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格,总司令说了,在我们找到人之前,你必须听我的。你现在上去,只会打草惊蛇。我知道你是泰拳高手,但那个人不会跟你打泰拳,他狡猾得很。我们的目的是跟着他,找到要找的人,不需要跟他硬拼。”
“孙老弟,别怪我老达没提醒你,万一他跑了,你要负全责。”达格俯视他,用蹩脚的中文低吼道。
“他在我们眼皮底下怎么跑?难道他会变成蚊子飞了吗?”
船已经开出很远,看不到岸。
上洗手间的人也越来越少,男士洗手间的门突然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人,却不是他们跟踪的目标!
“怎么回事?”
达格大步冲过去,把男士洗手间的门踹开,里面什么也没有,反过来,一把拧住被他叫做孙老弟的枇杷的衣领,用力晃动,冲他怒哄: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让他逃跑了?”
枇杷脸色发白:“我没有,不可能,我们一直看着,他怎么会不见了?”
他转头看向旁边门关闭的女士洗手间:“一定是在这里面,他一定是趁乱躲到这里面来了。”
“嘭!”达格一脚把女士洗手间的门踹开了。
里面果然有一个人,背对着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和之前他们追踪的目标一模一样。
“你以为躲在这里,就能蒙混过关吗?我们没你想象得这么蠢。”枇杷挤到女士洗手间门口,抬脚朝背对着门口的人踹过去。
里面的人及时闪开,转过身来,言笑晏晏地看着他们,挥手冲他们打招呼:
“hi,两位螳螂先生,黄雀在此。有何指教?”
郑淙转头看向枇杷:
“别来无恙啊,枇杷小朋友?原来你另攀高枝了啊,也不打声招呼,害老子找得好辛苦。”
枇杷扯掉口罩,一脸惊讶的表情,恶狠狠地问道:“少废话,为什么会是你?”
达格同样是错愕的表情,嘴里嘀咕:“为什么换了个人?明明我们一直守着?”
“既然他送上门来,达格,你给他点颜色瞧瞧。”
“孙中丕,你太有种了,真让我大跌眼镜。装哑巴装了这么久,你不累吗?有本事,你来跟我打啊!”
郑淙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一步一步向前,逼着枇杷后退,一直退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观看海景的乘客,见到这种情况,早已躲进船舱里去了,一些胆大的,也只是冲船舱窗户探出头,远远看一眼。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孙老弟,你来跟他打。你们在同一条船上混过,他的招数你一定很清楚。”
达格倚在门框上,双手抱拳,一副看热闹的姿势。
“我我我打不过他啊!”
枇杷话还没说完,郑淙一个横扫腿,转眼就把他踢翻了。
“给我爬起来!”
郑淙一把拽住枇杷的衣领,把他拉起来,双手抓住他的肩膀,膝盖用力顶向他的肚子。
“嗯”枇杷身体往后缩,双臂挡住肚子。
郑淙轮番踢向他的肚子,腹部,腰,再出拳打在他脸上,鼻子上,没几下就把他打到趴在地上,口吐鲜血。
一直袖手旁观的达格,啐了一口口水,终于出手。
他走到郑淙面前两米开外的地方,晃了晃脑袋,十指交叉,用力一握,指关节发出脆响,突然飞起一脚。
出招之快,郑淙一向反应快,竟然来不及躲闪,人像突然被龙卷风卷着,重重地摔向船舱壁,最后掉了下来,双手捂住腹部,痛得直不起腰。
“好!打死他!”
达格身后,枇杷靠着栏杆坐着,在后面起哄。
郑淙躺在地上,半天才缓过气来,一手撑着地面,吃力地爬起来,随手抹掉嘴角的血丝,双手握拳,摆开对阵姿势。
他和海坤格斗对阵,海坤的打斗属于硬汉风格,他偏柔,所以海坤教过他,不要硬碰硬,要以柔克刚,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兵不厌诈,不管用什么手段,能取胜就是赢家。
现在的情形,跟他们平时练习的情形类似。这个达格,显然也属于硬汉类的,他必须耍点小聪明。
此后,达格出招,郑淙不接招,只躲闪,被逼到无路可退时,声东击西,虚实结合。
达格反应不过来,也被他踢了一脚,还挨了他好几拳。
两个人打着打着,一直打到船马上就要靠岸,到达斯宾塞岛。
枇杷突然站起来,大叫:“不好,我们中计了!”
“中什么计?”
