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是首辅——剪笛
时间:2018-03-13 14:02:19

  宋越在与她父亲说话,离她很近,她竟没有多看他一眼。
  青辰不禁想,喜欢一个人八年,等了一个人八年,如此深情不移,非君不嫁到底是什么感觉。在她心里坚持的,究竟是对有缘无份的无声反抗,还是深信终将会感化心上人?她是在等他,还是在等待自己放弃的那一天?
  这般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青辰忽然意识到,自己与她竟然是情敌的关系。而这么去揣测对方的心理,倒显得自己有些心思不纯,工于心计了。
  情敌?
  她很快别开眼睛,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官袍。绯色的云缎袍子,细致精密的云燕补子,自己算是哪门子的情敌……
  冷风吹来,她不由跺了跺脚,然后搓了搓双手,哈了口气。
  这时,宋越说完了话,走回来背对着定国公父女二人,对她小声道:“定国公要我到他的府上,与我谈些事情,我让马车先送你回去?”
  青辰不由看向那片刚刚放下的车帘子,心理掠过一丝她说不清楚的情绪,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自己走回去便是了。你不在,我如何能乘你的车。再说,回去也不远。”
  他点了点头,“那好,快回去吧,别冻着了。”微薄的晨光中,他的双眸依然深邃而温柔。风吹起了他的袍角。
  回朝的路上,冷风一阵阵刮着,青辰来得匆忙,也没带围领和暖耳,只觉得耳朵冻得生疼。
  顾少恒的背影一直在她脑海中浮现,让她感到心情低落抑郁,一时定国公女儿的侧脸又窜入脑海,还有徐斯临炙热的唇……
  真是昏晓相催,世事何时了。千愁万恨各自老,春来依旧,生芳草。
  
  回到朝中,青辰先去到了翰林院。她才在官懈里处理了些公务,编修陈岸就来了。
  他手里提了个包袱,在门口叩了叩门,“沈大人可在里面?”
  青辰搁下笔,应道:“是陈岸吗?快进来吧。”
  陈岸揭了帘子进来,“有件东西要给你,是方才工部的韩沅疏大人送来的。”
  “韩沅疏?”青辰倒是有些日子没有见他了,不由困惑道,“是什么东西?”
  他边打开了包袱,边道:“一些顾少恒落下的东西。韩大人亲自去收拾的,都装在这包袱里了,让我转交给你。”
  青辰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有顾少恒的笔墨纸砚,书籍,记录的册子,还有两片空白的竹简。
  青辰记得,去年重阳节的时候,顾少恒与她用来写下愿望并埋在树下的竹简,就是这一种。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翰林院的庶吉士,日子过得无忧无虑的,对未来的官路充满了幻想和抱负。
  他们各自写下愿望,彼此互不窥探,她在竹简上写下的是做个好官,而顾少恒写的时候,脸上也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然而现实很残酷,他还没有来得及真正踏上仕途,便已经成了罪人。彼时再美好的心愿与抱负,他可能都无法完成了。他满腔热血要报效朝廷,不想却是成了朝廷残酷斗争的牺牲品。
  今年重阳,再无竹简可埋。
  陈岸见她看着竹简出神,已知她在怀念什么,于是安慰道:“我知道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他落得如斯处境,你一定很难过。只可惜我们人微言轻,无法与强权对抗。希望上天有眼,叫善恶终得报。”
  从二叔莫名其妙受难,再到无辜的顾家几十口惨遭陷害家破人亡……青辰不禁想,善恶真的有报吗?
  ……
  处理完翰林院内的事,青辰去了东宫。
  东宫里辉煌依旧,只是气氛有些低沉。
  此前朱瑞暂停了朱祤洛的讲学,至今还没有下令恢复,于是朱祤洛这几日都没去文华殿,只在慈庆宫里坐着。
  身着玄色黄龙袍的朱祤洛怔怔地看着燃烧的烛火,脸上沮丧中带着点茫然。
  顾家是他的外戚,落得如此地步,少年储君难过不已。只是宫里人多口杂,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情绪宣泄,生怕授人以柄。时局敏感,饶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也能感受得到,以致于连个顾字也不敢提。
  看到青辰来了,朱祤洛才收了遐思,唤了声“沈师傅”。
  师生二人今日除了课业,并没有其他太多的话可以讲。对于如此突然的凄变,两人心中均有不舍和哀痛,彼此也都明白,心照不宣。
  顾家与陈皇后有亲缘关系,那就是皇亲国戚,而徐延连皇亲国戚都敢构陷,已是让年轻的朱祤洛将他列为了心目中的头号敌人。况且,他还胆敢令他的沈师傅如此伤心!
  此仇,自当不共戴天。
  年幼的储君在心中暗想,他日若叫他登顶皇位,他势必要让徐延付出惨痛的代价。
  是他们把他逼到这个份上的。
  
