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险。”
福娘顾不上呐气吐出,右手拉着灰衣少年,又是闪躲间,往密林里的老树背后藏好。
福娘此时,在身形收敛好后,侧耳倾听。
她的脸色突然大变,刚想说些什么时。
远处,有马蹄声来。
“……”
稍有十来息的功夫后,福娘看见了一群骑士,很快从小径的远处,奔驰而来。
这些骑士的目标,显然是黑衣人。
呼啦啦的箭矢,从天而降,打击的对象全部是黑衣人。
福娘算是看出来了,锦衣少年一伙人的援军来了。
箭矢密积,带着破空声,让黑衣人躲避不及。哪怕是格挡住一箭、两箭,但是第三箭、第四箭……
总会有射中黑衣人的箭矢,带出了黑衣人的闷哼声。
骑士的头领,一位穿着骑甲的青年,他一身大周朝军官装束。
在黑衣人一一被擒拿后,他翻身下马,来到了锦衣少年的身旁,行一个军礼,道:“校尉周池,救援来迟,请皇孙殿下治罪。”
皇孙?
殿下?
这四个字,在福娘的脑海里翻滚着。
“出来……”
骑士们显然都是高手,这会儿,被围住的林子里。胡妮儿被人赶了出来,福娘和灰衣少年同样被人赶了出来。
当然,还有两个想反抗的黑衣人,也被骑士们一刀砍翻在地上,像死狗一样拖了出来。
那块不大的空地上,以锦衣少年为中心,被小心谨慎的骑士们是团团守护着。
“殿下,这些人如何处置?”
校尉周池行礼,问道。
这些人……?
福娘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话说,她貌似也成为了被防范的对象啊。
当然,福娘、灰衣少年、胡妮儿的对待尚好一些。至少,只是被骑士们驱赶到了空地上。而场地中央的六个黑衣人,全部则是被骑士们的马刀,一一驾在了脖子上。
“带回去,好好审……”锦衣装束的皇孙殿下刚开口,说了六个字,尚未完话时。六个被马刀架在脖子上的黑衣人,是一个个闷哼一声,然后,全部软倒在地上,口角流出来黑血。
“自尽?”
福娘瞧着这等架式,不是嘴角抽动,是眼角跳了一跳啊。
话说,卷入皇家事非中,前景不美妙啊。
这时候,校尉周池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锦衣装束的皇孙殿下,此时此刻,也是眼皮子跳动了两下后,摆摆手,道:“此事,周校尉汇报上去吧。”
“小五,过来。”
锦衣装束的皇孙殿下,对着福娘招了招手。
当然,这等媚眼不是抛给福娘看的,而是对准躲在了福娘身后的灰衣少年。
灰衣少年很踌躇,他双手还拉紧了福娘的衣角,继续的挪步不前,那等频频望向着福娘的眼神里,有些顾忌,有些忧虑……
“小五,过来。”
锦衣装束的皇孙殿下,再度是冷了脸,喝令了一话道。
这一声,似乎平地惊雷,灰衣少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浑身颤抖了一下后。他用一种非常沮丧的神情,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步挪到了锦衣装束的皇孙殿下的侧方半步处。
此时,灰衣少年那等可怜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小影子一般,小心翼翼的隐藏在了锦衣装束的皇孙殿下的背后。
“我和同伴,只是路过。”福娘此时,在众人的沉默间,拱手一个士子礼,说道:“巧合间,遇上恶人在行坏事,本意是想援手一下。”
“上苍庇佑,殿下鸿福齐天,不需要我等的援手。此前必然早有安排,是一网成擒,全数围歼了一伙恶徒。”
“殿下乃圣上亲孙,果然无愧于龙子龙孙的高贵血脉。在危险之时,依然是君子坦荡荡般,神情里,皆镇静自若,谈笑间,敌人灰飞烟灭。如此气度不凡,让学生敬仰、钦佩。”
这话落后,福娘走到胡妮儿身旁,继续拱手一个士子礼,又说道:“学生的父亲,是拱卫司的从七品小旗官,姓张讳启。”
表明身份时,福娘观测了一下那位皇孙殿下的态度。
见其似乎隐有笑意,带着一点欣赏的味道。
福娘心中的石头落地。她想,这一回,这位皇孙殿下安然无恙。她没功劳,也有苦劳吧?
