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见事件冷下来后,这才叫厨娘着手开发豆腐其他的吃法,比如做成豆腐皮,豆干,豆果等。
而在此期间,赵胜针对林氏书局的动作越发明显,也就是在这时传出卢真训斥卢家六房的事,与此同时,皇帝召见了留在京城的尚平,一起回忆了一下他妹夫林江的音容,顺便询问了一下林清婉姑侄在苏州的情况。
尚平出宫后便给苏州和灵州去信,赵胜的动作便收敛起来,就连尚二太太都开始下帖请她上门做客。
此时已快到九月九重阳节,林清婉想着要去接谢夫人回来过节,便答应了。
甭管他们私底下怎么斗,如今林尚两家依然是关系亲密的姻亲。
把谢夫人接回别院,林清婉便带着林玉滨回了一趟林家庄。
重阳是大节,作为嫡支,林清婉可要代表大房给族里送些东西,除此外,她还要跟林润提一下族学的事。
“五哥,今年的科考林家一个人都没过,是子弟们不够努力,还是请的先生不够好?”
林润一脸羞愧,“我去看过,先生教的不错,子弟们也努力了,奈何大家天资有限,进士太难了。”
“为何不考明经?”
林润沉默不语。
林清婉蹙眉道:“进士前程虽好,但也要量力而行。五哥,你真觉得我林氏还是江南第一大族吗?”
林润心中难受,对于长房的产业被针对的事他不是全然不知,多少听到了一些风声,但林清婉不提,他也就没插手,便是因为林氏已经今非往昔。
先祖积累下的威望得用在刃上,能不消耗就不消耗,林家现在最主要的是稳。
见林润还是沉默不语,林清婉不由皱眉,“五哥,有舍才有得,全靠祖宗余荫我们能撑多久?如今群狼环饲,若是林家一个在朝为官的都没有,你觉得能震慑他们多久?”
林润叹气,“只怕子弟们心中不甘,不情愿去啊。”
林清婉肃着脸道:“五哥不问,焉知他们不情愿?”
这世上能考中进士的人太少了,林氏只不过是得天独厚,所以才把目标定那么高的。
但久考不中,她不相信没人想要另寻他路。
相比于进士,明经就要容易得多,考中明经,虽是从吏开始做起,但只要在选官考试中表现突出,谋个县尉,主簿之类的职位并不难。
在林清婉看来,这个时代的人眼光都太高了,非得读完书就要当县令,其实县尉和主簿的职位也不低了。
搁她那个时代可是公安局局长和财政局局长呢,哪个大学生能一考上公务员就当这两局的局长的?
林清婉起身道:“五哥找时间问问吧,还有,也别让他们总留在族学中,若年纪学识已够,便让他们出去游学吧。”
“记得我兄长十二岁开始便和同窗们在外游学,有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林润想了想,颔首道:“族中也有几个子弟提及过游学,只是如今这世道乱,外面不仅有乱军,还有盗匪,只怕不安全。”
而族中这些子弟都是家族的珍宝,轻易不敢损失的。这也是他们一直拦住不让他们出门的原因。
林清婉看向窗外,沉默了许久道:“我们总希望他们能长成搏击长空的雄鹰,却把他们当家雀一样圈养。”
林润垂下眼眸,若有所思起来。
林清婉起身道:“你和族中长辈商议一下吧,他们要想出去游学便通知我一声,我给他们请几个人随行保护。若是银钱不够,我也可以资助一部分。”
“婉姐儿?”林润惊诧的看着她,自从林清婉回苏州后便搬到了西郊别院,跟族里的联系并不多。
而族里有什么事也不会像以前找林江一样找她,这一年多来,长房除了惯例外,额外的东西都没有了。
族里也理解,毕竟她们姑侄俩留下的产业不多,而那大份爵田要开垦出来成本也不少。
可现在林清婉却说要资助出外游学的子弟,这笔花销可不少。
林清婉叹气道:“五哥,我和玉滨都姓林,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我虽恼族中有些人的算计,却还不至于就此疏远家族。”
林润面上羞愧,“倒是我小人之心了,家族若不能庇护族人,那还有什么用?以后你若有为难之事就回来找我,我给你做主。”
林清婉笑笑,不在意的道:“些许小事,我还处理得来,暂时不需五哥出面,只是族中子弟若是再没有能出头的,便是我有郡主之位也挡不住那些人的虎狼之心。”
“容我再想想,”林润道:“也得给我时间说服族人。”
林亲王点头,略过这事不提。
林润不由问道:“你们和赵家是怎么回事,你兄长在时两家关系还不错,虽说之前因江南观察使之职有些矛盾,但也不至于闹成现在。”
“之前我不知制豆腐的事还涉及到饕餮楼,不然我必会约束族人的。”林润一直想问而不敢问,趁着这时机干脆问出来。
林清婉就笑道:“五哥不必担心,我们和赵家的关系本就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现在也不过是撕破了表面的平静罢了。”
林润惊诧,“你们和赵家的关系”
“虽不知赵氏为何对我们林氏有这么大的恶意,但事情是他们挑起的,”林清婉脸色微冷道:“那后果就该他们来承担。”
第99章 恩怨(上)
赵家的表面功夫一直做得不错,所以林江以前从未发现他们对林家的恶意,要不是有窥天镜,他们都戒备不到赵家身上。
甚至当初赵捷谋江南观察使之职时,林江可能还会支持他。
毕竟他能力有,且还是林江舅兄的舅兄,两家关系不浅。
或许是在江南观察使一事上,林江惹恼了对方,也有可能是因为如今林家只有姑侄二人,所以他们懒得再做表面功夫,在豆腐事件之后,他们更懒得掩盖,直接光明正大的针对起林家来。
就连向来不过问外事的尚明杰兄妹都知道了。
兄妹俩不能理解为什么舅舅要对付起林家来,不都是亲戚吗?
