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叫没什么特别之处?沈昕颜摇摇头。
对一个陌生女子以待自己亲妹妹的态度神情, 这本就已经说明了他对这名女子极有好感。若是真的没什么特别之处, 以他的性子,应该是客气而疏离的。
“我都知道了,你且下去吧,日后世子与这家人再有接触,事无巨细都要来回我。”她吩咐道。
“是,夫人。”平砚躬身退下。
沈昕颜若有所思。
看来周莞宁的魅力依然可以轻易便打破霖哥儿对外人的防线,而接下来呢?
“夫人,殿下请您过去一趟。”春柳走进来回道。
沈昕颜忙起身:“那便走吧!”
也许是因为沈昕颜完整接去了她府里诸事,也许是因为近几年她只一心一意地享受含饴弄孙之乐,大长公主的气色比几年前要好些。
一看见她进来,大长公主便迫不及待地道:“沈氏,你快过来,我又替霖哥儿选了一家姑娘。”
沈昕颜讶然。
这般快便又有合适人选了?
她不会不知道大长公主挑长孙媳妇的挑剔,若说曾经的长宁郡主是她一大早便瞧上的,后来的谢家姑娘却是她精心比较、认真观察了大半年才决定定下来的。
“不知母亲瞧中了哪家的姑娘?”
“御史董大人府上嫡出三姑娘。”说完,大长公主笑了,“你应该对董三姑娘的母亲相当熟悉才是。”
沈昕颜也不禁笑了。
这位董三姑娘的生母正是她闺中姐妹傅婉之女,没想到大长公主绕了一圈,竟然瞧上了傅婉的女儿。
前几年傅婉随夫到外地上任,她们已经许久不曾见过面了。原来连傅婉的女儿也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么?
“你意下如何?若是没有意见,我便找个机会向董老夫人递个话。”
“汀如是个不错的姑娘,若能订下我自是高兴,不过还得看看霖哥儿的意思。他在外头行走这般久,不定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咱们还是听听他的意见为好。”沈昕颜斟酌片刻才回答。
“你说的有理,这毕竟是霖哥儿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是瞧瞧他的意思为好。”想到前两回亲事长孙都是毫不迟疑地应下,大长公主觉得,这一回同样还是先问问他的意见为好。
恰好今日元佑帝放了魏承霖的假,他也没有出外,只留在府里。故而立即使有下人前去请他。
魏承霖到来后,大长公主迫不及待地将此事告诉了他:“霖哥儿你的意思呢?那董家姑娘祖母是多番了解过了,她的母亲与你的母亲又是多年的朋友,彼此间是再熟悉不过。说不定你们俩小的时候还见过面呢!”
“汀如刚出生时,霖哥儿还曾吵着要抱抱小妹妹呢!”沈昕颜含笑接了话。
婆媳俩你一言我一语,直说得魏承霖俊脸微赧,不过好歹也是将她们的意思听明白了。
这一回,祖母与母亲相中了傅姨母的女儿,御史董大人府上的嫡出的三姑娘董汀如。
凭心而论,他对董汀如一点儿也不了解,也记不大清楚她的模样。如今,他想娶那个没有半点印象的董家三姑娘么?
不知为何,脑海中,一张秀美绝伦的脸渐渐代替了那模糊的董家三姑娘的脸。
“如何?霖哥儿,若是你不反对,我便找个得闲的时候,让你与董三姑娘见上一见。”大长公主眼中充满了期盼。
沈昕颜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耐心地等着他的答案。
“……孙儿如今差事不断,一时片刻的只怕也难抽得出时间,还是不要耽误了人家姑娘才是。”魏承霖迟疑了半晌,这才缓缓地道。
“你这孩子,不过几日的功夫,怎的便是耽误人家姑娘了?董老夫人也是个明理的,自然也是知道皇命不可违之理,便是你一时因差事在身走不开,她也不会见怪的。”大长公主笑道。
相反,知道“未来孙女婿”如此受陛下器重,董老夫人只有高兴之理,哪还会见怪。
借着低头喝茶之机,沈昕颜发出一阵若有似无的叹息。
差事不过是借口,归根到底还是不同意便是了。
这样的一幕,已经渐渐开始与上辈子重合了,上辈子大长公主相中了长宁郡主,她心目中的儿媳妇人选则是侄女沈慧然,两人先后将各自相中的人选对他道来,可无一例外地收到了他的拒绝。
这一回,魏承霖的语气算是比较委婉了,只可惜大长公主习惯了他对前两次亲事的顺从,一时片刻竟也没有意识到她一同看重的嫡长孙,根本不想同意与董府的这门亲事。
见大长公主没有明白自己婉拒之意,魏承霖想了想,求救地望向了静静地坐在一边不说话的沈昕颜。
沈昕颜本想当作没看到,只是转念一想,若是明知道霖哥儿对别的女子动了心,她仍然坚持让董汀如嫁进来,对董汀如来说何其不公。
嫁一个心在他人身上的夫君,哪怕这个夫君前程似锦,哪怕这个夫君仍会敬重她这个正妻,可这就真的好么?
