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颜笑笑。
人,她是一定要挑的,至于挑了魏隽航接不接受便不关她的事了。若是夫君不同意,做妻子的难道还能将人强往他身边塞?那可不是一个贤妻所为。
况且,在这一点上,她对魏隽航还是相当信任的。毕竟当初他们夫妻关系尔尔之时,他都没有要那些女子,这几年他们夫妻关系好转,他便再没有这个理由了。
春柳不明白她的想法,但见她并不当一回事,也就放心了。
反正听夫人的总没有错。
见她什么也不再问,沈昕颜哑然失笑,忽的想起上辈子死后灵魂飘荡时曾听到那些奇怪的话,想到曾有人评价春柳是她的狗腿子,毫无是非观念。
如今细一想,好像确是如此没错。
在这个丫头眼里,夫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夫人吩咐什么她便去做什么,至于理由之类的,夫人愿说她便听着,夫人不愿说她也不勉强。
这样的丫头对主子来说是好还是不好,沈昕颜也分不大清楚,只是知道在她众叛亲离的时候,身边只有这个人对自己不离不弃。
这世间上她可以怀疑任何人,但独独对她,她是完全信任的。
魏隽航回来后,沈昕颜本想问问他将莲香送到哪里了,可转念一想又作罢。
倒是魏隽航主动告诉她,只道成全了莲香与她肚子里孩子的爹,如今两人已经被发配到了最偏远的一个庄子里,这辈子都不允许他们再回到京城。
沈昕颜有些诧异,脸色古怪地盯着他,好一会才缓缓地道:“国公爷之宽宏大量,着实令我惊讶。”
都绿云罩顶了,居然还会这般轻轻地放过那两人。
魏隽航笑了笑,亲昵地捏捏她的嘴角:“有什么好惊讶的,莲香虽然是做错了,但念在她这么多年安安份份的份上,况且那个大牛也愿意娶她,瞧着也算是个有责任心之人,便是成全了他们又怎样。”
“至于那张婆子……那便没有必要让她知道,远离了她们一家子,莲香不定还能有些安稳日子过。”
沈昕颜点点头。
反正经过今日这一场,大长公主想来也不会轻饶了那张婆子,不管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闹起来的,大长公主都不会允许府里有这样不安份的下人。
再加上在如今的大长公主眼里,莲香可是犯了大错的,她的家人不但不夹起尾巴做人,反而还闹腾,大长公主会饶过她们才奇了怪了。
“还有一事,母亲心疼你身边没了人侍候,让我挑几个品貌双全的丫头开脸。”沈昕颜又道。
魏隽航先是一怔,随即紧张地望着她,见她嘴角含笑,脸上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也不像是受过委屈,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母亲让挑,你挑了便是,至于我收不收,那便是我的事了。”
沈昕颜轻笑,就知道他会这样说。
“你若是真的看上了,留下来也没有什么,好歹也是堂堂国公爷,身边怎能没了人侍候。”她笑着道。
魏隽航哑然失笑。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如何缺不得人侍候了?”
夫妻二人说说笑笑的,便算是将此事给揭了过去。
***
“这些都是你妹妹与慧表妹她们的一番心意,这里还有你祖母的,这个是母亲与你父亲的。郡主此去,想必要过些年才能回来,你替咱们送一送,也算是尽了情谊。”这日,沈昕颜细细地交待儿子。
魏承霖点点头:“母亲放心,我必会将郡主送到的。”
日前宁王妃也不知从何处听来的消息,只道云雁山极适宜静养,四处托了人,打算将长宁郡主送到山上的净慈庵上去调养身子。
魏承霖身为长宁郡主的未来夫君,在沈昕颜要求之下,决定亲自护送郡主前去。
“只盼着郡主此去真能将身子调养好。”沈昕颜叹息一声道。
“母亲放心,有这般多人关怀着,郡主必会度过此劫的。”魏承霖柔声安慰道。
“盼是盼着如此吧!”沈昕颜到底还是觉得心里有些沉重,勉强打起精神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让他离开了。
魏承霖一直到次日晌午过后才回来,回的时候将一个精致的锦盒递给她:“母亲,这是长宁郡主托我转交给你的。”
沈昕颜有些意外地接过,却并没有打开,只是问:“郡主可平安到达了?”
“母亲放心,已经平安到达了,王爷与王妃在庵里将一切都安排妥当,郡主只需安心调养着便好。”
“这便好,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好,孩儿告退!”
只到魏承霖离开后,沈昕颜才缓缓地打开手上的锦盒,只当里面一块凤凰玉佩露出来时,她的脸色顿时大变,再看到玉佩压着的信函,颤着双手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高声命人将魏承霖喊回来。
魏承霖去而复返,进得来便发现母亲脸色难看,正想要询问,沈昕颜已经急切地问:“这锦盒你确定是郡主让你交给我的?是她亲手交的?”
