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姑奶奶,您这是教的她什么呀,”林嬷嬷忍不住跺脚,“别教出一个混世魔王来,这结亲结亲,还是结的和气。何况大小姐还是晚辈,怎么能跟长辈对着干呢……”
林玉滨扭头对林清婉吐吐舌头,躲到一边去了。
林清婉就笑着安抚林嬷嬷道:“我知道,所以前提不是说了吗,无伤大雅的能忍就忍了……”
“有伤大雅也不能闹啊,”林嬷嬷忧心道:“大小姐将来若受了委屈可以回来说嘛,家里人总会给她出头的,她一个做人媳妇的怎么能跟婆家闹呢?”
第177章 知己
“我们家玉滨知书达理,又不是无理取闹,”林清婉笑道:“嬷嬷就放心吧,我教孩子您还不放心吗?”
就是你教我才不放心啊,林嬷嬷心中一噎,姑奶奶她没生养过孩子,连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能教孩子呢?
林清婉却是拿定了主意要这么教林玉滨。
毕竟她终究是要离开的,林润与玉滨到底隔了一层,以后她受了委屈不可能次次都回族找他们,所以能自己解决的还是得自己解决。
林清婉把林玉滨打扮得美美的,在给族中的长辈们拜过年后初二就去了尚家。
这是姑侄俩第一次年节下上门拜访,尚老夫人也挺重视,互相吃过饭后林清婉便把一张请帖给尚丹兰,“初八文园有个文会,到时候不仅苏州内外的文人才子会去,不少夫人小姐也会去,你们姐妹要是有兴趣,不如也去看一看。”
尚丹兰疑问,“这文会是姑姑开的?”
林清婉笑,“是林氏,他们几个年轻孩子组织的,我可没那个功夫去组织,不过是把文园借给他们使一段时间罢了。”
林清婉在给族中子弟积累人脉方面还是很支持的,所以对于他们要办大型文会,只要拿得出来可执行的文案,她还是很乐意把文园借给他们使用的。
反正也就少赚两三天的钱罢了。
拜访过尚家,林清婉初三就带着林玉滨去了卢家和石家。
她们是去给林玉滨的先生拜年的。
学生给先生拜年是惯例,往年林玉滨不好上门,所以都是派人送了年礼,从未来磕头过,这次她出孝,正好可以补上。
自然,卢灵和崔荣她们也都收到了请帖。
两个女孩都很高兴,拉着林玉滨窃窃私语,“这文会是你姑姑办的?”
林玉滨摇头,“是佑堂哥他们策划的,不过姑姑看了很满意便同意了。”
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姑姑说,这次我请来的人都归我管,若我做得好,下次我们要办文会她也把文园借给我们。”
卢灵眼睛一亮,“像这次这么大的文会?”
“这怎么可能,”崔荣咋舌道:“我们也请不到这么多人啊。”
“怎么请不到,除了苏州,不是还有扬州,杭州这些地方吗?”卢灵哼哼道:“既然兄长他们办文会可以把这些地方的才子请来,我们办文会为什么不能把这些地方的佳人请来?”
“女子与男子到底不一样,出入不方便的。”
“怎么就不方便了,如英郡主还上马杀敌呢,那些男子都未必比得上。”卢灵眼睛发亮,拳头紧握道:“说不定终有一日女子也能与男子一样位列朝堂呢。”
崔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又在做白日梦了,千百年来有几个女子能位列朝堂?难不成你也要习武,然后提刀上马杀敌?”
林玉滨就忍不住道:“在如英郡主之前不也有位列朝堂的女将,女官?而我大梁之前也没有女官,如英郡主不也当了大将军?既然从无女官变成了有女将,那为何不能再添女文官?”
卢灵大为赞同,点头道:“就是呢,说不定我们就能成为这大梁第一位女官呢?”
崔荣就乐道:“那你也得先问过姨父姨母吧,他们同意了吗?”
卢灵一噎,瞪着眼不说话。
林玉滨就拍掌笑道:“先生答应不答应我不知道,但我猜你父亲有可能会同意,不如你再磨磨?”
“哼,你尽取笑我吧,”卢灵觉得他爹再开明也不会同意她去当女官的,顿时嘟嘴看向林玉滨,羡慕道:“你就好了,你姑姑那么疼你,她多半会同意。”
崔荣也看向林玉滨,却惋惜道:“可惜朝廷没有所谓的女科,不然以玉滨之才,说不定真能入朝为官呢。”
石贤三人正好路过,摇了摇头往园子里走。
石慧笑道:“这几个孩子整日凑在一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尽是些异想天开的想法。”
林清婉笑笑,轻声道:“也未必就是异想天开,说不定终有一日就成真了呢?”
