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栗只是不喜欢别人投来可怜的目光,好像她是跪地乞讨的乞丐,而那些人是能是能伸出援手的善人。
事实上,他们除了同情,什么都做不到。
战栗闷闷不乐的往家走着,不经意的抬头发现,沈不缺就在她的前面,慢悠悠的走着。
她出声喊住,“老沈,你去哪了?”
她突然觉得,这沈不缺整天神秘兮兮的,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沈不缺挥挥手里的木工工具,“我今天发现一块质地特别好的木材,就去村长家借了木工工具,回去做成弓弩。”
弓弩是她急需要的东西,听到要做弓弩,战栗立刻拉住沈不缺,“好啊,赶紧回家吧。”
沈不缺走的很慢,战栗着急,就一边走,一边拖着沈不缺。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背后几声急急的呼喊。
战栗转身,见是一个青衫长袍的少年,普通长相却有几分儒雅书生气。他身长挺立,背着手,向战栗走来。
背信弃义,攀附权贵的江文才。
这是曾经让栗子付出一切的男子,却也是害了她性命的男子。
☆、第43章 求助
江文才入赘周家,这是整个元珙县人尽皆知的事情。
在元珙县,凡是入赘的男子,一般都是家里兄弟众多,实在娶不了媳妇,就入赘到外家。按着嫁女的规格,陪嫁些生活之物,算是嫁妆。
江大力家只有江文才一个儿子,江家虽不算富庶,却也不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长流村几十户人家,一百多个人口,却也只出了这一个秀才,本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却在不久之后,传出江文才要入赘周家的事情,这难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既然是入赘,自然是按嫁女的规格,陪嫁些嫁妆即可。可县令周志成却派师爷祁成顺亲自到江家,定下聘礼礼单,这就有些违背一惯的风俗。
更何况,三百两银子对江家来说,确实是一笔大数额,不是轻易能拿出来的。再说,嫁娶之事繁琐,多有争执,稍有不从心意,直接甩手不干也是常发生的事情。
在先平私塾读书的江文才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就跟先生告了假期,亲自回来一趟,督促父母办好这件事情。
他随着父母跑了本族的几个叔伯,说服他们拿出些钱来,促成这件婚事的结成。叔伯们虽然愿意拿钱,却也定好规矩,权当是借的,要他们当场立下字据。
江文才虽愤恨,怨恨叔伯们有眼无珠,却又不得不亲自立下字据。就算如此,距离三百两银子还差上许多,更别说其他置办布匹、喜饼、喜酒之类的喜钱,都是一大笔开销。
江大力夫妇实在没辙,坐在家里唉声叹气,这几天为了借钱看够了别人的白眼。原本以为是淌了门好亲事,结果却是给别人养儿子,他们心里也各种不是滋味。
江文才看不惯父母的消沉,觉得烦心想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看见栗子了,正好也想找个机会跟她谈谈。
“你找我有事吗?”
战栗言语冷淡,一副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样子。
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克制。
要不是顾忌他即将入赘县府,而她刚刚又打劫祁成顺,完全不确定有没有目击证人的情况下,想着还是安分为好。
不然早就一巴掌甩上去,几脚连环踢,拆胳膊卸腿。
这才是面对人渣的正确打开方式。
“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江文才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栗子。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曾经对她言听计从,恨不得以命相赠的栗子,突然就像变了个人,冰冷,隔阂充斥在两个人之间。
江文才这句话激活战栗的战斗细胞,恨不得直接将他踹翻在地,手刚刚握紧,还没出拳,就被一双大手紧紧扼住,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你们两个单独聊聊,冷静点,为这种人摊上人命官司不值得。”
