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接连战败,种种强迫羞辱,令这只向来高高在上的妖狐心防接近崩溃。
他分明是本能胜风胤的,却因为种种原因以致落败。
叶闻歌本为修真界最天资卓绝者, 他刻苦努力, 和风胤初次交手时,风胤不过仅仅能在他手下走过二十招。
可是, 一夕错失树皇传承, 风胤修成太清剑心,自此一日千里。
而树皇传承的比试, 本该是叶闻歌胜出。
叶闻歌本不甚在意这些机缘,他心知即便是再大的机缘,也不能使废物成为奇才,风胤能修得太清剑心,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他现在心中极恸,不免胡乱怪罪。
风胤见她泪如雨下,手脚皆慌乱:“殿下……是我之错,你别再哭。”
叶闻歌如何愿意丢脸哭泣, 不过是忍不住,他本在病中,吸了几口冷风, 立时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风胤本想上前照顾,却思及叶闻歌不愿被他触碰,他紧紧握拳,去炉上倒了一碗温热的药过来。
风胤声音沙哑:“殿下,你尚在病中,气怒伤神,先喝一碗药罢。”
他轻轻将碗递给叶闻歌,却险些被一下打翻在地。
叶闻歌声声咳了起来,他眼泪断了线般流下来,微挑的眼角绯红,狼狈又凄惨。
风胤心疼又后悔:“殿下若气我,待你喝了此药,我随你处置。”
叶闻歌紧紧咬牙,想将眼泪憋回去,他一开口,微咸的眼泪流到嘴里:“风胤,何必假惺惺?你想令我臣服于你,我越弱,你该越心中称快才是。”
他眼角微红,看了眼药碗:“你何必拿这药来,索性我现在毫无反抗之力,岂不更遂你的意。”
风胤心中酸涩:“我不会如此……”
他想否认,又想起自己适才的确做了强迫之事,心中甚觉自己卑劣:“是我之错,我往后再不如此,殿下先喝药要紧。”
叶闻歌如何肯喝,他此时身上毫无力气,莫说杀风胤,便是行动都困难。
他眼泪横流,身体贴在石壁之上:“不喝,风胤,我今日败于你,是我技不如人,我只求一死,也不愿被你所控。”
风胤握拳:“殿下莫轻言死字,先喝药,我待会随你处置。”
叶闻歌又咳了几声:“生又如何,死又如何,我并非没死过,若被你强迫,我恨不得立刻去死。”
叶闻歌字字皆言一死,风胤不断回想着她两次失了呼吸,浑身是血地躺在自己怀中。
他不愿去想,声音微颤:“殿下勿言……”
叶闻歌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他任性妄为,字字皆戳在风胤心上,同时又咳出一口血,脸色更白了几分。
他擦干嘴角血迹,保持着干净的仪容:“我征战无数,于血火中拼杀,一生从不动情,若要我臣服,你不如立即取我性命。”
风胤面无表情,眼中的哀痛却任谁也能看得出来。
妖君殿下天生傲骨,无心风月……
就连他的爱慕,也只被认为是折辱。
他强行压下心中沉意:“殿下,先喝药。若有何事,一会再说。”
在见到叶闻歌仍是拒绝后,风胤闭了闭眼,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他强硬地走过去,一把揽住挣扎的叶闻歌。
唇齿相依,苦涩的药一点一滴渡进叶闻歌嘴里。
叶闻歌眼泪流得更凶。
风胤再不走开,用手轻轻揩干叶闻歌的眼泪。
他眼中全是柔意,柔意中夹杂着疯狂,轻声道:“殿下,此为无奈之举,只要你乖乖吃药,我再不会做此事。”
叶闻歌不言,忍住汹涌泪意,嘴里的苦意沁到心里。
风胤心中本绝望:“殿下想哭,便痛痛快快哭出来。我是奸邪小人,殿下即便哭了,也是被我欺负所致,不会有损殿下英名。”
他轻轻将叶闻歌带入怀中,将脑袋按在自己胸膛。
他说道:“这样的话,殿下不哭出声来,我便不知道。”
时光静静流逝,叶闻歌一动不动,风胤衣上水意浸到他心口,微凉而灼烧。
他抱着怀中挚爱,一丝微弱泪光在眼中浮现,风胤紧了紧手臂,闭眼将眼中湿意掩下。
他给叶闻歌渡药,只会徒增她厌恶,可他若不如此,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病魔折磨。
