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府邸的恶娇娘——半疏
时间:2018-03-20 16:57:04

  杜恒言笑道:“爹爹,不用,我自己的债,我自己讨!”爹爹回来,照顾杜家老小的重担,暂且不用她担着了,她倒是新仇旧恨一块儿与赵萱儿算了。
  
 
    
第59第
  杜呈砚见言儿面上虽笑着, 可是眼底却一片冰寒,心头震动,“言儿, 当年的事, 你一直记得对不对?”
  杜恒言垂了眸子,如果她当年真的是五岁的稚儿或许不会记得这般清楚, 可是她不是,小小娘的音容相貌这些年常常入她的梦里, 当年她没有能够救她。
  “爹爹, 我娘已经去世九年了, 言儿也长大了,言儿想给她一个公道。”
  杜呈砚看了眼尚在抹泪的姬二娘,道:“茹儿, 你且去帮我备些衣物,我今个在这边住!”
  姬二娘知道他二人有话要说,要她避开,十分识趣地应道:“妾身这就去。”说着带着墨彩=采和朱砂出去。
  厨房里只剩下杜呈砚和杜恒言, 杜呈砚神情凝重地道:“言儿,这些事我本来不准备告诉你,可是眼下却是不得不说了。”
  当年的事, 他怕有心人利用,一早便在官家那里报备,是以官家知道言儿的身份,此番看着耶律蒙德在京城中到处查找, 似乎一心要找到恒言,官家问他,是否愿意乘此机会恢复恒言的身份。
  可是,事到如今,他是连官家也不相信的,丹国内里混乱,如果恒言与耶律蒙德相认,势必要跟着回丹国,他如何放心秋容的这一点血脉流落异国。
  杜恒言此时尚不知爹爹所虑,凭着直觉问道:“是和娘有关?”
  杜呈砚点头,默了一会,心底的秘密似陈年的酒,年份越久,越舍不得开坛一般,道:“言儿,我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爹爹!”杜恒言本能地急唤了一声,她惊慌地发现,自己不愿意相信。
  她疑惑了多年,可是当她已经从心底接受,他就是她的爹爹的时候,他却打破了她的幻想。
  杜呈砚见恒言听了这话,蓦然受伤的眼睛,心头也有些不忍,可是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又容不得他不说。
  “当年我负了你娘另娶,你娘跑去边关找我,被丹国的将领俘虏,两人产生了情谊,他将你娘送回了明月镇。后来高阳关一役,他身负重伤,心里记挂你娘,只身跑到了明月镇住了大半年,期间与你娘成了婚,后来边关战事又起,丹国内部皇太后与诸王之间一直在互相攻讦,咸宁元年高阳关一役后闹的尤其厉害。他是萧太后的小儿子。”
  杜恒言听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可以补上后头的,“他母后与王兄陷入危境,他必须要回去拯救他们,抛下了我娘?”
  杜呈砚在杜恒言略带嘲讽的眼神里,默然点头,“我从澶州回来,转道去了一趟明月镇,却不妨看见你娘梳了妇人的发髻,带着你艰难度日,才从你娘口中得知她这些年的际遇,钱员外是我杀的,他是赵萱儿的人。我提出带你娘到京里来,你娘以自杀抗拒。”
  “言儿,你娘并没有失智,她只是不想面对我,我只得先离开,第二次我带着阿翁阿婆再去的时候,原已经和她说好,和我一同入京,在京中择府另居,我以为至多回京要与肃王府多费一番口舌,却不曾想,他们竟会下杀手。”
  对面的杜呈砚一双锐利的眼里如滤冰霜,他当初奉旨娶赵萱儿,自以为是为了家国大义舍弃了自我,可是却连累了秋容与恒言。
  当年在明月镇上的一幕幕又涌在眼前,杜恒言看着对面深深自责的爹爹,心里也堵的难受,爹爹不知道,其实不光娘去世了,真正的杜恒言也早已魂飞魄散。
  杜恒言忽然间为小小娘不值,她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怀的孩子都不是杜呈砚的,却因着另一个女人的嫉妒,而惨死。
  “爹爹,你这一次,还要与赵萱儿演相敬如宾吗?”
  杜恒言的声音一片寒凉,不待杜呈砚回答,杜恒言又讥笑道:“爹爹,恕言儿不孝了,恐不能让爹爹如愿了!”
  杜恒言圆亮的杏眼里,氤氲着一股肃杀之气。杜婉词已经被封为太子妃,她再等下去,难道要看着赵萱儿成为汴京最恩荣的夫人?
  杜恒言自问自己是忍不下去了。
