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老胡十八
时间:2018-03-22 15:42:46

  才去了武功侯府两次,就被那当家的高二媳妇打出来,嘴里被“小娘养的”“窝囊废”等语,不干不净的骂了一顿。
  她心中的委屈,真是不知找何人说起了。当日来张家认祖归宗的主意,是她与张丞一块儿想出来的。张宪被她母子几个撺掇一顿,连府里亲娘、亲儿子、亲孙子也不顾了,现想要再回去,却是没那脸了……她忙打了个冷颤,不不不,才不要回去呢,哪个回去哪个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
  经了这事,江春倒是惊奇,那位大秦氏,因着“谋害”淳哥儿的关系,据说是去乡下祖宅了……但皇城兵马司的人去了几回,皆未找到人。
  她既未跟着张宪回张家,也不在“祖宅”,更不在娘家……她的去向成了一个谜,也不知窦元芳可知晓他亲娘的消息了。
  高胜男见江春低着头发愣,试探着问道:“怎样?你也觉着不太好罢?我阿娘也这般说哩,现退了亲,日后再找,可就成问题了!唉,尤其我这般名声不甚好的女子……”
  “这倒不曾,胜男姐姐能脱了那火坑,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哩!”
  “哈哈,我也这般觉着!”高胜男笑出了一口灿烂的大白牙。
  江春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只听“噗通”一声,高胜男从墙头上轻松跳了下来,两个箭步来到她面前,伸手搭她肩膀上,笑得“不怀好意”道:“春妹妹,我都与你说了自己的事,你也快说说你的呗……”
  江春以为她不知自己与元芳的小九九,理直气壮道:“胜男姐姐说笑话了,我哪有甚可说的?不过是日日窝学里,等着解禁归家去。”
  高胜男自是不信,假意嗤笑一声。
  江春笃定她不知,愈发挺了挺胸脯,义正言辞:“胜男姐姐这是何意,我却不懂呢。”
  高胜男却被她挺胸脯的动作吸引,盯着她瞧了半日,视线扫过她一身,又在她胀-鼓-鼓的胸脯停留片刻,才意味深长来了句——“怪不得元芳哥哥……原是他好这口啊!”
  江春闹了个大红脸!
  这丫头,整日在学里与男学生厮混,武艺展进的同时,这乱七八糟毫无忌讳的言语也学了几嘴。
  再说了,窦元芳那般正直的伟男子,甚叫“好这口”,怎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奇怪哩!
  她要替他辩解几句:“胜男妹妹,你莫胡说,元芳哥哥最是正直不过,哪有……”
  “嗯?哪有甚?”她居然还要明知故问。
  “哪有恁不堪。”
  “切,春妹妹你是不懂!那不叫‘不堪’,那叫‘本性’,男子本性,就喜女子……只是啊,我与你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的男子喜那纤细苗条的,有的男子喜那凹-凸-有致的,有的喜妖-艳妩-媚的,有的喜清纯浪漫的……而元芳哥哥,怕就是好你清纯玲珑这口的……啧啧啧!”
  江春要被她囧死了,甚“清纯玲珑”,这算甚款式……还不如说“童颜巨-乳”呢!女流-氓!
  当然,以后世妇科医生的眼光看,现在的江春娘虽玲珑有致,但还远未到“巨-乳”的地步。况且她腰肢异常纤细,对于“前世”胖过,甚至胖到死的人来说,每日摸着自己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还是超有成就感的!
  故她对自己目前的身材比例还是颇为满意的。
  高胜男见她红了脸神思不属的模样,愈发不怀好意了:“哟,不会是某人也说过这话罢?哎哟,不得了咯!没想到元芳哥哥居然是这种人!”
  江春被她逗乐。
  “你是怎知的?”就连胡沁雪也不一定知晓他们的地下恋情呢。
  “那次,咱们三人同食,他眼神都不知在你身上停了多久,尤其是你那日那身襦裙……啧啧啧,就与我哥哥瞧嫂子一般,好似瞧着你就能当饭吃了,有个词儿怎说的?嗯,好像是‘秀色可餐’!”
  江春见她又不正经,忙纠正:“嗨!好好说话!”
  “我好好说话啊,那日吃馄饨全程盯着你瞧也就罢了,名义上送咱们回学里,明明朱雀大街一路下来,该是先到你这边的太医院,才到我武学的……他却偏要对太医局过门而不入,先绕路将我送回去……你说你们后来可是又背着我去哪儿了?”
  江春想起那日香甜可口的红烧鱼块,嘴角就带了笑意出来。
  高胜男见她嘴角梨涡隐隐,愈发笃定了就是还“背着”她做了甚。
  “不得了不得了,你们倒是将我作惹人厌的尾巴给甩了,枉费我还替你们忧心这久呢,元芳哥哥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江春点点头,她也对元芳的担忧自不必说,尤其现在窦皇后有孕,仿佛成了压死窦家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自己刚开始还以为是个大大咧咧的千金小姐,哪晓得,自己二人的行径,不知不觉就被她发现了……古人头脑真不简单!
