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她擅长诡辩,沈不缺指着栗子的脑袋,轻轻敲了一下,“你啊。”
在战栗以为他无话可说,准备反身回屋里的时候,沈不缺顿了一下,然后补充道,“狡诈。”
战栗转身,瞪着他,“这叫自保。”
“所以你是承认了?”沈不缺还以为她会狡辩到底,没想到承认的这么爽快,“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一个年级不大的小姑娘,是怎么能想出打劫祁成顺,再栽赃嫁祸给马长河这件事情呢?不对,应该是能想出这个办法很简单,但你是怎么打劫成功的?”
“你蠢。”战栗傲娇的说道,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回到茅屋。
沈不缺也紧随其后跟着,将她拦在茅屋门外,“是你妇人之仁。”
战栗好奇,“怎么说?”
“我看你刚才魂不守舍,应该是事情的结果超出你的意料吧?”沈不缺分析道,“你应该一开始只是想对付马长河,结果经过马家人这么一闹,全家都折进去了,所以你是觉得愧疚?”
被沈不缺这么看穿心思,战栗倒没有隐瞒,“是又怎么样。毕竟得罪我的只是马长河,没有必要牵连到马家二老。他们那么大年纪,进去县牢走一圈,估计得脱层皮,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好说。”
“你就祈求他们别活着回来吧。”沈不缺看着战栗还不自知的额样子,扔下一句躬身钻进茅屋,在矮凳上坐下。
战栗听的一头雾水,紧跟着,“你这人怎么那么心狠手辣,马长河是马长河的事情,跟老头老太太有什么关系?”
“我问你,马长河想要卖了你,你应该是什么心态?”沈不缺问道,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战栗。
战栗想想,“我应该是害怕。”
“对,所以当想要卖了你的马长河,因为打劫入狱,你又该是什么心态?”
“高兴。”战栗想想,又改口道,“应该是欢天喜地,或者幸灾乐祸。”
“我觉得你也不笨。”沈不缺说道,“可你看你刚才是什么状态,失魂落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晾晒个衣服,还能把衣服晒到地上。”
战栗突然就意识到,她的反常沈不缺看到了,别的村民们肯定也感觉到了。
“这确实是个破绽,但是又不是非常重要的破绽,只要对马成河的案子没有影响。”
☆、第41章 影响
“确实,对马长河的案子没有影响,可是对你有影响。”
沈不缺觉得栗子肯定是没想明白,解释道,“马长河的案子,在不出现新的目击证人的情况下,不会影响最终结果。就算是有新的目击证人,为了维护祁成顺那点可怜的尊严,马长河也必定入狱。”
“那不就结了。”战栗不以为然的说道,“既然马成河肯定入狱,我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马家其他人也就无所谓了。”
“你愚蠢。”沈不缺本来觉得栗子算是聪明的,怎么今天能犯那么愚蠢的错误,“马长河入狱,跟马家二老没有关系,他们最多关上几天,过些天就能放出来。”
“马长河来茅屋闹事的时候,我为什么拦住不让你还手。我顾忌的不是马成河,怕的就是马家老头老太太。”沈不缺说道,“你要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马成河打成重伤,你看那两个老人来不来找你拼命?什么叫子不教父之过,上梁不正下梁歪,马家几个孩子教成这样,根源在两个老人身上,因为他们无赖,才教出无赖的孩子。”
战栗嗤之以鼻,一屁股坐在土炕上,有点不服气,“我还手,他们两个人就要找我拼命?你把他马七的手掌都扎穿了,怎么不见他们找你拼命?”
“那不一样。”沈不缺说道,“马七手掌是我扎的,他没有证据啊。村长都说了,这事跟我无关。但是你不一样,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人,证据确凿,他们就不能放过你。”
“呵呵。”战栗嗤笑道,“说的好像马家二老有多讲道理似的,还看证据。”
“那没办法,谁叫村长老娘的命是我救得呢。他们要是来我跟我闹,我送他们一根银针,直接送佛入西天,功德圆满。”沈不缺很自豪这一身的医术,“像他们那个年纪的人最怕什么,怕死,所以不敢轻易得罪我。”
战栗居然觉得沈不缺说的有那么一丁点道理,但还是有点地方不太明白,“可就算如此,马家二老出狱,他们也不会知道事情是我做的?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不缺有点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说了半天等于没说,怎么就在马家二老的身上一直纠结呢。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单纯呢。你在这长大的,长流村的村民什么样子你不知道。他们茶余饭后都在聊些什么,你不知道?那颗歪脖树下,被聊出多少添油加醋的故事,你应该比我清楚。”沈不缺苦口婆心的解释道,“你真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没有人看见。那是你以为的,不是别人说的。”
“马长河入狱之后,最受关注的人就是你。你又是这种状态,村民肯定会多有猜测。那么多村民,那么多双眼睛,也许他们只看见你出现在某一个地方,但是大家坐在歪脖树下一碰,完整的证据链就出来。到时候马家那一大家子无赖一起出狱,你就等着对付他们吧。”
听到沈不缺这一通解释,虽说有点牵强,但确实是未雨绸缪的打算。战栗不得不谨慎起来,“那我应该怎么做?”
