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爱同罪——北倾
时间:2018-03-13 14:05:01

  办案几年,什么爱恨情仇人性丑恶没见过,犯不着去讨人嫌。
  警局二楼的窗打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半探出身来,喊了声:“于队。”
  于凌霄扯嗓应了声:“就来。”
  话落,他哂笑了两声:“我的联系方式傅队那有,你要是有需要可以再打给我,我这边还有事,就先去忙了。”
  燕绥颔首,道了声:“劳你费心。”
  于凌霄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转身小跑着进了警局。
  傅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衔在耳廓上的烟被他取下来,拧着中间线折断后抛进垃圾桶里。
  燕绥有些莫名:“怎么扔掉了……”
  “你有点鼻音。”他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烟味会呛着你。”
  傅征要是不提,燕绥自己还没发现。可能是下午在港口吹了风,有些冻着了。她揉了揉鼻尖,闷头坐上车。
  ——
  车刚洗过,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清新剂,不浓烈,反而隐有余香。
  燕绥嗅了嗅:“你车在哪洗的?”
  “自己洗的。”傅征启动引擎,挂挡起步:“闲下来就想你,怕管不住自己去找你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做。”
  燕绥果然被逗笑,手心覆在他握着档把的手背上:“你前天晚上没告诉我的,是不是就是这事?”
  傅征没否认:“兹事体大,想等程媛招供后再告诉你,没料到会这么快。”
  一提程媛,燕绥就沉默。
  她以为程媛虽憎恶她,但起码还有道德底线。骚扰,恐吓应该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不料,她竟然会对她起杀心,教唆李捷杀害她。
  是不是郎晴祭日那天她按部就班的到造船厂,既没发现有人跟踪也没发现有人意图不轨,明年燕戬就要到墓园献两束花了?
  燕绥勾住发尾旋了一圈,眼睛忽然被落了阳光的指示牌闪了下,微微刺目的亮光里,她一眯眼,陡然想起一件事来。
  董事会那日,燕绥试探程媛试图让她尽快露出马脚时告知她警方已经注意她了。当时程媛除了露陷后的气急败坏外仿佛并没有太惊讶,似是已经预知到。包括警方传唤,程媛的态度也是相当配合。
  以燕绥对她的了解,再结合两年前程媛被警方拘留后犹如泼妇般耍赖的行为,程媛如今的表现实在异于寻常。
  她留给燕绥的最后一句话也是——“等着,这事没完。”
  假设程媛对自己今天的遭遇已经了然于胸,但这事她打算怎么个没完?
  心思千回百转间,渐渐有一条线变得清晰起来。燕绥觉得,她可能需要去见见燕沉。
  ——
  见燕沉这事不急,燕绥琢磨透了张总曲折纠结的心路历程后,觉得自己迟早要和燕沉打个照面。
  她隐约可见日后的腥风血雨,便更加珍惜和傅征所剩不多的相处时间。
  晚饭时燕绥顺口提了提和燕戬见面的事,时间定在傅征休假的最后一晚。
  燕绥觉得自己这恋爱谈得颇有深度。
  交往没多久,她爸就想见她男朋友,而她男朋友也很想见她爸。这总能让她产生一种已经和傅征交往多年的错觉……
  许是燕绥一整晚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分别时,傅征难得多留了她一会。
  除了牵手,燕绥今晚一直没占到他便宜。这会夜深人静,正是“作案”的好时机,她解开安全带,单膝跪在椅垫上,越过他锁了车门。
  傅征怕她摔着,伸手托了下。
  燕绥顺势勾住他的后颈,凑到他面前:“车门锁了。”
  她存了撩拨的心思,故意压低声音跟他咬耳朵,那声音又轻又软,酥麻麻得一路钻到他心底。
  傅征耳朵发痒,他托在燕绥手弯处的手滑下去揽住她。
  越野车虽宽敞,但对于两个身高在同性间都属拔萃的人来说还是不够伸展。
  傅征把她抱坐在自己怀里,燕绥屈膝,双腿越过中控踩在副驾的座椅上。
  这姿势有些别扭,也不算舒适。
  傅征注意到了:“说几句话就放你走。”
  他敛目垂眸,眼里虽有笑意,表情却一本正经,看样子是想和她谈正事。
  ——
  “程媛这事我猜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傅征是聪明人,他对燕绥了解得越深,越明白她的处境,也更能理解她的思维方式。
  他知道程媛这件事并不是终点,哪怕知道燕绥习惯自己解决问题,他也不打算袖手旁观:“你可能觉得我是无辜卷入的,不想让我参与。既然我们在一起,你就不能有麻烦我这种心态,我们以后会走得更远,捆绑得更深,你打算遇到事情后,都像现在这样,把我排除在外?”