于是,福娘毫无客气的把一切功劳加诸在了二哥的头上,道:“学生姓张,名春福,是父亲的次子。”
毕竟,亲娘一直对福娘的要求,就是淑女、贞静、贤德一类的美好期盼。
福娘表示,她害怕亲娘的眼泪攻势。所以,她一直男装行走在外,就顶替冒名了二哥的身份。此回,自然不例外了。
“拱卫司从七品小旗官的次子吗?”锦衣装束的皇孙殿下念叨了一遍后,笑道:“周校尉,此二人与本案无关,我可以证明。”
“查实此二人的身份无误后,准其归家。”
“周校尉,以为行得通吗?”
对皇孙殿下的要求,周池校尉一点儿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周池校尉暗想,皇孙殿下您发话了,肯定、必需、一定行得通。
第21章
关乎重大,且涉及到皇家成员的案子?
呵呵,这审理查办的速度嘛,效果显著啊。
牵涉到了东宫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儿子,皇孙朱高锦。周池校尉就算是当事人,也成了小虾米一只。
于是,福娘、胡妮儿两个当事人,被提审了。
对于福娘、胡妮儿两人而言,还算得幸运的事情,便是皇孙朱高锦在周池校尉面前的某些提点。
当天,酉时。
福娘、胡妮儿两人是归家了。
甜水巷尾,胡家。
胡家媳妇是又气又恼,她一双眼睛,因为哭泣的太多,显得又红又肿。
“妮儿,你往后不许再跟张家二郎一起出门。你一个大姑娘了,你得顾及一下你的名声。这女儿家,没了好名声,你将来的婚事,可怎么办?”
胡家媳妇说着说着,便是又哭了起来。
胡妮儿沉默的坐在屋内,她望着她娘,一边哭泣,一边嘴里讨伐了张家二郎……
屋外,小四合院的其它住户们,一些人想凑近了胡家的屋子。貌似,有看一看热闹的心思。
胡大妮在屋门外坐着,阻止了那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们。
明显的意思,胡大妮想让她娘和小妹之间,好好的谈上一回话。
“娘没用,娘连你大姐的婚事,都寻不到一门好的……”胡家媳妇越说越伤心。
“娘。”
胡妮儿唤了一字后,又沉默下来。
胡家媳妇似乎还想唠叨着,胡妮儿才是又唤一声,道:“娘。”
见小女儿要说话,胡家媳妇住了嘴。
胡妮儿走上前,走到胡家媳妇的近处,她蹲下身,把头轻轻的靠了她娘的大腿上,轻声说道:“娘,我们谈一谈心里话。”
“好吗?”
胡妮儿的温情,让胡家媳妇沉默了下来。
良久后,胡家媳妇对这个一直以来,在家中安静的小女儿有些无奈的回道:“好,你说说,你的想法,娘听着。”
胡妮儿抬起来,以下向上的仰视,望着她娘的脸庞,说道:“娘,没有能撑门户的男人。三个女子,孤儿寡母的。为何没人敢欺负我们家?”
“娘,你说这是幸运吗?”
胡妮儿不待她娘的回话,摇摇头,便自问自答,道:“哪有什么幸运?不过是因为有张家在。外人摸不透,我们家与张家的亲近关系。所以,才不愿意招惹我们家。”
“张家在甜水巷子里,是最有能耐的人家。张家伯伯是官老爷,张家大哥是秀才公。所以,胡家再弱势,娘你拒绝了一家又一家的破落户求亲。也依然没人敢来撒泼,也依然没人敢来挑刺的原由啊,全是因为有张家在……”
“要不然,青皮无赖子,就能为难死咱们三个孤儿寡母了。”
“娘,还记得隔壁街的那个白寡妇吗?”
胡妮儿的话中,有述说,有举证。
胡家媳妇听女儿一讲,自然想起了两年前,那个死去的白寡妇。
“唉,那些人也是造孽啊……”
白寡妇夫家姓白,至于她本人姓什么?
胡家人是不知道的。
两年前,白寡妇被人污蔑,说是与人通奸。白氏族里,要求白寡妇净身出户,将其夫留下来的那一处四合院让出来,收归为族产。
呵呵……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白寡妇一个长得不漂亮,靠着做豆腐挣一些钱糊口的普通妇人,平日里行事端端正正。连与人争个嘴,红个眼都不敢。
通奸?
