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吟——弱水千流
时间:2018-03-16 15:52:26

  “不是。”
  “这不是那不是,到底为什么?”阮母有点生气了。
  “因为性格不合。”阮念初抬眸看向阮母,一字一顿道:“他性格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他。”
  阮母听她说完就放松下来,好笑道:“性格这东西是磨合出来的。我觉得厉腾挺喜欢你。你喝得那么醉,又疯又闹跟要拆房子似的,他都没嫌你烦。我也觉得你挺喜欢他,否则昨晚也不会抱着人家不让他走。”
  “……”
  阮念初惊得手指都抖了下,“我抱着他不让他走?”
  “可不是。”
  她闭眼捏了捏眉心,无语。由此可见,酒这玩意儿真是万恶之源。
  阮母继续:“行了,小年轻,闹别扭很正常,别动不动就提分手。妈妈告诉你,总之我很欣赏厉腾。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你就必须给我好好跟他处对象。马上二十六的人了,还当自己十七八呢?”
  对此,阮念初选择左耳进,右耳出,蒙上被子睡大觉。和厉腾相处的这个把月,她是真的累。那人阴晴不定反复无常,今天说喜欢你,明天说不定就又对你冷若冰霜。
  跟神经病谈恋爱,谁爱去谁去,反正她是怕了。她要听乔雨霏的话,对有病的男人敬而远之。
  *
  阮念初想对厉腾敬而远之,但,世事偏偏不如她愿。就在星期一的早上,她就又在她家楼下见到了他。
  厉腾靠在绿化坛旁的树干上,看着她,眸色不明。
  晨光熹微中,一身军装的大帅哥,这种场景,换谁都要感叹一句养眼。可阮念初是个例外。她不觉得养眼,她只觉得他阴魂不散。
  所以她面无表情地径直往前,根本不准备理他。
  厉腾一侧身,挡住她。
  阮念初咬牙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跟着往右。两人就这样左左右右耗了五分钟。
  终于,她捏紧了拳头,用一种跟卖菜大爷说话的语气,笑着说:“你好啊厉队。你有什么事么?”
  “没事。”他垂眸直直地盯着她,眉眼含笑,“就想跟你一块儿去上班。”
  “但是我不想。”她皱眉,“麻烦你让开。”
  厉腾淡淡的:“不让。”
  “我说快点让开。”她拉下脸。
  “我说不让。”
  “……”阮念初气结,他个子高又长得壮,跟座山似的。她深吸一口气闭了下眼睛,双手抵住他的前胸,用尽全力往旁边推。
  下一秒,厉腾忽然抓住她两只手腕。
  他手掌温度很烫,她心一惊,猛地抬头。他的脸就在很近的上方,眼睛盯着她,里面有浅淡笑意。
  阮念初承认,这种境况下,她貌似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慌乱。但还是镇定道,“你又要……”
  话没说完,他忽然上前几步。
  她愣住,步子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一步,又一步,抵上了墙壁。他把她限制在门洞内的一方狭小空间里,低头,直直朝她贴近。
  阮念初心尖都抖了下,深呼吸,压低了声音威胁:“我告诉你,现在是大白天,你敢乱来我就喊人。你最好对得住自己这身衣服。”
  对方却嗤地笑出一声,“让你搭个车,吓成这样?”
  阮念初皱眉,“我不想搭你的车。让开,我再不走真的会迟到。”
  “跟不跟我一起?“
  “……”
  厉腾垂眸看手表,语气很淡,“不急,慢慢想,我帮你看着时间。这会儿离你单位打考勤还有二十五分钟。”
  阮念初发誓,这是她第一次对人民解放军这么圣洁的队伍产生仇视心态——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本正经厚颜无耻的人?
  她简直想打死他。
  半分钟后,阮念初迫于淫威只能妥协,昧着良心挤出几个字:“……好,我跟你一起走。”
  厉腾笑了下,手指点她挺翘的鼻尖,“早这样不就行了。”
  “……”阮念初见鬼似的往后躲。他手松开。她立刻逃也似从他怀里窜出去。
  神经病做事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
  她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下,然后走到吉普车前,拉开车门。一打开,就又愣了——一束包装精美的风干稻花,摆在后排座位上。
  “……”阮念初眯眼,心生狐疑,没多问,硬着头皮坐了进去。
  沉默持续了大半路。
  快到演出团时,厉腾才像想起什么,淡声道:“对了。后排那束花,是送你的。”
  阮念初转过头,“你莫名其妙又送我花干什么?”
