丫环上前来,低声道:“二夫人同小舅爷解释了,还是一口咬定是龙嬷嬷做的, 后来小舅爷不知同二夫人说了什么, 二夫人却说她是有苦衷的,小舅爷再追问, 二夫人的情绪就变得很激动, 还拿簪子扎自己的脖子, 都流血了, 让小舅爷别逼她,后来小舅爷就面如死灰地走了。”
秋氏问道:“没听清小舅爷同二夫人说了什么?”
丫环摇头, “太小声了,压根儿听不清。”
秋氏点了点头,“你们继续盯着她,有什么异常, 无论巨细皆来禀报。”
“奴婢遵命。”丫环很快回了流音院。
流音院之前的丫环婆子都让秋氏撤了下去, 换上了她的人,只给史氏派了两个丫环婆子, 是照顾她, 也是盯着她。
就这样过了几日, 明儿就是中元节了, 夏知秋有一日假,夫妻俩准备带夏疏桐出去好好地逛一逛,就他们一家三口,再无旁人。
夏疏桐听了以后激动得不得了,开心得抱住秋氏亲了又亲。夏知秋朗笑,将自己的俊脸也凑了过去,手指了指自己的面颊。
夏疏桐有些害羞,可还是抱住夏知秋重重地亲了他一口。
说了些话后,夏疏桐又忙着去挑明日要穿的衣裳了,她想要明天穿得漂漂亮亮地出门。这几日秋氏让人给她做了好多衣裳,都是用的特别难得的料子,轻凉透气,如今还是夏日,秋氏却连秋冬的衣裳都在准备了,只不过定做的衣裳没那么快制好,尤其是那一套准备在月底宴席上穿的衣裳,听闻要五六个绣娘赶工才做得出来。而之前的那些衣裳首饰,秋氏只让她留下了一些她喜欢的,余下的全都处置掉了,秋氏全部给她置办了新的,每一样都过了秋氏的眼,经了她的手。
秋氏先给她买了成衣,让定安城里的几间衣铺都送了时兴的衣裙来,一间衣铺送几十套,秋氏看着都喜欢,一间衣铺一留便是十几套,那几个大衣柜都快放不下了。还有护国公府,外祖母和舅父舅母都来了几趟,每次来都会送上许多衣裳首饰,就连秋正南都送了她两套文房四宝,还有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玩具;舅舅还送了她一匹通身雪白的小马,她喜欢得不得了,可是她还不会骑马呢!舅舅说,等过阵子天气凉快了,就亲自教她骑马,夏疏桐期待得不得了,因为前世她还没骑过马呢!
最开始年纪小也没人教她骑,后来到了庄子里,倒是很新鲜地骑过一次大水牛,到后面嫁给了秋正南,忙着学这学那,有那个条件也没空闲去骑了。哦不对,夏疏桐忽然想了起来,其实还是骑过的,在嫁给秋一诺之后。有一次他带她去郊外踏青,那天天气很好,他将她从轿子里唤了出来,她站在马车上,他骑着马,身子一倾,长手一捞就将她整个人抱上了马,他就这样环住了她。当时她好紧张,只知道自己被他团团包围住了,她坐不稳,背只能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的胸膛和臂弯硬得如同铜墙铁壁,却是温暖的。她现在回忆起,甚至还能想起他身上的味道,她也说不清是什么味道,但一闻就知道是他。
不过是寻思间的事,夏疏桐很快回过神来,秋氏已经帮她挑好了明日要穿的衣裳,是一件淡紫和乳白色相间的烟罗纱长裙,颜色清雅,连到时要戴的首饰都挑好了,与要穿的衣裳搭配起来再合适不过。末了,秋氏还顺便给她量了身量以及鞋袜的尺寸,准备亲手给她做几套衣裳跟小鞋小袜。
秋氏抓着她的小脚丫量完尺寸后,宠笑道:“桐桐的脚丫子真小。”