“把话题抢过来,别让村民们自由发挥,在你身上做文章,让他们在马家身上找话题。”
这件事情确实是她忽略了,她做特工很多年,深居简出,很少与人来往,忽略大家追求热闹,喜欢八卦的本质。
甚至因为自我意识越来越强,逐渐摒弃原主栗子的那些潜意识里的认知,忘了这群乡亲们喜欢在闲暇之余胡侃家长里短的事情。
经过沈不缺这一点提示,战栗立刻知道自己改怎么做。
她站起身来,抱起放有脏衣服的木盆,准备去河边将脏衣服重新洗一遍。按她的打算,在路上碰见谁,都跟谁唠上几句关于马长河的事情,把话题的主动权抢到自己手里。
在战栗出茅屋之前,突然又被沈不缺叫住,“你等等,我有件事情得提醒你一下。”
战栗不解,“还有什么事?”
沈不缺招手,“你先进来。”
战栗回屋,将木盆放在脚边,在沈不缺对面坐下,做好洗耳恭听的状态。经过沈不缺刚才那一阵分析,她现在对他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我如果猜的没错的话,你想要打劫祁成顺,肯定距离县口两三公里两不靠的地方。但是你想要靠脚力追上祁成顺的马车,就肯定要穿过那一片油菜田。那些窜的有人高的油菜花杆,你怎么就知道底下没藏着什么人,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战栗越听越觉得心虚,“我当时着急,确实没注意观察周围的环境,也许忽略掉什么东西。”
沈不缺又问道,“你又知不知道,那一片油菜花田是谁的产业?”
战栗摇头表示不知,“那是谁的产业?”
“那是丁金川的产业,丁金川和县令周志成什么关系,你应该知道吧?”
战栗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丁金川就是丁举人,丁老爷,她的大姐夫朱大林就在他府里做护院。
丁金川和县令周志成的关系,整个元珙县的人都知道,那应该用狼狈为奸,蛇鼠一窝来形容。如果真有他家的长工看见,那后果可太糟糕了。
战栗突然意识到,她在田埂上找到一把断把的锄头。
按理来说,锄头只是断把,换个新的把手还能用,是不应该丢弃的,除非当时那个人就在田里,还没来得及拿回去换把。
战栗拧眉,攥紧拴手,砸了桌面,“我想,当时油菜花田里确实有人。但是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也没有人将我供出来,是不是意味着……”
意味着,那个人根本就没看见。
这是战栗的奢望之想。
“你别意味着。”沈不缺打断战栗的话,“你就做好那个人已经看见的打算,想想也许是那个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或者能在田间出现的人都身份低微,他们连丁金川都见不到,更别说县府师爷。但只要他们听说了这件事情,有机会见到丁金川或者祁成顺,肯定会把你供出去。”
战栗一下子慌了,揉搓着双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很快又豁然开朗,她反正在这个地方不会久待,等挣够了路费,她立马就离开。
天广地阔,谁还怕一个小小的县府师爷。
☆、第42章 聘礼
战栗端着木盆去河边洗衣服,每遇见一个人,都要拉住他,讲讲马长河全家被捕的事情。本来淡漠的表情,还要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就连早已经不去的歪脖树下,战栗也逼着自己出现,抓一把瓜子,站在人群堆里,听着村民们聊聊马家人全家在歪脖树下闹出的笑话。
战栗静静的听着,每次在村民们将话题引到她身上的时候,她都会适时的将话题再转移到马长河身上。再有人将话题引到她身上的话时候,她就将注意力转移里到曾经遭受迫害的寡妇身上。
那些寡妇们见得了注意的焦点,也开始大倒苦水,将赖马七曾经如何欺辱她们的事情讲出来,算是迫害已久的发泄。
既然将话题扯到寡妇身上,自然是多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有好事者诸如李保田,嬉笑问道,“赖马七爬了那么多寡妇墙头,就没一家得手的?”