一如当日玄妙识海中,他若不助她修无情道心,叶闻歌就会永久困于玄妙识海。
可他若助,她道心越坚定,便越不会动情。
无论风胤如何做,他似乎皆只能离她越来越远。
无望之爱。
他声音极哑,似用尽一身力气道:“殿下,此生爱你。我绝不后悔。”
我的爱人是这世上最优秀之人,只是她无心情爱,故而我只能追逐,以至终有一日粉身碎骨。
感受到叶闻歌哭累睡去,风胤将她抱着放到虎皮上,他自己并不离开,细细描绘着叶闻歌眉眼。
杀人时的锐意无情,绘阵时的专注认真,还有破阵之时胸有成竹的模样。
甚至死时,叶闻歌也是选择战死,任鲜血洒满全身,也不表露分毫怯意。
这确然是一只强大优秀的妖狐,情爱于她是累赘,并不为过。
风胤看得极久,久到叶闻歌睫毛颤了颤,他也未离开。
叶闻歌睁眼看见风胤,他整个人被他抱在怀中,极是亲密。
他剧烈挣扎:“风胤,你……”
见她生气,风胤却并不放开,他沉声道:“殿下稍待,我还未看够。”
他紧了紧揽着叶闻歌的手:“殿下若再气哭,就到我怀中来哭,我必不会嘲笑殿下。”
风胤眼神冷然,似乎全不怕叶闻歌再生气。
他一手被叶闻歌折断,眼下使不上半点力气,却任叶闻歌压着受伤手臂,平静叙述道:“殿下若又气得要和我比斗,我也不会答应殿下,殿下还是安分些好。”
叶闻歌只觉眼前风胤似有哪里说不出的古怪,他怔愣一瞬,桃花眸中满是厌恶:“风胤,你莫要如此无耻。”
风胤“嗯”了一声:“恕我无法做到。”
他眸色沉沉地看着叶闻歌的脸:“殿下的眼睛是极美的桃花眼,听闻生了这样眼睛的人,极易惹人爱慕,眼下看来,果然是真。”
叶闻歌甚觉风胤古怪:“风胤,你究竟要如何,你若存心想令我恶心,何不直说。”
风胤接道:“不如何,只是想同殿下多说几句话。”
叶闻歌气得发抖,只是身上再无力气打斗:“风胤,你一介女子,如何能说出如此孟浪言语。”
风胤一顿,看着她:“殿下为何觉得我是女子?”
叶闻歌本不爱拆穿别人隐私,只是他如今毫无办法,只想让风胤尽快离开。
他羞于启齿,飞快道:“你若不是女子,为何爱慕我,又为何连女子……月事之物也会缝制。”
风胤沉默。
良久,他才问道:“殿下何时发现我是女子的?”
叶闻歌只当他承认了:“小桃峰上,我便发觉了你的古怪,事后试探果然如此。”
风胤点头:“怪道殿下之后对我忽然好了许多,甚至几次三番想偷看我,原来是试探。”
叶闻歌深深以自己曾试探风胤为耻辱,他闭嘴不接此话,摆明了逃避。
风胤也不打算在此事上逼她,声音微沉:“幸而殿下小桃峰上才‘发现’我是名女子,否则,我两世同殿下相识,若殿下早误认为我是女子,我倒真要反省自己。”
叶闻歌不解。
风胤面无表情捉住她手,往自己衣襟内探:“殿下昔日匆匆见过,许是有误,不如现下仔细检查些,本君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
叶闻歌将手往后退,却根本抵不过风胤的力道。
风胤有心吓她:“殿下为何要躲,殿下观察如此入微,猜测如此准确,现下正是验证之时,为何又不敢。”
他捉住叶闻歌的手,摸上自己胸膛,结实坚硬的胸肌精壮无比,散发着滚烫的热气。
叶闻歌脸颊全红,只认为自己被强迫来轻薄了风胤,他闭眼:“风胤,你不必如此……雌雄同体者,皆是如此,你不必诓我。”
风胤一顿,低声道:“雌雄同体?是蟹妖中的雌雄同体?”
叶闻歌不答,全作默认。
风胤呼出一口气:“殿下,当真聪颖。”
他十分好奇,这只妖狐的脑子里是些什么?
天狐的纵情叶闻歌没有半分,分明禁欲又爱看□□,所擅长的阵法更是向来火热急躁的天狐所无法静心修习的。
说叶闻歌理智能集阵法大成,他又连雌雄同体之事都能想出。
风胤眸色一沉:“若我说我是男子,殿下可会相信。”
叶闻歌艰涩道:“风胤,何必自欺欺人……你放开我,我自不会揭穿你。”
风胤点头:“殿下正该揭穿我。”
作者有话要说: 风胤:买10斤芒果。
叶闻歌皱眉嫌弃:“你为何买如此多芒果。
风胤:替殿下治眼睛。
第97章 反派与主角之旅四
风胤表情平静, 丝毫看不出心中暗潮涌动。
叶闻歌自觉真相大白, 立刻就要离开。风胤一把揽住她肩膀, 眼神微暗:“殿下为何要走,是因知晓我雌雄同体,故而心中生嫌?”
