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澎湃时见鲸——白一墨
时间:2018-03-21 14:41:45

  “发什么愣?”郑淙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奇怪,她不是受伤了吗,怎么又敢露肩膀了?这么说,她的伤应该已经好了,不知道有没有留下疤”
  “左肩,”海坤端起桌上的白色水壶,倒了两杯水,“受伤在左肩,衣服改过。”
  郑淙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男人,用他机智过人的大脑加工了一下他的话,翻译成完整的表达。
  “你的意思,她以前的裙子,露的是左肩,后来因为给你挡了一刀,左肩受伤了,留了伤疤,所以现在衣服改成露右肩了?”
  “嗯。”海坤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补充了一句,“不是一刀,是三刀。”
  郑淙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当然知道是三刀,三戟叉他又不是没见过,但他不知道,季鱼受伤是左肩还是右肩,更不知道她的裙子有这样的改动。
  他很了解海坤,一向不关注追踪捕鲸船以外的事情,尤其和女人有关的事,他唯恐避之不及。现在却能觉察到季鱼身上这么细微的变化。
  这是否意味着什么?还是仅仅因为她替他挡了三戟叉?
  “兄弟,那天晚上,你跟她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郑淙好奇心又上来了。
  “我跟她有没有发生什么,关你屁一事。”海坤被他问得烦了,直接拿他自己的话堵了回去,“管好你自己的事。”
  郑淙笑得趴在了桌子上,这男人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没想到还会学他说脏一话。
  “来来来,香辣小田螺,天下第一美食家田螺姑娘亲手烹饪。”泥鳅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招牌田螺过来,打断了他们。
  泥鳅把餐盘放在桌上,在他们两人中间的位置上坐下来,给他们两人一人递了一双筷子。
  “快尝尝,好吃不好吃都给个好评。”
  “你也抢我台词?好,看我今天不吃垮你的小媳妇。”郑淙踢了泥鳅一脚,不等他反驳,加了三个字,“未来的。”
  泥鳅瘪了瘪嘴,表情很沮丧:“肯定没戏。”
  郑淙刚夹上一颗田螺,立刻又放下:“你未来小媳妇直接拒绝你了?不可能啊,枇杷画的泥鳅和田螺那么美,是个姑娘都会喜欢。”
  “胡说八道,”这下,轮海坤踢他了,“你以为都和你一样,一张嘴就能骗女人?”
  “冤枉,我什么时候骗过女人了?都是你情我愿好不好”郑淙笑着抗议,“我这不是给泥鳅信心吗?你真想让所有人跟你一样,留在海上做一辈子和尚?”
  海坤嘴角抽动两下,没再说话,埋头吃东西。
  泥鳅转头看向拥挤的小店。
  收银台前的小姑娘,围着格子围裙,扎着两根辫子,眉清目秀,脸上的笑容甜得像熟透的甘蔗。
  似是觉察到有人在看她,她把视线转过来,很快又收回去。一转一收,喜笑颜开的脸上,多了两抹红晕。
  “泥鳅,你留下,后天我们出发,你不用再上船,东西我会让杨队长派人给你送来。”
  海坤说完,放下筷子,提醒郑淙,回去的时候记得给枇杷带一份田螺,起身准备离开。
  “你去哪?等我一会啊,我都还没吃呢。”郑淙脱下外套,摆开架势开吃。
  “你可以慢慢吃,我约了杨队长谈点事。”海坤刚转身,脚步还没迈出去,突然停住。
  “咦,那个女人怎么那么面熟?”泥鳅一直看着店门口,突然嘀咕了一句。
  郑淙正吃得起劲,他是无辣不欢的人,边吃边调侃:“废话,田螺你当然面熟。”
  他吃着吃着,觉察到旁边两个男人都有些异常。
  泥鳅突然起身,朝店门口跑过去,边跑边叫:“季鱼,是季鱼,季鱼姐!”
  “鲫鱼?”旁边有人疑惑地看着泥鳅,似是在问,田螺姑娘不是卖田螺的吗?怎么还有鲫鱼?