若说早前的长宁郡主和谢府姑娘,她还能以‘霖哥儿娶了妻后便会一心一意’为借口,这一回却是无论如何也再做不出来了。
“母亲,依儿媳之见,此事不如容后再议吧?如今陛下与贵妃娘娘正替太子殿下选妃,便连蕴福的亲事,贵妃娘娘也提上了日程,这会儿咱们若是订下汀如,旁人不定还以为咱们府欲与皇家争媳妇呢!”沈昕颜定定神,笑着对大长公主道。
大长公主正想要笑骂她几句,忽地心思一动,若有所思地望了望皱着眉有些不安的魏承霖。
果真是她老糊涂了,竟然没有反应过来,霖哥儿这是不同意呢!
可是这董汀如是她花了好些时间才相中的,若是放弃,到底可惜了。只不过再看看一旁的儿媳妇,她便又作罢。
罢了罢了,瞧儿媳妇这番举动,想来也是支持霖哥儿的决定,那她也不愿作那个讨人嫌的。
“既然如此,那便搁置了吧!”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
总归此事还来不及向董老夫人递消息,但是搁置了也不要紧,不必担心惹得人家不高兴。
“多谢祖母!”魏承霖松了口气,又感激地望了沈昕颜一眼。
沈昕颜微微笑了笑,没有再看他,只是柔声哄着情绪有些低落的大长公主:“祥哥儿这孩子昨日会喊祖母了呢!真真还是母亲有法子,竟能让这懒孩子叫人。”
大长公主一听,顿时便来了精神,眼睛都发起了光:“当真?祥哥儿会喊祖母了?”
“我还敢骗母亲不成?虽是喊得不大真切,可明明白白却是喊的祖母二字,为此国公爷还酸溜溜地直抱怨,说他一得空便哄这孩子喊爹,偏这孩子半点面子都不给。”
大长公主乐得直笑:“该!谁让他上回把咱们祥哥儿逗哭了,想祥哥儿喊爹?再等等吧!”
“可不是。只母亲也得帮帮儿媳才是,好歹让祥哥儿把这声娘也给叫出来了。”沈昕颜笑着又道。
“好,让祥哥儿先叫娘,走,咱们这便是去瞧瞧祥哥儿去。”
“怎好劳母亲,我这便让人将祥哥儿抱来。”
“不必不必,我走这么一段路权当是散心了。”
趁着大长公主起身往外走的机会,沈昕颜朝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的魏承霖使了个眼色,魏承霖心神领会,紧跟在婆媳二人身后出了门。
晚上魏隽航归来时,沈昕颜便将今日之事向他道来。
看着有些忧虑的夫人,魏隽航无奈地笑了:“头两回霖哥儿都是遂了你们之意,如今这回他不愿意了,你们倒不习惯了?”
沈昕颜被他给噎住了。
“霖哥儿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这些年在陛下身边当差,也算是有了历练,这眼界必然更宽,对自己的婚事,怕也会另有打算,咱们且不妨等等看,终究还有几年的时间。”
第116章
沈昕颜叹了口气:“你说的倒也是, 孩子都长大了, 都有自己的主意。”
魏隽航轻笑:“孩子们长大了,可我家夫人却美貌更胜当年。”
沈昕颜被他夸得俏脸泛红,嗔了他一眼:“都快要当祖父的年纪了,说话还没个正经。”
“哪就是不正经了?这可是我内心之言。”
沈昕颜红着脸轻捶了捶他的肩膀,引来他一阵哈哈大笑,顺手抓住那只“行凶”的手, 将它牢牢地包在掌心。
沈昕颜被他半搂着, 靠着他的胸膛, 片刻,忽地问:“若是我除了一张能让你喜欢的脸外,其他什么都不会,当年你可还会坚持要娶我?”
