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回巢——寻找失落的爱情
时间:2018-03-15 15:13:00

 
方氏眼皮一直在跳。
    此时已是子时,顾海还未回来。
    按着往年惯例,宫宴早已散了。今日是上元节,顾海早已回府。丫鬟已来禀报过,可她左等右等,顾海一直没回望月居。
    方氏心跳不稳,总有些不妙的预感,打发身边的丫鬟:“你去院门处,看看老爷是否回来了。”
    丫鬟应了一声,刚走至门口,门便被猛然推开。
    丫鬟被吓了一跳,一抬头,满面愠怒满目怒火的顾海映入眼帘。
    丫鬟哪里还敢吭声,立刻退了出去。屋子里其余几个丫鬟也都是伶俐之辈,纷纷退了出去。
    方氏也暗暗心惊。
    夫妻多年,她对顾海的脾气知之甚深。等闲小事,顾海绝不会动怒。他此时这般愤怒,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老爷,出什么事了?”方氏立刻迎了上去,关切地询问:“可是朝堂有变?”
    顾海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不是。”
    不是朝堂之事,肯定是家事了。
    方氏心念电闪,心里不妙的预感愈发浓重:“莫非是有人疑心莞琪的身份,传出了闲话?这可如何是好?”
    顾莞琪的身份是方氏最大的心结。
    能和女儿短暂相聚,方氏既欢喜又免不了忧心忡忡。
    一想到顾莞琪身份会曝露,方氏整个人都惊慌失措起来,下意识地抓住顾海的胳膊,声音颤抖不已:“老爷,是不是莞琪出事了?”
    确实是顾莞琪“出事”了!
    只是,和方氏想象的完全不同罢了。
    顾海纵然满心怒火,对着满目凄惶的方氏也发不出来。
    顾海深呼出一口气,按捺住心头的怒意,沉声说道:“今日在宫中赴宴,确实有人在我面前试探,想来是生了疑心。我打算明日天一亮就送莞琪离开京城,早日回晋州。”
    方氏压根没想到顾海有所隐瞒,连连点头:“老爷说的是。过一两年,再让莞琪悄悄回京。”
    她别无所求,只盼女儿能安然活下去。
    顾海看着懵懂不知的方氏,心中满是酸苦。
    老天真是捉弄人。莞琪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了沈谨言……
    不,他绝不允许!哪怕顾莞琪因此心中生怨,哪怕宫中的顾莞宁出面说情,他也绝不会退让!
    ……
    上元节的夜晚,宫中处处悬挂花灯,椒房殿里亮如白昼。
    神情木然双目通红的沈谨言,浑浑噩噩地进了椒房殿。身后的长随顾福也没了往日的机灵爱笑,面色颓唐,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
    宫女们上前来行礼,沈谨言恍若未闻,木然地迈步前行。
    顾福尚有几分理智,见沈谨言去的是皇后娘娘的寝室方向,不由得一惊,顾不得主仆之别,忙拉扯住沈谨言的衣袖,快速低语道:“公子,天色已晚,娘娘也该歇下了。公子还是明日再给娘娘请安吧!”
