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福倒是有些吃惊,但也无暇多问,连忙上前来,与魏盈芷一起将沈慧然扶了起来。
周莞宁见他们离开,自然也不会久留,况且她也要去寻二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那沈姑娘会说魏姑娘是去寻他替她出气?今日此事是不是与他有关?
待三人成功地带着沈慧然回到了她与魏盈芷的落脚处,又请了太医细细诊治,得知沈慧然只是被吸进了少许迷药,才导致这般又是昏迷又是清醒,除此之外身上并无其他不妥,众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而隔得半晌,得到消息的魏承霖也赶过来了,见他脸色已然大好,举止也瞧不出有什么异样,沈昕颜这才稍放心。
吩咐侍女好生照顾昏睡中的沈慧然,四人到了外间,沈昕颜才详问他今日之事。
“是孩儿大意了,没想到会着了小人之道,以致险些酿成大祸。”魏承霖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恨恨地道。
“那照此看来,对付慧然与对付你的许是同一个人,而且目的嘛……”蕴福轻咳了咳,意昧深长地道。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了。
沈昕颜沉下了脸:“这样看来,幕后之人初时是将你与慧儿一起困在那木屋里,再引着盈儿与周姑娘前去,只是他没有料到你竟然可以抵挡着药效,硬撑着离开。”
“然后便是不知何故出现的周二公子周卓,他闯进了木屋发现了里面的慧儿,刚好慧儿稍稍清醒时也看到了他,他惊慌之下逃离。紧接着便是盈儿赶来,一问之下便以为是周卓所为,当即便打算去寻那周卓。”
“盈儿冲出去后,周姑娘也在此时到来,只看到了屋里的慧儿。”
她理了理事情的大概,脸色却甚是难看。
这一切的目的,不过是打算成就一场“捉奸”的好戏,戏中的“主角”便是她的儿子与侄女,“观众”则是她的女儿与周莞宁,或者那周卓也能算上一个。
魏盈芷也想明白了,气得俏脸涨红,怒骂一声:“卑鄙!”
魏承霖铁青着脸。
他不敢想像今日自己若不能及时离开,那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引着妹妹和阿莞,甚至还包括周卓前来“捉奸”,幕后之人用意昭然若揭。
他勉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压低声音道:“母亲放心,此事我必会给慧表妹一个交待。”
“霖哥儿,我不管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只一点,慧儿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我不希望她无辜牵扯进你的那些理不清之事去。”沈昕颜眼神复杂,还是表明了态度。
“母亲放心!”魏承霖又如何不知今日此事沈慧然确是无辜受累,心中颇为歉疚。
“还有贵妃娘娘那……”
“夫人放心,姑母那我会去说的。”蕴福接了话。
“既如此,你们便先回去吧!”沈昕颜揉揉额角,吩咐道。
魏承霖低低地应了声,看着已经转身进了里间的母亲,神情有几分苦涩。
“哥哥,还有那周卓,你也要想办法让他闭嘴,若是外头有一丝半点慧表姐的闲言闲语,我必不会放过他!”魏盈芷放着狠话。
“哥哥会处理好的,你放心。”
魏盈芷对兄长的能力还是相当信任的,得了他的许诺,松了口气。
沈昕颜摒退屋内的侍女,亲自照顾着沈慧然,看着沉沉睡去的侄女,想到今日发生的一连串事,再联系上一辈子女儿的结局,她的手不知不觉地死死攥紧。
尽管时间上对不上,可这一切却又完全说得通,为何上一辈子她的女儿会去寻周卓,并与之发生争执,最终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她的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上辈子发生此事时,周莞宁早已进了门。这辈子此事虽然提前了许多,可手段依然是那样的手段,目的想来也依然是同一个目的。
“娘,你不要担心,表姐她不会有事的。”进来便见娘亲的身子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魏盈芷以为她担心表姐,环着她的肩柔声安慰。
沈昕颜拉着她在身边坐下,轻声问:“你去寻那周卓,为何途中又回转?”
魏盈芷习惯性地抱住她的胳膊,枕在她的肩处:“因为我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水榭那风景更好,八面来风,又布置有歇息的一切,慧表姐最喜欢凭栏而坐欣赏湖中景色,为何这一回却放着水榭不去,反倒要进那密密实实的木屋?”