叶闻歌略微皱眉,桃花眸中却一片光风霁月的坦荡:“天道以万物为刍狗,无论是九尾还是蟹妖, 在大道面前皆平等。无论是雌雄同体, 或是男女之别,不过是自然性别, 皆不能掩盖你本身特质。你是剑修, 难道一日性别有所转换便不是剑修了?雌雄同体不过是天生性别,并不该被人置喙鄙视。”
叶闻歌说此番话时, 潇然洒脱,拂开眼中过于惑人之色,他眼底深处是一片温和,丝毫无世俗性别之拗。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风胤心中极暖,四肢百骸皆涌起冲动,似被这妖狐蛊惑。
就见叶闻歌看了眼风胤搭在他肩上的手,表情不善:“将你手拿开, 我嫌弃你,同你雌雄同体无关。”
风胤握着叶闻歌肩膀的手便一沉,自适才这只妖狐温柔的陷阱中走出。
他一把捞过叶闻歌, 贴紧胸膛,声音微沉:“殿下可见过真正雌雄同体之人,今日殿下便可观摩一二。”
风胤捉住她手,再往自己衣襟内探,一边欣赏着这只妖狐紧紧闭眼,羞愤欲死的表情。
他声音低沉:“殿下可还认为我雌雄同体?”
叶闻歌认定了他上身男,下身女,咬着牙就是不说话。
风胤眼中一闪:“殿下许是观察得还不够仔细。”
他呼吸有些急促,捉住叶闻歌的手渐渐下移,就见这妖狐表情越来越抵触慌乱,风胤故意道:“殿下休要紧张,不过是让你细细观察一些。”
叶闻歌再撑不住,他睁开微带水光的眼:“风胤,你究竟要如何。”
风胤爱意沉沉地看着她:“我爱慕殿下,殿下却认为我是雌雄同体,置我爱意于何地。我此番不过是想让殿下亲身证实一下,我究竟是男是女?”
他似丝毫不顾叶闻歌意愿,就要将手更往下移。
叶闻歌手上用力,不断想要抽回来,却全然无用,千钧一发之际,他飞快道:“风胤,我已知了,你是男子,我不想再观察。”
违心的服软令他桃花眸中漾满湿润的春水。
风胤动作一顿,看向她眼:“殿下当真已知?”
叶闻歌抓紧身下虎皮,却再说不出口,风胤分明是雌雄同体者……
风胤眼中闪过笑意,又立马冷下来:“看来殿下分明不知,还是一次观察清楚为好。”
他手又要往下移,叶闻歌心中极怕,屈辱地闭上眼:“风胤……”
他声音微颤,同平日斯文的冷淡疏离全然不同:“我当真已知,不想再观察。”
这只狐狸不过是略微服软,风胤就再狠不下心来。
他一顿,将叶闻歌轻轻带在怀中,此次,当真是极亲密的拥在一起,不留一点缝隙。
叶闻歌身上清冽的水香钻进他鼻子里,风胤却将眼中意乱情迷压下,他相拥一瞬,便立即分开,耳根全红,低声道:“殿下,如此可否证明我是男子?”
叶闻歌一脸呆愣,风胤……当真是男子?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既觉得分明该是如此,又觉得明明不该这样。
不止风胤是男子,甚至云兮也是男子……
叶闻歌深深怀疑自己,是否当真不会看人性别。
他陷入思索,就连适才风胤如此轻狂之举,也没被他放在心上。
风胤已经习惯如此,他沉默地翻身下榻,将虎皮替叶闻歌捻好,就去生火热药。
药香弥漫在山洞内,对叶闻歌来说,却是恶臭难闻。
他不愿再在风胤面前露怯,也起身整理衣袍,将虎皮随意一卷,就要扔进乾坤袋中。
风胤阻止:“殿下伤病未愈,本该在此处多休息。”
如无必要,叶闻歌并不想同任何爱慕者多言,其中自然包括风胤,当下敛眸,不发一言。
风胤也不恼:“殿下若再如此冷淡,休怪我做出无礼之举。”
他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到叶闻歌面前:“殿下先喝药。”
叶闻歌深恨此时寄人篱下,几经波折之后,这只狡诈的妖狐并不打算同风胤硬碰硬,他故意无视那药,将话题岔开:“风胤,绝灵之地你可熟悉?”
风胤哪看不出她的心思:“曾经来过一次,殿下先喝药养病为上。”
他将药碗递给叶闻歌,妖狐迟迟未接。
风胤只能道:“殿下若再不喝,我只能故技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