  高胜男见她掩藏不住的忧色,于心不忍。
  只见她四处望了望,见周围都无人,才悄悄凑过头去,轻声问了句:“他可与你说过了?”
  江春不解,不知她所谓的“说”,是指何事。
  “就是这次的事。”
  江春仔细回想,他除了被自己猜中要“做大事”,将淳哥儿与万贯家财托孤于她,好像真是未曾说过甚,更遑论细节了。
  见她一头雾水,高胜男只得再次压低声音:“窦家这次要……呢,但他并非孤军奋战,你莫忧心。”
  在这种时代行这种事,哪是说不担忧就能不担忧的?江春恨不得叹口气,她不就想平淡安静的过过小日子嘛,怎就让她喜欢上这王八蛋了,跟着他担惊受怕也就罢了,还要她自身难保的替他养儿子!
  “你莫不信,我未曾诓你。”高胜男语气十分笃定。
  见江春皱着眉头,她实在不忍,只得顾不上甚“守口如瓶”了,小声道:“你可知这几日为何愈发全城戒严了?连咱们都出不得门去?我哥哥与我大舅舅,这几日怕是早就到东京城外了。”
  心内想着,反正春妹妹又不是外人,说与她听听,也安安她的心。
  江春-心内大惊!
  高烨与威远大将军的长子来到东京城外了?
  他们一个镇守西北,一个固卫辽东,俱可谓“名将”了,既无官家调令,又无社稷攸关的大事,他们跑回来京城做甚?
  除非是有人请了他们来!
  难道……真是窦元芳?
  高胜男见她先是一惊,觉着不可思议,后又亮晶了双目,双面红粉,知晓她这是明白过来了。遂招招手,又将她唤过来附耳倾听。
  “你莫怕,我们知晓元芳哥哥的为人,他这次与窦家也是被逼无奈……据说窦皇后才回了宫就被软禁起来了。”
  江春再次大吃一惊!
  窦淮娘还怀着身孕呢,皇帝说软禁就软禁?他的这位结发妻子于他又算什么?这位“小皇子”虽来得时机微妙,但始终是他亲骨肉,说“软禁”,不定会遭怎样的苛待呢,窦淮娘又是这般年纪了……若有个闪失,搞不好母子两个都保不住,那可是终生遗憾了!
  江春想起当日在窦府内见到的窦淮娘,那是个鲜艳明媚的女子,不止模样似邓菊娘,就那爽朗大方的性子、杀伐决断的气势,都与邓菊娘如出一辙。
  这样的好女子,若出了三长两短……她仿佛又看到了同样爽朗大方的舅母,躺在了被鲜血浸泡变黑的被窝里。
  为何这时代的女子,好女子们,总要受这般那般的罪?明明男人的贪得无厌才是罪魁祸首,为何要让她们来背负罪孽?
  她想起来就恨得捏紧了拳头。
  高胜男见此,忙伸手握住她拳头,小声安慰道:“莫怕莫怕,只消能保住窦皇后与她腹中孩儿,咱们就还有法子。”
  她想了想,又解释了两句:“本来元芳哥哥他们一待皇后回宫,就要进城了,哪晓得那皇帝却是好本事,将娘娘给软禁了……打鼠怕碎了玉瓶,我哥哥他们只得在城外待命,想着以不变应万变了。”
  说到此处,她又恨得玩玩牙齿,骂道:“上头那位,真是丧心病狂,甚事都能被他做出来了!哼!等我元芳哥哥进得城来,我第一个就与他们进宫去,砍了他狗头祭旗!”
  江春正听得好好的,被最后这句吓得头昏脑涨:妹妹啊,你才几岁,就想着要杀人砍头了?这语气与那些莽夫倒是有得一拼……你忘了自己可是侯府千金呐!
  高胜男似乎还不解恨,又抱着江春手臂摇了摇,嘟囔了句:“春妹妹也是好本事,将我瞒得死死的,哼!待见了元芳哥哥,我可要好生告上一状!”
  江春微微笑起来,若真能再见元芳就好了。
  当然,她的愿望不消好久就实现了。
  冬月二十二这一日,窦皇后在宫中病得起不了身,皇帝却并不许太医去瞧,只说甚宫中刚丧了三位皇子,戾气过重,要将皇后送去帝陵修养。
  宫外诸人大笑,皇帝这次莫非是疯了不成?三岁小儿都知陵墓乃阴气所聚之地,更是戾气极重,送一个孕妇去那些地方“修养”……莫非是不想要命了?
  果然,下头满朝文武皆不赞成,纷纷上书劝解。
  开玩笑,这极有可能是大宋朝唯一的嫡皇子了,若有个闪失,这片大好河山哪个来继承?
