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瞧见近在咫尺的脸,才缓缓回神。
手脚被缠的厉害,温时宁拼了吃奶劲才推开身边的男人下床,她插着腰看床上的男人又睡了过去,顿时觉得嫉妒。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又重新爬上床,狠狠咬了下他的脖子,才立马窜溜进洗手间洗漱。
叫他赖床,叫他还能睡觉!
易禾煦捂着脖子倒吸一口气,缓缓半睁开眼睛,无奈地呢喃:“又得留痕迹了。”
要不是看在她还要上学,非得咬回去不可。
他掀开被子下床,捡起床脚的卫衣套上,下了楼去厨房拿毛巾包了些冰块才重新回到房间,正巧听到洗手间里面的女孩抓狂地大叫:“易禾煦,我眼睛肿了。”
易禾煦推开洗手间的门,温时宁转过身,咬着牙刷,一嘴泡沫,白皙的脸上那双哭肿的眼睛红通通的,一脸委屈,看起来有些可怜又好笑。
他抬手掩住唇角的笑意,怕笑出来会让她炸毛,轻咳了几声才举起手中的冰块说道:“冰敷一下。”
温时宁连忙漱完口,正想接过冰块,被他躲了躲,易禾煦直接提起她坐上洗手台,站在她面前,一手抓着她的脖颈,一手拿着冰块贴上她的眼睛。
“嘶——”冰凉的触感让她颤了颤。
“忍一忍,”他笑:“也不知道是谁昨晚哭的稀里哗啦的。”
温时宁心虚地撇了撇嘴,乖乖地坐着不动了。
许久,一片安静,男人只是很专心地帮她敷着眼睛,她稍稍掀开眼睛的一点缝隙,可以看见他坚硬挺俊的下巴和殷红的微翘嘴唇。
温时宁弯唇说道:“你画的那些画,我要全部搬进我的小房间。”
她指的就是易禾煦专门为她留的那间摄影工作间。
“嗯。”他低低地应了声,从她的角度,恰巧看见他的嘴角往上扬了扬。
温时宁的心猛地跳了下,脸红地不行,觉得这个男人果真很惑人。
“昨晚我说的事还记得吗?”他突然问。
她怔了怔,随即慢慢地,点了点头,回答:“记得。”
易禾煦换了一只手拿冰块,反射性地想碰她的脖子,立马停了停,收住,自然得垂了下来,指尖冰凉地有些刺痛,他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尖。
“你先去上课,下午课结束后符音会带你去会所打扮一下,穆木会陪着你,”他垂下眉眼看着她:“我在酒店宴会厅等你。”
那些礼仪待客总得他来撑场。
温时宁抓住他的手腕,往下攥了攥,彻底睁开眼睛,仰着头望进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会陪着我吗?”
许久过后,易禾煦伸手撩开她的刘海,弯腰亲上她的额头,虔诚又珍视,贴着那处轻轻蹭了蹭,低哑着嗓音温柔地说:“我会陪着你。”
......
一处偏僻茶馆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穿黑色西服拿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踏了进来,穿着漂亮旗袍的女人上前微微弯腰示意:“先生,欢迎光临。请问是否有预约?”
“你好,我是温先生的客人。”他微微颔首。
“这边请。”女人侧身,带着人往茶馆的深处走去。
女人推开木门,候在一边:“就是这里了。”
他道了声谢,抬脚进去。
绕过屏风,一个身穿休闲服装的男人端坐在深棕色的木椅上,手拿着茶壶提高,水流缓缓流下,动作漂亮流畅。
听见脚步声,他微微侧过头,俊秀儒雅的脸上带着金丝眼镜,但眼角带着皱纹,大约三四十岁的模样,但浑身的气场温和雅致,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许是来人的表情有些惊讶,他微微笑道:“沈律师难道不知道温家有三个儿子吗?”
沈宗正收起脸上的表情,颔首笑道:“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温先生的助理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只说了姓温,没言明是哪一位。”
温建雄不可置否地笑了下,扬了扬下巴:“请坐。”
茶香缓缓蔓延,温建雄将泡好的茶倒入品茗杯中,然后往前轻轻一推:“沈律师尝尝我泡的茶,最近刚学的手艺。”
沈宗正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眼前人,伸手端起茶杯抿了抿,淡声回答:“初尝苦涩,流至舌根时已有一分甘甜,再回到舌头,三分清香,五分甘甜。”
“温先生好手艺。”他放下茶杯。
温建雄扬眉笑了笑,“沈律师的评价颇高,让我心生惶恐。”
沈宗正也不再转弯,直接问道:“不知道温先生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沈律师猜不到吗?”他微微笑着看他,明明是一副儒雅的模样,眼里却满是寒意:“当然是关于遗嘱的事。”
“我想温先生应该有听温家的人提起过,”沈宗正平静地回答:“遗嘱不在我的手上,况且今晚会举办温大小姐的生日宴,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温建雄收起眼里的情绪,又缓缓地倒了一杯新茶:“沈律师作为我大哥的代表律师这么多年,却还是一个事务所的小兵小将,不知道你心里甘不甘心?”
