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嫁——墨书白
时间:2018-03-13 14:03:44

  看着秦芃怀疑的眼神,秦书淮心里又苦又酸。
  他艰难笑了笑,沙哑着嗓子道:“我今夜梦见了芃芃,有些难过。你很像她,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嗯?”
  “公主殿下,”他微微颤抖:“能不能让我,抱抱你?”
  “想抱抱我?”秦芃挑起眉头,觉得秦书淮的话有些好笑,玩笑道:“把今年科举主审官的位置留给我,就给你抱。”
  这个事情秦芃想好久了,这话算是试探,看一看秦书淮对这个位置的意向。
  一个拥抱,怎么可能和这样举足轻重的事牵扯,秦芃也不过想嘲讽他,说赵芃多重要,但在权势面前,也不过如此而已。
  然而话刚说完,对方就将她一把拉进了怀里。
  沙哑出声:“好。”
  怀里的人鲜活温暖,让他在六年里逐步干枯,如今早已近乎枯竭的生命,终于再一次有了温度。
  他死死抱着这个人,眼泪终于在这温度的熏蒸下垂落而下。
  他多想告诉她。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哪怕这个天下,哪怕秦书淮的命,我都给你。
  “不要再走了。”
  他沙哑开口,带着哭腔:“芃芃,不要离开我,不要再走了。”
 
 
第五十一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落下,鸡鸣声从远方传来,陆陆续续有人起来,秦芃整个人都是愣住的。
  他知道了?
  他这么叫她,是因为……
  “失礼了。”
  在秦芃胡思乱想的时候,秦书淮突然放开她,退了一步。秦芃抬头看他,他眼里带着些许匹配,静静瞧着她。
  这时候,他的目光收起了方才那种种深情,仿佛是看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只是那目光里带了几许柔和,让人琢磨不清。
  “我太思念她。”
  他哑声开口:“还望公主见谅。”
  “啊?哦。”秦芃点点头,还没从刚才的惊吓里缓过来。
  就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以为他认出她了!
  如果他认出她,她跑路计划可能要提前一步。按照秦书淮的性子,知道她是赵芃,还能放她走了?
  秦书淮喜欢她,这点秦芃毫不怀疑。
  可是他心里,她没有权势重要,秦芃也不怀疑。
  秦书淮对她的死愧疚,成为了他一生的心结,如果他知道她是赵芃,怕是要不择手段娶她回去。
  可是她却是再也、再也不想嫁他了。
  有些缘是缘,有些缘是孽。
  在他手里死了三次,怕就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孽债。
  她不想嫁一个把权势看得比她重要的男人,也不想嫁一个让她感觉太过沉重的人。
  她对秦书淮的感情本来也就浅薄,如今时光甚至把那唯一浅薄的感情也磨灭,秦书淮于她,早已是少年记忆,如晨间露珠,月下萤火,太阳升起那刻,都了无踪迹。
  两人沉默了片刻,周边有了响动,秦书淮低头道:“我回去了。”
  “王爷慢走。”
  秦书淮没说话,他抬头注视着秦芃,似乎在等待什么,秦芃有些不理解,好奇道:“王爷?”
  秦书淮低下头,遮掩道:“没……没什么。”
  说完,秦书淮便转身跳墙走了。
  等秦书淮走了,秦芃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风风火火冲进白芷房间,白芷还睡得迷迷糊糊,被秦芃摇醒,秦芃激动道:“白芷!秦书淮来找我了!”
  “什么?!”
  白芷猛地惊醒,立刻拔出枕边长剑,秦芃一把抓住白芷的剑,安抚道:“走了走了,你冷静一点。”
  “他来找你做什么?”
  白芷睡得有些迷糊,满脸懵逼,秦芃将秦书淮的话说了一遍,白芷理了理,终于明白过来。
  “也就是说,他大半夜做梦梦见自己已经死了的妻子,心里很伤感,然后想起来你和妻子很像,就过来抱了抱你,不但给了你解药,还把科举这事儿让给了你?”
