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秦芃果断点头,白芷有些犹豫道:“可能会有些危险……”
“无妨。”
秦芃立刻走到外室去,弄了套衣服来,让白芷换上,将她化妆成丫鬟的模样后,去马厩拉了一辆马车,随后便赶到了门口。
到了门前,秦芃直接道出门道:“我有急事回卫府一趟。”
如今不清楚是谁伤的白芷,秦芃不敢贸然让任何人知道白芷在她这里。
门房有些犹豫,踌躇道:“等我问问……”
“本宫莫不是被你淮安王府囚禁了不成?!”
秦芃提高了声音,直接推开门房,怒道:“让开!”
说完,白芷便驾着马车冲了出去,门房还来不及反应,秦芃就提着裙子跑了出去,白芷一手驾着马车,一面朝着秦芃伸出手去,秦芃追上白芷,一把拽住白芷的手,便跳上了马车。
“你进去。”白芷将秦芃推了一把,秦芃回了马车里面,拿出纸笔来,迅速开始写东西。白芷驾车技术比秦芃好得多,很快到了城门口,远远就有士兵开口询问:“来者何人?!”
“镇国长公主秦芃!”
白芷扬声回复,停在了城门前。
士兵上前来查看,秦芃猛地卷起帘子,亮出自己的腰牌,冷声道:“奉陛下之令有要事出城,速速开门!”
士兵验查秦芃的腰牌,抬了抬手,大喊了一声:“开!”
城门缓缓打开,便就是这时,利箭朝着白芷猛地射了过来,秦芃旋身一把抓住利箭,拔出长剑,直接道:“车里有封信,帮我交给赵钰。”
说完直接往马上一鞭子抽了过去,便跳下马,十几个杀手同时朝着白芷四面八方而去,秦芃袖中飞镖同时洒了出去!
这短短瞬间阻拦让白芷迅速跑开,秦芃迅速退到城门边上,拦住城门,将杀手堵在了门口,冷声道:“越线者死!”
一行杀手见来晚了时间,为首的杀手看着秦芃,目光闪了闪,扬了扬手,便迅速退了开去。
已经做好大打一场的准备的秦芃不由得微微一愣,不明白这些人为了连挣扎都不作一下就推开。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秦芃听见赵一焦急的声音:“公主!”
说着,他便看见赵一和江春带着人马匆匆赶了过来。
秦芃慢慢收了剑,觉得那些人怕是也听到了动静。
赵一率先来了秦芃身边,焦急道:“公主,您没事吧?”
“没事。”
秦芃点了点头,皱眉道:“人应该还没跑,赶紧去追!”
“是。”赵一毫不犹豫点头,带着人就去追了。
赵一带走了一半人马,剩下一半由江春领着,江春上前一步,朝着秦芃恭敬道:“公主,请。”
秦芃直觉江春态度不是很好,皱眉道:“你有什么不满?”
“ 属下不敢有什么不满。”
江春僵着声:“王爷担心公主,请公主速速回去。”
秦芃也不和江春僵持,如今送走了白芷,她也没有了其他顾虑,上了马车,便跟着江春回了淮安王府。
到了淮安王府中,秦芃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忐忑。想象她也没做错什么,就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秦书淮正跪坐在屋子里,旁边点了香。
他穿了纯白色银丝绣卷云纹路的长衫,外面笼了银纱外套,墨发散披下来,在夜里看上去有些孤冷。
秦芃走到他面前去,端正坐了下来。
闻见秦芃的味道,他摸索到茶壶上,翻开茶碗,给她倒了茶。
这个动作他做得很流利,方才等着她的时候,应该做了许多遍。
秦芃没有说话,他也不说话,茶落在茶碗里,水声成了夜里唯一的声音。
秦书淮倒好了茶,将茶碗推到她那边。
秦芃举起茶碗,抿了一口,直接道:“想说什么便说吧。”
“你出去,该同我说一声。”
秦芃顿了顿,想说什么,看着秦书淮盲了的眼,终究只是道:“是,在贵府做客,我当同你说一声。事出紧急,见谅。”
“秦芃,”秦书淮语气有些冷:“你非同我划分得这样清楚吗?”
