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博士重生到民国守旧家庭——唯刀百辟
时间:2018-03-15 15:21:51

  总不能心领日本的好意,但是仁科芳雄博士与他优秀的团队就请免了,将他再退回日本去。
  这不可能。
  他对于科研能力了然于心、又与玻尔有过共事情谊;再者,别人后面一位少佐带着士官在这个周一早晨来个突然袭击。来都来了,怎么叫人打道回府?
  研究院I组以外早就有不少人对她的学历表示不解与不满;平日里私底下的窃窃私语的议论着,在今天终于找到突破口:你看起来没什么益处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做个害群之马,使我们这么久的心血付之一炬?
  难怪从楼下上来,人人见了她都是一副恨不得手撕了她的模样。
  连平日看起来相处颇友好的I组也有人不耐烦抬头来问:“不销毁研究资料,还愣着做什么?”
  另一位丹麦物理学家笑道:“她的研究资料也没有什么大用处,除了涉及敏感词的部分,销毁与否也没什么所谓。”
  玻尔手里拿着她的研究资料转过头去,厉声问道:“自己的事已经做好了,就开始管起别人的闲事了吗?”
  奥本海默见她神情不对,走进前来低声问:“想起什么了,是吗?”
  她呆呆盯着前面,脸上浮起一点点笑意,嘴里念念有词:“来都来了……”
  “什么来都来了?”
  外头门铃响起,所有人都以为日本人来了,便不禁加快手中动作。
  玻尔环视周遭一圈,顿了顿,面不改色去开门。
  门打开,外头却仅仅立着一位谢择益。
  谢择益周一以前就与玻尔打过照面,因为担心日本要野心勃勃的增兵,英国先发制人,将他调了过来。为此还给他升了个衔,肩上一粗一细两道杠变作两道大粗杠。上尉大人火急火燎的赶来却不为别的事,单单招招手,只把楚望叫了出去。
  一早汴杰明打过招呼,故而在这里见到他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这个当口突然将她叫了出去,她也不免心中疑窦重重。
  谢择益在长廊上等她。她出门瞬间,后头隔音门关上之前,她听到一句讥诮:“哦,这不是她那位英国情人吗?”
  而此时,她心中已无暇顾它。三两步走到谢择益面前,谢择益却不看她,下巴一顿,示意她往楼下看。这个地方视野极好,刚好能看到研究院正门下头停着五六部德国车。日本兵打头阵,后头的大班亲自开门将戴眼镜的科学家请了下来,正是仁科芳雄。INFT的名义院长,那位长得像老去的洋娃娃似的犹太老头亲自去迎,不时便将那一行人带进研究院。
  另一行日本兵断后,为首的那个少佐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那张脸即使化作灰她都认得。
  “你说的那一个少佐,是这一个?”
  “是他。”
  “看来你引起他的关注,否则怎可能这么巧。”
  “他关注的不是我,而是我背后这栋研究院。”
  “你怎么想?”
  “想什么?”
  “准备好了吗?”
  谢择益难得语气有些急迫。过去人人都道把守研究院是个闲差,他为了方便执行葛太太交给他的任务,也曾递申请要请调来这里,不过一直没批;上周末突然准了,没想到批下来之后,闲差一到他手头便成了个烫手山芋。卢瑟福向乔治六世请拨一大笔资金,除此之外,他自己又贴补巨额研究款项,又邀请世界各地物理巨头来到这远东第一城市。到底研究什么,除了这栋楼极少数人以外,很难有人能懂得;但是这东西的价值,早在他们来到这里这天起,便已经昭然若揭。
  如今日本人来探囊取物,到底要怎么守护?毫不犹豫的接纳、采用,是抗争,亦或是放弃?
  他也十分棘手。
  她却一点都不紧张,脸上带着笑:“你知道那天晚上的案子没通过审查时,审查官对我说了句什么吗?”
  他问,“什么?”
  “他说:‘但是,女士,你本人是在我们的律法庇护范围以内的。’”她瞳孔因兴奋而微微发亮,“他说:‘如果是你,他们一定追究到底。’”
  谢择益声音有些冷,盯着她,问:“你想干什么?”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意识到对面的人声音与语气都沉到谷底,自顾自的笑着说:“记得那位索米尔先生吗,卢卡的爱人。他回巴黎时,我曾问他:‘倘若有下一次战争,你还愿意为将你伤透心的国家效忠吗?’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随便多少次,随便什么时候,他万死不辞,生死肉骨。’”
  她这些热切、激动的源头他统统都体会不到。此时只想迎头一盆凉水泼下去,好叫这个女人冷静下来,理智一点,想想清楚事情后果。他以为林三小姐是个聪明人,谁知道只懂得为自己一腔不切实际的情怀与理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冲动且不计后果的愚蠢行径。
  他盯着她说,“你知道吗,我现在有点后悔。”
  她也盯着他微笑道:“后悔从葛太太手里接管我,是吗?”
