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走他的心——容光
时间:2018-03-14 14:22:57

  陈声站在路口,盲目地左顾右盼,最后看到一个似像非像的背影,不顾一切追了上去。
  而小区门口的花丛里,衣摆的一角露了出来。
  少年蹲在泥土里,死死攥住拳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是男人就不要哭。
  哭有个屁用!
  不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不是不后悔。
  他并没有真的那么看她,即便一开始对她颇为不屑,因为她土里土气,英语发音难听,做事情一板一眼。可到后来,当她在卷子上写下那句话,当她对他讲出未曾对人讲述过的故事,他就再也没有任何不屑了。
  一星半点都没有了。
  他仰起头来,看见夜幕低垂的天际挂着一弯白色的新月,背景是漆黑一片的墨色,那月光也因此显得格外皎洁。
  热泪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月亮的轮廓。
  他蹲在那,带着哭音喃喃念着:“All over the place was six pence, but he looked up at the moon.”
  在满地都是六便士的地方,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他抬头,静静地看着那月亮。
  最后抹了把泪,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路知意。
  而他没看见,在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去而复返的陈声站在他背后,看见少年蹲在花丛里,一个人吹着冷风,傻乎乎抬头看月亮。
  松了口气,心却像是被谁紧紧攥在手里。
  那句呢喃的话被风送到耳边。
  他的手垂在腿边,动了动,慢慢地握成拳头。
  陈声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不动了。
  陈郡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却没回头,直到听见哥哥对他说:“对不起,小伟。”
  他笑了笑,还那么仰着头,眼里亮晶晶的,“对不起什么?你骂得对,我就是个废物。”
  “你不是。”
  “我是,我不只是个废物,我还是个败家子,屁都不懂,就知道挥霍家里的钱。”
  “你不是。”
  “我是。我就是。”他一遍一遍重复。
  陈声把他拉起来,想用衣袖帮他擦把脸,可到底他们都大了,这动作总叫人难为情,做不出来。
  最后他轻轻按住陈郡伟的肩,说:“小伟,你知道她写给你的那句话,出自哪里吗?”
  陈郡伟摇头。
  “出自《月亮与六便士》。书里还有另一句话:一般人都不是他们想要做的那种人,而是他们不得不做的那种人。”
  陈声望着他,眼神安静又温柔,“可是小伟,别忘了,你也有选择的权利。”
  
  考试周只有短短七天,九门课程。
  但对于不少人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考最后一门课时,路知意靠窗而坐,答完卷正在检查,窗外,有人轻声叩响了玻璃。
  她一惊,扭头一看。
  陈声闲闲地站在那,用眼神问她:“你行不行啊?”
  她翻了个白眼,摆手让他赶紧走。
  他扫了卷子一眼,似笑非笑对着讲台上招招手,转背走了。
  路知意抬头看讲台,监考的是赵书记,看了眼窗外扬长而去的人,鼻子里哼出了声,眯眼点评四个字:“无法无天!”
  可就连她也看得出,那眼神里有不加掩饰的偏爱。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学生们还不能离校,集体参加本学期最后一次年级大会。
  辅导员说,下学期开学有一个高原集训的项目,所有大一学生都必须参与,目的在于强化体能,一练耐力,二练前庭功能,也就是如何克服特殊情况下,因飞机过于颠簸而产生的眩晕呕吐感。
  台下叫苦不迭。
  “天天跑操就够了,居然还有高原集训!”
  “那可是高原啊!”
  “我在平地上锻炼都要死不活了,还要去空气那么稀薄的地方!”
  “妈妈救我!”
  路知意笑出了声。
  苏洋瞥她,“你就好了,天生适应高原,居然在这儿幸灾乐祸!”
  她举双手,“冤枉啊,我明明是被那句妈妈救我给逗笑的!”
  武成宇立马回头,洋洋得意,“怎么样,我很有幽默细菌吧?”
  一旁的李睿立马接口:“你不止有幽默细菌,你还有傻逼病毒。”
  “我去你妈的!”