秦芃不说话,秦书淮冷笑出声来:“白芷进了淮安王府,你真当我不知道吗?你以为她怎么能进来的?我放她进来,你要送她出去,我还真会拦着不成?!”
秦书淮知道白芷在,她也不是很意外。
她从来不意外秦书淮做出任何事来,这个人总是有超乎常人所想象的能力。
可是她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在生气什么。
她思索了片刻,犹豫道:“我不该吼管家……”
“我不是介意这个。”
秦书淮果断打断她。
秦芃继续想着:“我不该直接抢走马车……”
“也不是这个!”
“我……”秦芃有些想不出来:“我下次和你打招呼……”
“你该告诉我。”秦书淮终于忍耐不下去,他语速有些急,却又压着,捏着拳头道:“你该信任我。”
秦芃微微一愣,她抬眼看向秦书淮,有些无法理解:“什么?”
那茫然的语气让秦书淮突然泄了气,原本涌上来的火气突然消失了去。
和她计较什么呢?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如果说她年少时尚且有几分天真,在她被她最信赖的宫女嬷嬷骗着将毒药端给她母亲之后,她对人的信任就已经完全摧毁了。
她骨子里谁都不信,除了赵钰。
而这一切他也是知晓的,他明白,他理解,可是在真的面对她的戒备时,他仍旧会愤怒茫然。
然而她却甚至都不知道她错了。
人本就是如此的。
在秦芃的骨子里,是如此矛盾看带着这个世界。
她绝望,她阴暗,她将所有人都当做恶当做坏。
可她又磊落明媚,怀抱着这样阴暗的心情,努力回抱他人。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秦书淮想着,心里又忍不住有些心疼。
秦芃会成长成今天的样子,是他一步一步看着的。他没有能力在她年少时保护好她,又怎么能在今日责怪她?
“芃芃……”他软了语气:“我不会害你的。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你想送白芷出去,你告诉我,我也会帮着你,你这样一个人出去,如果出了事,该怎么办?”
秦芃反应过来,抿了抿唇:“对不起。”
她总算是反应过来秦书淮到底在气恼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终于道:“可是,秦书淮,我不想欠你太多。”
秦书淮皱起眉头,似乎是有些不明白,秦芃捏着拳头,鼓足了勇气:“你知道我是赵芃,对不对?”
秦书淮没说话。
他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回答。
然而如此平静的状态,明显已经给了秦芃答案,他知道的。
秦芃笑了笑,尽量温和道:“书淮,我已经离开你很多年了。”
秦书淮没说话,喝了一口茶,面色平淡。
秦芃扭过头去,看着窗外:“人是会长大的,我经历了很多,我想你也经历了很多。我年少时喜欢过你,但是也只是喜欢。”
“我不像你。”
她笑了笑,神色有些苦涩:“我没办法像你一样,喜欢一个人,就把那个人当成生命的全部。我当年喜欢你,但也只是喜欢而已。我生命里还有很多事,有阿钰,有自己的理想,我没有办法把你放在第一位。”
“你说你只是喜欢而已,”秦书淮苦笑起来:“只是喜欢,就能为那个人去死吗?芃芃,”他抬眼看她:“十二岁那年,寂灭塔上,你没有放开我的手。”
“那时候,你是打算死都不放开的,不是吗?”
秦芃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十六岁那年,你本来是可以嫁给封峥的,可你为了保住我的命,哪怕被陛下不喜,你还是嫁给了我,不是吗?”
秦芃慢慢安静下来。秦书淮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沙哑道:“十七岁那年,我被刺杀,你毫不犹豫挡在我面前,不是吗?”
“二十岁那年,赵钰哭着求你留在北燕,你还是选择了我,不是吗?”
“为了我你放弃很多东西了,”秦书淮握着她的手,眼里满是无奈:“你怎么能自欺欺人说出这句,你不喜欢我,不够喜欢我?”
她放弃了荣华富贵,放弃了自己的性命,甚至放弃了赵钰。
她都放弃了这样多,怎么能说出她不够爱这样的话语?
