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辞——若兰之华
时间:2018-03-15 14:17:47

 
    幽兰似也没料到薛衡有此荒唐举动,一愣之后,迅速偏过头想要躲开他的触碰,身体也剧烈的挣扎起来,呜呜有声,似要求救。
 
    “听话,别动。”薛衡的声音温柔到极致,手指却已顺着少女的面颊滑到玉颈上,额上渐渐冒出细密汗珠。
 
    仿佛感知到他的欲望,幽兰只觉浑身肌肤都战栗起来,眸间掠过一丝惊恐,平时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薛衡忍不住倾身上前,在薄唇触碰到她额头的那一刻,“砰”得一声,阿莫撞翻一把木椅,惊慌的冲进帐内,疾呼:“公子,粮草库那边着火了!”
 
    体内燥热瞬间消散无踪,薛衡陡然清醒过来,触电一般收回身子,彻底恢复往日的清冷。他隐有愧疚的望了眼尚在颤抖得幽兰,似是对刚才的行为深以为耻,喉结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隔帐。
 
    出帐一看,粮草营方向果然火光冲天,冒着浓浓的黑烟。薛衡骤然拧眉,正要吩咐阿莫什么,营地东南西北四方,忽然同时响起冲杀声,紧接着,整个风军驻地都乱了起来。
 
    夜空中寒光一闪,在阿莫惊恐的眼神中,一柄冰凉如水的长剑,已毫无预兆的触碰在他颈间肌肤之上,引得他本能的颤了颤。
 
    几乎同时,一群身穿风军服饰的死士从暗处冒出,祭出锁喉铁爪,唰唰几下,敏捷的解决掉帅帐周围的守卫。
 
    “世子殿下,幸会。”薛衡缓缓抬目,打量着帐前宛如天降的俊美少年,嘴角微勾,掩饰住心内所有波澜。
 
    九辰无心跟他叙旧,手腕一压,逼视着四方围堵过来的风国士兵,喝道:“薛衡已束手就擒,尔等还不速速缴械投降!”
 
    那些士兵见薛衡被劫持,果然露出惊惶之色。
 
    薛衡低眉,唇边溢出丝轻笑,右手忽得轻轻扣了扣轮椅的扶手。
 
    “殿下小心!”宗玄眼尖,低呼一声,只见薛衡轮椅中陡然飞出一柄链子刀,朝九辰劈面砍去。
 
    九辰不得不向后飞掠半丈,避开杀气十足的一刀,只这片刻功夫,便见阿莫已推起轮椅,一路狂奔而去。
 
    那阿莫也不知练得哪家功夫,脚底似长了翅膀似的,一窜数丈,将前去追击的死士遥遥甩在后面,片刻便没了踪迹。
 
    “可恶,只差了一步!”九辰目露不甘,情知错失了这次机会,再想除掉薛衡便难如登天。
 
    青岚持斧杀过来,将九辰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红着眼道:“柳如江那厮已被拿下,接下来打哪儿?”
 
    “先去救人。”
 
    九辰沉眸说罢,便当先进了帅帐,搜寻一圈,果然在隔帐内寻到幽兰。
 
    幽兰乍见九辰,大喜过望,立刻激动的挣扎起来。九辰利落得斩断绑缚她手脚的绳索,拉起她便朝帐外冲去,眼看便要跨出帐门,忽觉脚下地皮剧烈的震荡起来,紧接着,巨大的热浪冲破地皮爆入天际,一声雷鸣般的爆炸声,响彻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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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第 161 章
 
    九辰醒来时, 远方闷雷般的喊杀声已消弭不少。
 
    隔着木椅残肢和死尸之间的缝隙, 模模糊糊能辨出,外面依旧是浓重的黑色, 不时有手举火杖的士兵来回穿梭奔走, 发出整齐响亮的铠甲摩擦声。
 
    在帅帐四周埋下炸药, 此等疯狂举动,发生在薛衡身上本不足为奇。只不过, 这种□□一旦被引爆, 杀伤力极大,炸死炸伤的不仅有巫国死士,更多的却是不知内情、为了保卫主帅而涌过来的风国士兵。想到此处, 九辰不由暗暗冷笑,他自己倒想好了退路, 比谁跑得都快, 却丝毫不顾及那些被无辜炸死的风兵, 可见此人何等冷情冷性, 为了求胜几乎是不择手段。
 
