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府邸的恶娇娘——半疏
时间:2018-03-20 16:57:04

  元氏愣了一下, 这是要所有的颜色都轮上一遍呢,想了一会, 道:“阿言年纪小, 绣的热闹些, 也好看。”
  杜太初见老婆子现在看慕俞百般顺眼,似乎天底下再没有这般合眼缘的人,心里想林老头子临到老倒养了个好孙儿。
  “你前些日子说你家阿翁要来京, 可动身了?”
  林承彦道:“前两日来信说已经动身了,我上次去信让他行得慢些,估摸还有五六日也能到了!”
  杜太初点头,这次呈砚出事, 他才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先前他若是没有挺过去,怕是连林老头子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等你阿翁来了,我和他就在这乌桕巷子里比邻而居,颐养天年。”
  “杜阿翁,我今天来, 是有一事想请您明示,关于阿言的身世。”林承彦一双眼睛平静地望着杜家阿翁。
  元氏停了手中的绣线,抬头看了二人一眼,杜太初抬手示意道:“老婆子里头光线暗,你去外头廊下绣。”
  元氏会意,提了绣篮,便坐在了廊下的小杌子上。
  凌妈妈见她出来,笑道:“老夫人,今个外头日头好,到现在太阳落山了,还暖融融的。”
  元氏应了一声,道:“阿凌,你去外头帮我买一包香糖果儿回来给阿宝和阿文,好些日子没给她们买零嘴儿了!”
  见凌妈妈应着,解了围裙出去,元氏手中的绣鞋,也松了针线。抚着胸口,不禁朝里头望了一眼,慕俞怎么会好好地问起阿言的身世?
  里头杜太初招手让慕俞坐在圆木椅子上,半眯着眼望晃动的帘子,“是耶律蒙德那边找到了这里了?”
  也不看慕俞,自言自语道:“之前呈砚便叮嘱过我们,说耶律蒙德做事十分细致,但凡他存了心,必是会找到的。唔,不想竟这么快。”
  林承彦见杜太初面上还略带揶揄的笑,奇道:“阿翁,难道阿言真的是耶律蒙德的女儿,可是当时两国正酣战,这又是为何?”
  林承彦想到张宪说的,直觉得嘴皮都要急的冒水泡了。
  杜太初皱着眉,望向林承彦:“你不会以为,我家砚儿和容儿勾敌卖国吧?”
  见慕俞红了脸,杜太初呵呵一笑,叹道:“当年咸宁元年呈砚在与丹国人的混战中受了伤,当时明月镇上恰有与呈砚在一处的士兵写了信回家,提了一句,秋容便收拾着包袱去了并州。没有见到呈砚,被耶律蒙德掳了去。不知怎的,他竟看上了秋容,还放了秋容与呈砚见了面。”
  “高阳关一役,耶律蒙德负伤,自己跑到明月镇上找秋容,赖着不走,后来便有了阿言。”
  林承彦听完,犹觉得有些不对:“如果耶律蒙德对杜姨真有这般情分,为何一直不曾来找过她母女二人,而拖了这么些年呢?”
  杜太初摇头:“前面一些是呈砚早年便知道的,咸宁六年,呈砚从战场回来,去看过秋容,秋容却是什么都不说,中间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二人知道了。”
  林承彦面上的神情缓了缓,若真是这般,倒还好说。
  推测道:“杜将军的意思,是并不准备让阿言与耶律蒙德相认?”如果照杜阿翁这般说来,杜秋容与耶律蒙德只是一段乱世中的儿女情缘,里头并没有杜将军的身影。
  “丹国皇室内里十分复杂,不说其有诸多派系,便是耶律蒙德自己的后宅,也有许多妻妾,此次来的郡主便是其王妃所出的嫡女,阿言过去,处境更是尴尬。”杜太初想到阿言的身世,心头略有哽咽。
  这孩子真是不论走哪一步,都非坦途。
  杜太初略略沉吟,还是嘱托慕俞道:“你对阿言的心意,我和老婆子都看在眼里,等你阿翁来了,便将你们的亲事定了,呈砚现在在牢里,自身难保,阿言的事,你要多费些心,耶律蒙德便是知道了阿言的身份,也不能让他落实,阿言不能跟了他走,也不能成为他丹国皇室联姻的筹码。”
  在这般情形下,林承彦听到他与阿言的亲事,一时有些怔愣,“亲,亲事?”
  正在思虑着耶律蒙德的杜太初,奇道:“怎地,难不成你不愿意?”
  林承彦本能地摇头,“不,不,我就是没想过这么快。”见杜太初变了脸,林承彦忙又道:“不是,阿翁,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是我尚未考取功名,这般是否太委屈了阿言?”
