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拿纸巾擦了擦勺子，开始挖冰，表情不动声色，等待着一人一狗下一次的对话。
马杉和小黑玩了一会，然后才去吧台点冰。
他在吧台前没站没多久，就端着托盘走了回来。李瑜稍眺望了两眼，看见盘子上有两份冰：一份大号巧克力味，一份小号草莓味。
草莓味的被放在小黑面前。
小黑前爪扒在桌面，后肢撑在座位上，舌头对准草莓色，啪嗒啪嗒地开始舔。
中间，小黑汪了几次，但李瑜没再听到之前的人话。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时马杉突然开口：“好吃吗？”
他摸了摸小黑挺立的耳朵。
“汪！”
好吃！
“汪汪汪。”
甜甜的，我还想吃。
小黑叫着，还撒娇地用头去拱马杉的腰。
“不行，你不能吃那么多，这么些就够了。”马杉说完，把它抱在怀里，然后起身去吧台结账。
李瑜看见这一幕，内心彻底凌乱。
她这回不怀疑自己了。
因为她绝对没听错。
对于马杉的狗能说人话这一件事，她先花了一点时间让自己的心情平复。
等到冰化的差不多了，李瑜才稍稍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心理上接受的一瞬间，她不由自主地苦笑，并有感而发：自重生回来，自己好像就没遇到过一件正常的事。
好在自己爸妈还有家里的阿姨是正常的。
李瑜晚上照例和爸妈通电话，每周一次，交流感情。
妈妈这回很忙，似乎在和别人谈话，嘴里时不时就冒出个L女士的称呼。
李瑜知道自己打扰到她谈生意了，便乖乖挂断电话。
爸爸那头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她一连打了几次，电话里都是忙音。
李瑜没埋怨，因为过去三年里她时时能遇到这样的情况。
放下手机，她按照往常的安排，去了厨房帮阿姨洗碗。
阿姨这回却没要她帮忙，而是让她下楼拿东西。
“拿什么？”李瑜诧异地问。
阿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掏出手机来，给她看上面的微信界面：“阿姨前段时间加了一个小区主妇烹饪群，这两天跟她们聊熟了，就想互送些礼物。“
“你看看，这里面有一个擅长烘焙的大妹子，她今天做了些饼干，说要送过来给我们尝尝。”阿姨的手指了指界面上那个头像：上面是真人童年照，脸上还有那个年代标志性的额心一点红。
照片里的人五官看上去很俊秀，长大了应该也是个漂亮地女孩子。
“我就想趁这个机会也回送一点，你帮阿姨去一去行不？”阿姨回身，打开冰箱：仙气飘飘，好几个精致地果盘被雾气围绕在其中。
李瑜左右要帮忙，洗碗是帮，送礼物也是帮，就爽快地答应了。
果盘装在玻璃盒子里，几个一叠，太重，李瑜就背了个书包，又按照阿姨嘱托写上姓名，再把便签往不同的果盒上对号一贴。
出门。
烘焙的妹子要去送饼干，行踪不固定，就被李瑜放在了名单的最后。
她先往别的几家送了果盘，一路走完了才开始和烘焙妹子联系。
17：20
杨阿姨：——我在哪里和你碰面。
17：21
拴住你的胃：——六栋二单元门口。
李瑜收到信息，往那里走。
半道上，她今天第二次看到了何洲。
李瑜想避开，但一眼就看见了他拎着的透明饼干袋。
她石化了。
烘焙妹子是，是何洲？
这么一联系，她脑海里无端浮现出那张童年头像。
和眼前人对比，两个的五官还真的像。
何洲也看到她了，但见她背的是书包，就有些迟疑地站在原地，没走过来。
李瑜尴尬地先挥了挥手，快步跑过去，问候：“你好。”
何洲反应过来，冲她笑了笑。
“你好。”他递上饼干。
李瑜同时拿下书包，拉开拉链，将果盒交给他。
然后与何洲交换饼干。
饼干隔着一层薄薄地透明袋，浸出了微热的触感。李瑜看了一眼饼干，发现能看到的每一块形状都很精致，大小也都是一口的量。
烘焙大妹子，可真细心。
她眼神敬佩地看了何洲一眼，然后道别：“那就拜拜了。”
“等等。”何洲面色怪异地喊住她。
他脸憋地通红，手上捏着那张便签，放到李瑜眼前。
“这是你写的？”
李瑜浑身都僵了一瞬。
所以说坏事不能做，报应立马就会来。
——比如她，昨天才做，今天就现场被抓包。
“...”
