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博士重生到民国守旧家庭——唯刀百辟
时间:2018-03-15 15:21:51

  转过长廊,费怡抱歉道:“想学洋人大胆开放泡中国军官,可惜十二岁才跟她母亲学会讲法语。”
  “既漂亮,又大胆活泼,谁不喜欢?可惜我大哥早有婚约,算有缘无分。”
  费怡叹口气,无比艳羡的看向她,“我们这一屋女孩,学不成中式淑女的止雅,学不来洋妇的泼辣,中不成西不就,最可怜。多希望自己母亲是个地地道道内宅闺秀,也赐我一双黑白分明眼。”
  她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安慰,“别妄自菲薄。兴许许多年后,混血小孩天生高人一等,轻松博得人人偏爱。”
  费怡自嘲:“混血?杂种罢了。”
  殖民侵略年代阶级分明的产物,连美都是罪过。
  她叹口气。
  过了阵,费怡又好似松口气:“弥雅自小到大很少像今天这样失礼。不过我反倒放心……本以为她自去年起随她那名蒋先生四处出双入对,早已……还好,那蒋先生还算是个难得绅士。”
  她被费怡一语点醒,这才陡然醒转:啊,原来我已经彻底变成女人,真是个全新人生体验。
  两人一起来到角落两面靠海港的房间,除开临山的窗边,以捕鱼的粗绳结着一张吊床;除此以外,看不出半点屋主人的喜好。窗明几净,白墙白床,透窗而入的光线是海天一色的蓝,洁净得宛如屋主人是个性冷淡。
  她走至绳床上坐下,荡秋千似的晃出去,贴近的一面墙上挂着两张装裱好的相片。
  第一张摄于威廉二世大教堂。无袖长旗袍的高挑女士,长卷发束以丝巾束在脑后,气质极佳,笑容婉转自信,将及腰高、一身气派衬衫马靴的男童搂在怀里。
  一看到那位女士沉郁双眸,楚望立刻明白谢择益眼睛生得像谁。
  她不由微笑:这张照片实在珍贵,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
  费怡说:“很美吧?很少见到如此笑容自信大方的东方美人。听说爸爸年轻时追求夫人,曾四处遣人去她买过布料的布庄,夫人买什么料子,爸爸也买一色的花式,裁下来做成各种花里胡哨的领带,终于有一天碰上夫人时,领带‘碰巧’与夫人的旗袍是同款花色,立刻主动上前搭讪……即使至今,仍留存着无数条花里胡哨的领带,时时佩戴,从不怕人笑话……当然,也没人敢。”
  第二张不知由谁抓拍,十五岁上下的少年身着短袖衬衫,纽扣胡乱解开;一条印花短裤,趿拉一双拖鞋走在不知何处沙滩旁大道上,手里拿着一瓶可口可乐,中分黑发被风吹得凌乱。不知由谁呼唤,突然回头来,嘴里衔着吸管对着镜头,姿态懒倦,笑容肆意。
  那笑里的张狂少年气极具感染力,仿佛能立刻穿透相纸。
  楚望也不由得露出微笑。
  费怡在一旁解释说道:“那时Zoe刚从英国回来,脾气大得很。请来摄影师父拍全家福,只缺他一人,众人载着硕大摄影机开车追到海边去只为给他拍照片。从前只挂着左侧那一张。后来爸爸看这张实在好看,死活叫人给他并排挂在这里——都是他去美国以后的事了,兴许他至今都没来得及发现。”
  楚望偏着头,回想起在乔公馆窗外第一次见他的情形——那时大约已懂得如何掩藏周身锋芒,以一双眼睛去洞察世情。
  回过头来,见费怡仍立在屋中央,她轻轻咦一声。
  费怡立刻笑说道:“Zoe不喜欢有人进他房间,也不许碰他东西——这也是爸爸订的规矩,不知是否也是他提出的意见,就像他不喜欢有人称呼他小名。”
  她试探一问:“……阿正?”
  费怡点头,立刻微笑了,说,“Zoe六岁时,夫人去世,他作了首英文诗抗议爸爸,同时抗议任何人叫他‘阿正’。”
  楚望立刻来了兴致:“什么诗?”
  费怡吃力想了想,“不大记得了。似乎有几句叫做:‘等我以后有了妻子,决不使第二个女人出现使她生气;陪她去所有有趣的地方,而非‘明年我就来伦敦接你’;那时我已足够高大,能让她坐在肩上偷看邻居吵架,替她摘取篱笆最顶上的蔷薇;同她讲话时会低头弯腰,任何事都会温柔耐心……我会在新婚之夜问她是否喜欢与我亲吻,只准许她一个人叫我的名字为‘阿正’……’”
  楚望“哎呀”一声,想不到谢择益还有这样的纯情年代,不由咯咯直笑。
  门外轻轻叩响,谢择益一手扶靠门框问道:“什么使你这么开心?”