    混杂着泥土和血腥气味的冷风灌入鼻尖,打断了沉郁的思绪。九辰强撑着几近散架的身体, 低头瞧了眼被他护在怀里的幽兰——还好, 人虽然晕过去了,呼吸还算平稳。他伸手胡乱拨掉颈间的碎屑泥土,想要挣扎着起身,才发现背上似被压了千钧重量,根本不容他移动分毫。
 
    “呃——”一声短促的呻|吟,猝不及防的在上方响起,紧接着,背上的重物蠕动了几下,似也在尝试着站起来。可惜,那重物身上,应该有另外的重物压着,只动弹了几下,便软绵绵的趴了下来。
 
    九辰生生被他压得吐出一口淤血,骤然记起帅帐爆炸时,他刚从后面把幽兰扑倒在地,紧接着便有另外一道人影从后面扑了过来,将他护得严严实实。昏迷前,他依稀感觉到有粘稠温热的液体,不断顺着脖颈淌下。
 
    难道是——
 
    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九辰微微变色,立刻唤道:“青岚?”
 
    “嘶——”背上的重物又呻|吟一声,算是回应。
 
    九辰松了口气,便听宗玄正带着人在外面急声呼喊:“殿下!殿下!”
 
    “我在里面。”勉力提气开口,肺腑间立刻一阵绞痛,熟悉的铁锈味儿又溢满喉间。
 
    宗玄大喜过望,忙循声和死士们一起把那些风兵尸体搬开,果然发现了被埋在下面的青岚和九辰。等看到被九辰护在下面的幽兰时,宗玄脸色有些怪异,却也不敢多问,只亲自搭了把手,帮着把人抬了出来。
 
    青岚显然伤得不轻,后背血肉模糊,有几处皮肉甚至被灼成了焦黑色。被抬上来之后 ,他便龇牙咧嘴的吸着冷气,把薛衡破口骂了百八十遍。
 
    九辰勉强还能站稳,举目一看,才发现整个帅帐和周遭方圆一里地范围都被炸成了一个大坑,坑内死尸堆积,泥土皆被鲜血浸透,残肢断臂满地都是,几乎找不到一个完整的尸体,根本无从分辨哪个是巫兵,哪个是风兵。
 
    方才他和幽兰、青岚被炸晕的地方,算是最浅的一处坑,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薛衡顾忌到幽兰性命而刻意少埋了一包炸药。否则,即便有内力护体,他们也难逃一劫。
 
    耳畔又传来青岚的嚎叫声,九辰心头一热,忙走过去,俯身查探了一番他的伤势,沉眸道:“此地没有军医,你且忍忍,我立刻让人抬你出去。”危急时刻,若不是青岚从后面护住了他,此刻被炸伤的,就是自己了。这份以命相护的恩义,九辰惊诧之余,更多的是感动,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正色道:“多谢。”
 
    “小……嘶——小事——”
 
    青岚疼得呲牙咧嘴直吸冷气,闻言,努力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语气要多慷慨有多慷慨:“我皮厚得很,你没事就好!”心底里却在暗自腹诽,被炸一下,最多将养几天也就好了,若是保护不力,让你出了事,我还不知要被爷爷剥掉几层皮。
 
    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竟会令护灵军之人不惜性命护他周全。
 
    九辰心头猜疑虽更重了几分,可这等紧要关头,也容不得他细究,只目光复杂的盯着青岚片刻,便走到一旁,同宗玄悄悄交代了几句,让他安排人把幽兰和青岚送到妥善的地方休息。
 
    宗玄一一应下,见他脸色惨白,嘴角尚有残留的血迹,分明也在强忍着痛楚,忙道:“风军听闻失了主帅,阵脚大乱,不过做困兽之斗,穆寒和子营就足以收拾他们,殿下不如也随末将去歇息片刻罢。”
 
    “无妨。”九辰用力揉了揉发昏的眼睛,扫过集结待命的一众死士,沉眸道:“身为主帅,我理应与他们共存亡,直到最后一刻。”
 
    说罢,他轻轻抬眸,望向远方某处,似在等待着什么。
 
    宗玄面色一赧,道:“是末将糊涂。待安排好诸事,末将立刻来关内和殿下会和。”起初得知九辰的真实身份时,死士营诸将自是震惊不已,可将两年来九辰的所行所为细思一番,众人也不得不感叹,如此年纪便能掌管死士营的,恐怕也只有这位同时受巫王和东阳侯教导的世子殿下了。
 
    当日,这位小殿下为了收服十二营,不惜在臂上种下血雷以昭示决心,光这份气魄和胆量,就是其余王族子弟不能比的。
 
    正想着,周围士兵忽然起了一阵喧哗。宗玄循声望去,只见岐黄关正西方向,突然亮起来冲天火光,那个方位是——壁亭!
 
