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一讲,大哥给你出出主意,让你解一解忧愁。”
对于大堂兄的话,朱高熙没有嚷嚷出来什么,而是低头说道:“大哥,没什么。我过些日子就好了。”
走出感情的低谷,总要时间的洗涤。
朱高熙想一个人静静的舔一舔伤口,然后,再开始新的人生历程。
就在朱高锦想继续催问时。朱高锦身边的得力小太监来禀了话。那耳语小声的讲述后,让朱高锦的脸色变了变。
朱高熙看得出来,东宫必然出了什么事?
果不然,朱高锦跟五堂弟不多语,便是告辞了。
朱高熙再是木讷,他也不是真傻子。所以,还是差曹勤去打探了消息。不肖两刻钟,曹勤回话了,道:“世子,大皇孙殿下的侍妾小产了。”
朱高熙先是一愣,然后,说道:“看来,真出事儿了。”
东宫。
朱高锦住的小院内。
太医已经给胡雅莲诊过脉,方子也已经开了。
奈何胡雅莲腹中的胎儿,是没保住。
“殿下,妾无用。”
胡雅莲在朱高锦到时,是嘤嘤哭泣。
美人落泪,自然还是一幅美人图。
不过,朱高锦的心情不太好。毕竟,他头一回当爹,还没高兴多少日子,这爹就当不成了。
“殿下,您罚妾吧……”
胡雅莲自求处罚。
“吕嬷嬷,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朱高锦望着屋内,穿着女官服饰的老嬷嬷,开口寻问了话道。
吕嬷嬷是吕良娣的陪嫁奶嬷嬷,是吕良娣的心腹。因为胡雅莲怀的是头一胎,大皇孙的头一个孩子得吕良娣的看重,吕嬷嬷专门被派来照顾胡雅莲待产的。
可以说,朱高锦的院子里,吕嬷嬷是朱高锦最信任的人之一。
“良娣午间召胡侍妾去问话,顺带赏了胡侍妾几盒子金丝燕窝。”
“归来时,遇上杨侍妾。”
“两位侍妾结伴同行,一起回小院。在院门口时,杨侍妾踩着石阶滑倒,冲撞到胡侍妾的肚子。当时,胡侍妾见红……”
“待太医来时,胡侍妾已经小产了。”
吕嬷嬷神情冷静,几句话之间,把事情的经过一一讲述出来。
“吕嬷嬷说的,可属实?”
朱高锦望着跪在屋门口的杨雅荷,问了这么一句话道。
“殿下,妾不是故意的。”
“那石阶突然打滑,妾才会跌倒。”
“殿下,妾讲的句句属实,害胡妹妹的凶手,另有它人。”
杨雅荷一边磕头,一边讨饶道。
“我再问一次,吕嬷嬷说的可属实?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朱高锦冷着一张脸,对杨雅荷问道。
“……是。”杨雅荷被吓着了,怯怯的回了一个是。
“嬷嬷,现场有发现什么吗?”朱高锦听得杨雅荷的回答后,对吕嬷嬷问道。
“回殿下,现场无异常。”吕嬷嬷肯定的回道。
“其心可诛,其行可恶。”朱高锦望着杨雅荷的眼神,甚是严厉,他道:“杨氏,便罚你到东宫小佛堂内苦修。需得勤恳,抄写佛经,日日一卷。”
“未有恩准,不许出小佛堂一步。”
临近马皇后的忌日,朱高锦并不想把事情弄大了。毕竟,每一年的这等时候,皇祖父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朱高锦准备压一压此事,详细情况,他自会慢慢核查清楚。
无缘无故的小产了?
若无内情,朱高锦是不信的。
第33章
五月二十日, 马皇后的忌日。
宏武帝罢朝七日, 去了帝王寝陵的行宫, 准备小住的模样。
这些日子里,皇城内居住的人,人人是小心谨慎。就怕哪处出了差子,碍了宏武帝的眼。
五月二十二日,午正。
东宫, 吕良娣唤了儿子朱高锦谈话。
母子二人的关系非常亲近,吕良娣没开口讲废话,直接进了主题,道:“太子妃怀孕了。已经两月余。”
“怎么会?”朱高锦很吃惊。
吕良娣轻哼一声, 说道:“这一位是继室,今年不过二十五岁,怀上了很正常。”
“锦儿, 你的麻烦来了。”
朱高锦自然明白生母嘴里的麻烦是什么?