石贤也点头,“是啊,女官嘛,史上也不是没有过的。”
石慧忍不住讥讽道:“宫中伺候贵人的女官吗?”
石贤蹙眉,“妹妹知道我们说的不是这个。”
现在宫中也是有女官的,主要职责是帮助皇后处理后宫事宜,但其实她们的权责界限并不明显。
多半时候还得像宫女一样伺候贵人们,碰上好色的皇帝,说不定还会宠幸这些女官。
而她们和孩子们明明说的是像钟如英一样可以参与朝政的女官。
石慧却觉得姐姐和几个孩子一样异想天开,提醒道:“姐姐别忘了,当年如英郡主掌权时可也是死了人的。她有兵权,且一人参政都如此,何况是几个孩子所想的女子科举入仕?”
石贤下颌收紧,眼中迸射出斗志,正要与她分辨,就被林清婉一扯,她摇了摇手笑道:“行了,说得再多都不如做一件,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
“不想怎么会做呢?”石贤不赞同的道。
石慧也点头,“只有分辨清楚才知后路在哪里。”
林清婉就笑,指了石慧道:“你从心底不信女子能与男子入仕,我与贤姐说再多你心里也不认同。”
又指了石贤道:“你心中有大志向,且坚定的去执行,她也说服不了你,所以你们继续辩下去有什么意思?吵架吗?”
石慧摇头失笑,“郡主这两句话便分出了立场,看来郡主是站在姐姐那边的。”
“所以我才说不要辩啊,免得你说我们两个欺负你一个。”林清婉冲她眨眼道:“而且现在是大过年的,吵架多不好啊,我们三人脾气都不怎么好,万一激动处打起来怎么办。卢先生不在家,可没人拦得住我们。”
石贤姐妹被她逗得一笑,心底的气倒是消了一些。
不过石慧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不是那些老顽固,女子多才是好事,远的不说,能自娱自乐也好啊。可要说入朝为官,哪是那么容易的。”
石慧列举道:“不说男女大别,就说女子若是入朝,那怀孕后怎么办,子女谁来教养,公婆谁来伺候?”
石慧叹气,“等做完了这些,还有什么时间去处理政事?”
石贤蹙眉,“有些事是可以交给下人来做的,你若都要亲力亲为,那一天之内除了教养子女和伺候公婆,别的事都别做了。”
林清婉一笑,问石慧,“慧姐姐,那你嫁给卢先生还有什么意思?”
石慧微微蹙眉,石贤也不解的看向她。
林清婉笑道:“若一个女人不嫁人可以入仕为官,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为自己争得荣誉,还能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嫁了人却得在家里伺候丈夫,伺候儿女,伺候公婆,还要管理好丈夫纳的小妾,丈夫和小妾生的孩子,请问,她为什么要嫁人呢?”
石贤展开大大的笑容,“正是呢,为何要嫁人呢?一个人都能过得很好,为什么要去嫁人做奴隶?”
石慧张口结舌,“姐姐,你……”
石贤大手一挥道:“可惜了,我朝没有科举入仕的女官,不然……”
不然她才不会嫁给崔家那傻缺呢,白受了这么多年的气。
石慧便看向林清婉,反问,“若真有这样的事,且谢二郎还活着,郡主也不嫁给他吗?”
林清婉笑,“二郎可不是别的男子,我也不是慧姐姐,所以我自然还是要嫁的。”
谢二郎可不会介意婉姐儿出仕,说不定他还开心妻子能跟自己同朝为官,可以一起上下班呢。
石慧看到她脸上的自信,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石贤却羡慕的看着林清婉道:“人生得一知己,虽万死也足矣。”
林清婉颔首,对她道:“我倒可引姐姐为知己。”
石贤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我愿为你出生入死。”
一旁的石慧忍不住翻了个大大地白眼,“行,你们是知己,就我一个俗人,不解你们的理想好了吧。”
下人们在石凳上铺了垫子,林清婉落座后亲自给她泡茶,笑道:“虽不能为理想知己,但这茶知己却是做得的,慧姐姐请吧。”
石慧一点儿也不想跟她们吵架,所以摇着头一屁股坐在石凳上道:“你啊,就是自在惯的,若你上头也有个人管你,看你还怎么嘚瑟。”
“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石贤道:“之前谢夫人在苏州,她不也过得逍遥自在?”
石慧:……你到底是我姐,还是她姐?
石慧默默地端起一杯茶喝下,将气压下后道:“说到谢夫人,我听到一件事,她好像把你大嫂的孩子接到膝下亲自教养了,京城那边都说她想给你过继个儿子呢,是不是真的?”
