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旺家小媳妇——麻辣香橙
时间:2018-03-14 14:21:41

  院子里那樱桃红了,冯荞的肚子也开始显怀了,杨边疆忙着挣钱,为了照顾媳妇,本村的木工活他便让人家把木料送到他家里来做。他做一辆手推车,冯荞便坐在旁边陪着他,给他递个工具啥的,有时还能搭把手。
  “媳妇儿,把那墨斗递给我。”
  冯荞于是从工具箱里找出墨斗递给他。杨边疆打开墨斗,拉出线,冯荞便很有默契地帮他拉住线,绷紧,杨边疆轻轻一拉线,便在木板上打出一条笔直的墨线。冯荞接过墨斗摇动手柄,把线收回去,杨边疆拿起锯子,顺着墨线把木板锯开。
  冯荞在农具厂干了快三年,虽然只是半成品的加工活,真正木工活她没学过,可真心不外行,起码木工行当她都懂一些,给杨边疆打打下手完全没问题。手艺技术是王道,想想这一辆手推车,他一天工夫也就轻松做好了,手工费拿八块钱还算看同村熟人的面子,非熟人手工费都是十块,就这还得排队,农具厂里可还要贵一些。
  杨边疆辞职可真是辞对了。
  当初他任性辞职,村里可不少人等着看笑话呢,包括大哥大嫂那种人,结果却是,那些人只看到小两口日子更加滋润了。
  冯荞现在打算着,等孩子大一大,她就帮着杨边疆一起干。虽说没有女人当木匠,可她给他打个下手也比旁人强,嗯,还能帮他收钱呢。
  “媳妇儿,中午吃啥?”杨边疆一边拿凿子在木头上打眼,一边问她,想了想提议,“要不我骑车去割点儿肉,做个四季豆烧肉?”
  四季豆烧肉?冯荞脑子里想着肉,胃里不知怎么就翻涌起来,捂着胸口一阵犯恶心,恶心偏还吐不出来。
  按说三个月过去,孕期反应也过去了,可她一直反应不重,也一直偶尔犯恶心,好像这孩子平日里很乖,冷不丁就来点儿叛逆似的。
  哎。冯荞捂着胸口不舒坦,杨边疆顿时也不敢提什么四季豆烧肉了,忙拿了个竹篾扎的苍蝇拍递给她:“媳妇儿,去,转移一下注意力,去看着咱那樱桃树别让小鸟啄了。”
  冯荞撅着嘴哀怨地看看他,当真接过苍蝇拍,去围着院里那棵樱桃树转圈圈散步,守卫樱桃。樱桃树今年结了不少于樱桃,已经开始变红,吃起来还有点酸,杨边疆为了保护媳妇心爱的樱桃,给树上罩了一张渔网,可架不住机灵的小鸟儿还会飞来啄靠近网眼的樱桃。
  冯荞拿着苍蝇拍,围着樱桃树转悠了一会儿,又跑去吃了两个蜜枣,那种油腻恶心的感觉终于压下去了。恶心感压下去了,食欲也就上来了。
  冯荞:“哥,我想吃野杂鱼汤了呢,啥时候有空去捉一些吧。”
  杨边疆看看手表,丢下刨子:“河边有个李老头每天捉鱼卖,我去找他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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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亮从大学回来过暑假,对杨边疆辞职单干的行为很是佩服,笑着说,换了是他,他大约没那魄力。这年代,绝大部分人都十分重视工人身份,就算知道单干能挣钱,舍得辞职的有几个?