  “是的。非常后悔。”
  他以为她能像别的中国式“大家闺秀”一样安分守己、聪慧得体,还能听从一些善意的建议与忠告……这样,他只需要在闲的时候提着她的笼子带她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看一看本土的人情风物,最多在最安全的时候打开笼门,让她在可见范围以内稍稍飞高一点,也无所谓。
  哪知道,葛太太交到他手中的,根本不是只笼中雀,而是只不定时炸弹,随时随地,爆发得随心所欲,炸得你猝不及防。
  他非常后悔,想立刻撒手不管了,将她送回她来时的地方去。
  两人站的地方正对着楼梯。不远处,一行日本人已经走了上来。两人视若无睹的盯着彼此,谢择益缓缓问道:“看来你心里早有计划,也知道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是么?”
  “是的。”她说。
  “那么祝你好运,”他冷笑道:“也请允许我告诉葛太太,从现在起,你的事我不管了,管不了。谢择益负不起你这这么大个责任。”
  不及她回答,不远处飘来一句阴阳怪气的美式英文:“谢中……噢不,上尉,久仰久仰。”
  谢择益本阴沉着脸,一扭头,立马换作一副阳光明媚的模样,笑着说:“自然是为了衬得起……呃,抱歉?”
  少佐面不改色:“佐久间一郎。”
  “佐久间少佐,久仰。”他恍然大悟,紧接着又是一句,“请问,佐久间象山是你什么人?”
  “鄙人曾祖父。”
  “哦,”谢择益学着楚望的语气,看了看他,微笑道:“你与他不大相像。”
  “是吗?”因为巨大身高差距,少佐不得不吃力仰着头,脸上笑道,“可从小到大,在日本,人人都说我与他最像。”
  谢择益笑容一成不变:“那么我会建议他们到日本以外的地方看一看。比如上海,福州路,或许他们会改变主意。”
  少佐脸上先是一黑,尔后从黑里释出一个笑:“哦,谢中……上尉看来有什么体己的人儿在那里有过让人叹惋的遭遇。”
  楚望现在没心情和他计较这个。满脑子别的事,正要抬脚走人,将舞台留给这两位去剑拔弩张时,少佐却突然跨到她跟前挡住她的去路。
  先是说道:“等等。”
  接着捏着她的肩膀将她掉转了个个儿,使她面对着谢择益。
  又越过她看了看谢择益,突然的笑了:“我就说嘛。上海这龙潭虎穴,想要留住生意、打好关系,凭中国人那点子本事,不用点子美人计怎么行?否则,一个没留过洋读过博的女研究员,为什么偏偏一枝独秀的出现在了这里。是吧,谢……上尉?”
  谢择益盯着她,满腔怒火,眼里却噙着一点子嘲讽的笑,那笑里面似乎是在说:你真的想好打算怎么自讨苦吃了吗?
  陆军少校与另一位少佐带着几个人将大班与日本科学家们带上了五楼。谢择益压低声音说:“一点点忠告:术业有专攻。不该管的事切莫插手,不懂的东西不要妄加评判,否则很容易变作笑柄。”
  说罢转过头,冲少校毕恭毕敬的敬了个礼。
  大班突然问道:“这位女士是?”
  I组大门打开,奥本海默皱着眉头喊道:“Linzy,你还在那里做什么!”
  “这位女科学家,正是我向大班提及过的那一位……”
  少佐突然灵感来了,一伸胳膊,举止轻浮正要将她揽过来向大家作介绍,却比不过谢择益比他反应更快,手更长一些。
  无比明显的自然优势下,谢择益轻轻松松伸手将她往实验室方向一推,少佐的胳膊无比尴尬的扑了个空。
  等见她大步跑进实验室里,大门关上,谢择益才不急不慢,有礼有节的用英文介绍说:“这是I组。因为这是皇家学会极高级机密,他们主要工作是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也希望无关人等不要打扰。”
  一名中国翻译快速做着英译日的翻译。
  少佐英文极好,接着笑着说:“既然我们听不懂,那么听了也无益。”又为仁科芳雄等人让出一片位置,“那么我们的仁科博士,能不能算作相关人等?”
  大班突然无比严肃的用日文讲了句话。翻译道:“如若不能,那么请为我们解释一下,接纳无名之辈,却将大名鼎鼎的仁科教授拒之门外的理由?”