奸夫都拿不出手,就敢行污蔑事情。
摆明是白氏族里有些人啊,眼馋上了白寡妇名下的宅子,还有白寡妇挣得那些私房钱嘛。
流言如刀,规距似笼,白氏族中,行了族规,让白寡妇有理无处讲。
在冬月的一场小雪夜里,白寡妇被赶出家门的当晚,就一头撞死在了她宅子的院门外。
那一地的白,那一滩的红,让次日清晨,撞巧路过的胡妮儿是记忆犹新。
“娘。”
“我们一家好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胡妮儿笑颜灿烂,用温柔的语气,安抚了她娘。
“妮儿,妮儿。”
对于小女儿一直以来的贴心,胡家媳妇说不上的心疼。
与此同时,甜水巷头,张家。
牢中走一遭,福娘和蠢哥的身份,自然被家中人拆穿了。
福娘在亲娘的眼泪中,好无奈。
她只有败退的份儿。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祖母、爹、娘,我跪祖宗牌位,我深刻反省。”
福娘在长辈面前,跪得利落。
她一脸的悔意,表现的淋漓尽致。
“启儿、秀秀,依福娘的意思,让她去跪一跪祖宗的牌位,好好的冷静冷静,反省反省。”张李氏这个最高长辈发话了。
张启、柳秀秀夫妻自然没二话,同意了。
待福娘挨罚了后,张启把目光转向了次子,说道:“身为兄长,与小妹一起行荒唐事。春福,你也去跪祖宗牌位。同样的,反省反省。”
张春福很委屈。
但是,他不说。
只是默默的去了后院正屋,跟小妹跪了一处,静静挨罚。
毕竟,张春福在打小的挨训里,已经总结出了经验。那就是在张家,认罚了,干脆利落的,就会轻罚些。
要是还死不悔改,呵呵……
抗拒从严,一定会死得很难堪啊。
“春旭多听话,怎么到了春福和福娘两个孩子,就没一个省心的?”柳秀秀感慨,她很伤心啊。她一直想培养了女儿,成为一名淑女。现实给她的心口,狠狠一刀。
她的女儿,养歪了……
“这一回,也未必尽是坏事。”
张李氏低头掐算了好几下印诀后,下得这么一个结论。
“我瞧着,似乎是祸中带福的格局。”
“有些泰极安来的意思。”
张李氏表示了她的乐观。
对此嘛,张启、柳秀秀夫妻一起沉默了。
在后院的正房内,福娘和蠢哥一人跪着一个蒲团。
供案上,是曾祖父、曾祖母、祖父,三位直系长辈的牌位。小香坛里,还有三柱香的青烟在袅袅升起。
“福娘,这回你可害惨二哥……”
张春福在哀嚎啊。
“呵呵。”
福娘回了两字。
她好尴尬。
于是,福娘决定行一个绝招,装傻。
“福娘,别以为傻笑,就能蒙混过关?”张春福用一种看蠢蛋的眼光,望着福娘,继续说道:“这一回,在爹娘面前露馅了。你往后,注定比我惨。”
“娘一定会牢牢看住你的。”
“福娘,你往后,再想潇洒出门游玩去,甭瞎想了,做梦才可能实现你的愿望啊。”
“哈哈哈……”
“想想娘的淑女培育,福娘,二哥替你感到深切的哀伤。”
张春福表示,他这会儿,跪得很不爽。所以,难得揪着妹妹君,福娘的小辫子啊。
于是,嘴炮的技能,被张春福点亮了。
巴拉巴拉一堆话,张春福讲得痛快了,他却没有看见,福娘的脸色越来越黑暗。这一刻,福娘好想人道摧毁蠢哥啊。
福娘心头暗想,我忍、我忍、我忍……
毕竟,福娘在这一刻,还没有忘记了。她在反省期间。这时候,福娘不能再添黑历史,让她爹娘发作啊。
祖母大人,已经帮忙太多了。
福娘深深的以为,蠢哥这等傻货,后面再寻机会摁回去。
罚跪,在跪足了一个时辰后。
福娘和二哥被告知,结束了处罚。然后,兄妹俩才是一起回了前院的正屋,用了晚饭。
接下来的时光中,福娘全面被亲娘监督,过起了家里蹲的日子。
四月,过去了。
宏武十二年,五月。
初二的晚间,张启归家,脸上有些凝重的神色。
于是,全家的晚饭,用的是有点压抑。
晚饭后,一家人坐了一起,准备谈一谈正事的模样。
福娘起身,想开溜了。
“福娘,你留下,听听无妨。”
“说起来,事情跟你有点关系。”张启招招手,让小女儿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