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小小的办公室，中间用两张长条办公桌隔开，分成左右两部分，贴着墙边，码放着叠好的被褥。
房间里此时只有罗大娘和浩浩两人。
一贯待人热情的罗大娘，现在却满脸愁容。
看到出现在门口，跟在罗主任身后的楚灵和宋洋时，她眼前一亮，眼底闪过惊喜，随后那惊喜的光彩又瞬间熄灭，变成满眼哀愁。
宋洋将手里的干菌和腊鸭递给罗大娘，“也没准备什么，这些您收下吧，回头做给浩浩吃。”
罗大娘看了眼宋洋手里的东西，连连推辞，“你们人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呢。这我不能要，你们带回去吧。”
基地粮食紧缺，连米面这些食物都不容易弄到，更何况是野生菌菇和腊鸭？
更何况，认真说起来，楚灵和宋洋还是他们矿区所有人的救命恩人呢。
要是送，也该是他们送东西给楚灵、宋洋，哪里有反倒从恩人手中收礼物的道理。
“我就放这了。”宋洋大步一迈，直接将手中提的东西，放在了屋子中间的办公桌上。这下，连给罗大娘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了。
罗主任见状直接阻止罗大娘继续推辞的话，说：“既然是宋先生他们带来的，你就收下吧。对了，浩浩他爸妈还没回来呢？”
罗大娘面上的愁色更甚，轻轻摇摇头，“都走了两天了，也不知道今儿个能不能回得来。我听别人说，上次基地派去围剿丧尸的队伍，出去隔天就返回来了。唉，希望老天爷保佑，可千万别再出意外了……”
为了尽早赚些贡献值，给浩浩看病。浩浩的爸妈早在两日前报名参加了丧尸围剿活动，跟着队伍离开了渔阳基地。直到今天，都还没有消息传回。
罗大娘一边照顾着小孙子，一边担心这儿子儿媳，短短两日，竟像是老了十岁。
罗主任只得宽慰道：“没事，吉人自有天相，浩浩他爸妈肯定平平安安的，说不定今儿个晚上就能回来了呢。到时候，有那几百贡献点，你们也可以重新找个宽敞的地方住。”
“别的倒无所谓，我就盼着……浩浩这孩子能快些好起来。”罗大娘看了眼房间角落，不由得又是一阵叹息。
浩浩正抱膝坐在墙角，目光呆滞，双眼空洞地盯着前方。
“浩浩？”宋洋走到浩浩身边，蹲下身，轻喊了一句。
浩浩却毫无反应，像是没听到一般。
“宋先生，您别喊他了……这孩子这样已经好几天时间了，谁喊他都没反应，可愁死个人。”罗大娘说。
看着浩浩这副样子，罗大娘和罗主任这堂姐妹俩，俱是一副愁容。
楚灵忽然开口道：“我有个办法，或许可以试试。”
“什么？”
罗大娘瞪大了眼，惊讶地看着楚灵，颤抖着嗓音反问道：“楚小姐，你是说……是说能治好浩浩？”
迎着罗大娘激动的神情，楚灵缓缓点下了头。
罗主任见状，拿起桌子上的暖水瓶说，“我去接点开水回来。”
说罢，便拎着开水瓶出了门，将空间留给她们说话。
“楚小姐，你说的……是什么办法？”罗大娘眼中流露期待，期待之余，又带着些忐忑，生怕自己是空欢喜一场。
“世人都说佛经能够安魂定神，我们不妨一试。”楚灵轻声道。
罗大娘闻言一怔，面上浮现一抹犹疑，随即她又将心头的疑虑压了下去。浩浩已经这样了，连基地医务处的人都说没办法……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那就……试试吧？”罗大娘想了想说，“我听说渔阳县城这边有个雾灵寺，好像挺灵的，也不知道现在这世道，寺里的师傅还在不在？要不，我明天带浩浩去那寺里看看吧？”
“不用去雾灵寺。”
说罢，楚灵看向宋洋，轻声道：“试试那段清心咒吧，或许，对浩浩的情况能有所帮助。”
清心咒……
当想到这三个字，咒文就像是自动浮现在心头一般，只要开口，咒文便会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波多吒.遮迦耶……”
房间里的人都在关注着浩浩的变化。随着咒文的念诵，浩浩眼皮眨了眨，无神的双眼中好似多了抹光彩。
清心咒全篇很长，可从第一个咒文起，宋洋就没念错过其中任何一字。直到整段咒文念完，声音落下……
“浩浩？”罗大娘忍不住朝浩浩的方向低声喊了句。
就在她以为，浩浩一如前几日一般，毫无反应时，那缩在墙角双手抱膝的孩子终于扭过头，看向了她。
“奶奶……我饿……”浩浩的声音有些虚弱。