夏疏桐有些害羞地收回了脚,不由得想起了昨日,昨晚-娘亲给她洗完澡穿衣裳的时候,忽然抓着她的小脚轻轻地咬了一口。她两世为人还没被人咬过脚呢,感觉好生奇怪。不过,娘亲好像是因为很喜欢她才会这么做的,所以夏疏桐心里还觉得有些喜滋滋的。
打理妥当后,秋氏便哄着夏疏桐睡了。
夏疏桐一夜好眠,次日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一睁眼,却发现夏知秋和秋氏二人就趴在她床边温柔地看着她。
夏疏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擦了擦嘴巴,她没有流口水吧?又有些不好意思,她爹娘看着她睡觉看了多久啦?也不知道她睡相乖不乖。
秋氏笑道:“桐桐还害羞?”天知道秋氏看着她睡得一脸香甜的模样,心都要化掉了,她口中问着“还困不困,想不想再睡一会儿”,手却忍不住伸过去揉了揉她的小脸。
夏疏桐很快就精神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不睡了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秋氏笑,“好,那我们就起床啦。”秋氏将她抱了起来,准备给她换衣裳,夏知秋起身回避,出去叫丫环进来伺候。
先前在流响院里伺候夏疏桐的丫环婆子,夏疏桐只留下了木棉一人,秋氏便拨了自己的大丫环流双、还有两个二等丫环过来贴身伺候着她。
盥洗后,一家人第一次在一起其乐融融地用早膳,先前数日,夏知秋皆早早起身应卯,还未同母女二人同桌用过早膳。
今日的早膳做得精致可口,是按小孩子的喜好来的,菜点都做得鲜艳漂亮,圆滚滚的奶黄包还捏成了小猪的模样。夏疏桐虽然活了二十年,可见了这憨态可掬的小猪奶黄包依然忍不住心生喜爱,抓起来便想咬。
秋氏忙道:“小心烫!”
于是,夏疏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咬,这包子松软可口,内馅香甜。
“好吃吗?”秋氏笑问。
“好吃!”夏疏桐吃了一口,心满意足道。
“喜欢的话明儿早上再让厨房给你做。”秋氏笑道,说话间喂夏疏桐喝了一口红枣豆浆,接着又给她舀了小半碗薄荷粥,道,“先喝点粥润润肠胃。”
“好。”夏疏桐听话地将咬了两口的奶黄包子放在面前的缠枝莲小碟上,正想喝粥,秋氏却先端起了碗,道:“这粥刚熬起来的,还有些烫,娘喂你吃。”
夏疏桐其实自己都能吃了,不过看秋氏的模样,好像很想喂她吃一样,夏疏桐想了想,反正自己现在也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害什么羞呢。
一顿饭,夏疏桐吃得肚子胀鼓鼓的。
吃饱后,一家三口便外出了,没有坐马车,直接步行往东市去了,这里离东市也不远,一路上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倒逛了足足一个上午。
直到中午,一家人才坐马车去了秋氏的娘家护国公府用午膳。
午膳的时候,只有叶氏、秋君霖和秋一诺在,没见到冯氏和秋正南,夏疏桐欢喜得很,这三个都是她喜欢的人,没她讨厌的那两个在!
夏疏桐心中欢喜,面上却是不显,只礼貌问道:“怎么没见到舅母和秋表哥呢?”
