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正在翻看自己的行程做批注,闻言头也没抬:“先学着,以后给孩子喂奶啊。”
辛芽震惊到险些石化:“奶、奶孩子?”
不是……小燕总才和傅长官谈了多久的恋爱啊,就发展得如此迅猛了?
就在她坚强的消化这个消息时,燕绥抬起头,笑得一脸得逞:“这你也信?”
辛芽:“……”老奸巨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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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惯例是司机去盛远酒店接了张总和他的团队前来。
燕绥一早等在会议室,除了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相关的部门经理外,还有燕戬也参与这次会议。
原本燕戬主张的是徐徐图进,燕氏集团财力雄厚,运作良好,利比亚的海外建设项目又是一块稳赚不赔的蛋糕,没理由燕绥天天撵着人家上门谈合作,这太不矜持了,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要是没燕沉在后面拖后腿,燕绥也不想着急。她和傅征正处在蜜恋期,难得不思进取荒淫无度地不想朝起,奈何条件不允许。
利比亚海外项目开工在即,这种大工程一旦运作,关乎的不止是集团利益还有海外工人的生存保障。她必须尽快确定合作方,敲定合作方案,保证万无一失。
工程需要投入的资金庞大,一旦出现意外,很容易造成资金断链,陷入公司无法周转的危机里。
燕绥虽然没和燕戬明说,但她话语里透出的强势就连燕戬也无法反驳她的决定。
张总本欲再拖几天,被辛芽一路迎到会议室,看燕绥这副阵仗,知道她今天是必须要个结果了,当下有些不快。
他面上不显,仍旧笑得和走街串巷时会慈爱地摸摸邻里小孩的老头一样和蔼温和。但等燕绥一切入话题,他的不悦和挑刺立刻显现了出来。
昨天燕绥已经解答过的问题被他翻出来重提,已经过目过的合同被他逐条拿出来针对。饶是只看过企划案半路加入的燕戬,也听出了对方的问题。
他起初以为是燕绥没做到位,太冒进,此时才发觉燕绥是早知对方没有合作诚意,逼他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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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绥慢条斯理喝掉不知道第几杯水后,她的耐心终于告罄。
按捺住自己忍不住想抽走他手下合同从顶楼会议室扔出去的冲动,燕绥笑眯眯道:“张总,不瞒你说。利比亚的海外项目我接触了不少家公司,广汇是我最看好的,所以我尽自己最大的诚意招待你,让你感受到燕氏的企业文化和产业实力。我所承诺的条件,白纸黑色全部落实在合同上,张总你若是有什么顾虑不妨直接说出来,我们共同协商解决,再这么鸡蛋里挑骨头,委实有些太欺负我了。”
张总沉默了数秒,笑道:“小燕总多心了,我的确是有兴趣,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南辰市。不过,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之所以吸引我是因为有燕沉在。我和燕沉有私交,对他极为信任,广汇又是初次涉猎海外项目……”
他一顿,话音一转:“据我所知,燕沉不久前向燕氏董事会提出了辞呈。”
燕绥微笑:“是有这么一回事,张总消息真灵通。”
商圈里向来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张总会去打听这些也不奇怪……或者他根本不用打听,燕沉自己也会透露。
昨晚和傅征理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后,她一早就“排兵布阵”把张总的动机企图全部列了一遍,如今得出的结果和燕绥所预想得差不多。
燕沉不想让广汇和燕氏合作,他希望燕绥错失广汇,焦头烂额,疲于奔命。
燕绥虽然不知道燕沉承诺了张总什么好处,但她知道和广汇的合作只能止步于此。
她手中的茶杯一落,杯底和桌面发出结实的一声轻响。
所有人都被这道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燕绥合起面前那份合同递给辛芽,她一副谈话终止的神情看得张总有些莫名……这和之前说好的不太一样啊。
“我这个人做生意挺轴,合眼缘合脾气的我们好商好量,多让几个点为下次合作打基础我也是舍得的。但这种机会,我通常只给一次。”她下巴微抬,神情倨傲:“不瞒张总,燕沉,被解雇了。”
言下之意是,没法合作了。
燕戬眉心紧蹙,桌下的手焦虑地轻轻敲着座椅扶手。
他沉住气,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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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总愕然,显然没想到燕绥说不合作就不合作,连合同都收了起来,摆明了一副不想坐下再谈的决绝姿态。
他眉心微拧,思考了片刻。
坐于他身侧的助理稍微沉不住气一些,抬手遮掩住嘴型,覆耳和张总低声说了句什么。就见张总眉心的纹路扭得跟麻花一样,抬头看了眼站在会议桌尽头的燕绥。
半晌,他也站起身,笑道:“既然如此,期待下次能有机会和小燕总合作。”
燕绥颔首,客气地亲自送他出去。