东宫内,太子殿下一直没有嫡子,朱高锦这个庶长子, 自然就成为太子殿下眼中的天然继承人。毕竟,儒家讲究的是立嫡立长。
立长子,那是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
一旦太子妃生下来嫡子, 朱高锦这个太子的庶长子身份会非常的尴尬。
“母亲, 胡氏小产一事,与嫡母那边是否有关系?”朱高锦带着心中的一些怀疑,对生母寻问道。吕良娣沉默一会儿, 然后,说道:“没有证据表明,那是太子妃所为。”
“不过,不排除了这个可能。”
吕良娣的话中之意,朱高锦明白着。
就朱高锦的猜想,他这个庶长子若有了儿子,太子妃便是生下来嫡子。呵呵,太子也会多加考量的。毕竟,嫡子太年幼了,跟长孙的年纪相近……
国不可立幼主,这是哪朝哪代都忌讳的事情。
“我寻你来,是想让你知晓着,你目前的处境有大麻烦了。往后,你在你父王跟前,需要更多的良好表现。”
“你要知道,锦儿,你父王对你的期待越多,你的位置就越牢固。”
吕良娣望着儿子,交待了话道。
“儿子记下了。”
朱高锦回道。
“嗯。”吕良娣点点头,尔后,就是吩咐了身边的女官,拿来她专门给儿子备上的衣物和私房钱。
衣物,自然是吕良娣一针一线自己做的,是慈母之心。私房钱嘛,便是吕良娣清楚着,儿子长大了,开销也增加了。
这一日,从生母处归来后,朱高锦在书房里静坐了良久。
嫡母太子妃常氏怀孕一事,给朱高锦的刺激是非常大的。
嫡子、庶子,这是天然的两条分界线。
嫡子继承制,更是朱高锦头上的一套枷锁,让朱高锦很头疼。
晚间,朱高锦去看望了胡雅莲,安慰了一下他这个小产的侍妾。
虽然生母没讲明,可朱高锦对于头一个孩子的失去,真是怀疑上了嫡母常氏。毕竟,有动机干这等事情的人,又有本事做得滴水不露的人,除了嫡母常氏外,朱高锦连再找个例外的怀疑对象,也挺难的。
六月,天热得更利害了。
胡雅莲小月子过后,自然开始了正常的生活。
她只是东宫大皇孙的一个小小侍妾,她的人生喜乐,全部系于大皇孙朱高锦的兴趣。
一日午后,胡雅莲正在做女红时,朱高锦差小太监来传话,让她准备一下。当然,小太监顺道给胡雅莲递了一套衣服。一套小太监穿的衣服。
“殿下要出宫,胡侍妾您能一起陪着。”
小太监献媚的语气,胡雅莲习惯了。
宫内,奉高踩低,再是寻常不过了。
“谢谢小公公。”
胡雅莲谢了话,给了一个荷包算赏钱。当然,里面装了一块小小的碎银子。
小太监高兴的收下了,走时,脚步都带着两分的轻飘感。
出宫啊……
这个念头让胡雅莲非常的开心,心情也是兴奋着。毕竟,她进宫了,与家人再难相见。这一回,能陪着殿下出宫,说不定还能见一见家人呢。
当然,就算见不到家人,能出宫透透气也好。
在宫里,胡雅莲是最低等的侍妾,这等名份的皇孙女人,一步一步都得小心翼翼。胡雅莲活的,自然是累极了。
未时。
朱高锦带着穿上小太监服饰的胡雅莲到了宫外。
与朱高锦同行的,还有他的侍卫们。
当然,侍卫们是挺有眼色的,都是远远的跟随,并没有凑近的想法。
“咱们先去酒楼吃盏茶吧?”
