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就是玄机阁的驻点之一,有热茶备着,咱们去坐下慢慢说。”
空碧稍微加快了脚步,踩在雪上的声音,虽小,却声声都敲打着攸桐的心。路上,空碧告诉她,溪冷为了他,最近很憔悴,也无心正事,当然在溪冷看来,找攸桐才是正事。
空碧说,总归,攸桐你没事就好,可是字里行间的心痛,攸桐能听得出,那是为溪冷而痛。
越是这样,攸桐就越觉得自己愧疚。
从厚厚的雪地中走出来,寒气太重,空碧点燃屋中的火堆,很快,两人带来的湿气就消散了大半。
空碧盯着噼里啪啦的火堆,有些出神,幽幽地冒出一句:“你说在这种冰天雪地,木材燃尽了,还有什么用呢?”
“就算回归尘土,也终还是能化作春泥吧。”攸桐不知道空碧为何无端冒出这样的话来,思虑半天,只也琢磨出了这样一句不好不坏的回答。
“不,不是的,木材燃完了,就再也没有用了,就像我一样。”
一石激起千层浪,攸桐心惊。
随即,空碧又说:“你也不必如此惊讶,不过是命运使然。”想了想,她又叹了气道:“我跟随溪冷十年了,十年里,我们经历过生死,经历过周围人的背叛,直到你出现,一切都变了。”
“我对不起他。”
对上空碧带笑的眸子,攸桐哑然,她在笑,笑得很无害,空碧说:“两情相悦,长相厮守,我也赞成啊,即便心里有些失落,可是为了你,他就没过过多少好日子,为了找你,他总是失去理智,我真的怕五年前众叛亲离的局面会再演。”
断断续续,空碧将玄机阁的些许往事说了些,原来玄机阁能有今天的地位,空碧功不可没,溪冷虽好,却在攸桐的事情上太冲动。
玄机阁不做赔本买卖,没有无缘无故动用人力找人的理由,但溪冷却总是不顾规则,用手里的权力做与阁内事物无关之事,显然,其中大部分与攸桐有关,起初,他还尚可说是为了搜集情报,但时间久了,谁又看不出来,他们的阁主已经为了一个没有用处的女子耗费太多精力。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攸桐给空碧添上了一杯热茶,想,空碧是好意,对溪冷来说,无论心意还是性情,她都比自己合适,甚至也比自己更爱他。
空碧望着攸桐,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觉得仿佛说什么都是多余,虽然自己是为了溪冷好,但终归自己无情了。“我还是想帮你,只是就不要找溪冷了。”空碧说到。
“多谢你的好意。”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攸桐自己也认为这是很好的结果,让溪冷为了自己这样一个不知还能活几年的人浪费时间,确实不应该。
攸桐以为是自己冷静,选择挥剑斩情丝,直到很多年后,她才明白过来,那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对溪冷的感情还没有深到非君不可的地步。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我来找你,主要是告诉你另一件事。”空碧这才将话题引到重点上,“我从逸辰安那儿得知了一段多年前的往事,想必对你很有帮助。”
“什么?”
“说起来,你和苌楚从小一起长大,你对他了解多少呢?”
“说不清,有时候觉得很熟悉,有时候又觉得陌生。”可是这些都不妨碍攸桐将其视作亲人,即便在发现苌楚和阑思合谋以后,她也还是没有打算要恩断义绝之类的念头。
“当年,你让溪冷查过苌楚的背景,但是他只告诉了你一部分。”门外的雪又大了,“现在我就来告诉你剩下了那部分吧。”
第89章 八十九、误入迷离境
如果说可以重新选择的话,攸桐宁愿自己对苌楚一无所知,那样也许还能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
要说清楚苌楚的背景,还得从流离佩讲起,攸桐惊讶的是,原本以为只与自己一人有关的玉佩,竟然还影响了另一个家族的生死存亡。
苌楚的家族因流离佩而生,也因流离佩而亡。但是这个中牵扯实在太过复杂,世上怕是无人再能很详细地说清楚,而略知道些的人也无外乎空碧等人了。
“若非逸辰安偶然所见,想来这些事很久以后都不见得能为人知晓。”空碧从逸辰安那儿听了一个玄之又玄的故事,转述给攸桐时,语气却十分平常。
话说十多年前,逸辰安也不过十来岁的少年,却已熟谙江湖各路人士及其门阀流派,加之父母疏于管教,倒叫他一个人四处散漫惯了,只爱四下游玩。
要说逸辰安到目前为止,去过的地方中,印象最为深刻的,当属一处“幻境”,之所以称之为幻境,主要是因为他一直没能弄清楚那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当然,他内心深处不断地在告诉他,那些事都是真的,因为如果是梦,年深日久,人多半会忘记,然而那日的事,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觉得历历在目。
时值春夏之交,暑气方浮现了丝毫,少年逸辰安走在去往关外的路上,这道,他走过无数次,已经非常熟悉了,按他往日吹嘘的话来说,那就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可惜,这次,很奇怪的,逸辰安迷路了。
通常来说,人走在自己很熟悉的路上时,是不会特别留心周围事物的,除非周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也正是因为如此,逸辰安不过低头看脚的一会儿工夫,便突觉自己走错路了。