魏承霖点点头:“确是郡主亲手交给我的,让我回府后再转交给母亲的。”
“母亲,可是里面的东西有什么不妥么?”他不解。
不妥,自然不妥!相当不妥!大大的不妥!
“郡主她可还有别的什么话要你转达给我的?”
“郡主只说,母亲若看见里面的东西便明白了。”魏承霖老实地回答。
沈昕颜怔忪,久久说不出话来。
只是私底下将东西转交给魏承霖,这便代表着这是长宁郡主自己的意思?
魏承霖离开后,她坐在长榻上,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因为担心自己一病而去,魏承霖会落得一个克妻的名声,所以自作主张要退了亲事么?
想来作出这个决定之后,她也应该和宁王妃商量过,而宁王妃看来是没有同意,故而才有了今日私下归还信物一事。
真是……叫她说些什么好呢?这个傻姑娘,不是她配不上霖哥儿,较真起来,倒是霖哥儿配不上她啊!
待次日一早宁王妃突然上门时,沈昕颜并不觉得意外,想来她应该是知道女儿私底下做的事了。
她将锦盒亲自交还给宁王妃,缓缓地道:“长宁这孩子我很喜欢,母亲也很喜欢,若能为犬子娶她为妻,是英国公府之幸,也是犬子之幸。”
见她如此,宁王妃神情复杂,良久,才低低地叹息,将那锦盒再度推还给她:“那丫头自来便是个倔脾气,她决定之事,凭谁也拗不过她。我若收回,待她知道了,岂不是又添一桩心事?说到底,终究还是她福薄。”
沈昕颜脸色微变,正想要说些什么挽回一下,宁王妃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满京城的孩子,我就只瞧上了你们霖哥儿,对这门亲事,我与王爷都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只是如今……不瞒你说,对她这番病,宫里的太医都已经束手无策了,送她到云雁山不过是无奈之举,也想着好歹拼一拼。”
“……这亲事,还是依她之意,退了吧!”
第107章
宁王妃离开后, 沈昕颜仍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怔怔地望着圆桌上孤伶伶的锦盒, 良久,轻叹一声。
隔得几日, 宁王府低调地将聘礼归还,至此, 两家亲事便算是正式取消了。
为着没了这门好亲事, 大长公主一连数日情绪都有些低落, 也没有心情再去理会沈昕颜有没有给魏隽航挑了通房。
沈昕颜自然也一样,看着那些她精心准备的聘礼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 半天说不出话来。
魏承霖双眉紧皱, 不知为什么心里也有些奇怪的不适, 同时还隐隐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之感。
“怎么就退了亲呢?长宁姐姐那样好。”便是魏盈芷也是一脸的失望。
她还是挺喜欢长宁郡主给她当嫂嫂的。
不过看看心情不豫的母亲,又望望皱眉不语的兄长,她也乖乖闭上嘴, 再不敢多话。
大长公主正因为长孙与长宁郡主的亲事取消而情绪低落,可当方氏将她已经替魏敏芷择定了人家一事告诉她时,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复杂。
这方氏替女儿择定之人正是光禄寺卿赵大人长子,如今十八岁的赵岳。
她并不是认为这门亲事不好, 实际上, 她是觉得这门亲事太好了, 好到让她心中的猜疑终于得到了确凿答案。
长媳确实不遗余力与次媳相争!
这赵岳除了是光禄寺聊之子外,还是忠义侯赵蕴福的族兄, 瑞贵妃的侄儿, 太子殿下的表兄。
“你都已经确定了?”她眼神复杂地望着喜形于色的方氏, 缓缓地问。
“确定了确定了,儿媳与赵夫人都已经交换了信物,只待过几日赵府便会遣媒人上门了。”方氏对这门亲事可谓满意至极。
终究还是妹妹想得长远,若想将来与二房争夺国公之位,那必要想尽一切办法走通贵妃娘娘的路,联姻便是最好的法子了。
大长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肚子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了,那便随你吧!”最后,她淡淡地扔下这么一句,拄着拐杖进了里间。
方氏也不在意,立即欢天喜地地准备了。
倒是魏敏芷知道后有些不怎么高兴地皱了皱眉:“赵家的人?那岂不是蕴福家的?我堂堂国公府的嫡姑娘,难道还要与府里曾经的下人做亲戚?”