  店门口。
  季鱼付完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很熟悉,四处张望,却没找到认识的人。
  余光却瞥见一个背影,她猛然把视线投向过道对面的桌子。
  郑淙笑着向她招手,指了指旁边的空桌,示意她一会儿坐过去。
  她也冲他晃了晃手。
  郑淙对面立着一个黑色身影,身形高大,脊背挺直。虽然背对着她,她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背影。
  海坤。
  他没有穿迷彩服,穿的是黑色夹克衫,黑色牛仔裤,黑色登山鞋,一身的黑色,气质有些冷峻,但没有以前那么硬。
  季鱼刚要走过去,泥鳅已经走到她面前,把她手中打包好的田螺拿过去,对收银的小女孩说:“田螺,她是季鱼,我的朋友,你把钱退给她吧,我请她吃。”
  “啊?”小女孩立刻就急了,脸涨得通红,“可是,她是刷卡的,我我我先试试。”她似是怕人误会她不同意退钱,硬着头皮操作刷卡机,这些她都刚刚学会,还不熟。
  “不用退了,真的不用。”季鱼要阻止,手中的卡却已经被泥鳅拿了过去,让她过去输密码。
  她无奈,又退回到收银台前,等着按键,不时用余光去看过道对面的男人。
  郑淙已经坐下来,继续吃东西。
  海坤侧过身来,向郑淙伸出手,不知道说了什么,郑淙脸上表情愣了片刻,但很快拿出烟和打火机给他。
  他抽出一根烟,把烟蒂含在嘴里,一手拿着打火机,拇指滑动了好几次,终于点燃。他侧头点烟。
  打火机的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
  季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像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漆黑的眼眸,同样被光照亮,让她想起那片海,苍茫,广漠,无边无际。
  季鱼突然感觉心脏好像被人拧了一下,停跳了半拍。
  “好了,钱已经退到卡里了。”田螺长舒了一口气,把卡还给季鱼,问她够不够,要不要再加点。
  季鱼回过神来,顺了一下呼吸,连说不用,转身朝对面的桌子走去,却见海坤三两口把烟抽完,把烟蒂熄灭在一次性水杯里。
  走了。
  她脚步顿住,看着他纵身一跃,直接跳过栏杆,迈着长腿,走向前面的手扶电梯。
  电梯上行,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香飘四溢的地下美食城。
  季鱼愣了两秒钟,回过神来,快步追上去。
 
 
第19章 
  季鱼绕过栏杆,踏上电梯,三步两步,追到到了地面层,叫住前面的男人。
  “喂,你还欠我东西呢。”
  “我又欠你什么?”海坤停住脚步,反问她,却没有转回身看她。
  季鱼听到这个“又”字,立刻就笑了,快步跑到他面前,指了指她身上的运动服。
  “裙子啊,你把我的礼服裙撕破了,还没给我补好。害我现在只能穿又土又难看的运动服。”
  她没说,在她来的路上,遇见一个裁缝店,他的制服已经补好了。
  季鱼错过了之前那个田螺姑娘小店,迷失了方向,漫无目的的走,问路人知不知道哪里有田螺姑娘,路人把她指到了这条地下街,没想到会再遇上他们。
  海坤双手插入黑色夹克衫口袋,转头看向一旁,嘴角抽出一丝浅笑,漆黑眼眸里,眼神像夜色一般,晦暗不明。
  “你不用现在就补。或者,换成别的补偿也行”
  “上船?你想都别想。”海坤回过头来,俯视着她,眼神冷冽。
  “谁要跟你上一床?”季鱼故意曲解他的话,想起白天装“劫匪”逼问任萍萍的事情,开始装可怜。
  “我今天遇上劫匪了,他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把我的钱啊□□什么的,都抢走了。我现在身上什么也没有,没地方住。”
  海坤愣了片刻,黑眸紧盯着她转来转去的眼珠,却没开口。
  郑淙已经从地下城走上来,拖着一个拉杆箱,走到季鱼身旁站定。他还没开口,季鱼抢了先。
  “没错,这拉杆箱是我的,但里面就几件破衣服,还有内一衣内一裤什么的,劫匪嫌不值钱,就没拿。不信,你们打开看看。”
  短短的一句话,季鱼感觉舌头闪了好几下,真担心鼻子会像匹诺曹一样变长。
  海坤看向郑淙:“给她钱,让她去住酒店。”
  “”季鱼看向郑淙,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甩给她几张人民币,灵机一动,“我没。住不了酒店。”
  郑淙看了季鱼一眼,嘴角一抽,抽出一抹邪魅的笑,再转头看向海坤。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鲲鹏号上的人很有钱似的。如果有钱,船怎么一直不能动啊?能不能按时动还是个未知数。”
  季鱼暗暗松了口气,果然跟她是一个派别的人。
  “还有,怕你忘了,提醒你一句,我的证件都是假的,真证件都喂鱼了。被警察发现,我要坐大牢。”
  郑淙把拉杆箱推向季鱼:“你们有什么账自己算,老子困了,要回船上睡觉。”
  季鱼看着他转身离开,心里干着急。
  他怎么就不知道顺带说一句,季鱼也累了,没地方去,让她去鲲鹏号上挤一晚上得了?