林清婉端着茶的手一顿,嘴角扯着冷笑道:“慧姐姐觉得会是真的吗?”
当然不会,谢夫人又不傻,过继谁的孩子也不会过继谢大郎的,谢二郎的死可是跟谢大郎有扯不清的关系。
第178章 报复
谢夫人回京那天谢家便大闹了一场,当然不是谢夫人闹,她还是很知书达理的。
她不过是将谢府的大管家给推到了谢宏和谢延面前,同时派人去请了她父亲和两个哥哥前来。
外人不知谢家闹什么,林清婉却从谢夫人寄过来的信中知道得一清二楚。
谢府的大管家没招供让他给谢夫人下药的是谁,杨仪和两个儿子冷笑连连的看着谢家人。
谢宏红着一双老脸,硬是顶住了他们的目光没有继续审问下去,而是把大管家一家全部打一顿发卖,算是给谢夫人交代。
但这样的交代怎么可能让杨家满意,谢夫人没说具体的,但林清婉知道,从谢夫人回京的那一刻起,谢家在她和杨家面前便低了一头。
他们要保住谢大郎就得把谢夫人供着。
可谢夫人是那么好供的吗?
自谢夫人回京城后,谢家的日子便不好过起来。
谢夫人倒也没有特意针对谢家,她毕竟是谢家主母,对外还是很大方客气的,不失为一个合格的主母。
她也并没有闹,看见继子和继媳妇同样是笑盈盈的,并不会撒泼辱骂,就是谢延都找不出她的错处来。
但谢家上下的日子就是不好过。
除了她进京那天的下马威外她就没闹过大动静,可谢家上下硬是给她折腾得不轻。
谢二郎的死因双方皆心知肚明,表面再和平,谢延也知道谢夫人并不是一点儿都不介意的。
之前她在江南,他们在京城还能相安无事,现在见到,又住在同一屋檐下,不说谢大郎心虚害怕,就是谢延都怕谢夫人哪天想不开给谢大郎下毒。
所以谢夫人一到京城他们就绷紧了神经,可是谢夫人一没疯,二没傻,他们就是想与人分开住都不行。
杨家就在京城呢。
谢延先头已经被两个舅兄套了麻袋揍一顿了,他一点儿也不想再尝试一遍。
何况,谢夫人对谢大郎天生有压制的身份——她是他继母!
甭管她是亲的,还是继的,反正谢大郎就得孝顺她,一定范围的事他都得听她的。
谢大郎尚且如此,何况谢大郎的媳妇李氏?
谢夫人到京城的第二天就要李氏立规矩,每日晨昏定省,婆母的规矩摆的足足的,她也不骂不打,只要她起床时李氏就在床边伺候,帮忙递递毛巾,选选衣服就行。
吃饭时给她夹个菜,喝茶时给她沏壶茶,出入都跟着伺候就行。
李氏哪里受过这个苦?不到三天就“病倒”了。
她嫁进门时,谢夫人对她还算得上和善,加上她是继婆婆,不好太过使唤儿媳妇,所以从未让她立过规矩。
等谢大郎入京求学,她更是直接跟着谢大郎入京,而谢夫人则留在扬州打理家业,两边分开住,更是不相干了。
可以说李氏从未受过这样的罪。
李氏“病倒”了,谢夫人就让人把她的两个孩子抱到了跟前,连晚上都没让他们回去,理由是怕孩子过了病气,直接吓得李氏当天晚上病就好了。
就是谢延都亲自出面把两个孩子领回去交给谢大郎夫妇,生怕两个孙子折在谢夫人手里。
谢夫人见了开心,似乎找到了折磨他们的方法,不仅每天都要两个孩子来给她请安,还隔三差五的把人带过来一起用饭,日常塞给他们一些点心茶水什么的。
李氏看着心惊胆战,特别是看到谢夫人看向她别有意味的目光后总是心底发寒,不到一个月人就瘦了一圈。
到得现在早憔悴得不成样子了。
与此同时,谢大郎也不好过,谢夫人进京后,不过才出门几次便暗中有流言在传,说他不忠不孝不义,纵奴伤人,顶撞母亲,调戏民女。
连诗会上做的诗都是人捉刀代写的。
可这些都只是流言,他若澄清反而会把事情越闹越大,而他也拿不到证据证明是谢夫人指使人干的,更不好捅出来,就比如谢夫人不能挑明了说是他害死二郎一样。
因为这些事,便有人质疑他的人品,又提起谢二郎的死因来。
本来三年前的事都冷了,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了,偏因为谢夫人回京,大家又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