  男生们打打闹闹,气氛一片祥和。考试一过,假期来临,大家面上都有藏不住的放松。
  中午,室友们在食堂欢聚了一顿,赵泉泉叽叽喳喳问大家假期去哪玩。
  苏洋说:“大过年的,玩个屁啊,当然搁在家里睡大头觉了。”
  吕艺说:“我爸要去日本的分公司巡视,说让我和妈一起去,就在京都过年了,泡泡温泉也好。”
  赵泉泉一脸羡慕,又问路知意:“那你呢,知意?”
  路知意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待着。”
  “你不去看看雪?”
  路知意笑了,“我家在高原,一年四季都有雪山。冬天家门口也会下大雪,还能堆雪人。”
  赵泉泉眼睛都瞪大了,“那我能去你家看雪吗?”
  路知意一顿,不知该怎么回答。
  苏洋没好气地对赵泉泉说:“人家不过年啊?人家忙了一年,凭什么好不容易歇下来,还得分神去照顾你?”
  赵泉泉撇撇嘴,“开个玩笑嘛。”
  苏洋:“并不好笑。”
  赵泉泉一脸尴尬。
  吃过午饭后,苏洋和吕艺的家人都开车来接,吕艺先走,苏洋后走。
  临走时,苏洋问路知意:“你行李都收好了吗?要不一块儿走,我让我爸先把你送到汽车站去,然后我们再回家。”
  路知意不愿麻烦她,赶紧说:“没事,你先走,我还有点东西没收好。”
  反倒是赵泉泉一蹦三尺高,“哎哎,我要去高铁站,我的行李早就收好啦!苏洋苏洋,能让叔叔送我一程吗?”
  苏洋白她一眼,“你倒是自觉。”
  两人也很快离开。
  下午两点,路知意拎着满满一箱行李离校。
  她给路雨买了件羊绒毛衣,前一阵商场打折也要五百多块,可她咬咬牙,从兼职的工资里剩下这钱,买了下来。
  这些年路雨含辛茹苦带大她,已经很久不曾买过新衣服。
  可当她拎着沉甸甸的行李箱走到校内公交站时,简直被那弯成无数S型的队伍给惊呆了。
  全校师生都要离校,校车系统简直瘫痪。
  她从两点钟排到三点钟,依然没能排上车。
  直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眼前,那人降下车窗,言简意赅对她说:“上车。”
  路知意一愣,下意识摆手,“我坐公交就行。”
  那双总是饱含嘲弄的眼睛,果不其然,又眯了起来,扫了眼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的公交车站,“你打算排到四五点,一路慢吞吞摇到汽车站去,然后错过最后一趟回家的车?”
  她瞧了瞧那望不到头的队伍,认命,讪讪地说:“那就麻烦你了。”
  又指指面前的行李,“这个放后备箱?”
  陈声在车里摁了摁,后备箱发出咔哒一声,缓缓打开。
  路知意拎着行李走到车尾,正欲抬箱子,车主却开门走了下来,一把接过她手中的行李。
  她下意识说:“我来就可以,不用这么麻烦……”
  陈声已经干脆利落将箱子放了进去。
  回头看她,嘴角一扯,“虽然看起来像个男人,但好歹有点自知之明吧。路知意,你是个女人,以后这种事不要跟男人抢着干。”
  路知意微微一笑,“中国已经改革开放很多年了,陈师兄。我诚恳建议你,早点放下男女不平等的观念,痛改前非吧。”
  陈声一顿,“哟,还能还嘴了?”
  作势要再开后备箱,“要不,我把行李还你,你还是自个儿走着去汽车站吧?”
  路知意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他的手,“大丈夫一言九鼎,说过的话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收回呢?”
  陈声目光下移,盯着她摁住自己的那只手,“可以啊路知意,现在不止动嘴,还动起手来了?”
  “……”路知意分辩,“我这不过是摸了一下,怎么就算动手了?我又没打你。”
  “我说的是那个动手吗?”陈声似笑非笑睨着她,“我说的,是动手动脚这个动手。”
  路知意:“……”
  下一秒,倏地缩回手来。
  “色情狂!”
  这次轮到陈声笑话她。
  “路知意同学,如你所说,中国已经改革开放多少年了?摸摸小手就算色情狂的话,那亲亲小嘴岂不是该被抓起来枪毙?”