  杜太初见他急的面红耳热,“我和老婆子的意思,原本也是要多留阿言几年的,你还比阿言小上一岁,只是,眼下,杜家已经护不住阿言了。”
  杜太初说到这里,不由得也想到了张家,当时老婆子和他的意思是定了张家,可是杜家出事以后,张家再没见上门来。
  便是张家衙内有心娶阿言,张枢相也定会向他分析其中利害。
  比不得林家这小子,头一天便不管不顾地往他家中冲,又抢在他前头,冲撞李公公,只这份心意,也值当他们将阿言托付给他。
  林承彦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晕乎乎的,走路都有些虚乎,好像踩在云朵上一样,望着杜家阿婆,只知道傻笑。
  到了前头,见到姬二娘和阿宝也是傻笑,阿宝见他神情古怪,拉着他的衣袖问:“慕俞哥哥,你怎地不去见阿姐?她在屋子里头待了几天了!”
  此时小黑娃已经完全忘记,一个时辰前,她给慕俞的下马威。
  林承彦听到阿言,心头又是惊喜,又是迷惘,迷糊糊地看着小黑娃:“阿宝,你说什么?阿言要见我吗?”
  姬二娘看他像失了魂一般,悄悄地招了儿子过来道:“你去隔壁将你林二叔叔喊来!”
  阿文看慕俞哥哥这般,觉得十分好玩,问道:“娘,慕俞哥哥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了吗?”
  姬二娘拍了一下他脑袋,阿文才不舍地颠颠地跑到了隔壁喊人。
  林二问询过来的时候,见自家小主子对着自个傻呵呵的笑,心头不由猛跳,抬手便是朝着小主子的胳膊挥了一个手刀过去,小主子竟是丝毫没反应。
  “哎呀,慕俞哥哥真的中邪了!”小黑娃惊呼道。
  姬二娘也急了,喊阿言道:“阿言,你快出来,慕俞有事儿呢!”
  里头杜恒言听见动静,不由起身出来,便见着几人都围着慕俞在看,站在门口喊道:“慕俞,你在哪做什么?”
  林承彦听到杜恒言的声音,忙转身过来,望着只着了一身简陋的细棉布襦裙的小娘子,盈盈地立在晚霞下,脸颊和晚霞交相辉映,依旧十分好看,心头一阵跳跃,忍不住轻轻喊道:“阿言,我们要定亲了!”
  他的声音十分轻,像梦呓一般,好像他自个都不相信一样。
  “啊?”
  顿时一院子的人都愣在了当场,小黑娃张大着嘴,子瞻哥哥就这样出局了?
  杜恒言惊诧过后,望着慕俞傻呵呵的一张脸,面上一时云霞翻飞,跺脚斥道:“慕俞,你混说什么!”
  却是扭身关了门,躲在了屋中。
  “阿翁阿婆将她许给了慕俞?”
  外头的姬二娘知道恒言面薄,对林二道:“劳你先扶慕俞回去,这事儿一时说不清,明个再说吧!”
  林二应了一声,“亲家二娘,你放心,我家小主子这是高兴坏了,脑子清醒着呢,今个既是说清了,明个也不用再说了。既是亲家了,以后有差遣的,您派人过来吆喝一声便成!”
  说着,林二将自家主子半拉半拖地弄到了西边的院子里头。
  留着杜家大大小小在院子里缓神,半晌,姬二娘叹道:“真是,主子高兴坏了,连护卫也高兴糊涂了,什么叫已经说好了,怎么就成了亲家了,六礼可一样还没有呢!”
  心里却也是为阿言高兴。上前去敲阿言的房门,唤道:“阿言,我是二娘。”
  里头杜恒言抱着绣枕,将脸埋在里头,实在不明白自己埋头做了几天的开店方案,怎么阿翁阿婆就将她的亲事定下了。
  听到二娘在喊,百般无奈,却也不好让外头的人看笑话,只得起来开门。
  姬二娘笑道:“阿言,我晚上给你炖个猪手补一补吧,你要清炖还是加黄豆?”
  杜恒言见二娘并不打趣她,微微轻松了一点,随口道:“听二娘的,都行。”
  姬二娘若有所思地应道:“原来你都喜欢啊,怪道今个戚婶子送了两样过来,真是没有比慕俞这孩子还细心的了!”
  杜恒言脸上瞬时更鲜艳了几分,简直要滴血一般,急道:“二娘!”
  姬二娘掩唇笑道:“你这孩子,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慕俞这孩子打着灯笼也难找,你心里得有数。”
  正说着,隔壁院里头忽然爆发出一阵撼天动地的笑声,“我要娶阿言做娘子了,我要娶阿言做娘子了!”
  姬二娘讶然,“阿言,你说慕俞今个会不会欢喜傻了?”
  杜恒言忙关了门,躺在了床上,任凭二娘怎么敲也不再开,心里头情绪却是十分复杂,好像有些古怪,又觉得理所应当。
  捂着耳朵,努力忽略隔壁的疯言疯语。
  半晌,杜恒言忽地抱着绣枕坐了起来,为什么好端端的阿翁阿婆给她定了亲事?
