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美的是那双眼睛,金蓝猫瞳儿雾水胧胧,分明是那样柔弱羞涩的姿态,可眼中却是漫不经心。
她像这大漠中最神秘的风,谁也抓不住。
吴裙轻轻弯了弯眸子,柔软的绸缎若小蛇一般缠上那不知杀了多少人的利剑。
“你会杀了我么?”
她轻笑着问。
雨化田微阖着眼,静静扫过地上男人沾满泥土的脸:
“他与我长的很像。”
他语气慵懒,却是已经想通了其中关窍。
叩在剑柄上的手映着碧玉扳指,显得有些沉冷。
布噜嘟等人便是准备借着黑风沙引走雨化田,然后让风里刀假扮,可没想到那人却不上当。
这沙漠中静静地,两柄剑也僵持着。
风里刀与布噜嘟两人举着双手不敢动。
直到那柄软剑率先动手。
吴裙轻叹了口气,那缠在利刃上的软剑陡然松开,她并未收回,而是角度刁钻的向前袭去。
剑仞相撞发出刺耳的脆声。
她下手毫不留情,面上却仍旧是柔软天真的笑意。
那穿着暗青飞鱼服的青年也笑了。
他的笑容很冷,带着淡淡的孤傲。
黑色鹤麾压压遮云,吴裙眸光微闪,柔软的腰肢恍若杨柳一般轻轻弯下。
那大麾擦着鼻尖而过,露出底下闪动的利剑来。
打斗间风沙弥漫,便在此时,风里刀与布噜嘟二人相视一眼,悄悄钻入了沙丘里。
雨化田目光讥讽:“他们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你。”
他侧身飞起,那剑锋已然到了面前。
那黑纱美人的衣裙缓缓散开。
她微微扬着头,鸦羽似的乌发散落在雪白的脖颈上。
更衬的眉眼秾艳。
风轻轻吹落剑仞上的断发,吴裙口中叼着剑锋,慢慢弯起了水瞳。
只需再往前一寸,她便要死在这儿。
可那美人的目光却仍旧很甜蜜,她不说话,只是那样笑着看着他。
金蓝的猫瞳儿像是大漠中的弯月,美的动人心魄。
雨化田嗤笑了声:“你似乎一点也不怕我杀了你?”
他神色淡淡,孤昳的面容冷漠的不近人情,可手中的剑却是未往前一分。
那剑锋很利,柔软的唇瓣被寒光划破,鲜血顺着剑仞一滴一滴缓缓落在黄沙上。
吴裙慢慢松了口。
“你弄疼我了。”
她软软道。
那原本潋滟的唇色染了鲜血更红了,像是沙漠中的玫瑰,诱人至极。
雨化田轻笑了声:“过来。”
那剑上还残留着血迹,美人唇上的血珠缓缓滴落。
分明是生死厮杀,却无端多了几分旖旎。
吴裙长睫轻轻颤了颤,慢慢向他走去。
正此时沙暴骤起。
原本晴朗的天空迅速暗沉了下来。
滚滚黄沙如洪水般涌来,竟是这沙漠中最可怕的旋涡。
若说黑风沙尚有五分活命机会,遇见旋涡便是九死一生。
风沙吹乱绸缎似的乌发,让人睁不开眼来。
在天灾面前,武功也显得微不足道。
吴裙只觉心肺呛的厉害,雪白的面上渐渐消了血色。
直到被一双带着薄茧的手抓住。
黑色大麾斩断风引,雨化田抱着她猛然趴在了地上。
暗青刺金的袖口上尽是尘土,他挡在她上方,替她遮了风沙。
这风暴凶猛,方圆百里尽是黑压压的一片。
那些无自保之力的厂卫们挥舞着乱刀已被卷入了其中。
面容孤昳的男人紧抿着唇,显得有些狠厉。
耳边哭喊不绝于耳,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直到沙丘移位,风沙散尽。
天色渐渐恢复晴朗,那原本厮杀过的沙丘上却已空无一人。
只余一只珍珠耳坠静静躺在黄沙上。
地下城中水滴顺着沙缝落在干枯的唇瓣上,一滴一滴,直到那人纤长的睫羽轻轻颤了颤。
锦衣美人指尖微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来,入目便是暗崖石窟。
头顶的水滴还在顺着缝隙滴落,那鸦羽似的乌发捻在苍白的面容上莫名有些妖异。
吴裙想起那先前挡在她身前的男人,静静敛下眉眼来。
她醒来时亦有些难受,此刻坐着缓了会儿才舒服了些,扶着墙壁慢慢起身。
那绣鞋脏兮兮的,吴裙微微蹙了蹙眉,赤着脚向前走去。
他们落下时是抱在一起的,雨化田应该也在此地。
这石窟中并无烛火,暗沉的连脚下石子也看不清。
吴裙只走了十步距离,脚下已流了鲜血。
可很快她便找到了靠在墙边的男人。
锦衣美人弯了弯眼眸,猫瞳儿在这黑漆漆的石窟里柔软明亮。
雨化田闻到了血腥味,微微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他声音嘶哑,说完便又咳嗽了声。
吴裙微微摇头。
他看了那美人一眼便也不说了,微阖着眼靠在墙上。
笼在衣袖中的右手下鲜血缓缓滴落。
他神色很孤傲,即使是在这样狼狈的境地依旧从容的让人害怕。
吴裙轻轻跪在他腿边,伸手撩起那染了血的衣袖。
右手处不知被什么割断了经脉,血肉森森。
“你左手会使剑吗?”