  “昨天说过,忘了?”
  “昨天?说过什么?”昨天她醉成那样,鬼才记得他说了什么话。
  厉腾说:“我要追你。”
  “……”阮念初被这个答案噎住了。片刻的惊悚后,她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对他尽量心平气和地道:“……厉腾,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奇怪?你总是做一些让人想不到,又觉得很莫名其妙的事。麻烦你下次想做什么之前提前跟别人说一声,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
  刚说完,吉普车就停在了演出团大门口。
  “比如?”他问。
  “比如说你能不能……”
  “比如说你能不能让我亲一下,”他接话,语气很淡,“这种?”
  “……”
  阮念初呆了。下一秒,两颊温度不受控制地往上窜,红成底朝天。她无语,瞪了他一眼便跳下车,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演出团大门。
  最近她越来越容易暴躁,变得不像自己。
  果然,和有病的人待久了,自己也要不正常。
 
 
第31章 
  阮念初跑得很快,很慌忙,十分形象地诠释了何为“落荒而逃”。那束放在车后座的风干稻花,自然也就没有拿。
  纤细的人影冲进了演出团大门,很快便消失。
  清早时分的云城,晨光熹微。
  车上,厉腾收回目光,点了一根烟。他对阮念初一向有耐心,七年都过来了,不在乎多这几天。
  阮念初开心,他陪笑,她不开心,他就让她开心。她要什么,他给什么,他愿意纵容也愿意宠溺。
  但这个女人,从身到心从头到脚,他都要定了。
  片刻,厉腾把烟头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吉普车驶上马路淹没进车流。
  这时,一个拾荒的老婆婆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弯腰,去捡垃圾桶旁边的几个塑料瓶。正捡着,旁边一辆灰色轿车的车窗落了下来,里面的人递出一个矿泉水瓶。
  直接递到老婆婆手上。
  老婆婆一怔,忙不迭地跟那人说谢谢。
  “顺手而已,这么客气干什么。”那人笑盈盈的,满脸和善。
  老婆婆打量他,穿酒红衬衣,身材高大,肤白俊美,乍一看,以为是哪家豪门的公子哥。
  “您真是个好人。”老婆婆说完便提着塑料袋离开了。
  一听那话,男人挑起眉,表情惊喜地撸了撸满头的脏辫,然后侧目,朝副驾驶上坐着的女人得意道:“听见没瓦莎?这婆婆夸我是好人。”
  瓦莎擦着墨镜,美眸里浮起一丝讥诮:“那你是么。”
  “怎么不是?”段昆摸了摸鼻子咧嘴笑,“这世道,像我这么尊敬老人的好人可不多。”
  “坏人如果做一件好事就能做回好人,那世界不就太平了。”瓦莎的汉语发音不算标准,因此她说话的语速,偏慢。
  段昆瘾劲儿上来了,皱着鼻子狠吸几口气,认真想想,又摇头:“那不行。世界太平我们就没生意做,我们们没生意做,不就喝西北风?还是做坏人好。”
  瓦莎把墨镜重新戴上,“刚才让你认的人记住了么。”她抬眼,手指向演出团大门方向,语气凉凉的,“那个从Lee车上下来的女人,叫阮念初。她是Lee的女人。”
  “记得。”段昆扭了扭脖子,还是那副笑脸:“这小两口腻腻歪歪的,感情还真不错。不过瓦莎,我想不明白,老大要找厉算账,那找机会做了他不就完事儿了?干嘛大费周章。”
  瓦莎不答反问:“那你说,让一个人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段昆挠挠头,“死?”
  “傻子就是傻子。”瓦莎瞥他一眼,“人一死,就什么感觉都没了,怎么会痛苦。”
  “那是什么?”