  路知意一顿,抬头触到他的视线,发觉他正直勾勾盯着她的嘴。
  ???
  她一惊,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你,你想干嘛?”
  他凑近了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公交站的人都兴致勃勃观望着。
  而最终,他凑到了路知意的耳边,笑意浓浓地说:“我想干嘛?我想告诉你,自作多情是病,得治。”
  “……”
  治你仙人板板哦!!!
 
 
第二十一章 
  中飞院距离汽车总站有一个半小时车程, 偏偏今天是放寒假的日子, 蓉城大大小小十来所高校, 不少人都在今天离校。
  路上根本水泄不通。
  光是上绕城的那一小段路, 半个小时他们就只开出一百来米。
  路知意频频看表, 心里越来越没底。
  汽车站六点半收车,她恐怕回不了家了。
  陈声侧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点开导航, 屏幕上是一大片红色堵车区域, 注定了此行艰难。
  “可能赶不上末班车了。”他提醒路知意。
  路知意也看见导航了,点点头, 说:“那一会儿找个地方掉头吧, 我再回学校住一晚, 明天早上回家。”
  陈声“嗯”了一声。
  车在原地堵了三分之钟,路知意的情绪有些低落。
  陈声看她两眼, 问她:“晚一天回家而已,用得着这么沮丧?”
  路知意苦笑两声,“明天是我小姑姑的生日。”
  陈声了悟, 但又有些不解,“你们关系很好?”
  她想说自己是由路雨带大的, 可话到嘴边, 还是遮了一半,“像母女一样。”
  陈声顿了顿,又过了半分钟, 重新打开导航,若无其事问路知意:“你家住哪?甘孜是吧?”
  她望着窗外水泄不通的车辆,漫不经心回答说:“嗯,甘孜州,冷碛镇。”
  几秒钟后,忽然听见导航的声音:“正在为您选择从蓉城到甘孜州冷碛镇的最佳路线——”
  她一惊,猛然回头。
  也就在此时,车流又动了起来。
  陈声将导航设定好,重新扶住方向盘,目不斜视地发动汽车,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人投来的目光。
  路知意张了张嘴,“……你干什么?”
  “送你回家。”
  送她回家?
  从省城,一路开车把她送回高原?
  “不用不用,掉头回学校就好!”路知意吓一大跳,难得慌乱起来,赶紧推拒,“我家离这六个多小时车程,送什么送!”
  “所以呢?”
  “所以呢?所以你别麻烦了,我明天回去也一样。”
  “哪里一样了?不是说小姑姑过生日吗?”
  “那也不能让你开六个多小时——”
  “为什么不能?”他反问。
  路知意一顿,想说他们不熟,可这话不对,他们并非不熟。每天早晚都见面,打打闹闹一整个学期,也一起拿过砖头打过架……
  这哪里不熟了?
  她一怔,最后只能挑重点:“都是弯弯曲曲的山路,还要翻好几座海拔几千米的山,地势太险。陈声,你真别送了,我不是跟你客气。”
  陈声笑了两声,“你是担心我车技不行,没把你安全送到家,反倒把命送了?”
  “……”
  他瞥她一眼,“我十八岁学开车,三年多,跟我爸跑过西藏,去过西昌,他累了就换我开。甘孜再险,险得过川藏线?”
  路知意顿了顿,还是没忍住纠正了一句:“去甘孜也得走川藏线……”
  他笑了笑,“那正好,让你看看我神乎其神的车技。”
  下一句,振振有词:“路知意我告诉你,质疑男人什么都行,两件事情,绝对不可以。”
  “……哪两件?”
  “车技,床技。”
  “……”
  车内一度陷入谜之沉默。
  
  路知意反复推辞,但对于陈声来说,推辞并没有任何作用。
  开车的是他,他目视前方,选择把她的拒绝当耳旁风,我行我素。
  “陈声,我都说不用了,你赶紧掉头吧!”
  ……
  “喂,麻烦你听我讲话啊!”
  ……
  “真别送了,这都几点了?你把我送到家了,你还要不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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