沈昕颜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理由,一时有些欣慰,却又有些酸涩。
“娘的盈儿终于长大了……”
再不是那个只会冲动地维护她亲近之人的鲁莽丫头。
“不是娘教的么,生气的时候便多走两圈,待不那么生气了,再好好想想。”魏盈芷在她肩窝处蹭了蹭。
沈昕颜轻抚着她的长发,此时此刻,她才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上辈子那场噩梦真的彻底远去了。
不管是女儿,还是她的侄女,这辈子一定会拥有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娘,难道你不怀疑那周莞宁么?会不人是她与周卓兄妹俩……”话说到一半,魏盈芷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她的哥哥也是着了道的。
沈昕颜倒是被她这话触中了内心。
是啊,当时那般情况,她竟然就那般将周莞宁留了下来,不曾想过她会不会趁机对慧儿不利。
她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大概是上辈子与周莞宁相处过那么多年,不管内心怎样不喜她,可对她的柔善,她其实还是肯定的。
故而在今日这种情况之下,她也是丝毫不曾犹豫便将毫无反抗之力的侄女,留给了还在木屋里的周莞宁。
第128章
尽管这皇家庄园景致极美, 可发生这样的事,不管是魏盈芷还是沈慧然,都无心再留下,所幸她二人本就不过是瑞贵妃给的恩典才能跟来的,在蕴福真真假假的话下,瑞贵妃也没有多过问,只是嘱咐了她们几句,便让她们跟着沈昕颜回府了。
至于后续之事, 自是全然交给了魏承霖。
回府的路上,沈慧然紧紧地挨着沈昕颜,满脸的后怕。
得知那周家二公子是误闯了木屋, 而她也没有被任何人侵犯, 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若是真的失了清白, 她宁愿一死了之。
沈昕颜轻拍着她的手背,无声地安慰着。
整件事当中,侄女才是最无辜的, 她什么也没有做过, 甚至连对长子, 也没有起过如同上辈子那样的心思,可因为这个‘表妹’的身份, 她最终还是被牵扯了进来。
“姑姑, 我想回家, 回伯府。”沈慧然轻声道。
沈昕颜垂眸, 环着她的肩膀, 低低地应下:“好,姑姑送慧儿回家。”
她知道,侄女心里也或多或少猜测到了自己这番遭遇的原因。人在经历过一番危险之后,只会想要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世上最安全的不过是自己的家。
国公府再好,终究也不是她的家。
吩咐车夫调转方向往靖安伯府去,车内的三人紧紧地挨坐在一起,再无话。
“娘,慧表姐怕是有好一段时间不会来咱们家了。”回到国公府,魏盈芷叹了口气道。
沈昕颜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先去换身衣裳吧!”
大长公主不是愚蠢之人,而沈昕颜自问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瞒过她,故而便一五一十地将在避暑山庄发生之事向她回禀。
大长公主听罢双眉皱得死紧,沉默良久,道:“你娘家那个侄女,我瞧着倒是不错,亲上加亲未尝不可。”
沈昕颜意外她竟会想到这一桩。
若是以前,她或许会顺水推舟应下,可如今却没了这样的想法。
“母亲瞧得上慧儿,是慧儿的福气,也是对儿媳的肯定。只是如今……”她轻叹一声,“还是暂缓缓吧!”
大长公主也明白经过这么一遭事,人家姑娘心里必定有了些想法,故而也没有勉强,长叹一声,只觉得怎么这长孙的婚事就这般不顺利呢!
再过得大半个月,避暑山庄那边便传来了太子妃怀有身孕的大好消息,又过得几日,御驾便启程回京了。
“世子爷身有差事,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御驾回了京,却不想魏承霖并没有跟着回来,沈昕颜正疑惑着,魏承霖派回来报信的侍卫便前来禀报道。
又有差事?沈昕颜蹙眉:“可知道是什么差事?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个不知。”那人低着头。
沈昕颜也无意为难他,让他离开了。
“不但连世子爷身边的执墨没有回来,方才连侍书、平砚也带着人走了。夫人,我瞧着世子爷这回的差事好像有些难办。”春柳轻声禀道。
沈昕颜眉间带着忧色,又如何会不清楚这一层。
“娘,爹爹有信回来了。”正忧虑间,魏盈芷欢天喜地举着信走了进来。
沈昕颜笑着接过大略看了一遍,将信折好,便见女儿眸光闪闪,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娘,爹爹在信里说些什么?”