沈宗正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脸色紧绷:“你到底想说什么?”
“把你手上那份易禾煦和我大哥的合同交易内容告诉我二哥,”温建雄取下眼镜擦了擦,语气云淡风轻,内容却沉地让人喘不过气,浑身发凉:“沈律师,只要你能做到,我可以让你成为温氏集团的首席律师。”
“不可能。”他冷冷回绝。
“你对我大哥还真是忠心。”听见回答,温建雄也不气,只是把身侧一份文件扔在他面前的桌上,“听说你前段时间处理一起经济案的时候惹上麻烦了,沈律师,如果你不答应,这份文件一旦曝光,我想你知道后果。”
温建雄坐起身,往前倾了倾身子,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你是选择前程似锦,还是身败名裂?”
再忠心又怎样,人性啊,始终有劣根性,贪婪,恐惧,怕一无所有,这样的人最好控制,不是吗?
......
江湛推开办公室的门,一手提着袋子,往前几步,向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的男人低声提醒:“先生,你得换衣服去宴会厅了。”
易禾煦的动作顿了顿,他合上文件站起身,扯了扯领带,一边解衬衫的扣子,一边偏头问:“阿宁放学了吗?”
“穆小姐和符音已经接到小公主了。”江湛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他。
“顾仁呢?”他脱掉衬衫,露出胸膛,从袋子里拿出新的衬衫换上。
“符声在跟着他,”说到顾仁,江湛也忍不住失笑:“他带着符声躲到酒店顶层的套房里,听说点了不少东西吃,正在房间里看电影,说到时间了他再下去。”
易禾煦低头系上袖扣,语调慢条斯理的:“随他,别被人找到就行。”
刚套上西装外套,江湛就出声阻止:“先生,领带还没系。”
“不用,”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下,眉眼间带着温柔:“阿宁会从家里带她买的那条领带过来,到时再系。”
江湛顿时噎住,莫名地被秀了一脸,满脸都是无可奈何,“先生,您等下要见客,这样会不会不礼貌?”
他为了自家先生的形象还真是操碎了心,为了搭配那条领带,一旦他想戴了,江湛就得去找合适的西装,心塞得很。
易禾煦挑了挑眉,终于还是先临时系上一条,等温时宁来了再换下来。
等换好衣服,易禾煦才抬头看向江湛,认真地询问:“戒指拿回来了吗?”
许是没见过自家先生这副模样,他第一次觉得有些好笑,从口袋掏出戒指盒时还顺带调侃了一句:“小公主才刚成年,先生真的打算求婚?”
易禾煦接过,打开盯着认真瞧了瞧,漫不经心地回答:“总不能没求婚就宣布成为她的未婚夫,太委屈她了,况且迟早要结婚。”
江湛挑了挑眉,侧向一边,“那预祝先生求婚成功。”
他合上盖子放入西装的内侧口袋,一边往外走,一边含笑回答:“借你吉言。”
......
温时宁刚走出校门口便看见穆木倚在自己的白色车子旁,戴着墨镜,一头惹眼的大波浪卷发,来来往往的学生总是不由自主地偏头去看。
她抿唇笑了笑,刚走近,穆木便拉下墨镜搭在鼻子上,一把抱了上来:“原来这就是接你放学的感觉。”
原来她都是偷偷的在校门口看着,看着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出来,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公交车或者骑车,这次能接她放学,老实说,穆木有点眼眶一热。
温时宁回抱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背,好奇的问:“什么感觉?”
“嗯......”穆木思索了下,答:“像点菜后等到上菜的感觉。”
千等万等,等到了,觉得很开心。
温时宁有些懵,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种感受,愣了下,便噗嗤笑出来。
穆木松开她,拉开车门,“上车,姐姐带你去打扮打扮。”
温时宁上了车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穆木姐,先回家一趟,易禾煦的领带我还没拿。”
“他办公室没有?”穆木疑惑地问,但还是转了方向,先往温时宁的家开。
她尴尬地挠了挠脸颊,脸突然红了红,小声说道:“他说想戴我买的那一条。”
穆木:......莫名被秀一脸是怎么一回事?