  目送郑淙离开后,季鱼再转身看向海坤。
  他环视四周一圈,视线落在旁边一栋摩天高楼上,伸手拽过她旁边的拉杆箱。
  “跟我走。”
  “去哪?喜来登?”她没那么有钱啊!
  季鱼奔过去,抓住他的手臂:“还是算了,我自己去找住的地方。我知道哪里有经济型酒店。”
  季鱼把拉杆箱抢了过来,走向马路对面。
  为了能蹭船,她已经够拼了,不惜打破她不撒谎c不打妄语的优良品德纪录。
  结果不甚理想。
  什么事,太过强求,就失去了乐趣,她决定还是算了。
  过了马路,她转入岔道口,进入一条巷道,往里面弯弯绕绕走了一段路,找到一家外观看上去还算干净的酒店,价格也算合理,只是没听过名字。
  她决定暂时住一晚,明天再决定,下一步去哪。
  季鱼进入酒店,前台立刻笑脸相迎。
  听到前台问“二位想要住什么房间”,她立刻回头,发现后面一直悄无声息地跟着一个男人。
  海坤拿出自己的证件,让服务员开一个标间。
  季鱼心里暗叫好险,她刚才差点就拿出了自己的证件,那她今天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为了圆谎,她只能继续装没有证件,服务员有些为难,问他们有没有带结婚证。
  季鱼刚要说没有,海坤抢了先:“你见过几对夫妻出门在外随身携带结婚证?”
  言下之意,他们是夫妻,没带结婚证,用他的证件就够了。他说话声音不大,却有一种无形的魄力。
  服务员二话没说,直接给他们开了一间大床房。
  真把他们当夫妻了?
  季鱼突然觉得很有意思,没想到这个男人为了让她不蹭船,也是这么拼。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电梯,上五楼,找到房间。
  海坤把她的拉杆箱放进去,转身要离开。
  季鱼倚在门口,笑望着他的背影。
  “船长,你就这么离开,不怕前台小姐拆穿你刚才在撒谎?还有,万一有人来查房,查出我没证件怎么办?”
  海坤止住脚步,思虑片刻,跟她一同进了房间,关上门。
  “就一张床,怎么睡?”季鱼想起郑淙说他们的船因为没钱,一直没动,她笑望着他,“不如,我们退了房,去鲲鹏号,还可以省点钱。”
  “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海坤径直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查看周围的环境。
  “那好吧,我先去洗澡。”季鱼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但我平时一个人住,在家里都不穿衣服,直接裸一奔,你确定要继续留下?”
  “”海坤迅速转过身来,瞪视着她。
  季鱼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拖着拉杆箱去浴室,打开白色浴缸的水龙头,在浴缸边缘坐下来,把烟翻出来,点上一根。
  她只抽了半根,回到房间,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却有他的证件。
  季鱼看着窗户上的脚印,忍不住笑,他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样,跑了,这正合她的意。
  她拖着拉杆箱转身离开房间,去前台退房。
  前台小姐在她身后搜寻了半天,不见另外一个人,表情疑惑。
  “夫人,请问您先生呢?”
  “他是蜘蛛侠,不走寻常路。”
  “”前台小姐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但还是给她退了房,把押金如数归还。
  哪知,季鱼走出酒店,刚转到酒店侧面,一眼望见旁边花坛上,坐着一个男人。
  海坤侧身对着她,一只脚踩在地板上,手撑着大腿,另一只脚屈膝踏在花坛上,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根长指夹着烟在抽。
  似是知道她会出来,他三两口把烟抽完,转过头来看向她,透过烟雾,用眼神询问,她这是要去哪?
  季鱼完全没料到,他还会来这一出。
  她本想着,等他一走,她就溜回去找泥鳅,问问他们的船停在哪,她自己直接打的过去。郑淙好说话,肯定愿意收留她一晚。说不定这一晚她就可以想到办法,留在船上。
  现在看来,他早就料到她会这么想。此刻,在他威严的目光逼迫下,她只能转身回酒店,重新开了房间。
  前台再次见到她,眼睛都直了,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把她当神经病的眼神。
  季鱼回到房间,打开电视,和衣躺在床上看电视,不时起身,走到窗户边探头看楼下。
  花坛上一直坐着一个男人,像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季鱼真佩服他的耐力。到后来,她实在太困,躺在床上睡着了。结果忘了关窗户,电视机也开着。
  楼下花坛边。
  海坤抽完最后一根烟,抬头,仍然看到五楼那个窗户有光,一闪一闪的,应该是电视机屏幕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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