尚二太太对前事很是恼怒,不悦道:“怎么是你们舅舅对付她?明明是她不顾亲戚情分,若不是她,你舅舅的饕餮楼也不会关门。”
尚丹竹嘀咕道:“那豆腐的制法是古方,又不独是舅舅的秘方,且林姑姑不常出门,她不知饕餮楼中的事也是有的,怎么能因此就疏远了她?”
尚明杰更是道:“舅舅本来就做错了,那豆腐的成本不高,他一道菜却卖得那么贵,有失诚信。事情出来后他若是诚恳道歉,大家便是还恼怒,也不会与他太难看。但他却逼着林姑姑断了手底下人的买卖,这本就不对。”
尚二太太冷脸道:“你舅舅可是跟她做了交易的,她拿了好处,却言而无信。”
尚丹竹沉默不语。
尚明杰却忍不住抬手打断她的话,“母亲,”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道:“儿子早就想问了,之前舅舅他们便开始针对表妹家的书铺了对不对?我记得林家书局的生意是从四月开始不好的。”
尚丹竹吃惊的看向哥哥,然后瞪向母亲,不可置信的问,“这是为什么,大家不都是亲戚吗?”
“什么亲戚?”尚二太太恼羞成怒的道:“你舅舅才是你们的亲戚。”
尚丹竹忍不住红了眼,“可林表姐也是我们的亲戚,她可是姑姑的亲生女儿!”
“你姑姑已经死了,你现在叫着姑姑的姓林!丹竹,你别忘了,中秋时你二舅还给你送了不少漂亮的衣料和首饰呢,你姑姑能给你什么?”
尚丹竹瞪大了眼睛看向母亲。
尚明杰抿了抿嘴,压住脾气问,“这事父亲知道吗,祖母知道吗?”
“这是大人间的事,你们孩子不要管。”
“表妹也是孩子,”尚明杰压不住脾气的怒道:“那你们为什么要牵连到她?林姑姑又有多大?姑姑和姑父去了,我们不说照顾她们,怎么还能针对她们呢?”
尚丹竹抿嘴,同样倔强的看向母亲。
尚二太太没想到两个孩子都不站她这边,不由怒道:“你们知道什么,林家人向来狡诈,你以为她们姑侄俩是好的?她们要没一点本事能在苏州站稳脚步吗?也就你们两个孩子傻乎乎的被人骗了去。”
“母亲!”尚明杰不赞同的看着她道:“若是林家人都狡诈,那姑姑呢?她也是林家人,要是她也不好,那与她一脉相承的我们呢?”
“这怎么一样?”尚二太太憋了半响,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们以为你们舅舅为什么针对林家?那是因为我们两家素来有仇,你们曾外祖就是死在林家人手里的,还有你们外祖,一生不得志,全因林家打压。”
尚明杰和尚丹竹张大了嘴巴,俩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尚明杰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不可能,林赵两家不一直是世交吗?”
“什么世交,”尚二太太讥讽道:“那不过是因为林家势大,我们赵家不得不忍气吞声罢了。”
尚丹竹脑中闪过亮光,喃喃道:“以前不得不忍气吞声,现在姑父不在了,所以舅舅们就开始对付起林姑姑和林表姐来了?”
尚二太太抿嘴不语,眼中却闪着寒光。
尚明杰摇了摇头,抖着音道:“可这事和林姑姑林表妹有什么关系?曾外祖那时可还没有她们呢?”