  燕绥哑然。
  她没想到傅征要和她说的是这些。
  的确,她主观上认为傅征和这些事无关,所以始终是不主动的态度。甚至,她的惯性思维里,就没有让傅征替她解决麻烦的念头。
  “军舰去索马里护航,保护经过亚丁湾的船只时,通过无线电传送的第一句话。”
  “中国海军为你护航。”
  “你不是需要保护的商船,可你是我的女人。”
  他这么严肃,却说着这么动听的话。
  燕绥有那么一瞬间,被他打动,从心尖暖到心窝。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傅征这样的男人难以驯服,她抱着试探一次次去触探他的底线,即使最后知道这是他一开始就圈画好的,她也只有满心喜悦。
  她是第一次认真地去喜欢一个人,此时她庆幸,她喜欢了一个如此正确的人。
  燕绥的本性里有残忍,有极端,她选择辛芽是贪婪她那些自己幼时就已经被剥夺走的单纯善良和温暖。若不是遇到郎晴,她可能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努力生活。
  喜欢傅征最初也是因为被保护,有安全感,她羡慕他和战友间纯粹的感情和军人间热血的生命力。直到被他珍视,喜欢,燕绥才有一种缺陷被填满的充实感。
  她抿唇,转身埋进他颈窝。
  扣在他颈后的十指交缠,收紧,半晌才闷出一句:“我知道了。”
  话落,又觉得自己这些话在他面前显得有些单薄无力,又补充了句:“我会牢记的。”
  他的身体温暖,隐约的,燕绥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她蹭了蹭他的颈窝:“傅征,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傅征没有犹豫:“是。”
  “我脾气不是很好,你别看我现在撒娇的时候跟你咬耳朵。我生气的时候能掀桌子,砸东西我也干过。我遇到不太好解决的事,能一个人闷一天谁都不搭理。”燕绥绞尽脑汁搜刮自己的缺点。
  “还特别能花钱,时尚周我看中的衣服,可以眼也不眨,成套成套买下来……”说完又有些后悔,万一傅征真的听进去了以后吵架的时候跟她翻旧账怎么办?
  傅征果然笑了,他似乎是忍着的,胸腔震动着,唇边却只溢出几声低笑:“生气了就哄,哄不好可以给你当陪练。你遇到想不通的事,我陪你想。经济方面,我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穷……”
  他委婉道:“虽然没你这么有钱,但我尽量让自己早日达到你的消费水平。”
  燕绥眯着眼睛笑起来,显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那明天我给你电话,你来接我,我想去找燕沉。”
  她被傅征哄得整颗心都软了,牢记遇到麻烦不能和他见外的新准则,解释:“程媛的表现让我觉得应该有燕沉指点,可能是程媛联系不上李捷,预感要出事才找燕沉商量。燕沉和程媛不亲,但毕竟是母子,不可能见死不救。”
  “我现在遇到的问题,也和燕沉脱不了干系。你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视频的事吧?”
  傅征抚着她的后背,看她慵懒得像只猫样蜷缩在他怀里,声音也轻柔了不少:“泰拳馆的视频?”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一次饭局。他以前对媒体很谨慎,但那一次却一反常态把我推到了公众面前。现在想起来,时间线正好在李捷在我公寓玄关放鞋子之后。”
  “我察觉到燕沉的反常,便让辛芽私下联络燕沉任前的那位孙副总,本想以防万一,如果燕沉做了对不起公司的事不至于让我手下无将。结果他和那位孙副总私下关系甚密,我这招刚出就被他破了。出差回来后,他直接跟我翻脸了。时间线在我爸亲口告诉程媛,燕氏集团是给我当嫁妆的之后。”
  傅征认真听着,插嘴问了句:“车祸那次的时间线呢?”
  “在我翻修公寓之后,我怀疑程媛,所以试探燕沉。他当时在开车,走神后才发生车祸。”燕绥回想当时的场景,越发觉得燕沉并非一无所知。
  傅征估算了下时间,沉吟片刻,问:“燕沉对你图谋不轨,你知不知道?”
 
 
第七十三章 
  燕绥正在梳理事情先后顺序,冷不防听到傅征的问题,怔了片刻,仰头看他。
  地下车库的灯光泛着港片里惯有的冷色调,她从傅征眼底看到了涌进去的光,像大片夜晚海岸边遍布的荧光。
  她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没等傅征瞪她,她自觉改口:“两种都说。”
  傅征纳闷:“你是有双重人格?一个判断题都能做成双选题。”
  燕绥作势要咬他,本是虚张声势,“嗷呜”了一声收势后,傅征却主动送上门来,低头亲了她一口。
  ……
  燕绥立马老实了。
  她清了清嗓子:“假话是不知道,真话是知道也装作不知道。”
  傅征:“嗯?”