沈不缺劝了一句,就主动离开了。他相信,从阎王殿走过一遭的栗子,应该不会再被江文才诓骗。
若真的被骗了,那他也无能为力。
他能救得了她的性命,却扭转不了她的心意,生死有命。
本来战栗也只是气愤,并没有打算真的动手。
动手之前,她应该考虑好动手之后的后果。正如她做特工的时候,每一次出任务,都要考虑任务完成之后的退路。
至于最后一次被炸弹炸死,那特么的就是个意外。再至于打劫祁成顺,没考虑到周围环境的安全,那也是个意外。
连出几次意外,足以让她警觉。
“那你希望我对你什么态度?”战栗平静的说道,“周大人已经给了我很严重的惩罚,但在某些人眼里,还不是最严重的惩罚,所以我需要避嫌。”
嫁个年长邋遢的丈夫,虽不是良婿,但好歹过的是正常日子。更糟糕的是卖入青楼,那就是非人的待遇。
应该不只是马长河有这样的想法,周家千金未必没有。
“我没办法,我为的是我们的未来。”江文才痛心疾首,一脸纠结,“他们警告我,如果我不答应,我就没办法进京赶考,考取不了功名,我就没办法给你想要的生活。”
“栗子,只要我能考取功名,我曾经给你的承诺,就全部都能兑现。”
“栗子,如果我不能进京赶考,我十年寒窗苦读,一番苦功全都白费了。我真的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对权势低头。”
“只要我能进京赶考,我一定能高中榜首。到时候你受的委屈,我就能帮你全都讨回来,你相信我。”
江文才觉得,栗子刚才那番冷淡,肯定是做给沈不缺看的。毕竟他们成亲了,现在是她丈夫,她总归是要做做样子。
沈不缺虽说年老,却是个识趣的,主动提前离开。
现在没了沈不缺这个障碍,这也可以让他无所畏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三言两语,随随便便就能哄的她服服帖帖。
江文才这一番自以为是的论调,听的战栗心里直想发笑。如果是原主栗子,可能真的会被他花言巧语所骗。
可惜她不是栗子,她是战栗,是闯过刀山油锅的特工战栗。
“说的比唱的好听呢。”战栗笑着说道。
江文才顿时安静下来,脸上表情尴尬,分辨不出栗子的真实意思。
这是嘲讽或是夸赞?
“你直接说你找我干什么吧?”战栗说道,带着生冷的敌意。
无事不登三宝殿。
自从县府周志成赐婚之后,这个江文才就从没在栗子面前出现,甚至为了保证栗子顺利出嫁,江大力夫妇特意赶到战家,拳打脚踢逼迫栗子嫁人,最后逼的一缕香魂幽幽而去。
到如今,江文才出现在栗子面前,说些花言巧语的诓话,要没有目的,她还真就不相信。
“栗子,我都已经被逼走到这步,没有退路了。只差最后一步,我不能功亏一篑。”江文才神情颓废的说道,“你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我保证只要我能飞黄腾达,欠你的将来一定十倍奉还。”
“我怎么帮你?”
战栗一脸漠然,不知道江文才打的什么主意。
现阶段,周家定下聘礼礼单之后,江家最急需的就是银子,一大笔银子。可是她比江家还穷,日子都快过不下去,哪有闲钱帮他。
难道,这个江文才也打着卖掉她的心思?
这个江文才真想这么自寻死路,战栗不介意送他一程。
☆、第44章 索要
“栗子,你手里还有银子吗?”
江文才一脸陈恳的看着战栗,将话说的如此直白,不带一丝隐瞒。
三百娘银子对于江家来说是个大数额,单凭江家之力根本凑不齐。就算拿出全部家底,加上从本族叔伯那里凑到的一些,还是缺少一部分银子。
可不管凑银凑的多么艰难,为了锦绣前程,想尽办法也要弄到。此时栗子手里的几两银子,对江文才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能够为了锦绣前程,抛弃为他付出那么多的青梅竹马的表妹,战栗觉得这个人已经相当无耻。
可是当这个人在做出那些无耻行径之后,还能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轻描淡写的提着过分的要求,这让战栗觉得,她对无耻的理解还是有些浅薄。
毕竟,有人还能做出更无耻,更没有下限的事情。
“我没有银子,以前挣得银子都交给你了。”
战栗虽然说的语气伤感,可是却高昂着头,全神贯注的盯着江文才。想看看这个无耻之徒,在听到没钱之后脸上会有怎样丰富的表情。
可江文才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态度也是云淡风轻,说道,“以前是给了,可这个月没给。你手里一定还有,对不对?”