  “其实也无所谓,时代不一样了。”冯亮说。他在省城学校信息快,给他们讲起了新鲜事,听说南方的深圳,甚至都允许台湾香港和外国人来办厂了,他同学的姐姐去深圳打工,计件工,一个月光工资就能拿到两百块。
  以前大集体,冯亮回家过暑假的日子就俩字:吃和玩。他又不用去生产队上工,每天便各种懒各种玩,捉野兔捞河鱼,跑到田野里捡野鸡蛋,用蓖麻叶子包着泥鳅烧了吃。你说他大学生,他比村里那些野小子可会玩多了。
  今年再回来,便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玩了,他家里六七亩庄稼呢。别看冯亮考上了大学,却是个能吃苦的,白衬衫一脱,粗布大汗衫一换,扛起锄头就跟着家里下田除草去了。在学校里一整年养出来的小白脸,没几天就晒黑了一层。
  二伯娘却还笑话他,说他现在娇气了,不禁晒了。
  所以当几个大学同学从城里跑来找他玩的时候,对着他脸无比惊讶。当时不时兴阳光肤色男人味儿,冯亮那一张晒黑的脸尤其让女同学惋惜:才放假几天呀,冯亮同学你咋黑成这样了?
  来找冯亮玩的大学同学一行四人,一个男的三个女的,三个女生都穿着连衣裙,吸引了村里大人孩子新奇的目光。四人跑到村里来找冯亮,找到二伯娘家时家里没人,一路打听着就找到田里来了。
  一家子都下田来干农活了,连小胭也来了,三岁的小宝也被带到田间,带着个遮阳的小帽子,跟在大人后头跑着玩,玩累了就到田头树荫下休息吃喝。那年代治安好,农村孩子都这样,也不担心人贩子。
  大片的玉米田,玉米苗齐着大腿深,四个同学一路打听找过来,看到田里干活的冯亮了,远远看着像,喊了几声冯亮没听到,一个女同学指着田里的冯亮问坐在田头吃饼子的小宝:
  “小朋友,那个人是不是冯亮?你认识他吗?”
  小宝嘴里还吃着大人专为他准备的面饼呢,含混不清地回答:“认识,我三福(叔)。”
  女同学一听,赶紧掏了一把糖果给小宝,然后吃货冯小宝同志就丢下面饼,吃着糖果,屁颠屁颠领着人家顺着田边的墒沟找进来了。
  可把冯亮意外得够呛。
  据冯亮介绍,四个人,男的叫李红岩,是他中文系同班的,三个女生都是隔壁美术系的,其中李红岩和美术系的李红彤是一对兄妹,四个都是省城来的。冯亮介绍之后,四个人纷纷跟二伯他们打招呼,说话倒是挺有礼貌的。
  城里人啥都新鲜,看着玉米苗也新鲜,看着吃草的老牛也新鲜,美术系的女生们兴奋不已,表示要赶紧画下来。
  三个女生叽叽喳喳地感叹美景,拉着冯亮问这问那。
  “冯亮,这个是什么呀,好漂亮的藤和叶子。”
  冯亮:“那是地瓜。”
  “地瓜?原来地瓜是这个样子的,我还以为像马铃薯那样的一棵呢。它能开花吗?”
  “不能。”冯亮嫌弃的眼神,“地瓜开什么花呀。”
  冯亮和李红岩聊了几句,知道他们住在镇上唯一的镇招待所里。
  冯亮:“招待所条件可不太好,你们不嫌艰苦?”