  “事实上,我也是猜测。”燕绥又不是真的不谙世事,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
  “他从没跟我表白过,连暗示都没有。”燕沉天性压抑克制,做事的标准严苛到不容许自己出一点错。他对燕绥的喜欢,是理智的,理智到他根本生不起掠夺的心。
  哪怕燕绥是郎晴收养的,和燕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只要燕绥还冠着“燕”姓一天,名义上的堂兄妹关系就一日无法解除。
  单家中长辈,如燕戬。他是真心把燕绥当成自己亲生女儿来培养,无论燕沉有多优秀,在他的眼里,燕沉就是燕绥的堂哥,这种婚配不说要排除非议,燕戬是压根没想过要把燕绥嫁给燕沉。
  更遑论还有个程媛,视燕绥为眼中钉肉中刺,贪婪无度,心比天高。
  “而且我觉得……”燕绥不敢再和傅征对视,连声音都低了八度:“这件事我和燕沉心照不宣。”
  哪怕从未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但燕绥和燕沉一起长大,又在同一个战场劈荆斩刺,多年的默契是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领会的。
  燕绥这么聪明,她不会看不懂。
  她那点心虚和羞赫劲还没翻篇,理智先一步上线。她挠了挠下巴,拧眉道:“你是说,燕沉的动机是因为……”爱而不得?
  最后几个字燕绥没能说出口,她雷厉风行惯了,视男女间那点情爱和欲望如粪土。她尊重一心一意对待家庭的合作伙伴,憎恶家中已有妻儿却仍花天酒地在销金窟逍遥洞的臭男人。但这回轮到自己深陷其中,终于找回了她以为自己天生缺失的羞涩。
  尤其这会傅征的脸色……实在有点一言难尽。
  傅征以为自己顶多听到个“知道”,结果这道判断题已经从多选题发展成了论述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清楚自己的不悦是基于燕沉参与着她人生那么多重要时光的醋劲,不动声色按捺下:“你继续说。”
  燕绥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哪会看不出他有些不高兴,想了想,解释:“我说的心照不宣不是主观交流后达成一致,是多年来彼此了解的默契……”
  完了完了,怎么感觉傅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她轻咬住下唇,果断闭上嘴。
  傅征比她想象中的要坦诚得多,他懒得遮掩,直接道:“我吃醋了。”
  燕绥:“哦……”
  她凑近,摸了摸他有些刺厉的下巴,寻到他的唇,沿着他的唇线契合上:“醋有什么好吃的。”
  她小声嘀咕:“有这功夫不如吃点豆腐。”
  傅征失笑,吮住她送上来的唇,轻啄着,从唇到鼻尖,最后落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放你走了。”
  不放也没事啊。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只能默默腹诽。
  “一个人不要胡思乱想。”傅征送她到电梯口,“睡前大脑太活跃容易失眠。”说着,话音一转:“不然我上去帮你泡杯牛奶再走。”
  燕绥想起极尽折腾的那晚,笑得不怀好意:“也不是不可以。”
  傅征顺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小腹下三寸的地方,显然也想起那晚冷水淋身也浇不息的折磨感,赶她进电梯。
  眼不见为净!
  ——
  燕绥哼着曲进屋,瞄了眼厨房,鬼使神差地打开冰箱,看看是否有保鲜的牛奶。
  冰箱刚清过一次,干净得跟被老鼠全家打劫过一样。
  她倒是知道奶粉放在哪个柜子里,燕绥煮上水,边刷后援团的官博边打着拍子等水开,咕噜咕噜煮沸水后,燕绥看了看奶粉罐里的小木勺,又看了看手边的玻璃杯,无奈求助:“奶粉放几勺来着?”
  远在数公里以外,敷好面膜戴好眼罩准备美滋滋睡美容觉的辛芽拿起手机,她反复看了数遍燕绥发的消息,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误,很神奇地在万籁俱静的深夜指挥她家那帅到掉渣的大老板——泡牛奶。
  ——
  隔日,辛芽刚和燕绥打上照面,就委婉地问:“燕总,你昨晚怎么想到泡牛奶啊。”
  燕绥公寓的厨房里除了新鲜蔬菜和瓜果,各类食材具备,但这些全部是辛芽置办的,方便伺候她。燕绥顶多兴致来了,倒点咖啡豆煮咖啡喝,就连水都很少烧,渴了就开瓶矿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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