  一生还能有多少年,赵萱儿已经享了半辈子的福分。
  ***
  林老相公舟车劳顿多日,待用了午膳后,便由慕俞陪着回西边的宅子里休息,他这一次来,并没有通知林家二房。
  林承彦将京中的事儿捡了一些与阿翁说,要将叔叔意图搭上薛家的事也略提了两句。
  林老相公压了手,示意慕俞暂停,慈声道:“慕俞,这些事儿你且别过,我今天观言儿与呈砚的神色,杜家似有要事要发生,你这些日子多关心些言儿!”
  林承彦面上一囧,应道:‘阿翁,孙儿知晓了!”
  林老相公抚须道:“慕俞,阿翁老了,就盼着你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你走下去。”
  林承彦见阿翁已然须白的头发,时光这么些年,一点一点地将阿翁雕刻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心头有些凄然,还是佯装轻松地笑道:“阿翁,我听林二叔说,阿言五岁的时候,你便替孙儿相中了她。”
  林老相公欣然承认,又一脸严肃地道:“眼下杜婉词成了太子妃,肃王府怕是更有恃无恐,倾覆只怕就在这时候了,如果拖到八月还没消息,你这一次乡试暂且不下场。”
  正说着,小黑娃跑来在院中喊道:“慕俞哥哥,阿姐喊你!”
  林承彦顿时脚步便要往外去,忽地察觉到阿翁笑呵呵的脸,挠头道:“阿翁,我?”
  林老相公挥手道:“行了,快去吧!”
  林承彦忙“哎”了一声,人却已经跑到了外头,问小黑娃道:“阿言喊我?”
  小黑娃一边要往厨房跑,一边回头道:“阿姐让你快去!”
  林承彦心下奇怪,刚才不是还一处用了饭,阿言何事这般急匆匆地喊他?
  杜恒言确实是有事喊他,见到慕俞过来,立即递了一封信给他,“慕俞,阿翁和我说,他已经告诉过你,我的身世,这是一封信,我想让你帮我跑一趟都亭驿,交给耶律蒙德。”
  林承彦接过来,有些为难地问道:‘阿言,你真的决定和他相认?”
  杜恒言坐回桌前,一边研着墨,一边道:“我是在杜家长大的,爹爹待我如亲女,我这一辈子只会是杜呈砚的女儿,只是他当初就那般抛下了我娘,害我娘担负着五年不贞的骂名,他现在既是又来到了丹国,若是尚有良心,是不是应该为我娘做些什么?”
  小小娘至死什么都自己隐忍,而无论是耶律蒙德抑或赵萱儿,他们都活的好好的,富贵荣华、皇权威势,小小娘却早已埋在荒冢里。她要让那些欠小小娘的人,都要还小小娘一个公道。
  林承彦见阿言眼睛泛红,知道她替杜姨不值,宽慰道:“阿言,你放心,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说着,林承彦拿着信便亲自去了一趟都亭驿,他猜到恒言的意思,耶律蒙德既是如今惦记着来找她,自是还惦记着她娘,她要将杜姨去世的真相告诉耶律蒙德。
  眼下丹国与赵国虽互通有无,可是丹国与肃王府一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她要断掉肃王府的后路。
  林承彦到都亭驿门外正准备请求通报的时候,意外看到了从里头出来的耶律阿沂,耶律阿沂顿时眼前一亮,跑过来道:“你怎么来了,是找我们吗?”
  自从上次樊楼一别,杜恒言寄了封信给她后,却再没了音信,她按照杜恒言说的地址去找过陈鹤,却被陈鹤避而不见,最近正有些发愁,不想就遇到了林承彦。
  林承彦道:“我此番来是求见你家阿耶,不知郡主是否方便引见?”
  耶律阿沂知道林承彦是担任丹国使臣的四书五经的讲师,以为他是为这事求见阿耶,豪爽地道:“行,阿耶正在里头,你跟我来。”
  林承彦跟着耶律阿沂进去,便见到了传说中的耶律蒙德,见耶律阿沂带着赵国的小郎君进来,不由仔细打量了一眼林承彦。
  林承彦上前一步道:“在下是国子监学生,受杜府所托,将此信交于故人!”
  “杜府?”耶律蒙德猛地上前一把抽走了林承彦手中的信,动作之迅猛利落,让林承彦瞬间愕然。
  耶律蒙德打开信,快速看了一遍,面色越来越暗沉,待看完,折了信,问林承彦:“此信是何人交于你?”
  林承彦知道耶律蒙德已经找到了乌桕巷子,也不准备隐瞒,“乌桕巷子里,王爷所要探望的杜家小娘子。”
  “是恒言?”
  耶律蒙德一双鹰眼盯着林承彦,问道:“她可说要见我?”
  林承彦道:“不曾。”
  