这么理直气壮的索要。
这么赤果果的索要。
以前的每个月,到日子栗子都会把银子给江文才,这已经成了一种固定行为,他也接受的理所当然。他从来没有觉得,栗子嫁人了,这种习惯就不存在了。
栗子是嫁人了,可江文才了解栗子的为人,心高气傲又目中无人,一心想着嫁给他,成为举人太太。
而此时的栗子又嫁了那样的丈夫,又老又懒,完全看不到希望。她所能做的就是,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才能够有更好的未来。
所以,江文才刚才那一番话,其实是在给栗子吃下定心丸,让她相信她没有被抛弃,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
只可惜,江文才千算万算,漏算了一点。
真的栗子已经被江大力在新婚当天重拳打死,而现在取代的是穿越而来的特工战栗。
这是谁也不会知道的秘密。
他的小把戏早被战栗看穿,但是并没有当场揭穿。
尽管如此,面对这样的人,战栗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她的前世是个特工,刀山火海都闯过,好几次死里逃生。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凶狠毒辣的有,虚伪做作的有。
像江文才这种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该怎么形容呢,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面对这样恶心的角色,战栗也决定让他恶心一下。
战栗掰着手指,装出委屈的样子,声音很小,但确保江文才能够听到。
“本来是有几两银子,是准备给你在私塾读书用的。”战栗说道,“可是出嫁那天被舅舅、舅娘打成重伤,费了不少心力才救回一条命,诊费、药费都花了不少,那几两银子也都花了。就这样身体还没有全好利索,如今连个活计都干不了,也挣不了银子。”
栗子这银子挣得有多不容易,江文才是知道的。栗子为了让江文才感恩戴德,没少唠叨自己的功劳。每次给银子的时候,都会絮叨上半天,说自己多么多么不容易,让他千万不能忘恩负义。
尽管当时的江文才一再指天发誓,说绝对不会背叛栗子的一番情意。结果在更有权势的县令面前,跪的这么干脆彻底。
当然,战栗如今再提这些,不是为了让江文才愧疚,而是告诉他,本来是有一笔银子,能解你的燃眉之急,可惜这个机会被你父母给毁了。
这就好比,在你重伤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人,你以为是来救你的,结果给了你一刀,最后发现这个还是你爹娘。
江文才的心情不能不用郁闷来形容。
栗子手里的银子虽说不多,却也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比起别人需要低声下气的祈求,还要还款立字据,栗子给的银子可是不需要还的。
可这样大好的机会,却被硬生生的毁了,毁在自己人手里。
江文才再也不能淡定,连个伪装的掩饰都没有,一句话没说,直接拂袖离去。
就像以前,从栗子手里取完银子,听到栗子那样的絮絮叨叨,最后嫌烦,翻个不耐烦的眼神,然后堂而皇之的离去。
哼。
看着江文才离去的背影,战栗嘴角浮起一丝讥笑,最后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茅屋里,沈不缺正聚精会神的刨着木头,他一手握着木材,不时拿到眼眉处,对下木头的表面平整度,另一边看到有不平整的地方,立刻拿刨子调整一下,他的脚底下散落一地的木屑。
战栗很不满意,“你干嘛不在外面做这些,弄的家里这么乱糟糟的。”
到目前为止,这个破烂的茅屋,还是她赖以生存的家。
比起那个虚伪的江家,比起无情暴力的战家,这个茅屋还是多那么几分人情味。
沈不缺没有回答,专心致志的干着自己的活,再接连调试记下之后,突然将木头放在桌上。
弓弩的弩身基本构造已经完成,他却没有继续,而是停下来,以非常严肃的态度审视栗子。
看了良久,问道,“江文才找你做什么?”
这不是吃醋,而是出于关心。
栗子和江文才的关系,在长流村不是秘密,沈不缺自然也知道。
只不过能在被江大力打到内出血,差点重伤不治之后,还能对江文才有所幻想,那这姑娘就不能用愚蠢来形容,那就是缺心眼了。
可寻思着,栗子打劫祁成顺再嫁祸给马长河这一手笔,虽说做的不是尽善尽美,还留有那么点破绽,可看着也不像是那么蠢的。
但感情的事情,谁知道呢。
他能为逃开那桩不满意的婚姻,直接找个这么乡野地方隐居。同样的,这个姑娘也能为了心爱的男人做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找我,肯定是为了跟我要银子。”
战栗回答的特别坦然,对于沈不缺,这个不算丈夫的丈夫,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分道扬镳,好像也没什么秘密可言。
☆、第45章 前途
沈不缺有时候觉得,栗子自从出嫁那天重伤,被救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了。虽然还是很冲动,但做事情已经能多些思考,也不如之前的那般刻薄势力,看着像是痛改前非了。
可当她这么直白的说出江文才找他是为了要银子,沈不缺一时分辨不出,这到底是给对江文才的鄙视,还是给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的施压?
但是比起是哪种原因,沈不缺更加想知道栗子的最终选择。
是直接拒绝或是一起沉沦?
沈不缺直接问道,“那你呢,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