  白芷觉得世界有些玄幻,好久后,她才憋出声:“他怕不是吃了什么坏了脑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芃点点头,继续道:“不仅这样,他还打算给我介绍一门亲事。这门亲事对象是我以前暗恋过的一个对象,这人出身不高,不高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我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可他挖出来了。”白芷阴测测开口,冷声道:“为了坑你做到这种程度,这王八蛋也是不容易。”
  “对,连我暗恋过一个寒门子弟这种事他都能挖出来,简直是为了打压我到了不折手断的地步。”
  秦芃认真开口:“我感觉他现在打算用怀柔政策对我,消磨我的意志,等我糊里糊涂嫁了个人,失去了卫家和未来丈夫的支持,以后他要对付小铭就没有什么困难了。”
  “无耻之尤!”
  白芷义愤填膺开口,两个女人起了身,斗志昂扬,准备着上朝和秦书淮撕逼。
  而秦书淮回了房里,立刻就倒下了。
  江春一把扶住秦书淮,焦急道:“主子你没事儿吧?”
  秦书淮摇了摇头,江春这才发现,他已经发起高烧来。江春赶紧将秦书淮扶到床上,让人叫了大夫过来。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了想,将赵芃的牌位拿了过来,焦急道:“主子,王妃在这儿,您抱着,抱着可能就好一点了。”
  秦书淮:“……”
  这个属下大概是没救了。
  “把牌位烧了。”
  秦书淮闭上眼睛,有些疲惫道:“把赵芃的牌位烧了,灵堂撤了。”
  江春微微一愣,随后害怕起来。
  秦书淮撑到今天,唯一的支柱就是赵芃,连赵芃的牌位都要烧了,怕是根本就没了活下去的意思。
  江春“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扑倒秦书淮身上,红着眼哭喊:“主子你不能啊!王妃虽然去了,可你还有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往下走,您别放弃啊!说不定王妃还有救呢?主子……”
  江春哭得秦书淮头疼,他虚弱开口:“别哭了,头疼。”
  “主子你一定要撑住……”
  “她活着。”
  “谁活着?”江春豁然抬头,秦书淮闭着眼睛,言语中全是苦涩:“赵芃。”
  他没说芃芃,没说我妻子。
  以往他总要用这样亲昵的词语,展示着他特殊的身份,暗示着所有人,他对赵芃的感情以及赵芃在他心里的地位。
  可是为什么当她活着,秦书淮却用了这样冷漠的语气叫出了她的名字呢?
  江春有些不明白,他脑子比较简单,可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活着……活着就接回来啊!主子您说她在哪儿,我去给你接回来。”
  “王妃要回来了,”江春有些激动站起来:“她……”
  “她不回来了。”
  秦书淮觉得每句话都说得十分苦涩,艰难道:“她嫁人了。”
  “嫁……嫁人了?”
  江春有些懵逼,但脑子简单的人总是能很快做决定,他一拍手,立刻道:“嫁人没关系,活着就行,咱们把她抢过来!主子,咱们就不道义这一次。”
  江春拔刀:“您说,她嫁到哪家了,我去抢!”
  “卫家。”
  江春:“……”
  他把刀放了回去,抓了抓头:“那个,主子,要不我们从长计议一下?”
  秦书淮没说话,大夫进来,给秦书淮开了药,而后退下,过了一会儿,赵一拿了药膏进来,坐到床边给秦书淮的手指上药包扎,低着头道:“王爷去见过主子了?”
  “嗯。”
  “能告诉属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赵一抬眼看秦书淮,目光里满是认真:“主子当年是属下亲眼看着下葬,属下不明白。”
  “赵一,”秦书淮抬眼看着床顶:“你信借尸还魂吗?”
  “王爷说,属下就信。”
  赵一垂下眼眸,静静听着。
  “我是柳书彦的时候,她曾经和我说过关于卫炀的往事。”
  “人的言语能作假,可感情却不能,她是爱过卫炀的。”
  赵一从江春捧着的药盒里挑出药膏,涂抹在秦书淮的指尖。秦书淮目光呆滞,沙哑道:“她死后,到了秦芃身上,或许是转世,或许是附身他人,然后她爱上了卫炀。卫炀死后,她青灯古佛,守寡十年。”
  “她没想过回来。”
  “从来没有。”
  “不对!”江春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黑幕,大喊出声:“不对呀,王妃死于宣文十一年,可是卫炀在宣文七年就死了,王妃怎么可能在死后还遇见卫炀呢?”