秋氏笑道:“你舅母带表哥出去玩了。”其实这两人是带了夏馥安出去了。他们一家三口出来逛,可不能冷落了安安,安安这几日情绪很不好,需要有人陪,可他们夫妻二人没那么多时间陪她,夏知秋要当值,秋氏平日里都是一人陪一半时间,忙完这个忙那个。今日她决定了,今天一整天都要陪桐桐。毕竟女儿刚认回来,这段时日很是关键,她不能让桐桐觉得她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比不上安安。
对于秋氏的回答,夏疏桐也猜到了一二,却没有说穿,只“哦”了一声,看向了对面的秋一诺,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心情很好,秋一诺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角弯弯。
在食厅用过丰盛的午膳后,秋氏带着夏疏桐去了她之前未出阁前住的院子,逛过院子后又带她在那里睡了一会儿。等她午休醒来,又和夏知秋带她去了西市,直逛到夕阳西下,一家三口才在盛丰酒楼里用了晚膳。
略显奢侈的晚膳过后,天已经黑了下来,今日是中元节,路上行人很多,摩肩擦踵的,街道两边还有许多小贩在贩卖花灯等物。
因着人多,夏知秋夫妇怕夏疏桐被路人撞到,一路上都是轮流抱着她的。这次,夏知秋抱了一会儿后,夏疏桐咬了咬唇,有些难为情道:“爹爹,桐桐能不能……”
“嗯?”夏知秋倾耳听,“能什么?”
“能不能骑大马啊?”夏疏桐指着旁边一个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女童,只不过那个女童才两三岁的模样,她这个年纪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有些羞人了,可是再晚的话,她就又大了一些呀,那就更加羞人了。
夏知秋一愣,很快笑道:“好。”随即走到路边将她放下来,背对着她蹲了下来,双手往后展开,秋氏笑着将夏疏桐抱了起来让她骑在夏知秋的脖子上,夏疏桐双手抱住夏知秋的下巴,夏知秋轻轻抓着她的手道:“坐稳了啊。”
夏疏桐重重地“嗯”了一声。
夏知秋站了起来,夏疏桐缓缓升了起来,在升到最顶端的时候惊喜地“哇”了一声,“好漂亮啊!”她手指着前面,伸长了脖子道,“那里有花灯,好漂亮!”
原来,在高处真的可以看到许多以前从未看过的风景,在这之前,她从未在这样的角度看过大街上的人来人往,这和在楼高处见到的密密麻麻的人头不同,她离得很近很近,就置身其中,穿梭在人山人,每个大人的头顶都能看到,有时还能碰到跟她一样“高”的小孩子,就像是遇到了同类一样,夏疏桐一下子好兴奋。
“爹,娘,你们看,那里好漂亮啊!”她手指着对岸的河灯,河岸边有许多人都在放河灯。
密密匝匝的河灯像一盏盏光亮的小船顺流而下,在深蓝得像夜幕的河面上如同星星一般璀璨。
夏疏桐身在高处,笑得开怀,却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一双阴郁的眼睛盯着她。
她幸福的笑脸刺痛了她的眼,夏馥安低垂下眼眸来,安安静静的。
“表妹,”秋正南提着一盏精致耀眼的琉璃花灯过来,“你怎么了?”
第37章
眨眼便到了月底认亲宴这日, 夏府请的是晚宴, 夏知秋与两个弟弟在前花园招待男宾,秋氏同两个妯娌在后花园里招待着一众女眷, 夫妻俩有着兄弟妯娌的配合,在一众来宾面前一脸痛心地将换婴一事说了,男宾女眷们听后或摇头叹息, 或愤愤不平, 皆在指骂那恶仆龙嬷嬷胆大包天,都道倘若她没有畏罪自尽, 定要将她捉拿入狱, 受尽酷刑!