一路到电梯口,她似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很抱歉地对张总笑了笑:“有一事要跟张总道个歉,希望张总大人不记小人过。”
张总微微挑眉,根本想不起来燕绥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从他到南辰市起,燕绥的接待,安排的确是费了些心思的,就像燕绥说的那样,她重视和广汇的合作,也尽了最大的诚意。
放弃和燕氏的合作,他其实很有些肉疼。
燕绥承诺的条件白纸黑字落实在合同上,给出了很主动的利润,若是他真有合作意图,坐下来好好谈谈,未免不能再提高一些。
这个小辈,初生虎犊,胆大心细,天生是吃这碗饭的。
燕绥见他感兴趣,笑得更温柔了:“前两天和傅征闹脾气,让你笑话了。”
张总眉心一蹙,等反应过来,瞠目结舌:“你就是……”
燕绥见他那副后悔不迭的表情,报复心顿时满足:“电梯到了,我让助理送你下来。”
第七十四章
燕绥目送着张总欲言又止地进了电梯,微微颔首,给辛芽递了个眼神。
辛芽意会,敛眉垂目,关上电梯。
门一关合,燕绥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她的目光落在电梯楼层显示板上,看着数字逐渐变小最终停留在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终于收回视线。
电梯斜对面是一个开放式露台,因在顶楼,默认是燕绥的活动区,平常鲜少有人涉足。
她拉开玻璃门,倚着栏杆下望,
此时正是南城商务区最繁忙的时候,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没带烟,她把口袋里那张纸卷成圆柱状,衔在嘴边。
燕戬还在会议室里,等着她过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待一遍。她还没想好,要把事情剥清到什么程度。
粗略估计过了有两根烟的时间,燕绥拍了拍衣角,给傅征拨了个电话。约好半小时后在公司门口见面,她返身折回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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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只留了小何,在回答燕戬的问询。见燕绥回来,他格外识趣地收拾了东西,麻利地退出去。
燕绥端着一壶温茶,拉开燕戬身旁的座位,坐下来。
燕戬没问她这么久才回来是干什么去了,也没问和广汇合作的事情她是怎么想的。他推过来一份做参考资料的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示意她先看。
企划案上是他听协商时留的注释,有不少划去的,也有不少新添的。
“我刚和小何了解了下,他说这个项目投资金额较大,所以你和燕沉一开始的方向就是寻求合作,和乙方共同承担风险。”
“你前两天问我埃塞俄比亚海外项目的利润是否能比预期回收更多,是不是打算放弃这个方案,复制埃塞俄比亚的经验?”
“是。”谈起公事燕绥毫不含糊:“利比亚国内现状和埃塞俄比亚差不多,公司账目上的流动资金也足够启动利比亚。”也就是说,如果胆子大一点,这个项目根本无需寻找合作方,燕氏一己之力能够支撑起。
埃塞俄比亚的经验是现成的,集团的资金也是足够的,与其到处寻求合作,拱手相让一半利益求稳,不如燕氏自己扛起大旗。
燕戬沉吟片刻,问:“这个提案是不是被燕沉否决了。”
“他觉得太冒险。”加上那时候埃塞俄比亚项目还未竣工收检,燕绥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就没坚持。
“可以试试看。”燕戬笔尖落在文件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燕绥眼睛一亮,先是惊喜,惊喜过后又是现实扑面而来:“时间太紧,工程是可以延期,延期数日燕氏还能承担。但若是一直搁置,只怕利比亚局势瞬息万变,到时候那损失无法估量。”
“我负责。”燕戬握着笔尖在刚才那道划痕上草草添了数笔:“这才是我想跟你商量的。”
“我当这个副总不伦不类的,短时间内无所谓,时间久了迟早会出问题。你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既然决定舍弃燕沉这枚良相,该谋将征兵了。”
他笔下的字是笔锋勾画出的“将”字,划了个箭头,直指利比亚:“燕沉谨慎,是因为不知道海外项目对燕家而言代表了什么。你母亲是军医,随军舰救治过无数同胞和受战争压迫的难民。海外项目虽有利益回报的考虑,但若不是抱有凝聚国力凝聚民族力量的情怀,谁会千里迢迢横跨半个地球去别人国土建设家园。”
燕戬是个浪漫主义的商人,埃塞俄比亚的机会来临时,他还笑称,要在军舰可以停靠的每条海岸线上建造一个让郎晴可以落脚的地方。
哪怕郎晴去世后,他的初心也未曾改变。只不过那个刻在他心上的名字,早已换成了中国人。
“好。”燕绥压下眼中被燕戬掀起的热血和干劲,深呼吸了一口气,下了决心:“我回来就做提案。”
燕戬笑了声,杯盖撇开几瓣上浮的茶叶,呷了口普洱:“你是打算去找燕沉算账吧。”
啊?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
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燕戬解释:“你记仇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张总因为燕沉落了你这么大的面子,你不得去为难为难他?”