朱高锦对胡雅莲问道。
“听殿下的吩咐。”
胡雅莲浅浅一笑,回道。
“到外面了,换个称呼。”朱高锦停顿了一下语后,又说道:“算了,等你换身衣裳后,再改了称呼吧。”
朱高锦瞄一眼胡雅莲的穿着,不多语了。
在一处挂着“德胜坊”的酒楼,朱高锦要了一个雅间包房。
不肖片刻钟,有掌柜进来雅间中。
那掌柜低眉顺目,呈了包袱上来。
朱高锦接过后,点点头,挥手示意其退下。
“我这身衣裳还算合适,你那身得换一换。”话落后,朱高锦把包袱递给了胡雅莲。胡雅莲接过后,进了雅间内,一个小小的梳洗室。
待一身衣裳换好后,胡雅莲再出来时,已经是一身的少年装束。
“嗯,挺不错。”
朱高锦赞了一句。
“如今妾应该如何称呼殿下呢?”胡雅莲垂了眼帘,温柔的问道。
“你身穿男装,在外面便以表兄弟相称。唤我一声表哥。”朱高锦想一想后,自认为有些幽默感的说道。
胡雅莲抿嘴一笑,顺从的拱手,行一个士子礼,道:“见过表哥。”
“不错不错。”朱高锦抚掌而笑。
尔后,朱高锦拍拍掌,屋外,有侍卫进来。
“按常例上了茶水点心。”朱高锦吩咐一句后,侍卫应诺出去。
不久,小二送上了一壶茶,四盘子不同的点心。在朱高锦赏了一块碎银子后,连连答谢的退出去了。
“表哥对这个茶楼很熟悉的样子。”胡雅莲一边主动拿了两个茶盏盛上茶水,一边笑着说话道。
“这酒楼的真正东家是我,我自是熟悉。”
朱高锦随口回了句话道。
胡雅莲一时间沉默了,她把盛好的茶盏,递到了朱高锦的面前。
在茶楼里,饮茶、听说书,这是花去了小半个时辰。
其后,再是于京城里游玩一翻后,又是去了大半个时辰。
申时三刻。
在一处玉饰铺子里,胡雅莲望着各色的摆件配饰儿,有些走神了。
“想什么?”
“想娘和大姐姐。”胡雅莲顺嘴儿回了话道。
朱高锦听到侍妾胡氏此话后,笑了,道:“我记得你是京城人?”
“嗯,就住西城的甜水巷尾。”
胡雅莲回道。
“既然难得出来一趟,且去你家一回。”朱高锦合了手中的折扇,说道:“你见一见亲人,亦无妨。”
“真可以吗?”胡雅莲惊喜问道。
“我说可以,自然是可以。”朱高锦回道。
进宫快两年了。
胡雅莲记忆的甜水巷子,还是原来的样子。
从巷子口,到巷子尾,胡雅莲一路行来时,满满全是回忆。
“叩叩”的院门声响起时,胡雅莲的心跳加速着。她在期待了院门打开时,她第一个遇上的是谁?
是娘?
还是大姐姐?
“谁呀?”
院内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院门打开后,胡雅莲见到的是姐姐胡大妮。
“妮儿。”胡大妮望着一身男装打扮的妹妹,险些没认出来。毕竟,胡妮儿的装扮,与进宫前的样子差别蛮大的。
不过,到底是一家人,多瞧了两眼后,胡大妮还是认出了自己的亲妹妹来。
“大姐姐。”
胡雅莲开心一笑,唤了话道。
“快,进屋说话。”胡大妮要迎了妹妹进院内。
“殿下。”胡雅莲谢过大姐姐的好意,然后,转身唤了朱高锦。
这时候,胡大妮才打量了落后胡雅莲几步开外的朱高锦。顺道里,胡大妮也听到妹妹唤了一声“殿下”。
胡大妮吓了一跳,忙跪下来行大礼。
朱高锦见得侍妾胡氏的亲人,是这般的胆小纯朴,倒是心头舒坦几分。毕竟,朱高锦并不会希望他的侍妾家人,是些爱惹麻烦的事儿头。
“不必多礼,起来吧。”
朱高锦回了一话,示意侍妾胡氏去扶起亲人。
胡雅莲这时候忙上前,亲自搀扶起姐姐胡大妮。
“大姐姐,我们进院内说话吧。”
胡雅莲是自在些。
可胡大妮还是挺憷的。
“妮儿,咱家那地方太窄了,迎殿下进去会不会有不敬贵人的名头啊?”胡大妮小声的寻问了妹妹话道。
朱高锦这时候离得挺近,自然听到了胡大妮的害怕话语。
这时候,胡雅莲也有些醒悟了。
她望了一眼大皇孙朱高锦,满面的愧疚色。
“殿下,妾家中贫困,娘和姐姐栖身之所,唯一间屋子。”胡雅莲忙道:“这确实有碍……”
胡雅莲话未说完,朱高锦摆摆手,说道:“在院中小坐会儿便是。”
有朱高锦这话,胡雅莲和姐姐胡大妮皆是松口气。
小小四合院,七间瓦房。
朱高锦望着侍妾胡氏家的那间房子,他是沉默不多语了。
这时候,朱高锦才真正的意识到京城里的穷人得多贫困。朱高锦可记得,据侍妾胡氏的耳语,她家还算不得最穷的模样。
那等流落街头,居无定所的乞丐与流民,才是更凄惨的。至少,胡氏一家人,还有一个住处。
可胡氏的这个家,还没朱高锦小院里的一间耳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