拿到领带后,两人便往美容会所去,符音在停车场看着两人上去后,朝车子里的人吩咐道:“都跟我上去守着,会所门口也要留人,注意不要让可疑的人接近小姐,明白了吗?”
“是。”
温时宁刚进去,立刻就被人拉入换衣间换衣服,马不停蹄地又拉到镜子前做造型,前前后后竟然也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明明她平时打扮最多不会超过半小时。
提前换好礼服的穆木看见人出来,眼睛都直了,直接上前上上下下地打量,啧啧出声:“你可真漂亮。”
温时宁不像穆木有那种攻击性的美丽长相,她的五官清秀柔和,尤其眼睛非常漂亮,眼珠子黑的发亮,笑的时候眉眼会弯,淡妆使得面容更加精致柔美,唇角总是微微上翘,整个人的气质是很让人着迷的纯净温柔。
女孩一袭白色的纱裙礼服,肩头纱织的设计使漂亮的锁骨完美的展现出来,蓬蓬的纱裙上是刺绣的白色小花,一直蔓延至腰间,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披散,背后半镂空的交叉设计隐约可以看见女孩漂亮的蝴蝶骨。
她本就白皙,穿白色的礼服再合适不过,更甚者,她介于少女与女人之间,那种隐约的纯净美丽很容易让人心悸。
穆木帮她整理下头发,调侃道:“别说,你现在真的挺像公主的。”
温时宁的脸红了红,无奈地笑道:“我爸爸以前哄我开心才叫我小公主的,结果现在你们都知道了,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不用不好意思,”她挑眉:“你就是小公主。”
搞定一切后,两人下到停车场,穆木看了眼她的衣服,嘱咐道:“你坐后座吧,坐前面会弄皱你的衣服。”
温时宁提着裙摆看了看,“应该没事,我等下注意点就行,坐前面还能陪你聊聊天。”
穆木也就不强求,两人上了车,车子开出停车场。
车子刚到达地面,温时宁的手机就响了,她掏出来看了眼,是个不认识的号码,挂断了一次,又打了过来,她犹豫了下,终是接通。
“你好,请问你是?”
电话里的人慢慢的轻笑了一声,显得阴冷和邪气,几乎是下一秒,温时宁就知道了电话里的人是谁。
“妹妹听得出我的声音吗?”
温时宁面无表情地正想挂断。
“我刚刚从我父亲手里拿到一份关于易禾煦的资料,有没有兴趣听听里面写了什么?”
移到挂断键的手指一顿,她僵在原地,旁边的穆木皱眉问了句:“时宁,你怎么了?”
温时宁只觉得身边所有的声音都远去,只有耳边的邪妄嗓音在回响。
想知道吗?
一旦知道,美好被打破,心脏会流血。
而她仿佛被人点了定穴,僵硬的一动不动,想要反抗身体的机能,却好像没有什么用处,任凭电话那端的人用阴冷的声音揭开隐藏已久的面纱。
作者有话要说: 敲字之前居然看了搞基的搞笑cut,笑到抽搐后,就立马调整精神,分裂出一部分去写极其悲伤的文字,
感觉要精分。
我习惯从很多个人物角度,慢慢把一件事串联起来,可能你们会看不习惯,但......嗯,慢慢看,我不改。
好了好了,看下一章之前,先调整心情?
我写的自己都抑郁了。
☆、小公主(13)
温时宁的人生中,最难以度过的时段,不是亲眼看着父母的车子被碾压,亦不是看着杏子从自己的面前跳下高楼,而是发生这一切后,她被滔天的悲怆情绪困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里很阴冷,黑的没有一丝光亮,她在里面赤脚行走时,从地面渗进来的寒气从脚底开始往四肢流窜,她必须不停地走啊,走啊,来保持身体的温暖。
走着走着,她突然撞上一扇门,打开后,又是一扇门,就像一点点累积的恐惧,不断的打开,不断的重复,她仿佛看不见尽头。
崩溃的喊叫没有用,痛苦的哭泣没有用,那个黑暗的空间会慢慢的吞噬你的脑子,你的心脏,反抗只会越发绝望,虚空、晦暗、悲观、痛楚,你的内心只能被这种阴暗的情绪所充斥,无能为力。
她真的,一辈子,都不想再进入那个可怕的自我世界。
温时宁反射性地抓住穆木的手臂,眼神无措地看向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而耳边恶魔的声音却在不断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