秦芃被他握着,一时也有些茫然。
可是等她仔细去想,她一一比对着自己和秦书淮的感情,她忍不住笑开。
“可是书淮,”她艰难出声:“那不是爱情啊。”
秦书淮僵住了神色,秦芃苦笑开去:“我也是有良心的,书淮。”
所以你对我好,我对你好。
你对我舍生忘死,我为你不顾一切。
可是爱情是不一样的。
“我没办法回馈你的感情,”她艰难出生:“我或许喜欢过你,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这里很安静。”
秦书淮没说话,他手掌下是她的手掌,心跳声隔着她温热的掌心传递过来,很安定,很沉稳。
她以前和他说话,有时候会心跳快起来,有时候会脸红。
可此时此刻,她的心入老僧入定,安稳平缓。
秦书淮明白她的意思,他艰难笑起来。
“我让你觉得累了?”
秦芃没说话,他收回手:“我让你觉得害怕了?你还不起我的感情,所以你宁愿不要。”
“可你以为感情是什么?” 秦书淮嘲讽笑开:“你以为你不接着,我就不喜欢你了?”
“你以为你不接受,我就不付出了?”
“赵芃我告诉你,”秦书淮声音冰冷:“我喜欢你,这件事过去是,现在是,未来还是。哪怕你不要,”
他抬眼看她,没有焦距的眼里仿佛能看见她一般,一字一句,无比坚定:“我也喜欢你。”
秦芃被他气势骇住。
他从未同她这样说过话,过去从他嘴里套一句喜欢,那是难上加难。
如今听着他说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她心跳都忍不住快了几分。
她瞧着他的眉眼,思索着是不是因为这个人长得越发好看了的缘故。
秦书淮见她久久没有回应,皱起眉头:“为何不回话?”
“就……”秦芃思索着词语,憋了半天,终于道:“就觉得,多年不见,你越发奔放浪荡了……”
秦书淮被她噎了一下,原本还准备着的“肺腑之言”统统堵了回去,他抬手喝了口茶,冷声道:“不会用的词别乱用。”
“哦。”
秦芃低下头,算是认真应答。秦书淮等了一会儿,终于道:“我方才的话,你可有什么回应?”
秦芃没敢说话,其实她的态度也很明确了。
秦书淮要给是一回事,可她不能这么坦荡接着。
感情的债不能欠,她自己有自己的尺子。
秦书淮抿了抿唇,她的沉默已是答案,他心里有些焦急,面上却依旧不显。
“芃芃,给我一次机会。”
“你怕你不爱我,这没关系。”秦书淮垂着眼眸:“你试一试,若你试过了,还不爱我,那以后……”
秦书淮抿了抿唇,忍了半天,终于道:“以后,你我就当兄妹。”
自幼长大的情分,总不是说没就没的。
秦芃舒了口气,终于道:“你想怎么试?”
秦书淮沉默了。
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试,憋了半天,终于道:“你就先听着我的吧。”
“只是,”他抬起头来,忍不住笑了笑:“你得顺着自己的心意,别想什么后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秦芃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终于起身道:“夜深了,你先睡吧。”
秦书淮应了一声,随后踌躇道:“我想去沐浴。”
秦芃有些奇怪,秦书淮轻咳了一声:“你能否扶我进去?”
秦芃:“……”
“我信不过其他人。”
秦书淮继续补充。
秦芃有些无奈,点了点头:“我扶你过去。”
说完了,她让人准备了洗浴的东西,扶着秦书淮去了浴池。
她背过身,给秦书淮递了浴巾,让秦书淮换了衣服后,转身扶着秦书淮,领着他下了水池。
秦书淮穿着浴巾坐在池子里,秦芃蹲在他身后,用水冲了他细长的头发后,打了皂角,细细搓揉着。
“以前我们住在南亭巷的时候,你和我说你想在家里有个大温泉。后来修淮安王府的时候,我就一直念着。”
秦芃顿了顿动作,片刻后,她舀了水,浇灌在秦书淮的头发上,温和道:“谢谢你还记着。”
秦书淮听着她客气疏离的话,一时没有言语。
他想问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可是一想到卫炀,秦书淮就顿时觉得,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年秦芃是怎么过的。
反正过去已经不重要了,如今是他在秦芃身边,那就够了。
她细细给他洗了头发,又给他搓了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