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立刻唤了医生过来,易禾煦指着呆愣的温时宁,开口说道:“给她打镇定剂。”
医生皱了眉头,正想说镇定剂不能随便乱打,当看向他指的人时,话语一顿,他终于察觉到这个跟患者一起送过来的女孩有些情绪上的不同,“她以前有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情况?”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易禾煦回答,一双眼睛深的看不见底,声音低沉沙哑,“这是她第三次犯病。”
医生唤了护士过来,给温时宁打镇定剂,易禾煦一直抱着她,等她终于闭上眼,才亲自把她抱入特殊看护病房。
女孩睡着的样子安静地不像话,易禾煦闭上眼,弯腰吻了吻她的额头,才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
他站直身子,出到外面,关上门。
易禾煦看了眼腕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江湛,”他冷冷地问道:“宴会厅的人都走了吗?”
“基本上走的差不多了,”江湛回答:“不过温家的人还在。”
易禾煦缓缓笑开,满是阴冷,一双眼睛里狠厉暴虐的情绪在疯狂的肆虐,“顾仁,把遗嘱给我。”
“你要干什么?”顾仁皱眉。
“宣读遗嘱。”
......
“先生,”江湛挂掉刚刚接到的电话,语气微沉:“符音说,在美容会所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已经被删除了。”
易禾煦拿起旁边的纸袋,里面装着刚刚护士拿给他的温时宁的东西,他刚打开,便看见那条沾了血迹的领带。
他仿佛又感觉到心脏在被狠狠的撕扯,疼痛不已。
“打电话叫陆丰奕回京都一趟,”他扯下原来那条,把那条带血的领带重新戴上,声音冷漠低沉:“让他帮忙亲自调查这件事,并且把八年前温靖安夫妇的车祸事件翻出来重新调查。”
“好的,先生。”江湛瞧见那条领带,一时间被一种悲伤的情绪所笼盖,他突然想起小公主对他笑着叫江哥的样子,和现在的模样一对比,没有人不感到难受。
更何况是爱惨了的先生。
......
宴会厅旁边的会客室里是一片嘈杂的议论,温家今天听说一直不露面的大小姐要举办生日宴并宣读温家长子留下的遗嘱,于是主家和旁戚的人都来了,谁知宴会也没准时开始,主人也没露面,就让人把他们都留了下来。
温振的心情颇好,翘着腿玩着手机,旁边坐着的温建英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温建雄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掩住嘴角的笑意。
刚刚手下的电话来了,他二哥一得到易禾煦也会继承股份的消息,果然坐不住,让人动手了,可惜动手也没动干净,两个都没死,真是可惜,不过被人抓到把柄,二哥势必要下位,他倒也坐享其成。
“能不能走啦?”温振砰地一声把手机丢在桌子上,神色不耐。
话语刚落,会客室的大门被推开,谁也没想到,跟在易禾煦身后的居然是警察,而他神色冷冽,带血的领带尤其引人注目,隐隐透出几分极具压迫性的嗜血气息。
温建英和温建雄蓦地沉下脸。
“易先生,”温建英的眼里透出阴霾,“你把警察叫来是什么意思?”
易禾煦走至上位坐下,直接将手上的遗嘱丢在桌上,会客室里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围静的只能听见沉重喘急的呼吸声。
易禾煦把手搭在桌子上,慢慢的,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子,仿若催命的倒计时,极为可怖和摧毁人心的理智,许久,他盯着下座的所有人缓缓出声:“我们先聊遗嘱,聊完后自然会有被带走的人,不急。”
气氛变得更为冷凝。
“关律师。”他朝身后唤了句。
关志鸿上前一步,对着在座的人说道:“各位,温靖安先生的代表律师沈宗正因涉嫌泄密已被带走调查,而遗嘱执行人穆木小姐因一起车祸正在医院进行手术,根据有关规定,遗嘱中的继承人易禾煦先生和温时宁小姐都有权可以自行宣读遗嘱。”
温建英和温建雄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紧绷。
易禾煦将遗嘱从文件袋中抽出来,直接交给关志鸿宣读,提到温氏集团的股份继承时,温家的所有人才知道,温家老爷子竟然把所有的股份都留给了他已故的第一个妻子的儿子,而第二个妻子生的两个儿子竟没有拿到一分。
“百分之五十二的股份将由易禾煦先生和我的女儿温时宁对半继承......”