    莫非是——!宗玄惊喜难抑,求证似得看向九辰,这才发现那黑衣少年方才目之所及,正是起火方向。
 
    似是感知到他的情绪,九辰微微勾起嘴角,努力辨识着远方那片模糊的红色,道:“看来,阿剑已经攻上壁亭了。”
 
    至此,宗玄算是对眼前的少年心服口服,激动地道:“薛衡千算万算,断然没算到殿下真正的目的是壁亭,亏他还不惜代价的在自己帅帐下埋了炸药。”
 
    从澜沧关至壁亭,绵延数十里的冲天喊杀声,一直持续到黎明之时,才彻底消失。经此一战,风军元气大伤,大将折损半数,薛衡带两万残兵败走风国,壁亭至剑北之地重归巫国所有。
 
    先前被季剑从漠北带回的王室俘虏们还押在澜沧关下。九辰检视一圈,只命穆寒将雪国国主呼伦的头颅及双手砍下,封在匣子里,送给夜照王子舒靖,余人就地斩杀,永绝后患。
 
    季剑隐隐猜出些眉目,便问:“舒靖和呼伦有仇?”
 
    九辰点头:“呼伦曾辱他生母。”短短几字,无需再多做解释。
 
    当夜,舒靖便遣人送来回信:“见物,吾心欢喜,恍如梦里!”第二行又道:“阿薇甚是顾念殿下,近日得阿蒙相伴,欢喜异常,殿下可否再多借半月……”九辰微一拧眉,便见后面写道:“吾兄妹愿与殿下结为异姓兄妹,肝胆相照,有难同当。”
 
    最后四字,笔力犹重。
 
    灯下,一身黑衣的少年握着这封远方传来的信纸,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激荡,久久难平。
 
    阿蒙脑袋一歪,困惑的瞧着自己的主人,见那少年对自己的功劳视而不见,毫无奖励之意,便气闷的拍着翅膀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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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复岐黄关及壁亭的捷报接连传回巫国,巫王大喜,正要下旨大赏三军,晏婴忽然一脸惶恐的奔至殿中禀道:“王上,看守玉珪殿的人说,文时侯不见了!”
 
    巫王遽然变色,道:“何时不见的?可曾派人四处找过?”
 
    那日独孤信奉命搜查世子府,在府中转了一夜,最终只搬回几箱装满《列侠传》、《红玉冷》之类的禁|书,着实令众人瞠目结舌。巫王不经意捕捉到文时侯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措,顿时起了疑心,便命独孤信连夜审讯那名站出来为碧城作证的小内侍。几番酷刑下来,那小内侍熬不住,又没有自尽的决心,终于承认他根本不认识什么碧城,那些话都是文时侯身边一名内侍教给他说的,还是那府里本该藏的是丢失的五架云弩。
 
    至此,巫王总算确信云弩被劫之事,是文时侯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监守自盗。当日,那封告密信恐怕也是他一手策划。他既心惊又失望,即使知道巫子玉惯会耍些小聪明争宠,他也万万没料到,他付诸了心血、一手带大的孩子会心计如此深沉,并用这份心计和手段去害人。此事不仅毁了一座相府,恐怕还牵涉到军中势力,他必须想办法揪出威虎军中隐匿的那个黑手,才能确定处置之策。
 
    此事之后,王使一直没有出现。他以养伤的名义,把巫子玉关在玉珪殿中,派影子在四周严密监视,本想引出与他接头之人,没想到,竟有人能避开影子,助他逃出去。
 
    巫王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想,却不敢深思,如果真是那人,只怕追也无用。还好,前方战事带来的喜悦稍稍平复了他心底一些不安。
 
    这时,殿外响起了独孤信沉稳中难掩喜悦的声音:“王上,末将有要事禀报。”
 
    巫王这才收回飘了极远的思绪,传他进来回话。
 
    独孤信一进殿便激动的道:“王上,毒薜荔生长的地方找到了。”
 
    巫王心头阴霾顿时散开,急问:“在何处?”
 
    “在汉水。那里夭黛之毒极重,属下派去的人,折了十人,只有两人活着回来。”独孤信顿了顿,想起一件怪事:“据那两人汇报,风国的夜锦卫也在寻找这毒薜荔,到的比他们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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