听在罗大娘耳中，却惊喜万分。
一连七日，这还是浩浩第一次开口说话。
既然知道饿了，就说明，浩浩的‘病’好了！
罗大娘激动地都不知如何开口，只一个劲儿的感谢着：“宋先生，楚小姐，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浩浩什么时候才能好的了，太谢谢你们了，救了浩浩，你们这就是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啊！”
罗大娘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就在这时，房门从外面敲响。
回来的是拎着热水瓶的罗主任，她身后还跟着脑门上附了一层薄汗，气喘吁吁的胡斌。
门一开，两人就看见正睁着双大眼睛好奇望向门口的浩浩。
罗主任惊讶地差点将手里的热水瓶砸到脚上，“浩浩这是……已经好了？”
她就烧了个热水的功夫，从她离开办公楼到回来，还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先前还对外界毫无反应的浩浩，竟然就恢复了正常。
这治疗速度，怕是神医再世也难做到吧？
罗主任将热水瓶放在桌上，从兜里掏出张纸巾递给罗大娘，“姐，这是喜事儿啊，可快别哭了。”
说完，罗主任又看向墙角处，捂着小肚子的浩浩，笑着说：“这样吧，我那边烧了点热粥，要不大家一块儿去喝点粥？”
最后一句话，罗主任是对着宋洋和楚灵说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脸真诚。
“既然浩浩好了，我们就先走了。”
宋洋赶紧推辞道，说完也不顾罗主任和罗大娘的挽留，就和楚灵一道朝着外面走去。
哪怕只是碗热粥，对于刚刚加入渔阳基地，手头还没积攒下贡献值的矿区幸存者而言，也是不容易的。
又不是差这一口吃的，实在没必要留下，凭增人家的负担。
胡斌也将带回来的东西往屋里桌上一放，丢下一句，“婶子，我先走了”，就跟在楚灵他们后面向外走。
三人一同朝楼门外走去，胡斌顺口提起刚才帮人搬东西的事儿，感慨道：“刚刚那个常钰也是个可怜人，她家现在就剩下她和一位老人了。那是她男朋友的奶奶，这几天天冷，老太太躺在床上都下不来地……辛苦常钰不单得伺候老人，还得一个人拼命挣出两个人的口粮。”
“对了，那筐煤块，就是常钰换回去给老太太点煤炉子，暖和屋子用的。”
楚灵和宋洋显然对这话题并不感兴趣。
他们没搭腔，胡斌也没了说下去的兴致。正巧走到楼门外，三人顺势道了别。
楚灵和宋洋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走出厂区，街上空荡荡的，连个行人都没有。
萧条的街道上，两人并肩而行。
忽然，宋洋问道：“清心咒，当真能医好神智不清？”
“并非如此。”楚灵停下脚步，微扬起头，认真地看向宋洋。
她解释道：“先前出现在矿区的东西，被称为魔煞。那只怪鸟，包括它带来的虫子，都是由煞气培育出来的，乃世间至阴至邪之物。浩浩年幼，被煞气冲撞，才会变成那副样子……”
“佛宗手段，最是克制魔煞。我想，或许正因为如此，当初你手中的佛珠才能逼走魔煞，你口中的经文，才能医好煞气入体之人。”
解释过后，楚灵眉头微微蹙起，疑惑道：“治好浩浩后，你体内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
宋洋听得不明所以。
浩浩恢复正常，他除了欣慰和松一口气外，再无他感……
楚灵有些意外。
她方才分明看到一闪而过，没入宋洋眉心的功德之光。
扫了一眼宋洋左手手腕上的佛珠，楚灵终究没有开口，问出再多的话。
……
入夜，月光倾洒。
添运街217号院东屋，床上的人睡得正熟。床前蒲团上，盘膝坐着的人呼吸匀簇，双手轻搭在膝头。
忽然，床上熟睡的男子眼皮颤了颤。像是梦中被惊扰了似的，紧锁起眉头。
第78章
刺目的金光亮起, 晃得人睁不开眼。
金光散去后，一幅画面展开于眼前……
这梦中的画面不再是上次云雾缭绕的山巅仙境，而是一片人烟稀少、幽深阴暗的森林。
画面是无声的, 只能从中看见, 两道人影在林间穿行。
这两人, 一男一女。男子留着光头，身上穿着灰布僧袍，右手上还搭着条串着一百零八颗菩提子的佛珠。