达格回头问他,结果被郑淙一拳打在腹部。
这一拳,把他激怒了。
达格一手扣住郑淙的手腕,一手伸到他腋下,一个肩摔,把郑淙重重地摔倒在地。
不等郑淙缓过气来,他两只手分别抓住郑淙的一条手臂和一条腿,把他整个人举了起来,大腿往上顶,劈柴一样,把郑淙整个人横着撞向他的大腿。
最后这致命的一击,把郑淙打得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达格晃了晃脑袋,从腰带后面抽出一把刀,要刺向郑淙,被枇杷叫住。
“等等!”枇杷大步上前,把他手中的刀迅速夺过来,“让我来!”
达格似乎很意外,很快领会他的意思,往后退了一步:“也好。他刚才把你揍得跟孙子一样,现在也让你尝一尝报仇的痛快。”
枇杷拿着刀,走到郑淙面前,双手紧握刀柄,举起刀,直直地刺向躺在地上的人。
郑淙趴在地上的,脸贴着地,脸上几乎已经分不清鼻子和眼睛,眼皮随着露着寒光的刀,同时落了下来。
船终于靠岸了。
模糊中,郑淙听到有人尖叫,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也有人蹲下来,给他止血。
混乱中,他听到枇杷叫达格离开,他们再坐相反方向的船回岛上去。
两个蠢货!
他嘴角上扬,估摸着这个时候,海坤早就已经见完要见的人,现在应该往回赶了。
郑淙的手机停机,但能收到信息。
季鱼转发的枇杷求救的信息,他已经看到,海坤什么时候看到,他不清楚。他希望他看到了,还来得及去救她。
再不济,还有泥鳅在,他们今天巡逻的时候,刚好到了蓝鲸洞附近,希望她不会有事。
郑淙感觉到刀口冷冰冰的,好死不死,刀竟然刺在了上次中枪的地方。
枇杷这混账小子,是真想让他死吗?
如果他是在演戏,这小子真一他一妈一的可以拿奥斯卡影帝了!
不久,救护车到了,他被抬到担架上,送上了救护车,被送往医院。
郑淙感觉身体里的血好像已经流干了,眼皮很重,时时刻刻就要闭上,旁边一直有个人叫他不要睡。
但他真的很想睡,眼睛闭上的时候,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在鲸鱼嘴,他和季鱼喝酒聊天的景象。
郑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死了,很多被压抑在内心的真实想法,突然控制不住地迸出来。
在鲸鱼嘴的时候,他想吻她。
不对,在她踏上“鲲鹏”号的那一刻,他就想抱她。
他当时想的是,女人那双脚实在太小了,甲板那么烫,怎么能让她赤脚走在上面?
他好像看到了另一种不一样的情形:
时间往后退,一直退回到他和海坤潜入日本海滩,巡逻一圈后,海坤先回了“鲲鹏”号,他去救落水的男孩,遇见了季鱼。
他们一路被人追杀,最终逃回到“鲲鹏”号。
他真的抱着她上了“鲲鹏”号。
在鲸鱼嘴,他也真的吻了她。
郑淙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心尖涌过一阵暖流,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嘴角和眉眼都挂着笑。
第84章
茫茫荒原,被一条狭窄的公路劈成两半。
一辆破旧的吉普车,在公路上疾驰而过,车轮扯出两条缎带一样的车辙印,快速往后延伸。
公路两边,偶尔能见到银剑花,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般的光泽,坚硬细长的叶子,仿佛一根根银针,顽强生长,扎根在这片几乎寸草不生的荒原上。
银剑花二十五年开一次花,盛开后,种子洒向空中,如凤凰涅槃一般,随即凋零死亡,比昙花一现更为惨烈。
海坤打开车窗,余光瞥见一闪而过的银剑花,脑海里浮现不久前,找到孟宜柯家后,和孟家老母亲的对话:
“我儿子孟宜柯确实还活着,我都不敢想象,他一个人是怎么在那个荒岛上生活了十三年。他说,岛上空气好,有野果,随时可以泡温泉,后来他在岛上种花,种菜,生活得很好。最关键的是,那座岛离‘东方’号沉船的地方不远,他在岛上还可以眺望大海,他的爱人安息的地方。在这里反而适应不了。所以,他为了我回来了,我又让他回去了。希望你们不要再去打扰他。”
“”海坤当时听到老人噙着眼泪说出的这番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孟宜柯本名叫gary,美国人,是孤儿,取了一位中国太太,把太太和岳母接到了夏威夷定居,一家人感情特别好,岳母把他当儿子一样,给他起了个中文名,随她的姓。
十三年前,孟宜科和他的中国妻子登上“东方”号,沉船后,他和他妻子上演了一场现代版的“泰坦尼克号”,只不过他们这个版本,r一se死了,杰克jack活了下来。