  
 
    
第54第
  这一天夜里, 乌桕巷子最里头的两处宅子里的人都没有睡着。林承彦现在睡到床上,还犹自缓不过来神,杜家阿翁竟然就这般将阿言许给他了。
  而且今日杜家阿翁虽然是笑呵呵地和他说的, 他却总觉得, 他的神情有些怪异,好像十分希望他日后好好待阿言, 甚至还有点请求的意思。
  杜将军的事交给了楚王爷在查,左右再过些时日便能水落石出, 阿翁此次过来, 也是准备亲自拜访楚王爷。
  此番时候, 杜家阿翁将阿言许给他,林承彦总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
  杜恒言也觉得阿翁今日实在是太出人意料,她的亲事, 竟是直接撇过了爹爹,好像十分急迫的样子。
  刚知道的时候,脑子有些混沌了。现在细想,她并没有做好为人妇的准备, 而且慕俞在他眼里,还是一个孩子。
  已经三月中旬的夜里,杜恒言起床推开了东边的窗户, 一阵清冷的风吹了进来,杜恒言披着衣裳坐在窗前。天上没有月亮,外头打更的人敲了三下,已经三更了。
  她好像能明白阿翁在这个时候将她许给慕俞, 他是担心他护不住她了。可是她自己却还没有朝这上头想。
  她和慕俞幼时在一处待着,这么些年也一直有书信往来,彼此十分信任和尊重,是以,在爹爹出事前夕,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将首饰交给慕俞,她相信慕俞值得她以身家性命相托。她甚至相信,如果她真的嫁给慕俞,定也会十分和睦。
  那么问题在哪里?
  一个模糊的人影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他说他望着她走这条路望了七年。
  在这个清冷无月的晚上,杜恒言承认,当时她是有一点动了心的。
  后来爹爹出了事,她一直没再见过张宪,也许,他换了主意?可是,她心里竟又异常的坚信,他说等她,定然会等她。
  隔壁的紫依听到这边有动静,披着衣裳过来,在门外轻声唤道:“小娘子。”
  杜恒言轻声道:“无事,睡吧!”
  这一夜杜恒言做了一个梦,梦里头开了许多朵轻盈的小花,一朵一朵地堆着。十分清新可人,好像在等着她去触摸,采摘。她以细看,那些花都堆在一个小郎君欢喜的桃花眼中。
  杜恒言第二日是被小黑娃猛地叩门唤醒的。“阿姐,阿姐,快起来,出事了!”
  杜恒言昨夜好像着了寒气,头有些疼,模糊糊地穿了衣裳,一边揉着眉一边给小黑娃开了门,“怎地了?”
  外头的太阳明亮的十分刺眼,竟已是快午时。
  “阿姐,于妈妈带人过来,说夫人把你许给了肃王府世子!”小黑娃拉着杜恒言便想往外跑。
  杜恒言脑子正疼的厉害,有些听不明白:“什么肃王府世子?要做什么?”
  “言儿,是赵延平的贵妾,说要带你回郡主府,从那边出嫁,这是生生地要磋磨你啊!杜婉词要进东宫当太子妃了!”姬二娘疾步过来,一把拉着杜恒言的胳膊,“阿言,于妈妈已经带着人在老爷和老夫人房里了,你快走,我搬个梯子,你爬到慕俞那边去!”
  杜恒言模糊听明白杜婉词与太子妃的关系,“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就做太子妃了?”
  姬二娘急道:“昨日就颁了圣旨,我们昨天没出门,也没听到消息,刚刚于妈妈就带人来打门,我看她们来者不善,说你去书院了!你赶紧躲一躲吧,要是给她们带到了郡主府,可怎么出来啊!”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言小娘子,你回来了?”不知什么时候,珍珠带着人过来,看到杜恒言,面上笑融融的!
  “呦,言小娘子还没梳洗呢?”说着看了姬二娘一眼,“郡主请你去一趟郡主府,言小娘子还是梳洗一番吧,免得冲撞了太子妃娘娘,言小娘子可担不起。”
  杜恒言脑袋还胀的难受,可是看到珍珠,已经明白来者不善,对姬二娘道:“二娘帮我端一盆冷水来。”
  姬二娘看了珍珠一眼,忙匆匆地去厨房端了一盆水来,几步路,好像都变得几里长一般,她的手不住地发抖,半盆水,撒了好多。
  杜恒言接过来,取了面巾、胰子,仔仔细细地洗了脸,那边紫依又端了一盆清水过来,姬二娘对着珍珠道:“小娘子要梳洗一番,诸位请到前头屋里坐着等吧!”
  珍珠笑着看了姬二娘一眼,忽地一掌甩了过去。
  扇的姬二娘身形险些不稳,紫依忙扶了她。姬二娘捂着脸,紧抿着唇。
  杜恒言“噗啦”一下,将半盆水朝珍珠倒去,冷冷地看着珍珠。杜恒言忽觉得眼前晃悠的厉害,她好像有些站不住。
  珍珠抹了一把面上的水,抬头平静地道:“言小娘子,尽快更衣吧,太子妃娘娘还等着与你话别呢!”
  小黑娃见形势不对,立即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拍了隔壁的门,戚婶子过来开门,见小黑娃一脸慌张,问道:“阿宝,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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