“怎么会没有关系?”尚二太太激动的叫道:“她们姓林,那就有关系。”
尚明杰还要反驳,就被妹妹拽了一把手,尚丹竹道:“母亲,不管舅舅做什么,您最好还是不要插手了。我们和林家可是亲家,林表姐是姑姑唯一的女儿,祖母要是知道您针对她会很生气的。”
说罢拉了哥哥就走。
到了院子,尚明杰扯回手抿嘴道:“你怎么不让我说,这事本就与林姑姑林表妹无关。”
尚丹竹左右看了看,见这里只有兄妹俩,就忍不住低声骂他道:“你怎么这么笨,母亲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什么?”尚明杰一脸懵。
尚丹竹叹息道:“我虽不知先辈们之间的事,却也不止一次听过林家先祖的大义,你想,皇室把林氏嫡支都差点全灭了,林公为了大梁,为了天下百姓选择了忍让,没起兵造反,你觉得这样的人会害死曾外祖和打压外祖父?”
还有一句话尚丹竹没说,要是林家真做了这样的事,又怎么还会娶他们姑姑做媳妇?
跟仇家的亲家做亲家,那不是找死吗?
以尚丹竹对林家的了解,林家当不至于如此糊涂。
而且和赵家一样,尚家也曾是林公手下,三家为同僚,要真是林家杀了曾外祖,尚家不可能不知道,以外祖母的精明又怎么可能聘母亲为媳?
尚明杰也很快想到这点,他不过是关心则乱,此时妹妹一提,他立即反应过来,“我去问祖母。”
三家现在尚老夫人的年纪最长,且还是他们外祖那一辈,她多少会知道一些。
尚丹竹扯住他道:“你小心些,别在祖母跟前露了口风,要是让祖母知道林赵两家闹成这样不定怎么伤心呢。”
尚明杰想到刚才母亲的沉默,暗道:祖母和父亲未必就不知,只怕是知道而不过问吧。
一时心中又忧又痛,好好的亲戚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尚明杰嘴巴甜,又机警,要打听什么事时向来事半功倍,而面对疼爱自己的祖母,打探起来更是方便,几乎是他才提了一个“曾祖父以前的事迹”的话头,尚老夫人就滔滔不绝的说起来了。
尚家先祖是种地的农民,只不过很有一把子力气,因为讲义气所以在苏州这一片混得很开。
而林氏乃是苏州大族,林礼为当时的少族长,也很喜爱交朋友,一次偶然的机会俩人结为好友。
后来林礼跟着大梁的开国皇帝石谦起兵,有朝廷军前来苏州剿叛,不少人有感于林礼的仁义去保护,尚家先祖便是其中一个。
等林礼带了兵回来剿灭朝廷军便把这些人一并带上了,当时国家四分五裂,到处都是战乱,尚家就剩下三兄弟了,尚家先祖一咬牙,把所有的地和钱都留给两个弟弟,自己扛了锄头跟林礼造反去了。
“那我曾外祖呢?”尚明杰趁机问道:“我记得我们三家先祖同事过,应该是一起起义的吧?”
尚老夫人笑着颔首,“是一起的,不过你曾外祖要更晚一点,赵家是江都的士绅,是林公带着你曾祖打到江都时投靠过来的。”
说是士绅其实是抬举了赵家,当时他们家不过是地比普通百姓多一些罢了,是个小地主,当时林礼带兵占领了江都,赵家人便趁机投靠了过来,赵捷这一房的先祖入伍参军,跟着林礼一起东奔西波的打仗。
后来石谦建立大梁国,林礼也开始整顿林家军,尚家因为军功不少故分出来另掌一军,而赵家还是在林公手下做副将。
三家的情谊便是那时结下的,毕竟同生共死这么多年,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尚明杰和尚丹竹忍不住对视一眼,“那曾外祖也是病逝的?”
尚老夫人眯了眯眼,叹息着摇头道:“不是,他是战死的,在与乱军对战时被敌将斩于马下,你曾祖那时还伤心了一阵呢。”
第100章 恩怨(下)
尚明杰小心翼翼的问,“当时的主将是姑父家的人?”
尚老夫人笑,“那时林家军还在,你曾外祖在林家军中,主将自然是林家的人了。”
“曾外祖身经百战,怎么这么轻易就战死了?”
尚老夫人就叹气,“隐约听你祖父说过,他们遇到了埋伏,你曾外祖带去的人只活下了几个。”
兄妹俩相视一眼,尚丹竹就悄悄的伸手捅了一下哥哥,尚明杰就低下头小声道:“会不会是林家那边看曾外祖不顺眼,所以”
尚老夫人就横了他一眼,斥道:“胡说些什么,那时林家军威望甚高,而赵家不过其麾下小小的一员副将,林家为什么针对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