海坤原本想找到幸存者的家人,通过家人再去找幸存者,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可眼下的情形,出乎他的意料。
按照孟宜柯母亲的说法,他回到夏威夷就病重,病到奄奄一息的地步,连医生都查不出什么原因。
他母亲认为,他是在荒岛上生活太久,回来以后,无法适应人群生活,也不能适应水土和气候变化。
这意味着,他如果再去荒岛上把孟宜柯找回来,不但帮不了他,很有可能会死。
海坤心情有些烦躁,脚底往下,把油门踩到最底。
车子很快又回到了登船回斯宾塞岛的港口。
海坤再次把车退掉,买了车票,登上船,给郑淙打电话,想了解一下他留在船上堵截那两个黑衣人的情况。
此前他一路被两个黑衣人追踪,他也认出其中一个是枇杷。
如果只是枇杷,郑淙肯定能应付,但还有另外一个,身高体壮,他不知道郑淙会不会有危险。
海坤躲在船上的男士洗手间内,一直无法脱身之际,没想到郑淙也跟上了船,混进了旁边的女士洗手间。
两个洗手间对着大海的方向,各有一个小窗户,郑淙提议,他们两个玩一出狸猫换太子,把衣服对换。
海坤趁乱离开,再回到岛上,去找孟宜柯的母亲。
郑淙留下堵截他们,尽量拖延时间。
海坤虽然也担心郑淙打不过那个人,但当时情况太急,他没有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依计行事。
海坤拨了好几遍电话号码,一直无法接通,放下手机,又看到了那条未读短信,立刻打开看,看到季鱼发过来的信息,脊背瞬间冷到冰点。
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黑珍珠,他犹豫片刻,接了电话。
“坤哥,见到孟老太太了没有?我可是托了很多人才找到这么个人的,是你要找的人吗?”
“是。”海坤简单说了见面的情形,迅速把话题转移,“你想办法帮我去找郑淙,可以去医院看看。”
“我是准备去医院,不过,可不是为了淙哥,是为了坤哥你哦。”
黑珍珠一副邀功要赏的说话语气:
“你女朋友现在估计在医院呢。我回酒店的时候,听到前台都在议论,本届自由潜水世界冠军疑似患上减压症,被送进了医院。”
“”
海坤没等黑珍珠讲述季鱼打电话向她了解蓝鲸洞的事情,已经挂断了电话,奔向客船驾驶舱。
不久,整船的人都发现,船的行驶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
斯宾塞岛。
郑淙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直接进了急救室。
因为抢救及时,伤口的刀被拔一出,大量输血以后,情况终于稳住,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被转送进了病房。
郑淙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他睡得模模糊糊,感觉有些渴,想喝水,想动,却动不了,听到有人叫“淙哥”,估摸着是认识的人,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水”。
“靠,老娘连坤哥都没伺候过,还得伺候你。”
黑珍珠从门口走进来,把手机收起来,走到床头柜前,倒了杯水,在床沿坐下来,把郑淙扶起来,喂他喝水。
郑淙身上没穿衣服,腰上缠了厚厚的纱布,坐起来,被子滑到了腰间,露出左边腰碗口粗的一团血迹。
“不是吧,怎么好像还在流血?”黑珍珠惊呼,有医生过来,给郑淙例行检查,忙追问,“医生,他不会死吧?”
“差一点就死了!”医生表情严肃,大概以为她是家属,严厉训斥她:
“怎么能那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枪伤都还没好全,又来一刀,是铁人吗?刀再插进去一公分,他必死无疑!”
“”黑珍珠喂郑淙喝完水,把水杯放回床头柜,刚要分辨,医生用听诊器在听诊,抬手止住,示意她安静。
医生仔细听诊完,转头向旁边的护士交代了几句,安排她们什么用药,最后又看向黑珍珠,让她马上去补交医药费。
“他不是我我不是他”
黑珍珠指指郑淙,又指指她自己,看着医生掉头离开,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到乖乖到楼下交钱去了。
病房里住着两个病人,又进来一个护士,两个护士站在两张床之间,交头接耳,似乎在议论什么。
她们说的是英文,郑淙模糊中,听到她们说到一个单词,freedivg(自由潜水),两眼突然打开,竖着耳朵听她们讲话。
自由潜水冠军疑似患上减压症,有生命危险,被送进了医院郑淙惊坐起来,掀开身上的被子,要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