她忽然问。
雨化田道:“也许会。”
吴裙敛目从怀中掏出锦帕来替他轻轻包扎,那血色顺着帕子流出,看着都疼。可男人面上却依旧淡淡。
那美人包扎好后微微弯了弯眼眸,猫瞳儿渐渐柔和了下来,像以前一般轻轻靠在了他腿上。
于此同时,这石窟古城的另一边也落下了两个人。
第100章
水滴顺着缝隙一滴滴落下, 打湿锦衣裙摆。
吴裙微微蹙了蹙眉,慢慢睁开眼。
她身上盖着那件黑色的鹤麾,而它的主人却不见了。
轻罗锦裙的美人慢慢坐起身来。
这石窟中实在寂静的可怕,好似日夜在这里都无从分别。吴裙环着手臂趴在腿上, 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那声音很轻,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却再清晰不过了。
吴裙弯了弯眸子,那双猫瞳儿盈盈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归人:
“你回来了。”
她轻声道。
雨化田将青果扔给她, 又慢慢放下手中木材。
他右手隐于袖中, 左手却灵活的很, 很快那堆木材便燃了起来, 在这阴暗的石窟中明明可见。
男人容貌疏冷,微阖着的眼隔着火焰有种无情的妖异。
底下木材啪/啪的响着,这石窟中总算多了丝人气。
吴裙轻轻咬了口青果, 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这果子像是还青涩着,酸的作苦。
可那向来娇气任性的美人此刻却安静了下来,小口小口的将红果吃完。
她神色软软的,低垂着长睫无端惹人怜爱。
雨化田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来, 只是嘴角却带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青果最后还是被仍进了火里,吴裙支着手看着跳动的火焰,小火苗似映入了金蓝异瞳之中,流光微转间摄人心魄。
这世上美人很多, 让人惊艳的也有, 可瑰丽的夺人呼吸的却只有她一人。
她站在那儿, 更像是让男人永远寻不到的宝藏,得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对待。
石窟湿冷,烤了会儿火那原本苍白如雪的面上倒是气色好了些。
许是无聊极了,吴裙眨了眨眼,慵懒的猫瞳儿微眯着,对着火焰吹了口气,神色天真的像个小孩子。
雨化田轻笑了声:“过来。”
他声音已不复昨日疲惫,带着淡淡笑意更有种上位者的疏狂。
吴裙歪头看了看他,慢慢踱步走了过来。
那双猫瞳儿似有余热,漂亮的惊人。
年轻督主眼眸深了深,看着锦衣美人轻轻伏在他身上。
“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吴裙侧身躺着,把玩着男人袖口暗纹。
雨化田也任由她,微阖着眼靠在墙上,待到水滴滴落在眼角的血痕处才道:
“你听。”
水滴是从缝隙中渗透的,连上面沙子都如此潮湿,这石窟中一定有地下河。
吴裙闭着眼慢慢弯起了唇角:“我听到了。”
她笑容柔软,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雪白的面上也多了丝红晕。
“听到是从哪边来的了么?”