  谢择益正要讲话,少校突然瞪他一眼,打断道:“也许玻尔博士能给我们答案。”
  ……
  I组众人从虚掩的房门口听着这一切。仍旧还残余诸多手稿来不及销毁,许多数据来不及记忆。
  玻尔找不到任何理由要将仁科芳雄拒之门外。
  甚至还有人有闲心去妄议她:这个东方女人,不仅没什么用处,还四处惹是生非。
  楚望抬头盯着奥本海默,轻声说,“他们来都来了。”
  他仍旧有一丝不解:“你的意思是?”
  实验进展到这里,她提点到这种程度上,如果连奥本海默都点不透,那么,世上绝不会有旁人能理解过来。
  资料不用销毁,只需要她稍加修改,以几句话多加润色。那么,这所有的实验进展,会立马指向另一个方向!
  在这短短几分钟里拯救这里所有的资料,只有她能做到,只有她!
  如果将任何一位二十一世纪优秀的物理学生送往二十世纪初页,他们会成为什么?
  他们人人都是惊世武器,是绝世神功,怀揣惊才绝艳的宝藏。
  这些宝藏,威力大过《九阴真经》《葵花宝典》;他们思想即是利刃宝刀,一经问世,必定群雄起而夺之。
  可是没人能比他们更会使用这把武器。
  她笑着说道:“来都来了,总不好让人空手而回。”
  她压低声音,向束手无策玻尔吐出一个词,一句话:“慢中子。我们的研究方向是,慢反应堆,是不是?”
  她看见玻尔琥珀色瞳孔里从不解,慢慢变为讶异,一点点恍然大悟之后,只剩下震撼!
  紧接着,他打开城门走了出去,轻咳两声,语气无比平静说:“I组欢迎日本大班与仁科博士。如果你们愿意,我将请我最优秀的研究员向你们粗略转述近来的研究成果。不过尚在理论初期,有诸多不成熟之处。”
  见他如此坦然,走廊上诸多人都吃了一惊。
  玻尔作了个“请”的动作,先将日本科学家们请了进来。
  英国少校与中尉,日本大班与少佐仍旧在外头僵持着。玻尔仍旧保持刚才的姿势一成不变,大班与少校互请了一次,少佐再请了谢择益一次,四人这才紧随其后进了I组。
  隔音门关上,往常空旷的实验室里突然坐满了。熟悉的与不熟悉的,庇护者与不速之客……豺狼虎豹齐聚一堂,I组成员人人噤若寒蝉。
  玻尔一抬眉,向楚望投去一个眼神。
  她接住这个眼神,点点头,拿着自己的实验数据走到了黑板前面,像她刚读博时,作为教授的代课讲师,第一次站在大学生们面前时那样。
  她先看向仁科芳雄:“二十年前,爱因斯坦预言过‘原子核中存在巨大的能量’。十年前,另一位物理学家也说:‘人类立在巨大能量源之上,之可惜人类找不到利用它的方法’。一年前,我的老师徐来发现了这一点,致信给卢瑟福教授,信中陈述了这一点,并经由他,邀请了世上许多位著名的物理学、化学及数学家前来上海。我有幸得他提点,成为这伟大项目中的一份子。”
  紧接着,她在黑板上画了个圈,说:“有一样东西,在发生某种反应时,会产生巨大能量。如果将这种能量有效利用起来,那么只需要一克,却能与三吨优质煤,或者两百千克航空煤油匹敌。”
  她死死盯着大班,用英文说道:“只需一克,等于法租界华商电器公司六个发电机组,叫这整座上海城随时随地奢靡无度亮作不夜城!”
  她只篡改了一点点,给这数周里的快中子加上阻力以后,所有计算都从不可控反应偏向可控核反应。他们不是在计算制造武器,而是在试图推动利用可供人类用电的巨大能量源,只要她在心里默算一边,再巧舌如簧的将芝加哥堆的简要过程复述一次,所有数据无需销毁!
  听完翻译以后,大班眼睛都亮了,竟先于仁科芳雄追用日语追问道:“什么东西?”
  这一句她听懂了。
  她早就知道,以上这番话,全世界没人比日本人更急迫的需要、更感兴趣。她微微眯起眼睛,接着说:“这是我的老师与英国皇家学会所得到的原理,是属于中国的财产。任何交易都是公平的,如今英国正在同我们的国家政府商谈一个适当的条件。那么我想请问尊敬的大班,你们所能提供的条件与诚意是什么?”
  大班突然强词夺理:“科学无国界!”
  她微笑道:“可是侵略与抢夺,不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国界?请问你们今天是来商谈,还是来抢夺!”她看向谢择益与少校方向:“英国是知道这个秘密的厉害之处的。为此,他们也向我们提供了他们的诚意,向我们展示一个礼仪廉耻之邦应有的彬彬有礼,那么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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