  与此同时,宋越随着定国公府的两辆马车,来到了定国公的府邸。
  下车后,定国公有意停了一下,等他的女儿,为他的女儿贺云嫣争取到了一次与宋越说话的机会。
  贺云嫣客气地对宋越见了礼,举止从容恭谨,端庄有礼,实是大家闺秀应有的模样。面对心上人,她的神色却是不卑不亢,不悲不喜,倒是看不出来如何深爱着宋越。
  八年了,也许她早已擅于将深情掩藏,不显露于人前。
  宋越只依旧叫她,贺姑娘。
  之后,定国公便将宋越带到了书房,命人给火盆里添了新炭,奉了茶,然后屏退了下人。
  “听闻阁老连夜赶到了顾府,为他们讨了黄公公的人情。”他对着茶盏比了个‘请’的手势,道,“可见阁老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天太冷了,我只是怕他们受不住这么冷的天,走不到边关。”
  “阁老可知道,老夫与那顾汝也颇有些交情,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我们是一起上过战场的。”
  “略有耳闻。”
  “今日请阁老来,老夫是有一句话想问。”定国公停顿了一下,看着宋越道,“阁老可想扳倒徐首辅吗?”
  宋越的眉梢微微一挑,水波不兴道:“徐阁老是乃是两朝元老,数十年为国尽忠,殚精竭虑,可谓功在社稷,大明朝理应由其统领朝纲。不知国公何出此言?”
  身为公门中人,更是内阁次辅,他向来言辞谨慎。在不确定对方的来意前,情意坦露自己立场,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阁老啊,我对你的心意,我女儿对你的心意,难道你都看不见吗?”定国公似乎有点心急,拍了拍他的手,“如此节骨眼上,你要相信老夫才是啊。”
  “国公要让我相信什么?”
  “如今的局势,倒也不难看清。顾家与太子要是出了事,谁最能受益?无非徐党而已。太子固然侥幸脱险,储君之位保住了,但顾家他们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的。果不其然,连堂堂一个侯爷他都下了手,没有半分心慈手软。可见,他已经等不及要扶郑贵妃的五皇子上位了啊。阁老以为呢?”
  宋越看着眼前的定国公,揣摩他这些话背后的意思。此人向来不爱卷进是非中,更是不愿牵扯到徐延,虽非徐党,却也与徐延井水不犯河水。今日顾家蒙难,他却忽然说了这一堆立场鲜明的话,看样子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而这个决心,似乎与自己有关。
  思虑片刻,他不置可否,只轻描淡写地问:“国公的意思是?”
  “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阁老当年是榜眼吧?这政治斗争中,可没有榜眼啊。输了,就会一败涂地,就要看着更多的顾家一个个在徐延面前倒下。”定国公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看着他,忽而话锋一转,“我年纪大了,只怕在这世上也留不了几年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我那女儿。”
  “老夫冒昧再问一句,阁老可愿娶我的女儿?”
  静默片刻,宋越才回道:“国公知道,我对贺姑娘并无意,亦不会娶一个我不爱的人。”
  “唉,我知道。只是阁老还年轻啊。听我这过来人的一句话,感情这东西,相处久了自然也就有了。”
  “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宋越停了一下,道,“不瞒国公,我已有心上人,此生只愿得其为妻。若不是此结果,只怕三人的余生都不会如意。”
  “唉——”定国公长叹一声,“没想到阁老一个如此能谋善断的治世能臣,竟也会被儿女情长所累。那女子是好福气,只怕于江山社稷……也罢,老夫实话告诉阁老,我这有……”
  “父亲!”一个女声自屋外传来。
  定国公正想说些什么,贺云嫣却是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父亲该喝药了。时辰也不早了,内阁事忙,还是让阁老回去吧。”
  宋越从贺府离开的时候,贺云嫣望着他的背影,在冷风中站立了很久。
  马车上,他一路沉思,表情严肃。
  回到朝中,官员们与他打招呼,他也并不若以往耐心回应,只径直朝内阁值房走去。昨夜是徐延当值,今天便轮到了他。
  不久后,在内阁值房外值守的官兵听到了一个茶盏破碎的声音。
  