  她轻声问:“就要出发了么?”
  他嗯了一声,“如无例外,下周二一早。”
  费怡说:“我去厨房看一看菜几时做好。”
  谢费怡闪身出去,谢择益走进屋来,拢上房门。
  她在绳床上晃荡,突然轻轻叫一声,“阿正。”
  谢择益脚步一顿,“怎么了?”
  她控制不住,又是一声,“阿正。”
  谢择益望向她,“嗯。”
  “过来让我抱一抱你。”
  谢择益微笑,走过来将她整个箍进怀里。
  她将脸贴着他胸口,“阿正。”
  感受到谢择益叹息自胸腔传来,“谢太太,你这样……”
  “嗯?”
  “……会使我忍不住想要犯罪。”
  谢择益单手托着她的腰,将她整个抱离绳床,噙住嘴唇吻了上去。
  她脚尖离地,失去支撑,被他亲得“呜——”了一声。
  谢择益扣住她脑后头发,低头,嘴唇向脖颈寻去。
  她有点慌乱,大喊:“谢,谢择益!”
  谢择益声音颇为无辜:“嗯?”
  “你这样我会变得很奇怪……”
  瓮声瓮气的低音从她颈间传来,“不喜欢么?”
  她立刻失语。
  女佣及时敲门:“请少爷少奶下楼用餐。”
  谢择益唔一声,回头答应:“立刻就来。”
  她趁机从他怀里溜出来。
  谢择益从后头微笑跟上。
  刚下得楼梯,便听得谢爵士教训两名吵架姨太的声音远远传来:“Ana与Felicia今日又顶颈呀?”
  两名姨太各自嘀咕了许多声。
  弥雅与一位妹妹即刻为各自母亲开脱:“她两最要好,拌嘴罢了!”
  “对嘛,一家人,最紧要的就是开开心心。”
  楚望脸上立刻又挂上微笑。
  谢爵士哼哼两声,“Zoe与Linzy喺边?”
  费怡笑道:“那不是来了?”
  谢择益从后头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落座。
  席间众人目光皆落在她身上,神情各异。弥雅立刻热情示好,吩咐女佣,“替少奶盛两块蒸沙鳎鱼。”
  费怡以眼神制止女佣,不动神色让女佣盛了两大盅老火杜蓉猪腰汤放到两人面前,柔声说道:“先喝汤。”
  她埋下头,强装淡定的喝起汤来。
  谢爵士突然问道:“几日就走咗?”
  谢择益喝着汤,随意应了一声。
  一名姨太顿时来献殷勤:“那可要多做一些你爱吃的菜。家里的菜,往后就难吃到了!”
  周围几日连忙附和。
  楚望勉强将听力从广东话切换作德语,强忍笑意,心想,打小生活在这样语种驳杂的日常环境,实在很难不练成精通十国语种的语言天才。
  她尝试了一下阿开师傅的通菜与青红萝卜汤,突然心中一动,抬头问道:“能否问阿开师傅讨要一份虾酱通菜与骨汤的食谱?”
  桌上众人一愣,费怡立刻笑着说道:“当然!”尔后唤来女佣:“去请阿开师傅。”
  楚望抬头去看谢择益,发现他正手执汤盅与勺子静静盯着自己,带着点笑意。
  见着这一点笑,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竟从未试着了解过任何人的口味偏好。
  这是第一次,仿佛开了窍。
  人心都是肉长的,没人会不渴望付出的柔情能得到温柔回应。
  谢爵士看着这小两口眉来眼去,实在乐的开怀。
  当初不过以为谢家理承了她这份救命大恩,理当将她当做恩人。
  直至此刻方知不止是恩情——这两人两情相悦。
  谢爵士至此彻底放下悬着的一颗心,眉开眼笑,心满意足的唤来管家与女佣,作主去替儿子儿媳打点行装。
 
 
第141章 〇六三  终章·关山月
  她本以为工程师基地的邀请会来得更郑重一些, 比如一封热情洋溢的超长动员信, 比如派遣一名要员上门亲口转述……
  然而她得到的所有通知全部来自于一句:“下周二一早。”
  而谢择益告诉她,他所知全部也不多于这一句。
  兴许有, 也是军队内部信息, 需要与他们这类“工程师”一早划清界限。
  放在以前,一个美军大校在香港这种谍战高发地, 在一名英军中校家门口畅所欲言半小时, 搞不好立刻就被投入大狱严刑逼供。如今两人如此堂而皇之,毫不避嫌,也说不好是谁的功劳。
  总之, 这两人聊天内容肯定远远多于“下周二一早”。
  楚望不由喟叹:还没抵达基地呢,便要区别对待, 先划清三八线, 隔阂由此产生,实在十分不利于内部团结。
  当然,也不大有利于夫妻生活。
  葛太太考虑得就要直白单纯得多了。听说他两不过只余数日时间待在香港, 十分不解,“只七八日婚假?什么事急成这样?”