李瑜此刻就像抹了色的锯嘴葫芦，脸涨红，呆愣着什么话也说不出。
何洲见她的反应，觉得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十之八/九。
他单手从口袋中掏出另一张纸来，这一份也是出自李瑜之手。
纸条被摊开，放在她眼前。
——我知道你有超能力。
“这也是你写的。”这句话与上句不同，变成了陈述句。
李瑜被这么拆穿，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是我写的。”
“你怎么知道我有超能力？”他得到确切答复，脱口而出地问。
李瑜听到这话，呆了一下，心中暗道，醉话果然不能信。
她本想耍他一下，结果这人根本就没把超能力当作秘密...就这么大喇喇地问出口了。
何洲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满面急切又期待地等着答案。
李瑜不想和何洲有过多地接触，因为他们“有纠葛”，她没办法用平常心来看待他。
所以她不打算告诉他自己这些天来遇到的不正常现象。
至于恶作剧，不管何洲有没有把超能力当作秘密，她耍人都是不对的。
“那是我做的恶作剧，对不起。”
她真心诚意地道歉。
何洲眼里的一点亮光随之熄灭。
“噢。”
“没关系。”
李瑜面带抱歉，默默地转身。
结果再次被叫住。
“那个，你相信有超能力吗？”何洲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那种隐隐地期待感重又冒出。
李瑜脚步顿住。
她想了想，转过身来回答：“我不知道有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告诉不认识的人。”
何洲整张脸打了霜一样的耷拉下来，显然是被李瑜刺激的。
李瑜知道自己做了坏人，也达成了目的：既能与何洲不再有联系，也能适当警醒他一下。
回到家里，饼干还是微热的。
她捏着袋子在房间里徘徊，阿姨的手机也没还给她。
良久，李瑜才放下心里的罪恶感，并下狠心退出手机的微信界面。
就这样结束最好。
然而天不遂人愿，同在一个小区，李瑜三年中从没遇见过何洲，反倒重生回来这几天见了个够。
冰店，成一超市，小卖铺，小区附近的美食街。
他们一天撞见好几次，仿佛约好了时机一样。
何洲每次都笑颜以对，大方不计较地向她打招呼，好似忘了她说的那些讨厌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瑜只能同样笑对，然后尴尬地和他一次又一次碰面。
一来二去，何洲话就多了。
比如他会多说上一句：午饭吃了吗？
这样类似熟人之间的话。
不过再没有提超能力的事。
李瑜不胜其扰，便不在外面逗留，早早回家收拾换洗衣物，然后登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
何洲比她还早，坐在车上，还穿着显眼的校服，李瑜想不看见都难。
她看了一眼，发现那校服十分眼熟，仔细一想，便认出那是属于对面学校的款式。
何洲也看到她的校服了，面色一阵激动，瘦长地手臂往上抬，像是要挥手打招呼。
李瑜在前面找了个空位坐下，不理后面的躁动。
不过这样做，她不但没觉得清净，反而心里多了些说不出的别扭。
好不容易撑到到站，李瑜快步随着人流挤下车，然后更快步地奔去了车厘子高中的校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车厘子高中，想不想吃水果。
☆、威武的大黑狗
自从知道了马杉的秘密，李瑜一看到他，就会想到冰店里的人狗对话。
而一旦这样无意地回忆多次，当时不引人注意地细节就会在脑海中慢慢浮现，变得清晰。
比如小黑狗说人语的契机：李瑜注意到，它不是每次都会说人语。
有了这个疑惑，她开始细思那段对话，然后改变了想法——马杉和小黑狗对话时，自己是能听到人语的；但中间他没说话，小黑自己汪汪叫，她就听不到了。
后面马杉再次和小黑说话，李瑜又能听到。
所以说，是不是只有马杉和小黑说话时，她才能听到小黑的人语呢？