  “是仇恨。”
  这话,段昆用他的脑子想半天也没想明白,只好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云城这地方,做什么都不方便。”瓦莎墨镜下的红唇,弯起一个弧,“阮念初的演出团下个月就要去边城。傻子,我们到边城等他们。”
  段昆笑呵呵,“你这么聪明,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
  日历一天翻一页,距离慰问演出的时间越来越近。阮念初既要抓紧排练,又要应付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性,对她穷追不舍的厉腾,她觉得很累。
  身体累,心也累。
  他一会儿冷得像冰,一会儿热得像火,一会儿洒脱同意分手,一会儿又说惦记了她七年,自相矛盾至斯,实在难以消化。她接受起来有很大的难度。
  其实,休息站的那场乌龙,他竭尽全力保护她维护她,已让她原谅不久前的强吻事件。她调整好了心态,把他的身份从前男友这一项中剔除,重新定义成“一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老朋友”。
  万万没想到,之后的事让她始料未及。
  素来高冷的厉腾摇身一变,成了她的狂热追求者。老实说,阮念初有种自己在做噩梦的感觉。
  厉腾的追求手段,没新意,也不高明。甚至还很强势和霸道。除了每天固定接送她上下班以外,便是给她送花。那些花她拒绝过几次。每次拒绝,他都是那句话:“花是给你的。不喜欢随你扔哪儿。”
  她心疼那些花,几次之后只好收下了。
  如今,数天过去,风干的稻花已摆满她整个窗台。阮母打扫房间时瞧见那些花,便会欣慰不已地对阮念初说:“女儿啊,厉腾这孩子真是好。为人正派,体贴细心,还懂浪漫。你这就叫前世修来的福气。”
  每当这时阮念初就只是干笑,笑得脸皮发僵。
  好在不幸中也有万幸。
  分团长在开会时说,边城那边有好几个部队驻地,七场演出,大家很辛苦。团长便往上头写了申请,让大家在结束演出后,有三天的自由行时间,还有一定补贴。
  边城虽不发达,但风景秀丽,周边有许多自然风景区。大家伙很开心,瞬间备受鼓舞士气高涨。
  阮念初的心情也总算跟着晴朗几分。
  演出的演职人员有将近七十人,出发前一周,由综合办在网上统一订好机票。九月二号早上的航班。
  一号晚上,阮念初收拾好行李之后,纠结足足一小时,还是给厉腾发过去一条微信。瘪着嘴写道:我明天要出发去边城。
  很快对方的回复就来了:我知道。
  “……”她皱眉,顿了半天才敲字道:……你上次说有坏人要害我,你的任务是保护我安全,到底是真是假?
  像她贪生怕死成这样,这种性命攸关的事,宁可信其有,可不敢儿戏。
  厉腾回:真的。
  阮念初迟疑:那我去了边城,岂不是有危险?
  厉腾:想我陪你去?
  阮念初:……如果那样的话,你能消停消停,不要再追求我了么?
  对话框里只弹出来两个字:不能。
  “……”阮念初默,扔了手机倒头就睡。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不好讲道理,一种是女人,一种是厉腾。前者能气得你发疯,后者能气得你吐血,她还是睡死算了。
  演出团规定的集合时间是上午九点,提前十五分钟到。第二天一大早,阮念初便提上行李下楼。
  走出小区大门,厉腾的黑色吉普停在路边。
  她愣了。
  随后厉腾下了车,径直朝她走过来。他垂眸,目光扫过她拉在手里的行李箱,没什么语气地说:“只有这一个箱子?”
  “……嗯。”阮念初点头,点完之后才意识到不对,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我叫了网约车,不用你专程送我去机场。”
  厉腾打开后备箱,单手把箱子拎高放进去,“砰”一声关紧。没看她,淡道:“正好,我也要去机场。顺路一起。”
  阮念初眸光微闪,疑惑道:“你也去机场?去机场做什么?”
  他动作一顿,视线懒懒转向她,挑眉,“去机场不搭飞机,难道喝茶?”
  “……你也要出远门?”
  “嗯。”
  “去哪里?”
  “边城。”
  阮念初:“……”
  一个半小时后,阮念初和厉腾搭上了同一架云城飞边城的航班,甚至,连座位都挨在一起。
  演出团的其它人坐在飞机前部。
  为了躲开同事们闪烁着八卦之光的眼神,阮念初只好坐到飞机中部。和演出团大部队隔开三排机座。
  高挑靓丽的乘务员过来给他们送上饮料。
  阮念初要了一杯果汁,厉腾要了一杯白水。
  沉默持续了足足二十分钟。她抿了口果汁,终于忍不住开口,压低声音质问身旁那人:“你什么时候订的机票?”
  厉腾面无表情地喝水,淡声:“一个礼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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