这句话刚落,全场哗然,温建英冷冷笑出声,脸色阴沉:“易先生,我大哥和你非亲非故,凭什么给你留股份,我看应该被带走调查的人是你。”
“请温先生听完遗嘱再说话也不迟。”易禾煦淡淡回答。
“其中易禾煦先生继承股份必须要遵守以下条件:自我的女儿十八岁成年之日起,易禾煦先生便与我的女儿成为未婚夫妻,一旦有一方解除未婚夫妻关系,易禾煦先生就再无股份的继承权利,必须全部归还给我的女儿......”
温靖安赠与给易禾煦的股份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没有背景,没有实力的温时宁一旦拿到全部的股份就会变为香饽饽,人人争抢,而他将一半股份给了易禾煦,所有人的目标都变了,甚至于未婚夫妻这层□□让易禾煦不得不去保护温时宁,而关系的解除,有利的一方仍然是温时宁。
易禾煦能拿到股份,前提是温时宁愿意和他在一起,不愿意了,股份收回。
荒唐和不可置信的感觉一下子涌了出来,温建雄差点咬牙笑出声,如果是这样,他偷偷谋划这一切有什么用?他怎么可能从温时宁的手上拿到股份?温时宁是个软柿子好捏,易禾煦可不是!
易禾煦抽出另外两份文件放在桌上,缓缓说道:“温靖安先生之前委托我在温时宁成年之前成为她的监护人,而温时宁因父母过世患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这次的车祸导致她的病情复发,非常严重。”
“按照法律规定,监护人对无民事行为能力和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未成年人和成年精神病人都有合法权益实施管理和保护,在温时宁的意识恢复正常以前,我都有监护权。”
“意思就是说,”他冷冷注视着在场所有人,声音阴沉至极:“温时宁继承的股份仍然可以由我管理,而我的股份加上她的股份有权要求温氏召开董事会。”
温建英猛地站起来拍桌子,大吼:“不可能!”
易禾煦手上拿着一半以上的股份,一旦他召开董事会,他是有权罢免温建英的董事长职务,重新选举新的董事长的!
“易先生,”温建雄狠狠盯着他,“你一个外人想要入驻温氏是不是太荒唐了?”
“两位好像忘记我是温时宁的未婚夫,”易禾煦森冷一笑:“我有权利和义务替她管理她父亲留下的心血。”
温时宁那时候还小,她是不会察觉到自己的父亲居然是温氏的掌权人,温靖安极其宠爱她,连一点的阴暗都不愿意她知道,更不会主动告诉她这件事。
突然一阵笑声传来,打破诡异和紧绷的气氛,越来越大声,越来越高亢,温振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如果温时宁要和你解除未婚夫妻关系呢?”
易禾煦盯着他,眼里逐渐露出暴戾肆虐的情绪,他勾起唇角,阴冷笑道:“你想说什么?”
“我的好妹妹可不太喜欢你,”温振冷笑出声,眼里都是邪妄:“她一听说你的事情啊,哇,就哭了,知道吗?”
他整个人像疯子一般笑的不能自已,仿佛温时宁哭泣是件好玩的事情。
易禾煦掩下眉眼的情绪,转头朝站在一旁的几位警察说道:“麻烦各位出去一下。”
几位被陆丰奕叫来的警察对视了几眼,便点头出门,奇怪的是,易禾煦还送他们到门口。
大门在他们面前关上而且上了锁,一个高瘦的小伙子摸摸鼻尖:“他还挺礼貌的啊,为什么陆队叫我们看着他?”
“听说他上次抢过警察的配枪,”另一个伙伴小声回答:“你想想,敢拿枪的男人能简单吗?”
“这么牛......”高瘦的小伙子一边惊讶,一边反射性地摸了摸裤腰的枪袋,话语突然顿住。
他猛地大吼:“我操!”
他妈的那男人什么时候偷的枪啊??????!!!!!!
几个警察大惊失色,使劲踹门大吼:“开门啊!开门!”
而会客室里的人突然像被定住一样一动不能动,冷汗从脑门滴下,满眼的都是易禾煦手上的那把□□。
他动作熟练的拉开保险上子弹,手一抬,枪口指向温振,声音阴冷地仿若有刺骨的寒冰穿过:“我没太多时间跟你们纠缠,今天的车祸是谁动的手,我给你们坦白的机会。”
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温振错愕地看向枪口,没想到这个男人如此疯狂!
“你是不是疯了?”温建英大吼:“这里是皇城脚下,杀人犯法!”
易禾煦讽刺地笑出来,眼睛微微眯起,像看一个笑话:“你们还知道杀人犯法四个字?”