穿着暗青飞鱼服的男人指尖轻滑过那绸缎似的乌发,淡淡挑眉。
吴裙又重新闭上了眼,纤长的睫羽若小扇一般落在雪肤之上,她听了很久,才慢慢睁开了眼。
金蓝的眸子弯弯的,像是月牙。
“是从东边来的。”
她轻声道。
雨化田抚着她长发的手顿了顿,碧玉的扳指在火光映衬下莫名有些妖异:
“等水来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他语气淡淡,却又不知是何等惊心动魄。
这石窟很深,可路到百米外便被封住了,他二人这时都收了伤,若要强行开出一条路来到底差些。
这地下河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男人轻敛眉眼显了几分孤狂。
吴裙静静地靠在他腿上,她的神色也很安然。
那河水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在逼仄的石窟中听起来竟宛如山崩一般。
雨化田轻笑一声,左手自衣袍上撕了片长条,递给那强作镇定的美人。
他将完好的左手递给她,眼底带了些肆意。
锦缎紧紧地绑在两人相接的手腕上,吴裙低头轻轻用牙咬了咬,却不自觉磨到了男人血脉处。
那是很危险的姿势,却也很迷人。
雨化田淡淡扬眉,河水的声音猛的传来,仿佛在耳边一般。
“怕不怕?”
他看着低着头的美人孤傲着笑问。
“不怕。”
吴裙也笑了。
她慢慢抬起头来,那双柔软的猫瞳儿肆意无忌。
轰隆一声,石壁被洪水冲破,碎石顺着头顶砸了下来。
只是瞬间,那原本干涸的石窟便已被河水淹没。
雨化田拉着吴裙潜入水中,避开石屑。
河水承了压力水势凶猛,慢慢积压在了石门前。
吴裙水性不好,只一会儿便已憋不住气,那捆在一起的手微微蜷缩着。
长睫轻轻颤了颤,看着好不可怜。
石门已被水流压的露出了缝隙,那些洪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般一股脑涌了进去。
吴裙回过头便已被人揽住了腰肢。
他们双手是绑在一起的,雨化田握着她的手慢慢收紧,扶着她往上游了些。
吴裙刚一出水面,便又被人拉了下来。
一个冰冷的吻印在了唇上,男人的手指很冷,握着她的手扣在纤弱的腰肢上。黑色的纱以拂在相握的手背上多了些旖旎。
雨化田眼中带了丝笑意。
那笑意很淡淡的,莫名有丝蛊惑的意味。
吴裙只能像柔弱的柳枝一般被迫靠在他怀中。
碎石砸入水中,那石门终于被冲开了。
吴裙被人紧揽着腰肢向前游去。
另一边,风里刀与布噜嘟相视一眼,心中俱是惊骇。
他们原本潜入沙丘中趁机遁逃,奈何风里刀始终还是放心不下,最后又悄然返回。
他们刚走到一半旋涡便来了,醒来时便是在这地下城中。
布噜嘟被扬起的飞尘呛的不停的咳嗽着,一脚踢了踢那呆愣着的书生:
“你听见声音了吗?”
她问。
风里刀摆手止住又仔细听了听,方才那细弱的水流声现在又没了,只剩风沙拂过泥土的沙沙声。
布噜嘟见他不说话,恨恨的瞪了眼,便去四处瞧了瞧。
破旧的房木架子后有座石碑,与一般石头不同,那石碑是白色的。
布噜嘟目光好奇,轻轻伸手擦了擦石碑上的灰尘,可随后她的目光便顿住了。
那白色的石碑上竟有四个大字,虽然年代久远,字体颜色模糊,可字迹却依旧能辨认出来。
“你快过来。”
布噜嘟回头招了招手,却压抑不住嗓间兴奋。
儒衫书生回过神来,走到了石碑前。
“这是西夏语,翻译过来便是――大白上国。”
风里刀轻轻捻弄着黄沙,目光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
布噜嘟趴在石碑上问。
儒衫书生摇了摇头:“只是未曾想到找了这么久的古国竟如此误打误撞的遇见了。”
他虽兴奋却未被冲昏头来。
布噜嘟嗤笑一声:“我看你是在想那位救了我们的美人。”
她语气有些吃味,风里刀却恢复了嬉笑模样:
“说好了,这一单干完我们便各走各的。”
他拍了拍手上沙尘便要往前走,却被一条鞭子缠住了脖子:
“你跟顾少棠也是这样说的?”
扎着脏辫的女人恶狠狠的瞪着眼。
风里刀伸手扯开鞭子来,边揉着脖子边往前走:“我跟女人都这样说。”
他语气随意,显然是未将这话放在心上。
布噜嘟恨恨的收回鞭子,又追了上去。
这石窟看起来不大,却深的很,两人走着走着便到了分岔口。
面前有三条路,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情况。
风里刀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扔进去却毫无回应,面上不由凝重了起来。
布噜嘟看了一眼,咬牙从怀中掏出个小盒子来轻轻打开,盒子里装的是一只小蜘蛛,蛛腿暗紫,看着让人心头一凛。
风里刀摸了摸胳膊,看着她将蜘蛛放入了第二个石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