“是件挺重要之事。”
“什么事?”魏盈芷好奇追问。
“你爹说他会尽快回府准备你与蕴福的亲事。”
魏盈芷一下子就闹了个大红脸。
沈昕颜搂着她直笑:“这下蕴福可总算是放心了,也不必隔三差五便使人打听国公爷什么时候回京。”
魏盈芷羞得头都不敢抬起来,蚊蚋般道:“偏是他尽做这些傻事……”
沈昕颜搂着她笑了一会。
魏隽航既然来信说了会尽快回京,那她便得先将订亲一应之事准备好。趁着这日得空,她便亲自到库房去,开始整理给女儿的嫁妆。
这么多年积累下来,她与魏隽航给魏盈芷准备的嫁妆已经相当可观了,再加上大长公主给的那部分,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夫人你瞧,这凤凰玉佩怎的有味道?”春柳突然惊叫出声,拿着一只锦盒快步朝她这边走来,将那锦盒打开递到她的面前。
沈昕颜接过一看,认出这正是当年她交给长宁郡主的订亲信物,当年长宁郡主曾托魏承霖交还给了自己,她觉得看着有些难受,便放到了库房锁起来。
她取出那块玉佩,仔细嗅了嗅,发现果然有一阵若有似无的香味,那香味像是桂花,可仔细一闻,却又觉得像兰花,再一闻,却又像是别的什么花的味道。
“好生奇怪,在库房放了这般久,这好瑞瑞的玉佩怎会生出这样的香味来。”春柳疑惑不解。
沈昕颜沉默片刻,将玉佩放回锦盒内:“找个大夫仔细瞧瞧,看这香味可有不妥。”
春柳接了过来,很快便去请大夫瞧了。
“我找了好几位大夫,都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是这样么?
沈昕颜盯着方桌上的凤凰玉佩,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前不久我听说长宁郡主回京了,可有此事?”她忽地问。
“确有此事,郡主是在上个月底回来的,据说身子已然大好了,王妃思女心切,也不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山上,便把她接了回来。”春柳回答。
“郡主是当年离京时托霖哥儿归还的这玉佩,这几年在山上调养,如今身子已然大好。而当年她归还的玉佩,这些年一直放在库房里从不曾有人动过……”沈昕颜轻抚着手腕上的玉佩,若有所思。
“夫人的意思……难道是怀疑郡主当年那场病与这玉佩有关?”春柳大惊。
“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隐隐生出这么一个猜测,若果然是这玉佩的问题……”沈昕颜有些不敢想下去。
若果然是这玉佩的问题,当年那场好好的亲事便是遭了算计,却是不知是自己府里出的差错,还是宁王府出的差错。
只是不管怎样,长宁郡主都是白白受了这么一遭罪。
“可是我记得清清楚楚,这玉佩当年交出去时,是没有这样奇怪的味道的。若是有,我怎会没发现,毕竟它可是一直由我保管着。”春柳轻咬着唇瓣,努力回想。
沈昕颜叹了口气:“先收起来吧,改日再请太医瞧瞧。”
吩咐了春柳将锦盒收好,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她便往大长公主处请安。
绕过落地屏风,刚好见大长公主身边的徐嬷嬷走了出来。
“晚膳母亲用得可好?”她含笑问。
“收到了国公爷的信函,殿下心情大好,比以往多用了小半碗粥,这会正在里头与四公子说话呢!夫人快快请进。”徐嬷嬷笑着回。
沈昕颜从她身边走过,才刚迈出几步,忽觉手腕处被徐嬷嬷一把抓住。
“夫人且慢!”
“嬷嬷?”沈昕颜讶然,不解她为何这般鲁莽地拉住自己,却发现对方脸色似是有些不妥。
“夫人身上的香味似乎有些不一样,却是不知从何沾染的?”
沈昕颜惊讶地望着她,心思一动,忽地想起曾经听大长公主闲聊中提起过,徐嬷嬷原是制香好手。
“是从一块久置不用的玉佩上沾来的。”她试探着回答。
“夫人可否让我瞧瞧那玉佩?”徐嬷嬷追问。
“自然可以,春柳,你速去将那玉佩取来。”沈昕颜哪有不允之理,连忙吩咐身后的春柳。
进了屋,果然见魏承骐端坐在下首,正认真地听着大长公主说话。
“……你母亲的意见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你自己的想法,你若是想,去国子监继续念书也可以,便是不用科举考试,可书读多一些总是好的。便连贵为侯爷的蕴福,这会儿也不曾落下在国子监的功课。”大长公主语重心长地道。
“祖母的话孙儿都明白了,只是、只是……孙儿还是想找份差事。”魏承骐脸上带着迟疑,仍是坚持道。
大长公主眸中有几分失望。
明明根本不喜欢当官,只想一心搞学问,可因为母亲不同意,故而连坚持一下都不敢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