“不许说好听话哄我, 我要听真话。”不等魏隽航回答, 她又加了一句。
魏隽航果然认真思量了片刻,这才缓缓地回答:“会的。”
见沈昕颜似是并不相信, 他继续道:“当年府里有大哥,我不过是次子,既不用承担支撑门庭之责, 也不必有多大出息,择妻便可以只择自己喜欢的。父亲母亲也是这般想,故而我只是对他们提了与靖安伯府的亲事, 他们并不曾考虑太久便答应下来了。”
“换而言之, 若是当年你便已经是世子爷, 不管心里再怎么喜欢,也不会娶一个空有美貌却什么也不会的妻子?”沈昕颜紧接着道。
“你又不是那种什么也不会的……”魏隽航嘀咕,在收到夫人一记瞪视后连忙举手作投降状,略思忖须臾,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世子夫人为日后一族之宗妇,除了承担延绵子嗣之责外,还要掌家管事,人情往来,事事均要周全,若是什么也不懂,内宅之乱不过是时间长短之问题。”
“若是男子相当能干,能里外一把抓呢?”沈昕颜又问。
“男子不涉内堂,纵是再能干,心思与才能也应该放在建功立业之上,如此方不会辜负了长辈倾力精心教导。否则,枉为一族之长,又谈何光耀门楣?况且,夫妻乃阴阳之道,唯有相互扶持方得长久,若仅靠一人独力支撑,纵是一时无碍,待天长日久,终会成问题。到时候,夫妻离心事小,只怕会祸及子孙。”
见沈昕颜一双秀眉微微蹙了起来,他连忙又加了一句:“当然,我方才所说的是针对日后要承担族长之责,承袭家业的长子。至于次子、幼子之媳,只要他们自己喜欢,对方又是品行无碍的正经人家姑娘,那便不必要求过多。”
“我明白了。”沈昕颜颔首。
“所以,霖哥儿的妻子,也不能尽然由他自个儿喜欢便行,你与母亲也得把把关,毕竟国公府日后便是要交给他们夫妻俩的。”末了,魏隽航又叮嘱了一句。
“好,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沈昕颜含笑应下。
魏隽航轻抚了抚她的鬓边:“还有盈儿的亲事……”
说到这里,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惜了蕴福竟是那样的身份,若是他仍只是蕴福,咱们也不必担心盈儿的亲事了。这孩子心性宽厚能容人,与盈儿又是自幼相识,若能成就一段姻缘……可惜了可惜了。”
沈昕颜也是一阵惋惜。
夫妻二人正惋惜着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好女婿人选,浑然不觉屋外的魏盈芷将他们的话听得分明,脸蛋涨得通红,有些羞赧,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欣喜。
“谁、谁要嫁蕴福了,我还想说亏得他有那样的身份呢!”她嘀咕了一句,顶着一张泛起了海棠红的脸蛋飞也似的走了。
“盈儿,你跑那般快做什么?我都叫了你好几遍了。”正在园子里的蕴福看到她的身影,在身后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听到,遂快步追上了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略有几分抱怨地道。
魏盈芷如同被针扎了一般将手腕抽了回来,难得地结结巴巴起来:“做、做什么拉、拉拉扯扯的。”
“你怎么了?脸这般红?难道是生病了?”蕴福不答反问,甚至伸出手来欲去试探她额上温度。
手还没有碰到她,便见她‘噔噔噔’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副生怕被他碰到的模样。
蕴福的手顿时尴尬地停在了半空,看着一直与自己亲近的姑娘突然避自己如蛇蝎一般,他的心里一点儿也不好受。
魏盈芷也察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清清嗓子,结结巴巴地又道:“又、又不是小、小孩子了,这般、这般拉拉扯扯的像、像什么样,若是让人瞧见了,对你我都不好。再不然让你未过门的妻子看到,岂不是、岂不是有嘴也说不清了么?”
“我没有未过门的妻子!”蕴福不高兴地沉下了脸。
“这会儿虽然没有,可总有一日会有的啊!不是说贵妃娘娘在替你选媳妇了么?”魏盈芷小小声地道。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提到蕴福未过门的妻子时,她的心里总是有几分不自在。不过她也没有太在意,只当是自己一时不习惯而已,毕竟她与蕴福也算得上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陪伴彼此的时间最长。
蕴福抿了抿嘴,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要不要趁机捅破那层窗户纸呢?要不这丫头总是看不清彼此的心意,还总是将自己当作弟弟一般,着实有些憋屈。
只是,他还没有想出个结果,魏盈芷已经转过身又跑掉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决定还是先寻个机会将他的心意跟姑母说说,以姑母对他和盈儿的疼爱,想来应该会非常赞成这门亲事的。
至少,不能再让盈儿误会他将要和别的姑娘订下亲事。
“盈芷姑娘好些日子没进宫来了吧?怪道贵妃姐姐近些日子吃什么都觉得没什么味道。”这日,魏盈芷得了瑞贵妃的旨意进宫,这才陪着瑞贵妃说了一会儿的话,三皇子生母丽妃便来了,一看到她便打趣道。
魏盈芷乖巧地向她行礼问安,丽妃拉着她说了几句话后,便放她离开了。
“盈儿妹妹!”正跟着宫女往偏殿去,忽见太子迎面走了过来,正冲着她唤。
“太子哥哥!”魏盈芷双眸顿时放光,声音也不自觉地响亮了几分。
太子已经习惯了她灼灼的目光,含笑问:“今日进宫陪母妃说话,怎的也不过来寻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