 
    
第60第
  耶律蒙德捏着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一直以为秋容是意外去世,他这一次来又去了一趟明月镇,杜家已经封门闭户, 门前的草长了三寸来深, 他到镇上去打听,才知道秋容受惊马所踢, 意外去世,她生了一个女儿, 跟着杜家到了京里。
  镇上的人说那个女孩儿是杜呈砚的孩子, 可是他知道不是。
  因为她叫恒言 , 永恒的诺言,他会回来找她,她会一直等他。
  他们都做到了, 没有背弃当初的诺言,可是,已经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他紧赶慢赶, 终于到了京城,可是杜呈砚这等时候竟然被打上谋上叛乱的嫌疑。
  他曾为杜呈砚的事向皇帝赵真说情,可是赵真看着他, 别有深意地道:“杜呈砚若是知道你为他求情,必不会接受。”
  赵国的事,他不想掺和,替杜呈砚说情, 是看在秋容的面上,也不会强求。
  可是秋容的仇,便是他此回折在赵国,也得为她讨一个公道,十年生死两茫,当初是他死皮赖脸从高阳关追到明月镇上。
  耶律蒙德敛了心间悲痛,又望向林承彦,长叹一声:“你回她,我已知晓,此事当由我来完成。”
  林承彦也不再多说,抱拳告辞。
  耶律阿沂追了出来问林承彦:“阿言住在哪里?你可以带我去找她吗?”
  她按照阿言说的地址,守到了陈鹤,他那一日神色十分淡漠,后来竟是再也不回住处了,她是不是表现的太过大胆,没有一点中原女子们的娇柔羞怯,让他厌恶?
  林承彦望着跟来耶律阿沂神情复杂。
  耶律阿沂是耶律蒙德部下的女儿,部下亡故,耶律阿沂被耶律蒙德收养,耶律蒙德在丹国终生未娶,也许当年耶律蒙德与杜姨确实两情相悦,许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恒言作为耶律蒙德唯一的骨血,耶律蒙德势必会将她带回丹国。
  林承彦心上一凛,后退了两步,连声道:“不知,不知!”竟似乎眼前的人是洪水猛兽一般,三两步疾行走了。
  耶律阿沂心下顿觉怪异,回去找阿耶,却见阿耶的房门紧闭,准备唤他,门口守着的侍卫道:“郡主,王爷在静休。”
  耶律阿沂这是头一回被阿耶拦在外头,刚才阿耶看了那封信神情就有些不对,杜家的小娘子,难道是杜恒言送来的信,杜恒言怎么会识得阿耶?
  耶律阿沂想不明白,又不敢站在门外吆喝,扰了阿耶清静,只得转身去找堂兄。
  耶律扎颜正在看赵国的稼接之术,拿着书指给耶律阿沂看道:“阿沂,你看,照此方法,梨树上可以长出苹果,橘树上可以长出桃子,我们若习得此术,以后一年四季都可吃得石榴。”
  耶律阿沂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一把将书按在桌子上,急道:“阿兄,今个有人来给阿耶递了封信,阿耶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里,你说,阿耶在赵国,难道尚有故人?”
  前些日子他们快到京城的时候,阿耶让他们先行,阿耶自己却不知去了哪里,等到再见,阿耶一直神情落寞,似乎丢失了什么宝贝的东西。前些日子带着侍卫出去,也是悄悄的。
  耶律扎颜听阿沂这般说,不由上了心,细想王叔在汴京的这些日子,好像确实一直心神不属,当下还是安抚住阿沂道:“王叔这边有我,难得来一趟京城,你出去逛逛,喜欢什么,只管买。”
  耶律阿沂听了这话,娇嫩的脸颊反起了愁容,“我原本看中了那位杜家女孩儿,想让她带我四处逛逛,可是她送了我一封信后,再也没了踪影,我也不知道去何处寻她。”
  耶律扎颜笑道:“这有何难,我派人给赵国太子,让他将那位女孩儿送来陪你!”他们毕竟是丹国皇族,那日观那位小娘子的衣着,该是庶民,让她来陪阿沂,实在是给予了她天大的脸面。
  在耶律扎颜看来,这是皇族对于庶民的一种恩荣,然而不过一个时辰,派出去东宫的使者回来道,赵国太子不在府中,一个被唤作张衙内的,直接回拒了。
  跑腿的使臣觉得受到了赵国的轻慢,不满道:“郡王,赵国一个小小的庶民都敢对我们尊贵的郡主摆架子,实在是欺人太甚,属下这就去禀报王爷。”
  耶律阿沂也有些不高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民女,难道他赵国的民女也这般尊贵,连陪丹国的郡主逛街,还辱没了她不成?
  耶律阿沂觉得受到了屈辱,也不管后头阿兄在说什么,又直接原路返回,拍着阿耶的门,一旁的老奴温赫苦口婆心地劝着:“郡主,王爷在静休!”
  “阿耶,阿耶,赵国欺负阿沂,阿耶,你要给阿沂做主!”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
  “何事?”耶律蒙德脸上略带倦色地问道,声音也有些沙哑,好像里头压着一块石头一般。
  “阿沂,我不过想找一位庶民陪我逛街,东宫的随便一个仆人竟敢就回拒了我们派去的使臣!他赵国真是太瞧不起人了!”耶律阿沂喋喋地道,面上带着几分不满,这几天来在陈鹤那里遇到的挫折,似乎一下子都找到出口要爆发一样。
  耶律蒙德心上十分疲累,“你找哪个庶民,如何和东宫扯上了关系?”
  耶律阿沂便将她与杜恒言的相识,樊楼的酒宴说了一些,“阿耶,那杜家小娘子不过是庶民,穿的衣裳比我身边麦耳的衣裳还不如,放在我丹国,不过也是一个牧女罢了,阿耶,你说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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