  她只好这样安慰葛太:“这一去长途漫漫,全当蜜月旅行。”
  葛太太道:“谁蜜月一去度三年?”
  她顿时哑口无言,“那只是我随口胡诌, 也不一定是三年……”
  “究竟几年?”
  究竟几年,实在要集齐天时地利人和,还得抗压能力过硬,她哪里说得准。
  几日里葛太太见她便问, 她实在无法应付,即刻抱头鼠窜。
  幸好谢择益及时搭救,陪葛太太打几晚马吊的功夫,不知说了什么花言巧语,立刻将她哄得高高兴兴,早出晚归张罗着替她收拾行装,半点阴云也不见得。
  她难得好奇得紧,想叫谢择益私底下传授给她,哪知他临行前几日忙的几乎找不着人影。
  一日趁葛太太出门功夫,牌桌上问蒋先生与弥雅,蒋先生问她:“确定要听?”
  她犹疑着点头。
  两人交换神色,弥雅立刻笑到不能自已。
  蒋先生咳嗽两声:“谢少在牌桌上信誓旦旦同葛太宣布:保证一年至少生一个。若是多到超支,立刻托人以飞机寄送回香港葛公馆,一语将葛太哄至眉开眼笑。”
  讲完这番话,连蒋先生也不由面带微笑。
  她知道那日来葛公馆打牌的究竟有多少人。此时此刻,她只无比庆幸自己即将离开此地,否则不知要被调侃多少年。
  她想了想,决定提前预祝了眼前这颇不厚道的两人新婚愉快,并邀请蒋先生参与一场为期三年五载的豪赌,赌她与谢择益回到香港时,看到时候究竟姓蒋的小孩子多,还是姓谢的多。
  弥雅脸红到耳根。
  蒋先生笑了,“大婚不过才几日,三小姐实在嘴皮子功夫见长。”
  尔后以目前底价并不算的太贵、地处人烟稀少的英皇道郊区一块地皮为赌注应她邀约。
  这价钱,等过个几年,可说不准。
  虽说谢择益与她都知道只是一时玩笑话,但这话葛太太听起来实在受用。所以即使专诚以一只硕大藤箱来替她装中药,却也再三嘱咐:“干燥存储,足够一年半载……但若是觉得身体与时机都合适,将药停下也无妨。”
  她点头答应。
  出行一切用品均由葛太太打点,除此之外,她自己倒没什么特意要带的东西。只是出行前特意去三联书店买来十余本线装《三侠五义》《永庆升平》与《蜀山剑侠传》,稍作整改,与钢笔一同随手丢进箱笼,再不理其他事。
  葛太太见状,只随口嘀咕一句:“什么时候喜欢看起小说来了?”也并没觉得奇怪,随她去。
  临别前,一通电话从槟榔屿致过来。
  真真显然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走了,准备好一堆话全部作废,哽咽了半天,楚望反倒不知要说什么安慰她。
  末了,她自己倒自我安慰道:“也好,过个几年我也大学毕业,嘿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时候切莫再笑我虚长你两岁,白吃几年饭。”
  槟榔屿除开海军与陆军基地,其余地方并未与香港通电话。切尔斯为她争取到短暂机会,但总没办法在越洋电话里头讲太多话。
  挂断电话,抬头,正对着一张相框,里头裱着那张花里胡哨的结婚证明,上头分明写着:四月二十九日于槟榔屿登记结婚。
  她心里暗自叹口气。这无赖,她连槟榔屿都没去过呢,怎么就给他连身带心拐骗去了。
  往花园里头望去,谢择益正将一应行李从屋中搬入车里。
  她推开窗户大喊一声:“谢先生!”
  谢择益一身浅色短衫给汗浸得湿透,立在日头底下,回头来时给日头晒得睁不开眼,脸上挂起微笑。
  她立刻就想:算了算了,不亏不亏。
  春日海边西晒里头,枕着落山的太阳,在临海窗边抱着枕头打个盹,浑然不觉天上星辰斗转。
  再睁眼,谢择益俯身看她,轻声问道:“谢太太,仔细想想,还有什么行李落下?”
  她摇摇头。
  他在她脸颊上亲一口:“那么只差最后一件了。”
  说罢将她人与枕头一同抱起从屋里走出花园,放在副驾驶室座上。锁匙交给谢宅管家,嘱咐几句,拥抱过后,转身钻入驾驶室,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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