叹息过后, 花园里有女眷问起史氏, 秋氏拧眉,一脸担忧道:“你们也知道我二弟妹这些年来身子本就虚弱, 性子又多愁善感,她在半月前得知此事后便一病不起,哭了几天几夜,晕厥了好几次。我们请了许多大夫, 大夫都说只能静养, 这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只能这样养着了。”
“倒是可怜, 也不容易啊。”一夫人感慨道, “养了这种恶仆, 真是拖累人了。”
“现在就希望她能快些好起来。”秋氏道, “夫人们要是有想去探望她的,同婢女们说一声,让婢女们去通报一下。这段时日她夜间一直睡不着,也不知这会儿有没有睡着。”
“这就不用了,让她好好休息吧。”一夫人道。
“是啊,我们就不打扰了,就让她好好静养吧。”一夫人附和着。
其实也是她们和史氏不熟,史氏本就不是定安城的人,她性子喜静,不爱结交,嫁过来后没多久就成了寡妇,为避嫌,除了初一十五去寺庙庵堂上上香,宴席什么是很少出席的,是以这些年来在定安城中也没交好几个朋友。
来龙去脉明了之后,女眷们将目光都落在了夏疏桐身上,今日的夏疏桐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半臂齐腰襦裙,头上梳着乖巧的垂挂髻,不提发上那两支通透的玉簪,光是髻上缀着的珠花就价值连城了,有眼尖的夫人看出了这是用金银双丝串出来的南海小珍珠,那么小小一颗几乎就要十两银子了,这一片珠花如漫天繁星,也不知有多少颗。看来这长房对刚认回来的亲闺女是下了血本的,也是,这夏府的长房和二房又岂只是嫡庶之分,在那般寒碜的二房名下养了六年,想想都心疼,这以后只怕要宠上天了。
夫人们细细打量着夏疏桐的面容,只见她巴掌脸,烟柳眉桃花眼,琼鼻樱唇,一看便知是个美人胚子。
夫人们都啧啧称奇,纷纷道:“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和你长得这般相似呢?”
另有夫人夸张道:“是啊,这走出去一看便知是母女呀!”
又有夫人提议道:“那画骨大师的画作可方便让我们瞧瞧?看看这丫头长大后的模样究竟同你有多相似!”
这夫人一提,众夫人们都好奇极了,心头就像被猫挠似的。
“我说刘夫人,你们可别丫头丫头的叫了。”一夫人笑道,“不知这丫头现在叫什么名啊?”
秋氏笑道:“还是叫桐桐,本来寻思着要不要改,可后来桐桐说喜欢这个名字,我们也想着,这名字本来就是我夫君给取的,就给留了下来,到时候在族谱上将姐妹俩的名字给换回来便是。”秋氏说过,便带了众夫人去后院看画骨大师给夏疏桐绘的画像去了。
众夫人们看了画像都连连称奇,道这画骨大师莫不是照着秋氏的模样来画的?可秋氏却道此前从未见过画骨大师,众夫人更觉神奇,个个心中都琢磨着:明日一早她们便带上家中幼女上白马寺求见画骨大师,看能否有这个机缘让画骨大师也替家中幼女画上一画。
看过画像之后,秋氏又一一给夏疏桐介绍这群贵夫人们,夫人们对着夏疏桐好一阵夸,有许多当场就取下了自己腕上的镯子给夏疏桐戴了上去,不一会儿,夏疏桐就收了满满当当的金玉镯子,秋氏怕她摔了,忙让丫环们帮她把这些贵重的镯子都收了起来。
这不过是个见面礼罢了,今日这些夫人们回府后,次日便陆续让人给夏疏桐送来了不少厚礼,之后的请帖更是争先恐后地送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就在众人对着画像言笑晏晏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丫环匆匆而入,到秋氏耳旁低声禀报说是二小姐与叶国公府的四小姐打起来了。
秋氏吃了一惊,正准备过去,又见叶四小姐的母亲叶夫人也在场,便同她把情况说了,请她一同过去。
叶夫人一听,连忙起身。
秋氏对在场其余众夫人道:“请各位夫人在这儿先吃点儿小食,花园里有点事,我去去就来。”说罢便要同叶夫人一起离去。
有夫人见二人携手,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秋氏道:“听说安安同国公府的叶四姑娘闹了别扭,我们这不,去看看。”
叶夫人头痛得紧,道:“定是我那丫头的不是!”她那个女儿的性子她再熟悉不过,向来不喜夏馥安,如今夏馥安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就怕她家那丫头嘴巴不饶人,说出什么胡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