提到燕沉,燕绥不免沉默。
她那股焦虑又从心底蹿出来,就在她琢磨着怎么开口时,手机嗡鸣声响起,燕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看,在燕戬管不住眼睛好奇地看过来时,淡定地挂了傅征电话:“应该是司机到了,我先走了。”
她收起燕戬批注过的企划案抱进怀里,跟兔子一样三两下蹿到了门口,正要开门离开,听燕戬叫住她:“阿绥。”
“燕沉要是有错,你放手收拾。欠他们家的,爸爸还了大半辈子,早已还清了。”
这一瞬,他的声音像是苍老了好几岁。那种岁月压身,阅尽千帆的沧砺,无端让燕绥也跟着心头一闷。
“爸。”燕绥转身回望,“当年大伯摔下脚手架,高位截瘫,你为这事谴责了自己半辈子。你该去问问大伯的,让他摔下脚手架的到底是谁,谁才是那个罪该万死的人!”
话落,不忍再看他,燕绥头也没回地走出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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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芽守在离会议室不远的走廊上和小何说话,见燕绥出来,立马丢下小何跟上去。
燕绥径直走在前面,声音还是冷的,问:“人送走了?”
她面色不善,心情显然极差。
辛芽这时候不敢有一丝插科打诨,认真回答:“我送到停车场,让司机师傅送走的。”
燕绥按下电梯下行键,这才侧目:“他都问你什么了?”
“问我你跟傅长官交往多久了,什么时候见的家长,打哈哈说一点也看不出来你是将门子女……”辛芽陪她进电梯,继续道:“我就回答你跟傅长官大半年前就认识了,双方家里长辈都是知根知底的,所以什么时候见的家长我这个做助理的哪会知道得那么仔细。”
辛芽对燕绥的眼神领悟力堪称通透,上电梯前她那眼暗示,辛芽立刻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吹牛逼什么时候该谦虚。
当张总一脸苦笑说看不出燕绥是将门子女时,辛芽笑得格外小人得志:“我们燕总低调,不爱拿家里那点背景说事。虽说有时候能省去不少麻烦,但出来做生意的以诚待人。仗势欺人不过能得一点短期利益,得不偿失。”
她这指桑骂槐听得张总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又只能默默吃下这哑巴亏,灰头土脸地上车走了。
燕绥听完,觉得有点耳熟:“你是不是又上哪抄的心灵鸡汤呢?”
“没有啊。”辛芽无辜:“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呀,一年前吧……”想不起来当时的情况了,她眼珠子一转,格外机灵道:“我平时都把你的话奉为圣旨的。”
燕绥被她逗笑,正巧电梯到了,她抬步:“我不在你也下班吧,明天起可能就要开始加班了。”
话落,她拎着那份企划书,把住傅征从里侧推开的车门坐上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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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防走空,燕绥上车后给燕沉打了个电话,确认他在家,留了句“我现在过来找你”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她从张总那受得气一股脑全算在了燕沉头上,这会哪还会有好脸色。
可她来气快,散气也快,随着电话一挂,她就跟着气消了似的,翻下活动挡板,划开镜子补口红。
“燕氏和广汇的合作正式告吹了。”她跟说着别人事一样,云淡风轻道:“幸好吹了,否则这条件签合同,我怕每次看到张总就忍不住对他使点坏。”
傅征从她上车起就没说过话,闻言,颇感兴趣道:“使什么坏?”
“钓鱼执法知道吗?”她抿了抿唇,指腹沿着唇线擦掉多余的,低声道:“设局让他家宅不宁还不简单。”
听她那语气,像是熟能生巧。
“捉弄过多少人?”傅征问。
燕绥“啧”了声,拧他一记:“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无理取闹啊。”
傅征侧目,正对上她斜过来那眼,许是今天要谈合作,她上了点妆,轻细的眼线把她眼尾的形状勾勒得像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