    这副模样若是被顾莞宁见到了,就什么都藏不住了。
    也不知沈谨言有没有听懂顾福的话中之意,在原地呆立片刻,哦了一声,转而向自己的寝室走去。
    顾福松了口气,忙跟了上去。
    进了寝室后,顾福才张口安慰道:“公子别泄气。三老爷骤然知道此事,一时气急攻心,才会动这么大火气。等过些时日,想来就会好了。”
    这些话听着实在底气不足,便连顾福自己也觉得没什么说服力,硬着头皮继续劝道:“实在不济,公子便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娘娘素来最疼公子,定会为公子撑腰做主。”
    沈谨言沉默许久,才低声道:“你什么都不用再说。这件事,以后也别再提起。”
    顾福一惊,霍然抬头:“公子……”
    沈谨言一脸寂寥荒芜,目光空荡茫然,令人心酸:“顾福,你先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顾福鼻子一酸,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他没再吭声,悄然退出门外。
    沈谨言静静地站在那儿,背影满是萧索。
    ……
    顾莞宁也未入眠。
    沈谨言刚回宫,今晚定北侯府门外发生的事便已传进她耳中。
    沈谨言和顾莞琪感情升温之快,出人意料。
    顾海的勃然大怒,却早已在她意料之中。
    顾海看似随和风趣,实则性情坚毅,也有着顾家人特有的骄傲和固执。认准了的事,谁也休想说服他退让。
    他痛恨沈氏,痛恨沈家,更痛恨带给顾家耻辱的沈谨言!如果没有她的全力相护,顾海早已暗中动手,沈谨言根本活不到今时今日。
    今晚顾海亲眼目睹沈谨言和顾莞琪同乘一辆马车,其震怒可想而知。
    “怎么还没睡?”萧诩忙了一整日,精力不济,已昏昏欲睡。
    顾莞宁略略转头,温声道:“你先睡。”
    温暖的烛火下,顾莞宁的俏脸一如往常平静。萧诩十分困乏,很快闭上双目。顾莞宁细心地为他掖好被褥,然后躺了下来。
    便是身为中宫皇后,也有力有不逮之事。
    这一团乱麻,她不能去碰,也不能去解。
    ……
    隔日,沈谨言告病未露面。
    顾莞琪被送离京城。
    顾莞宁知晓此事后,去了沈谨言的屋子。
    沈谨言不是装病,一夜未眠,思绪百转千回,引起高烧。医者不自医,心疼爱徒的徐沧亲自为沈谨言看诊。
    顾莞宁来的时候,徐沧正低声数落沈谨言:“……亏得你学医多年,竟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再过数日大军就要启程去边关。你偏在此时病了,还有何体力奔波赶路?”
    沈谨言被训得满面通红,乖乖认错:“师父教训的是,是我一时疏忽大意了。这几日我一定按时喝药休息,争取早日痊愈,不会耽误行军。”
    一张恹恹无力的俊脸满是羞惭和自责。
    徐沧见沈谨言这副模样,也说不下去了,长叹一声。
    就在此时,顾莞宁来了。
    徐沧正欲上前行礼,顾莞宁已温声道:“本宫和阿言有话要说,还请徐太医暂避片刻。”
    徐沧微微一惊,却未出声,行了一礼,很快退了出去。
    顾莞宁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双目凝望着沈谨言。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乱麻(二)
 
顾莞宁的眼眸明亮而锐利,如明镜一般。
    沈谨言心中一颤,没勇气和她对视,迅速垂下头。
    顾莞宁微微叹了口气:“阿言,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姐姐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巨大的苦涩瞬间袭上心头。似有锋利的刀刃不停地刺穿他的胸膛,鲜血淋漓,痛不可当……
    可是,他已不再是不解事的孩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遇到挫折便落泪哭诉,寻求依靠了。
    沈谨言将眼角边的泪水逼退,低声道:“姐姐,我自己的事,你便让我自己来解决吧!”
    顾莞宁又是一声叹息:“别的事,我都能帮你。唯有此事,我无能为力。”
    “我自问行事无愧于人。却在四妹之事上,对三叔三婶多有亏欠。四妹更名易姓,不再是顾家女儿。三叔心里比谁都痛苦。”
    “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容你和四妹在一起。我也没脸向三叔张口求情。”
    “对不起,姐姐明知你痛苦,也无法帮你。”
    沈谨言还是忍不住哭了:“姐姐,你别这么说。是我不好,不该对她动心。”
    早知如此,去岁末的那一天,他不该出宫,不该去八方客栈。
    或许,这是他命中该有的惩罚。让他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姑娘,求之不得,永远为之痛苦。
    顾莞宁目中闪过一丝水光,轻轻搂过沈谨言。
    沈谨言失声痛哭起来。
    ……
    沈谨言这一病倒,萧诩到底还是猜出了原委:“是不是三叔不允?”