  李红岩:“没事儿,反正放假了,我们来体验田园生活,这不是听你说家乡美吗。我妹妹和她同学来采风。”
  冯亮放下锄头,歉意地对家人笑笑,然后跟李红岩说:“那行,我带你们四处转转,咱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绝对的好地方。”
  然后冯亮带着他们去了河边,几个女孩坐在河边,对着河边瓜地里看瓜老头的茅草棚子画了一下午。
  下午二伯娘带着小胭提前收工回家了,打算准备些饭菜招待冯亮的同学。人家千里迢迢从省城来的,尽管对这些城里年轻人跑这么远来玩的行为不是很赞同,但二伯娘觉着,既然是冯亮的同学,就该好好招待一下。
  大热天下午了,没处买肉,二伯娘好容易拾掇了一桌子菜,尽管舍不得,二伯娘还是杀了一只小公鸡放了青辣椒干炒,咸鱼炖茄子,豆角炒丝瓜,辣椒炒鸡蛋……想到那四个同学可能吃了饭要走,二伯娘又让小胭煮了二十个鸡蛋,寻思着让他们带着路上吃。
  等冯亮带着四个同学从外头回来,天已经黑了,说是贪看落日的美景,耽误晚了时间。二伯娘家反正住不下这么多人,他们等会儿还要摸黑回镇上招待所住呢,赶紧让他们先吃饭。
  吃饭时候,李红岩吃得挺香,连说好吃地道,三个女同学却食欲不佳的样子,桌上的菜都没怎么吃,对二伯娘煮的鸡蛋倒是情有独钟,每人都吃了几个煮鸡蛋。吃完饭,冯亮拿了手电筒送他们回镇上招待所住。
  客人走后,二伯娘跟小胭收拾桌子,看着那么多剩菜,二伯娘说:“这些城里女学生咋都不喜欢吃菜呢,光吃煮鸡蛋了。”
  小胭停下手,顿了顿,忍不住还是说出来了。
  “二伯娘,我看……我看那些女学生,可能是怕咱们做的菜不干净。我刚才领她们去茅厕,听见她们在里头说农村到处都脏死了,农村人不讲卫生。”
  二伯娘一听,顿时不高兴了,她放下田里的农活,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菜,还杀了家里的鸡,合着那三个女学生不肯吃是嫌她脏?二伯娘哗啦一声把手里的筷子丢进洗碗盆里。
  “嫌农村脏?又没请她们来,下回再来我可不招待了。”
  小胭劝道:“二伯娘你别生气,她们到底是三哥的同学,那么远跑来找三哥玩,反正也不会呆多久的。咱们就客客气气的,维护三哥的面子。”
  结果第二天,四个城里学生吃过早饭又来了,熟门熟路到家里来找,客客气气跟二伯娘一家打完招呼,叽叽喳喳拉着冯亮继续去西大河游玩画画,用他们的话说叫采风。
  二伯娘冷眼看着,撇着嘴嘁了一声,对小胭说:“采啥风呀,我看她们是来采咱家冯亮的。”
 
 
第99章 师娘
  杨边疆这两天就在冯庄村, 他被请来给一位病重的老人打寿木。所以冯荞不想一个人在家无聊,就申请“随夫”了。
  她怀孕已经快六个月了,两村之间三里路, 以前是轻松步行,现在她挺着个大肚子呢,走路容易累, 杨边疆也不放心她一个人走路, 更不敢让她骑自行车, 所以冯荞怀孕月份大了以后,行动便被男人管着,想去二伯家就只能等杨边疆带她去。
  做寿材不是一个人能干的活儿, 所以李师哥今天也会一起来,杨边疆仗着有李师哥顶着,在世老人做寿材在当地叫做“打喜棺”,冲喜备用的, 反正也不着急, 磨蹭一会儿也没事,于是他就答应带媳妇一起去。
  早晨吃过饭把家里一堆小鸡小鸭交托给杨妈妈, 杨边疆就带着冯荞一起去冯庄村,把冯荞送到二伯娘家, 他赶紧奔做活的人家,李师哥果然已经先到了, 正拿着软尺测量主家备好的木头。杨边疆停好自行车过去跟师哥打招呼。
  “来了?”李师哥看看他, “你小子媳妇怀着孕呢, 你一早还有啥好磨叽的?”
  杨边疆心里哀怨了一下,师哥可真不体贴人,这张嘴坚持一贯的损。他自己媳妇就没怀过孕?话说媳妇怀孕,他本来就够憋屈的了好不好。
  哀怨的杨边疆把李师哥狠狠腹诽了一顿。
  师兄弟一起看了主家准备的木头,是去年砍伐的一棵梧桐树,按主家要的板材厚度,这根木料不够啊。
  主家一听,赶紧陪笑着递上一支烟,说家里就这一根大的木料,两位师傅能不能帮想想办法。
  杨边疆不抽烟,接过来就放在一边说:“寿材也不好用别的木头配,先去农具厂解木头吧,厂里有梧桐木的话再给你买一段。”
  主家赶忙道谢。于是叫人把木头抬上马车,师兄弟跟着去农具厂用带锯解木料。其实辞职以来,杨边疆和师哥因为要用带锯就得去农具厂,还是时常跟师父见面的。当然,他们现在用厂里的带锯,按价付钱。
  刚一进农具厂,就听说打铁老张也辞职单干了。果然是有手艺比较牛,其他单位你听说过几个辞职的?