女子乌黑的秀发被挽成一个繁复的发髻, 上面点缀着一枚掌心大的赤金蝴蝶发饰。一袭飘逸的月白色长裙，裙摆上用银丝绣着暗纹，仔细看上去，那花纹有些像是先前楚灵画在黄纸上的奇妙图案。
当画面中，两人的面孔转过来时, 宋洋惊讶地发现, 这还是上次梦境中看到的那两人。不同的是，与上次一模一样的两张脸, 这时看上去却更加青涩稚嫩，更加朝气勃勃。
画面跳渡地很快，上一秒两人还在林间走着, 下一秒就已经来到了一片开阔平原。
没有了遮蔽天日的高耸树木, 周遭依旧昏沉，就好像这世界没有阳光似的。两人一路向前, 从他们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两人交谈的很愉快, 面上一直带着笑。
走着走着，光头和尚忽然伸手拉住了白衣女子的手腕，白衣女子脚步一顿，刚刚迈出去的右脚也顺势收了回来。
与此同时，她右脚即将落下的那片土地，忽然凹陷下去……
凹陷处越扩越大，光头和尚脚尖在地上一点，拉着白衣女子向后跃了两步，避开这个突然形成的‘土坑’。
他和煦的面色也沉了下来，张嘴说了句什么。
通过口型，宋洋依稀看出，光头和尚是在问——“什么人？”
他们刚在地面站稳，‘土坑’另一边，就又多出一道身影。
那是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全身只有两只手□□在袍子外，通过其身形和那双指节粗大的手，可以看出是个男人。
黑袍人手中拿着根笛子，笛子呈诡异的白色，看上去不像是竹木制造，反倒更像是人的骨头。
黑袍人将白骨笛子凑到嘴边，吹奏起来。
宋洋听不到笛子发出的声音，却能看清画面中，和尚和白衣女子的神情随着黑袍人的动作，越发沉重。
和尚右手将佛珠捻动地更快，口中念念有词的在说着什么。而白衣女子则抬起右手，取下了发间点缀的那只蝴蝶发饰。她抬手轻轻一扬，蝴蝶发饰竟在空中骤然变大，变成一只几乎有着两人高的巨大蝴蝶。
金色的蝴蝶毫不停顿，直朝着黑袍人飞去，它翅膀挥动时散落的点点金光，落在地面上，灼烧了平原上的草木。
黑袍人却一动不动，毫不闪避。蝴蝶飞到他近前的同时，他握住笛子的手停顿下来，一条巨蟒从他背后窜出，直击空中的金色蝴蝶。
一蛇一蝶，缠斗在一起。
黑袍人的手又动了起来，他指尖的动作变化更快，笛声许是也变得急促。巨蟒终于缠上了蝴蝶，蛇尾用力一甩，将那金色蝴蝶抽得虚化了几分。
黑袍人乘胜追击，吹动笛子的节奏加快，巨蟒也跟着窜向了和尚和白衣女子所在的位置。
就在巨蟒吐着信子，即将飞至两人面前时，他们周围突然出现一道泛着薄薄金光的光罩。巨蟒一头撞在光罩上，正条蟒身像是被烤了似的，散发出阵阵黑气。
宋洋愕然看着画面中的光罩，从那层薄薄金光上，他依稀能看到闪烁的咒文。
这……不是跟当日在矿区时，出现在他和楚灵身旁的光罩，一模一样吗？
黑袍人停下了吹笛的动作，他左手虚空一抓，手上又多出一物，是一面幡旗。
随着他挥动那面幡旗，他的面前出现了三道接近透明的身影。
看着那三道飘在地面上的身影，宋洋心中肯定，这三个早已不是人，而是鬼魂。
三只‘鬼’在黑袍人的指示下，同时向和尚与白衣女子攻去。
飘至近前，笼罩在和尚与白衣女子身上的金色光罩却忽然散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浮现在光罩上的咒文，变成如有实质的攻击手段，从光罩上飘出，砸向三只‘鬼魂’。
刹那间，三只鬼魂布了巨蟒的后尘，灰飞烟灭。
黑袍人终于不再坚持。他将手中的幡旗收起，撕裂一张纸符，逃之夭夭。
伴随这一幕，一段咒文清晰地映入宋洋脑海。
这咒文，与他当日在面对怪鸟时，念出的一模一样。却比当日他念的短短几句，更加完整。
画面还在继续着……
画面中的场景变了又变，唯一没变的，是这些场景同样昏沉阴暗、不见天日。
不知又走了多久，遇到过多少次危险。
当和尚与白衣女子路过一则湖泊，遭遇了一路以来最危机的情形。
一只龙头蛇身的怪物从湖底飞出，溅起的水花宛如下雨一般，洒落在和尚和白衣女子身上。
这只龙头蛇身的怪物暴躁凶狠，看到湖边的两人时，眼中凶光乍现，张口便朝两人吐出一团雾气。
和尚与白衣女子避闪不及，被那团‘雾气’迎面袭中，两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