一句反问,让温建雄和温建英顿时僵在当场。
“你们以为我在开玩笑吗?”他彻底沉下眼,满是乖戾:“三秒钟不说,我就开枪。”
温建英紧紧抿着唇,额头上渗出冷汗。
“三,”易禾煦开始倒数,“二......”
温振的脸逐渐惨白,他扯了扯自家父亲的衣袖,慌张地开口:“爸......”
易禾煦动了动手指,嘴角划开暴虐的笑容:“结束。”
“砰——”
门外的警察一僵,高瘦的小伙子颤着声音问:“他真开枪了?”
“愣着干什么?”另一个人大吼:“闯进去!”
话语刚落,门被打开,易禾煦把枪递出去,淡声说道:“警察同志,温建英先生亲口承认他与我未婚妻今晚的车祸有关,是不是可以带回去进行拘留调查?”
高瘦小伙惶恐地接过枪,又跑进会议室一看,没有人受伤,唯有温振面前的水杯破裂成碎片,而他本人瘫软在椅子上晕了过去。
“易先生,你私自动用警察配枪,你也要跟我们回去进行调查。”另一个人暴躁地怒吼出声。
易禾煦理了理袖口,平静地回答:“当然。”
关志鸿的脑袋都快炸了,额角的青筋狂跳,但还是先理智地掏出另一份文件和录音交给在场的警察:“还有温建雄也因为想争夺股权,对沈宗正涉嫌威胁教唆,这里面是他本人的自述,也请警察同志一并带走他进行调查。”
“另外,”关志鸿补充:“你们陆队明天就会到达京都,到时八年前温靖安夫妇的车祸事件也会重新调查,希望你们在拘留时间内,能够从他们口中问到有用的信息,如果不出所料,凶手会是他们其中一个。”
在场的警察有苦说不出,他们这是想办法都把嫌疑人给拘留下来了,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要是他们没在拘留时间内破案,事情就大条了。
......
穆木是在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醒来的,第一个看见的人是顾仁,她刚想坐起身,胸膛就一片疼痛,顾仁连忙放下打的水冲过去,“你别乱动啊!”
“时宁呢?”穆木咳了几声,着急地问道。
顾仁张嘴闭嘴了几次,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穆木的心一慌:“她伤的很严重吗?”
“她没事,”顾仁叹气:“都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穆木瞪他:“那你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她在你隔壁,要去看看么?”
穆木坐了轮椅,被顾仁推到隔壁,刚打开门,就看见那个女孩安安静静地抱膝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神黯淡,没有光泽,有人进来,她都没有眨一下眼珠子。
“时宁,”她哑了声,眼眶发热,缓缓推着轮椅靠近,“时宁,是我,穆木,你看看我。”
女孩毫无所觉,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穆木咬了咬下唇,声音哽咽:“怎么会这样?”
“心理医生来看过,说她这次复发的情况有点严重,她已经是第三次目睹有人流血了,车祸对她的刺激最大,你也知道时宁用了三年的时间才从她父母的车祸里走出来,这次看见你流血受伤,医生说在事故现场,她就以为你死了,所以把自己封闭在自我世界里。”
“易禾煦呢?”穆木有些无措:“上次时宁犯病,她分明认得他的,你叫他过来!”
顾仁沉默了会儿,才回答:“他试过了,时宁不认得他。”
穆木的动作僵住,她忽然记起温时宁在车上知道易禾煦的事情后,就开始逐渐崩溃,她连最后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了。
她只有一个人在那个可怕的世界里挣扎。
穆木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心疼地难以呼吸。
小公主终究还是逃回了象牙塔,被封闭着出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倒计时?
☆、救赎(2)
陆丰奕刚下飞机,便接到电话说易禾煦又抢了警察的配枪,重要的是,那个疯子居然开枪了!
靠,居然开枪了啊!!!!
他阴着脸给自家老头儿打电话求情帮忙,憋着一股气跑到警察局正准备踹人,便瞧见拘留房里那个罪魁祸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靠墙坐着,一夜未睡,他的下巴已经冒了青色的胡渣,一双眼睛通红的冒着血丝,手里攥着一条沾了血迹的领带,整个人悄无声息,仿佛隐匿在黑暗里。
陆丰奕一下子僵在原地,没法儿再往前。
他来以前,已经知道了温时宁的事情,但他没想到,这个向来冷情寡淡的男人会陷得这么深。
跟同来的同事打了招呼,锁被打开,陆丰奕沉着脸踹了踹拘留房里的杆子,“还发什么呆?不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