  他们师父倒不打算辞职,师父是这厂里的头儿,没想过走。集体单位,就算超支赔钱也照样发工资,再说师父再有几年也该退休了。
  杨边疆去忙他的,冯荞此刻却呆在二伯娘家无所事事。她本来还想跟着下田去看看,叫二伯娘一句话堵回来了。
  冯荞:“我跟去转转,玉米地拔草的活儿最轻省,我也照样干呀。”
  二伯娘:“行了吧,你现在拔棵葱你男人都舍不得,老实在家呆着吧。”
  怕她一个人无聊,二伯娘就没让小胭和小宝下田,也留在家里玩。于是小胭跟冯荞带着小宝找了个消磨时间的活儿,择韭菜包饺子吃。
  小胭一边慢悠悠择菜,一边跟冯荞讲起了三哥同学来的事情,划重点:有三个城里的女学生大老远跑来找三哥!
  冯荞:嗬,冯亮同志出息了啊。
  按那个年代惯有的思维,人家女同学恐怕是对他有意思啊,没那意思人家咋会跑大老远来找他。
  冯荞赶紧问:“三个女同学?漂亮不漂亮?”
  小胭:“漂亮倒是漂亮,很洋气的。就是……人家城里人,恐怕不习惯咱们农村。”
  冯荞:“那倒不要紧,看三哥自己怎么想啦。反正三哥大学毕业恐怕也会留在城里。三哥怎么个表现?他喜欢哪个呀?”
  “不知道,三哥那么鬼我看不出来。反正三个女同学对他都挺热情的,谁让三哥长得帅呢。”小胭摇头。
  两个做妹子的背地里偷偷议论哥哥这事儿,说着就在一起叽叽咕咕地笑。冯荞比小胭虽然没大几岁,可她如今结了婚的人了,再看小胭就是那种“你小姑娘家”的感觉,就笑着一推小胭说:“你这小毛丫头懂啥呀,人小鬼大,鬼心眼子倒不少。
  择菜洗菜,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小胭开始和面准备包饺子,杨边疆中午有做活的主家管饭,冯亮一早也说中午不回来了,他那四个同学说带了食品点心野餐。
  小胭:“姐,你说三哥要真是谈了对象,让二哥咋办呀,二哥都还没娶媳妇呢,三哥要是先订婚结婚……”
  说的也是,农村人那会子还讲究长幼有序,比如大闺女先出嫁,二儿子才能结婚。三哥要是先谈对象结婚,冯东在别人眼里处境就不好看了。
  冯东婚事一直也没着落,家里困难,尤其在别人看来,上有结了婚的大哥,下有上大学的三弟,二哥怕是在家里最不受重视的,彩礼和家产方面肯定吃亏,加上年龄本来就耽误了,所以很难遇上合适的。
  眼看着如今大包干,冯家人有力气肯干,日子一天天好过了,新房子也有了,可二哥这年纪在农村要想找个未婚的姑娘实在不容易,二伯娘又坚决不想给他找个有婚史或者有缺陷的。
  于是二伯娘就经常慨叹,仨儿子,累呀,爹妈没本事,心里最亏欠的就是夹在中间的老二了。
  “没事儿,三哥就算谈对象,他也得明年毕了业才能结婚呢。”冯荞想了一圈说,“各人有各人的缘分,我们家二哥那么好的人,肯定能遇上个合适的。”
  小胭一撅嘴:“哼!那些人都是瞎眼,她们看不到二哥的好。”
  冯荞:“就是就是,万贯家财还不是自己挣来的?莫欺少年穷,二哥无非是眼前困难一点,那些人凭啥挑剔他!”
  小胭擀面皮,冯荞坐那儿包,包薄皮大馅的韭菜鸡蛋饺子。两个妹子一边包饺子,一边义愤填膺给她们二哥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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