    顾莞宁没有说话的心情,点了点头。
    萧诩也无法出言安慰。
    顾莞琪之事,是顾莞宁无法释怀的心结。他这个一朝天子,对顾家也有亏欠。没有立场对此事发表任何意见。
    夫妻沉默对视片刻。
    顾莞宁打起精神说道:“四妹已经离京,阿言也会很快离开京城,远赴边军。两人相隔遥远,没有见面的机会,想来很快就会忘了彼此。”
    但愿如此。
    萧诩暗叹一声,轻声安抚顾莞宁:“你也别为此事耿耿于怀了。以后顾家人进宫,你只当没有此事,免得彼此尴尬。”
    顾莞宁沉默片刻道:“这倒不必忧心。以三叔的性子,一定会将此事瞒得严严实实,绝不会露出半点口风。便是三婶,也会被瞒在鼓里。”
    ……
    顾莞宁所料半点不错。
    方氏从头至尾都被瞒在鼓里,根本不知顾莞琪和沈谨言之间的事。
    顾莞琪离京后,方氏难过唏嘘几日,便也渐渐释怀。想到以后顾莞琪能以齐婉儿的身份进京小住,心中颇为几分安慰。
    定北侯府中,唯有太夫人知晓此事。
    顾莞琪离京十日,顾海才将此事的原委告诉太夫人。
    太夫人听完之后,也是一脸震惊错愕,脱口而出道:“老天!他们两人怎么能……我绝不同意!”
    她可以说服自己不再去厌恶痛恨沈谨言,却无法接受沈谨言成为顾家孙婿。
    绝无可能!
    顾海见太夫人和自己站同一阵线,心中十分欣慰,沉声道:“我和母亲的想法一般无二。莞琪嫁给谁都行,就是不能和沈谨言有所牵扯。”
    “定北侯府因沈谨言,已受尽耻笑。莞琪的真实身份,总有人能猜出几分。若任由他们两人在一起,我们顾家还有何颜面在京城立足?”
    “所以,我断然不会允许他们再见面。”
    太夫人深深地看了顾海一眼:“怪不得你这么急着让莞琪离京。”
    太夫人心中早有猜疑,只是没吭声罢了。
    顾海无奈苦笑:“我也是没办法。莞琪那丫头,这几年在外行走,既有主见,心气又大。上元节那一晚和我争执不休。我不敢再让她留在京城,免得闹出动静,被人察觉。”
    太夫人默然无语。
    过了许久,太夫人才低声道:“宁姐儿也该知道此事了。”
    顾海目光一闪,神色坚定:“此事我已下定决心。便是她张口,我也绝不退让。”
    太夫人却道:“以宁姐儿的性子,绝不会过问此事,只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顾海也沉默下来。
    真是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好在再过几日,大军就要开拔。沈谨言也会随大军去边关。只要沈谨言离开京城,这一团乱麻,便可以搁置不理。
    ……
    一转眼,便出了正月。
    顾谨行出发之日在即,崔珺瑶忙碌着为他收拾衣物行李,细心体贴地连沿途的吃食都准备好了。
    顾谨行又觉窝心又是心疼:“你怀着身孕,仔细身体。”
    崔珺瑶抿唇一笑:“小日子才迟了几日,还未能确定是否真的有孕呢!”
    顾谨行扬眉笑道:“我这个当爹的心中有数,必是种了儿子在你肚中。”
    崔珺瑶红着脸,啐了顾谨行一口:“说话越发没边没际了。这种话也好意思说得出口,亏你还是堂堂定北侯。”
    “定北侯怎么了!”顾谨行理直气壮地应了回去:“夫妻闺房之中,还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难道还要板着脸孔不成!”
    崔珺瑶被逗乐了。
    顾谨行看着笑颜如花的娇妻,心里又是甜蜜又是不舍。
    他上前一步,将崔珺瑶搂在怀中,低声轻语道:“阿瑶,我这次离京,不知何时能归来,不知何日夫妻能重聚首。我实在放心不下你……”
    一只温软的手轻轻掩住了他的嘴。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崔珺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顾谨行,目光温柔而坚定:“你我夫妻一心,便已足够。”
    便是相隔千里,也无法阻隔你我的思念和情意。
    顾谨行心中既酸又甜,手下稍稍用力,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声音也愈发低沉:“有妻如此,夫复何求。阿瑶,我今生能娶你为妻,实在是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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