换个意思，就是小黑能不能说话只和马杉有关，而她的身份类似于观众。
莫非马杉也有超能力？她大胆假设。
但如果马杉的超能力是能和狗甚至动物说话，那自己的超能力又是什么？
李瑜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对自己还没有一个清晰地认识。
如果说入梦是她的超能力的话，那能听到马杉和动物说话，又算是什么？
这和入梦境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李瑜未能得出正确地答案，却有直觉：这里面还缺少一个解疑地关键。
但无论她怎么搜刮脑中关于重生后的经历，都无法找到一丝明确的头绪。
“李瑜，你饭还吃不吃啦？”乔珊在旁边突然敲她的手臂。
她这样的前思后想，自然不可能在上课时占用脑子，这都是在闲余下来的吃饭时间里进行的。
吃饭也有时间段，大家都紧赶慢赶，一会儿就吃完回班或回宿舍了。
李瑜想的入神，一直在发呆，忘了时间，直到乔珊敲她才回过神来。
她见周围已经没几个人了，就三下两口的扒饭，然后拎着盘子跟乔珊一起走出去。
一出门，李瑜又碰见了马杉。
这些天的巧遇实在有些多。
马杉正蹲在地上逗小鸟，他低着头，伸出手掌，让鸟儿埋首去啄自己手心的米粒。
“可爱。”李瑜路过时，听到他对小鸟说话。
她多分了一丝注意，在水池边洗手的动作悄悄慢下来。
“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还被夸可爱，老脸都羞红喽。”
说话的声线苍老，结合那圆滚幼小的身体，立时形成滑稽地反差。
噗。
马杉和李瑜同时笑了。
不同地是，马杉笑出了声，李瑜却是偷偷笑的。
乔珊站在旁边，见他们突如其来地笑，摸不着头脑，便问：“你们看到什么了？”
马杉被乔珊不经意间提醒，目光落到了李瑜身上。
他在班上属于不喜欢多说话，但存在感很强的那种人，所以此刻一直看李瑜，让她压力陡增。
李瑜的直觉敏锐，她能感觉到马杉眼神里的探究。
但却不知道该不该在此时摊牌。
如她告诫何洲那样，她对待超能力的态度是谨慎的。
目前只有乔珊知道她的事情。而她之所以能轻易地告诉乔珊，是因为相信她的人品，毕竟三年来她最了解的人就是这个舍友。
马杉则不。她不能预测告诉他的后果。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自己，并同样做出摊牌的举动。
李瑜挣扎几秒，选择无视此时的局面。
没等乔珊说话，她就推着她往前走。
乔珊瞧她一眼，也不知道秒悟了什么，居然配合地闭口不言了。
回到宿舍，乔珊坐在床边，视线简直要黏在李瑜身上。
李瑜打断她：“你看什么看那么入神？”
乔珊坏笑，啧啧道：“我看桃花。”
“什么意思？”李瑜见她那笑容，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乔珊嘿了一声：“你是不是喜欢马杉？”
这回轮到李瑜噗出声了。
她正经地解释：“你想的太多。”
“那为什么你跟他一起笑？”
“眼神还擦出了火花。”乔珊面色兴奋，用词充满幻想。
“...”
“那是剑拔弩张，难道你以为是爱的小火花？”李瑜面无表情地吐槽。
乔珊不信，非要坚持己见：“别掩饰，掩饰就是解释。”
李瑜用手拍她的小脑袋：“没掩饰，而且要喜欢我也得先喜欢你吧。”
“只有接触才能擦出火花啊。”
这招一秒见效，乔珊甩开她的手，满脸嫌弃：“不开玩笑了，你真讨厌。”
李瑜见她不闹了，便慢条斯理地坐在床边，展开正题：“我看马杉是因为他有超能力。”
乔珊被她随随便便地这么一句话吓得差点跳起来。
李瑜淡淡解释：“回家的时候，我和他在冰店偶然碰见。"
“然后无意间听见他的狗说了人话。”
“刚才也是，我清楚地听见那只鸟在说人话。”
乔珊啊了一声，表示不明白：“你听见，那不应该是你有超能力嘛？”
李瑜这才将吃饭时产生的想法一一告诉她。
乔珊听完，也猜不出其中的关键是什么，两人纠结半响，这个谜团就暂时被放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