  “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姜漪的时候,我也想过。”
  秦书淮语调冷静许多:“姜漪死于宣文十四年,卫炀死于宣文七年,秦芃在宣文七年爱上卫炀,是不是我猜错了人?”
  “可后来我想,谁说过,人死后,是不能回溯到过去的呢?”
  秦书淮语调平淡:“人死复生都存在,那人死于宣文十一年,复生于宣文七年,这很奇怪吗?”
  全场一片安静。
  秦书淮观察力十分敏锐,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能撒谎。若故意准备还有几分可能,但秦书淮伪装成柳书彦的时候,以有心试无心,秦芃还是能完整表达对卫炀的情谊,不可能对卫炀没有感情。
  而且,如果秦芃卫炀没有感情,如果不是因为秦芃移情别恋,所有人都想不出来,复生十年,秦芃为什么都没有联系过故人。
  “可是……”赵一皱着眉头:“她至少该联系自己的亲人……”
  秦书淮没说话,他抬眼看着赵一。
  “她还有谁?”
  他苦涩笑开:“作为赵芃的她,在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能让她在死后放心大胆再联络一次?”
  赵一一时无言。
  赵芃那一生,唯一能信的,也不过一个秦书淮。
  可秦书淮与她并不是亲人,如果他们之间没有了爱情,不如纯当陌路。
  最后一根指头也包扎好了,赵一站起身来:“那您打算怎么办呢?”
  秦书淮没说话,他沉默看着床顶上的窗帘,那都是赵芃最喜欢的花样。
  当年他们的新房简陋,所有东西都是赵芃一手挑办。
  他虽然多年经营下手里有钱,可是不能让外界所知,所以赵芃就可劲儿在别人看不到的闺房细节里折腾。
  那些花样他一直记得,她死后,他让人将北燕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可是那些布料在路上有了损伤,他就让人重新织了一模一样的换上。
  可新的都太艳丽,和旧的拼织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坏了就是坏了,再补都补不上。
  “我不知道。”
  秦书淮内心茫然,反复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该不该放手,不知道该不该挽留。
  “她有新生了。”
  “活得很好。”
  “她不告诉我,不联系旧人,就是希望不要再有牵扯。”
  “我想让她活得好一点,高兴一点。”
  “可是我怎么办呢?”
  秦书淮闭上眼睛:“我只有她,我放开她,我怎么办呢?”
  大家都说不出话,赵一沉默了许久,终于道:“那就不放开。”
  “对。”江春点头,这一次,他脑子终于好用了些:“王爷,玉阳公主说不要过去,可没说不要未来啊。卫炀不是死了吗?您还是有机会的!”
  “是啊,王爷,”赵一轻叹出声:“公主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她不想让我们知道,那我们就假装不知道。当年公主能喜欢您,嫁给你,再来一次,也可以。”
  这些话说得秦书淮心里触动,他抬眼看向赵一,重复道:“她……喜欢我?”
  “是啊。”赵一轻笑:“不喜欢,为什么会放弃富贵荣华,嫁了身为质子的您呢?”
  “公主那个人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秦书淮心里微微颤动,这些话让他心里骤然有了勇气。
  无论秦芃爱不爱卫炀,卫炀都已经死了。
  她如今一个人,他还有机会。
  这样一想,秦书淮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之前办了那么久柳书彦,那么秦芃对柳书彦……
  “我要去告诉她……”
  秦书淮从床上翻身起来,焦急道:“不行我得去告诉她我才是柳书彦……”
  “主子!”
  一听这话,江春一把拉住了他,着急道:“冷静点,您冷静一点,您想想,要您告诉公主,我是柳书彦骗了您这么久,她要怎么想?”
  秦书淮僵住了。
  是了,赵芃最恨人骗她。
  尤其是,如果她知道他存了撮合她和柳书彦的心思,那更是完蛋。
  他突然特别庆幸,伪装成柳书彦的时候,没有答应秦芃的告白。否则现在都不知道去哪里哭!
  江春看秦书淮面色呆呆的,和赵一扶着秦书淮回了床上,像哄小孩一样安慰道:“主子,您先养病,其他所有事,等睡醒,睡醒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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