引得其他村民们纷纷讪笑,气的寡妇门用手里的瓜子砸向好事者,嗔怒道,“那赖马七是啥人,你们不知道?就算跟也不能跟着马七,要跟也得跟个李大哥你这样的。”
李保田连连避远,“大姐,你话不能乱讲啊,这让我媳妇听见,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小贾媳妇看不惯李保田这么拿人开涮,帮腔说道,“哟,你的日子要过,那她们的日子就不要过了。”
李保田面上过意不去,看到人群里沉静的栗子,再想起曾经一起唠嗑胡侃的江家两口子,自从跟县太爷扯上关系之后,这种聚会就再也不参加了。
呸,忘恩负义的东西。
李保田抓了一把爪子,边磕着瓜子,边说道,“我家这日子,你们就不牢你们操心了,倒是有人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战栗一听,下意识就觉得这话是说她的。不就是嫌她穷吗,好像他李家有多富裕似的。
对于即将面临的调侃,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很淡定的扒着瓜子,将扒出的瓜子仁轻轻送到嘴里,慢慢咀嚼,竟然觉得这瓜子的味道还不错,蛮好吃的。
小贾媳妇拉了拉身边的刘小月,冲她挪挪嘴,指向栗子的方向,然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问道,“你倒是说说,是谁家的日子过不下去了。要我看,现在就马家的日子难过。咱们村只要没了马家,谁家的日子都好过。”
其他人也附和道,“说的就是啊,那马家无赖祸害了多少人,可算是遭到报应了。”
李保田故意咳嗽,把注意力再拉回来,“我跟你们说,是江家,江大力家。”
刘小月看着栗子的方向,跟小贾媳妇猜测的一样,肯定是穷的叮当响的沈不缺家日子过不下去了,怎么会是江大力家。
“保田大哥,不对吧,咱村里谁家日子不好过,也不能是江家。江家跟县太爷攀了关系,现在牛着呢,都瞧不起咱们这帮乡亲们,没瞅着现在都不咋来树下唠嗑了,这是嫌弃咱们呢。”
“小田媳妇,这你就不知道了。”李保田故弄玄虚,“你们知道祁师爷来江家谈聘礼,开了什么价吗?”
“这能开啥价,江文才是入赘,又不是娶妻,他老江家连聘礼都省了。”孙有福抢先说道,“江文才这小子还真有福气……”
先是和村里的大美人栗子不清不楚,甜言蜜语哄的她心甘情愿挣银子供他读书,现在又被县令千金看中直接入赘县府,将来那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孙有福说着,突然意识到栗子还在,便将接下来的话硬噎了下去。
“哎,这你就说错了,那祁师爷来,还真就是叫江家出聘礼。”李保田说道,“据我打听,光聘金就要了三百两,还要布匹三十尺,还有其他喜饼、喜酒按一般婚娶规格配置。”
李保田此话一出,全村哗然。
这到底是入赘,还是娶妻啊?
“李保田,这是从哪打听的消息?”
孙有福不相信,他平时去村长家很勤,从来没听村长提起。祁师爷去江家,村长也是在场的,如果真提了什么聘礼,村长不可能不知道。
“我是谁啊,长流村还能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李保田自夸,“三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他江家肯定拿不出来。江家本族是隔壁村的,江大力回去跟同族兄弟借银子时说的。他那个本族兄弟刚好跟我认识,也就告诉我了。”
自从祁师爷去过江家之后,李保田就一直想知道,江家那个入赘的儿子能给他家带来什么好处。细细打听才知道,什么好处都没得到,还倒搭几百两银子,快把李保田的大牙笑掉了。
看着江大力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就来气,索性当着乡亲们的面,把事情都抖开,看他江家还有什么脸面嚣张。
李保田说完,原本喧闹的树下,突然一片寂静。这种赔本的买卖不好夸,可是也不好嘲笑,毕竟是跟县太爷结亲,万一以后有事求着江家呢。
在全村人沉默的时候,小贾媳妇站出来,说道,“这不就是替别人养了个儿子,那还不如当初娶了栗子呢。”
她的话一出,全村人的注意到都在战栗身上,战栗被看的浑身发毛,翻了个白眼,气愤的撒了手里的爪子,甩袖离开。
在村里人看来,这是拿刀扎到栗子的心窝子上,滴着血呢。
孙有福捣捣李保田的胳膊,“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江文才入赘县府的事情,战栗倒是不关心。
豁出尊严讨换来的富贵,不是人人都有福消受。江文才虽然入赘周家,可将来的日子是好是坏,还真的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