  朝内众臣反对,但皇帝仍是一意孤行,仿佛与窦家人杠上了似的,还说甚“不送窦氏去帝陵也可,只消她不是皇后”……这意思就是要么她去“找死”,要么她不做皇后。
 
 
第116章 变天
  且说江春听高胜男一席话,心内既骄傲又担忧。骄傲的是,她喜欢的男子果然不一般,能得了这多英雄好汉襄助。
  担忧自不必说。窦淮娘被软禁了不说,还要被遣送去帝陵,这与让她去送死有何区别?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她不信皇帝会不知……若他已知自己处境,还这般拼死一作,那就是垂死的困兽,铁了心要鱼死网破。
  这样的困兽最危险。
  果然,城外驻扎的元芳几人,也意识到了皇帝鱼死网破的想法,现反倒投鼠忌器了。
  城外某客栈内,高烨与威远大将军长子刘雄远用过饭食后,商量起来。
  “窦兄弟,咱们今日可还要进城去?”刘雄远粗着嗓子跺跺脚。
  “诶,舅父何须如此急躁,此时该让赵阚急,咱们气定神闲等着他服软便是……”高烨边说边拿眼瞧坐主位上的窦元芳,其实他也拿不准元芳意思,按理说他们的人马都已在城外守了五日了,比当日计划的还多了三日……
  这般守着,又是寒冬腊月,元芳是厚道人,将士每顿鱼肉少不了,里外三层的棉花衣裳与包棉垫的铠甲少不了,热汤热水也充足,就是那马匹粮草,每日也得耗费不少……再这般下去,养这八万人马的军粮,都够在西北花用一月了。
  “窦兄弟,要不咱们这粮草就紧紧裤腰带,日日热汤肥肉的供着,可莫将他们养成大老爷了!”
  元芳摆摆手:“高兄切莫如此说,元芳能得你们襄助,实乃三生有幸,承蒙刘叔父不弃,拖家带口的跟着窦某铤而走险……我若不让他们好好过这个冬,心内委实不安。”
  刘雄远是个急性子,又不知第几次跺了跺脚道:“嗨!元芳莫说这等话语羞杀俺们了,俺们这叫啥,诶,俺爹说这叫啥,好鸟找好树……反正就是跟着你准没错,那赵阚要作死,俺们可不能跟着他一处寻死。”估计他要说的是“良禽择木而栖”。
  “况且,当年若不是皇后娘娘求情,俺们老刘家哪有今日,皇后娘娘就是俺们刘家再生父母,他这般对不住俺的再生父母,就莫怪俺们对不住他了……反正他每年的军饷银子不是推三阻四,就是冬衣捱到开春了才送到,每年等他冬衣的将士冷死了几十人……若不是皇后娘娘与窦家解囊相助,我刘家军恐怕都冻死完了!”
  “说句难听的,俺们又不是他养的,凭甚要陪着他作死?!”
  高烨也跟着点点头。
  元芳又对着二人深深鞠了一躬,余话未说。
  不时,窦三进来,道宫里传了消息来,说着递了封信函与元芳。
  元芳早就摩拳擦掌等着了,也不回避二人,拆了信封就看起来。
  三人眼巴巴望着他,只见他眼神微动,才片刻功夫就将信函放桌上,重重在桌上拍了一掌,唬得几人心头一跳,难道是……
  哪想元芳拍过那一掌后,却是又抚掌轻笑两声,道:“刘叔,高兄,咱们好好犒劳将士一顿,天黑就可朝着东京去了。”
  三人眼睛一亮,齐声道:“果真?这是何故?”
  元芳亮晶着双眸,眺望着屋外,轻声道:“他好样的,京内被戒严了,负责巡逻守卫的正是禁军,兵马司被调去宫门禁内了……我本就不欲生灵涂炭,这倒是免了一番功夫。”
  三人听闻此言,哪有不高兴的,本来留了足够的守边兄弟,千里迢迢领了精锐来,虽已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但心内还是觉着愧对众人的,若能以最小的伤亡达成目的,哪有不乐意的?
  只是,刘雄远是个粗人,粗枝大叶未细想也就罢了,但高烨却是个文武全才的,见窦三也与自己一般不甚乐观,遂迟疑着问出口来:“元芳,咱们这边若真大军压阵了,他可会……京中窦老夫人与宫内的皇后娘娘该如何是好?”
  元芳笑着道:“高兄不消忧心,家祖母与姑母都有各自准备,祖母还放出话来,绝不拖累咱们男人家脚步,只消按计划行事即可。武功侯府与威远大将军府内众人,窦某也另有安排,定能保他们万一。”
  高烨听闻窦家母女已有安排,松了口气,反倒不好意思的笑笑:“元芳误会了,我两府倒是不消担心,我那妹子是个激灵的,我……我无意间向她透露过几句,她已有了准备,说不定咱们进宫时她还冲在前头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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