“你这死丫头!什么下人,人家根本从来就不是咱们府里的下人!再说,不管人家以前是怎样的,只如今却是朝廷的忠义侯,贵妃娘娘嫡亲侄儿,太子殿下的表弟。若不是你与他年龄对不上,我还想将你许配给他呢!”方氏气得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没好气地道。
魏敏芷被她掐得直呼痛,好不容易将胳膊解救下来,这才揉着被掐到的地方闷闷地道:“你都已经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
“此事这便定下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准备绣嫁妆,只待日后风风光光地嫁过去当你的赵家少夫人。”
“知道了!”魏敏芷便是再不满也只能应下来。
双方都有意,亲事自然很快便订了下来,婚期则定在了来年开春之时。
沈昕颜得知这门亲事时有片刻的愕然,这辈子魏敏芷所嫁之人居然与上辈子不一样了。
赵大人之子,瑞贵妃侄儿,确是相当好的一门亲事,也难怪方氏会这般高兴了。
这门亲事与当年方碧蓉的又不一样,只要贵妃不倒、太子不倒,这赵家的富贵便一直不会少。
赵府下聘礼那日,蕴福也跟着来看热闹了。
“夫人!”先去拜见了大长公主后,他便直接到了福宁院见沈昕颜。
“这些日子倒是难得见你来一回,怎样,在国子监念书可还习惯?”沈昕颜拉着他落了座,慈爱地打量了他一番,这才笑着问。
蕴福乖巧地点头:“先生们都很好,我在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蕴福如今身为忠义侯,自然是不用再参加科举,只是学业却没有放松。尤其是瑞贵妃得知当初魏隽航本打算将他送到国子监后,仔细思量片刻,便也做了同样的决定。
故而如今蕴福已经是国子监里的学生,功课丝毫不比当日在国公府里要轻松。
“盈儿呢?”习惯性地环顾一周,不见魏盈芷的身影,他便问。
“去她三姐姐那里了,想必过会儿便回来了。”沈昕颜回了句,那厢春柳早就捧着蕴福爱吃的点心走了进来,笑盈盈地道,“侯爷来了?”
“春柳姐姐!”蕴福连忙起身,挠挠耳根,冲她憨憨地笑了笑。
春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小子,都已经是尊贵的侯爷了,可这性子倒不曾变过。不过这样也好,也不枉夫人这么多年来了对他的照顾。
蕴福才刚咽下第二块点心,魏盈芷便回来,一见他也在便笑了:“哟,侯爷来了?”
“盈儿……”蕴福小小声地唤,声音带着几丝不满。
“怎的?旁人叫得你侯爷,我便叫不得了?”魏盈芷笑眯眯的。
蕴福摸摸鼻端:“不是叫不得,是我不喜欢你这般唤我。”
“好了,就你这丫头古怪,你若真的这般尊敬人家侯爷,先给我行个大礼再说。”沈昕颜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
魏盈芷撒娇地抱着她的胳膊直蹭:“人家不过是和他开个玩笑嘛!谁让自从他当了侯爷之后,便总有一些莫名奇妙之人往我身边凑,明里暗里的跟我打听他。”
“当我不知道呢!那些人哪个不是被你给气跑了?”沈昕颜更没好气了。
人家小姑娘不过是好奇来打探几句,可这丫头却总有一堆法子把人给气跑,这性子这般古怪,不定这会已经得罪了京城多少人家的小姐了。
魏盈芷略有些得意,轻哼一声:“想打蕴福的主意,也要瞧我乐不乐意!”
沈昕颜无奈摇头,对她这个性子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至少这么多年下来,这丫头除了嘴皮子利索些外,性子倒不再似小时候那般冲动了,对这一点,她还是相当欣慰的。
“嗯,盈儿说得对,日后尽管把那些人气走便行了。”蕴福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直点头,对魏盈芷这些做法可谓满意极了。
沈昕颜抚额一声长叹。
罢了罢了,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又能再说什么呢?
“东西都给你三姐姐了?”魏敏芷订亲,按府中惯例,姐妹们都会送些礼物恭贺一番,故而沈昕颜才这般问。
“送了送了,可后悔死了,早知道她会那样阴阳怪气,我还不如不送呢!”一提起这个魏盈芷便一肚子火气。
什么叫‘有个掌事的娘可真好,家底厚,随手送出的东西也是价格不菲的’?说得好像娘亲中饱私囊一般,气得她当场便又和她吵了一架。
沈昕颜一见她气呼呼的模样,便知道这姐妹俩必是又吵架了,无奈地摇摇头。
“哎对了,蕴福,我可是听说当初贵妃娘娘有意将未来三姐夫的弟弟过继给你爹,以承袭你爹的爵位的。幸亏你及时认祖归宗,要不还真的便宜他们家了。”魏盈芷咬了几口桃花糕,忽地想起这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