  过了两日,逢官员们休沐,宋越带着青辰来到了京郊的一个小村子里。
  他在此地有间房舍,坐落在青山环绕间,颇为隐秘而幽静。
  近日世事繁杂,京城太压抑了,他便带了青辰出来散散心,准备过一夜再回去。
  马车一早就从京城出发了。
  旅途中,青辰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参加心学集会的那天。那时还是初秋,时光很慢,岁月无忧,他们在车上也懒懒的。一路上都是银杏树,落叶缤纷,在风中飞舞。还有车夫,会在前面唱响家乡的小调。
  那个时候,她与宋越还不熟,擦一下肩或是碰一下手,都让她脸红心跳。
  此刻,她依偎在他的臂弯中,与他之间少了些试探与紧张,多了些默契与坦然。
  时已至二月初,一个冬天的积雪虽已消融,树木也抽了新芽,但山林间还是显得有些萧瑟。虽是如此,青辰的心情也比在京城要好多了。
  晌午前,马车驶就到了目的地,在屋舍前停了下来。宋越与青辰取下随身带的一些换洗衣物和用品,车夫便架着马车走了。
  眼前房舍看起来很普通,掩隐在松柏绿竹间,不是很起眼。
  进了屋子里,青辰才知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屋里全是木制和竹制的家具,圆台、椅子、柜子、床……制式简单却是一应俱全,在主屋的旁边,还有厨房和净室。
  屋里被收拾的很整洁,角落里已是备好了炉子和木炭,桌子上摆着的茶壶和几个杯子也都干干净净。
  大致看了一圈,青辰便走到窗户前,推开了窗子。屋外是一小块草地,此刻地上的草刚刚泛青,此外还有几株枣树,也是才抽了新芽。树杈上还有个鸟巢,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鸟。
  这样的环境,让人的心情不自觉就好了起来,甚至是希望就这样守着这简简单单的一方宁静。
  “这是你的屋子吗?”她问。
  “嗯,几年前买下的,偶尔我会来这里住两天。”宋越在她身后道,“有人会定期过来打扫。昨天我也让人买了些东西过来。今天我们就住这里。你喜欢吗?”
  青辰点了点头,“很喜欢。”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你先歇息一下吧。我去生火做点吃的。”
  青辰转过身看着他,摇了摇头,“还是我来做吧。”
  他一个男人,还是个阁老,怎么能让他做。况且,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做的东西能不能吃。
  青辰才要往厨房去,却是被宋越一下拉到了怀里。
  她抬着头看他,“我怕你做的不能吃……”
  话还没说完,却是被他封住了嘴唇。
  他很快就撬开了她的嘴,舌尖探入了她的口中,霸道地吸吮,固执地纠缠,强悍而又炽热……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完全地占有。
 
 
第114章 
  在青辰喘不上来气前,宋越放开了她,喘着气看着她被自己吸红的唇瓣。
  “你……”青辰浑身瘫软,脸颊都泛起了红晕。她有些害羞地想,大早上的,他们才独处了一会儿,他怎么就忍不住……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温柔道:“还是我给你做饭吧。你看你,身子都没有力气了。在屋里歇会,等我。”
  说罢,他便取了包袱,到净室里面换了身寻常的棉布衣裳,然后边卷着袖子边走了出来。
  青辰看着他,只觉得他少了分阁老的清贵高华,却是多了分温柔与稳重,看着别有一番迷人的魅力。
  她的目光追随他,在他进厨房前,她忍不住问:“你真的会做饭吗?”
  他回过头来,挑了下眉,“你就准备好,做第一个吃阁老做的饭的人吧……”
  青辰微微眨了下眼,这句话乍听起来,她还挺幸运的。可仔细一想,她怎么觉得她成了他的试验品呢?虽然他的模样很是自信,但她还是心里打鼓。
  某人进了厨房,青辰却感到有些百无聊赖,于是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又走到了窗前。
  窗外有青山、绿树、晴朗的天空、温暖的阳光……只看着这一切,她的心里便觉得很宁静。静静地闲望了一会儿后,厨房便有劈柴的声音响起。
  阁老亲自劈柴、洗菜、做饭,提供的是一条龙服务,她这么闲着,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是屋里都被提前收拾过了,没什么可整理的。青辰看了看,只好收拾起自己的包袱。她把书册和笔墨取出来,搁到桌子上,然后准备把剩下的换洗衣物搁到柜子里,不想打开柜子一看,里面却是放了床褥和被子。
  总算找到一点事情做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木床,然后便将被褥从柜子里取出来,铺到床上。被褥被展开,散发出一股好闻的清香,显然是才洗过的。
  看着这屋里唯一的一张床,青辰边铺床却是边不由脸红。今夜他们要住在这里,而这里只有一张床……后来她转念一想,也罢,早就不是第一次同床了,上次还是她让他陪她睡的。这会还害羞,未免多余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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