猛地回头一看,后面也是陌生一片,太奇怪了,逸辰安揉揉眼睛,再看看四面,依然是陌生的,就在此前不久,他才路过一个小饭馆前,当时还和小饭馆老板打了招呼。沿着小饭馆一直往前走便是西域的方向。
当即,逸辰安就觉得自己走错路了,于是往来时的方向退回去,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无论他怎么走,哪怕跳到树上远观,周围依然是一片陌生,甚至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是个怎样的陌生境地,那时的逸辰安还不能描述清楚,只知道通往关外的路上,绝不该是这样的风景,多年以后,当逸辰安走过更多的地方时,才发现,原来那陌生境地的风景颇有几分南疆韵味。
一个人是走得有多迷糊,才能从西边走到了南边,跨越上千里的路途?可见,这蹊跷之事,绝非走错路引起。
就在逸辰安抓耳挠腮,一筹莫展之时,远方隐约响起了战马兵戈相撞的声音,是什么人在打架不成?不像,倒像是一群人在厮杀。
年少时总是最易于不知者无畏的,逸辰安一点没犹豫,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了,跑到离声音越来越近的地方,逸辰安才发现这是一处悬崖,悬崖不算太高,基本能看清下面互相砍杀的人群。
虽然底下的人忙着打斗,根本不会注意上悬崖上有人,但为了以防万一,逸辰安还是选择趴了下来,静静看着下面的人,掺杂在刀剑声中为数不多的话语,逸辰安对事情大概知道了一二。
“停手吧,你最后的族人都会因你的愚蠢而葬送性命!”
“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结果。”
“就算是死,你也不会知道玉佩在哪儿!”
“你自己想死就算了,还要拉着别人给你垫背!”
……
后面断断续续还有一些对话,却因为情绪不那么高昂,声音也非呐喊而出,所以逸辰安没听清楚,想来这群人多半是为了一块什么玉佩来相斗不止了。
可是再细看这些人的装束,与中原人似有区别,但区别不大,听口音也不是很能分辨到底何方人士,很可能是多方人士混杂而成。
逸辰安趴了好一会儿,下面的打斗也未有偃旗息鼓之意,反而越来越不分上下,双方人数加起来不过笼统几十人,却个个是以一敌十的高手,怪哉,这么些个人物,自己竟猜不出其身份来。
琢磨之间,一道强光从其中一人身体里“劈开”而来,其周围众人皆无故倒地,似受了很强的内力袭击。
“哇……”逸辰安没能抑制住自己逐渐张圆的嘴巴,瞪直了眼睛,只见那道光愈加强烈,霎时引得周围砂石崩塌,几乎有地动山摇之势。
很不幸的,躲在悬崖上的逸辰安引砂石崩裂,滚下了崖壁,身上还挨颗粒碎石砸了无数遍,最后一身伤痕累累地滚入已晕倒的人群中。
“好痛——”逸辰安勉力站了起来,觉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这应当是自己从出生以来受伤最严重的一次,可谓无妄之灾。
此时,强光已消失,而那位发出强光的人也不省人事,待逸辰安走过去细察,才觉此人已脉搏全无——死了。
由于十分好奇这人为何会发出强光来,逸辰安小心翼翼地开始了“搜身”行动,他也怕这人再发出什么强光了,击得自己也晕过去。
很快,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掉落了出来,玉佩上雕有凤凰,上书“流离”二字。
“难道就为了这样一块玉佩啊?”看起来很平常啊,逸辰安翻来覆去将玉佩不知看了多少遍,也没看出个什么门道来,然而就在他准备将玉佩收好离去时,发现周围的一切又已经变了。
那些流血伤亡的人呢?崩塌的山崖呢?全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处清净的院落。
太奇怪了!这天发生了一切全都超出了逸辰安有限的认知范围,他开始掐自己,估摸着这多半是在做梦,然而从山崖滚落的伤痛还在,一摸自己的额头,被碎石砸上的伤口还流着血……
第90章 九十、流转的时间
这院子说是清净,倒不如说是荒凉。
逸辰安转悠了一圈也没见到个什么人,但是地上干涸的血迹显示这里曾经发生过不小的流血冲突,想来这个地方有些日子没下雨了,否则这血迹怎会还在。
罢了,逸辰安不愿过深地卷入纷争中,决定在没人之前先行离开院子。
偏就迟了那么一步,有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准备偷袭自己。
“我只是路过,只是路过。”逸辰安一边抵挡一边解释。
“笑话!路过会路过到别人院子里来?”随意闯入别人院内,非奸即盗。
真是有理说不清,换个角度来说,逸辰安家院内要是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声称自己是路过,自己也不信吧。
“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这儿来了,我真的只是路过。”他祈愿对方能感受到自己的诚恳。
少年收好剑,还是一身警觉地盯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某人反问道:“这是你家?”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有人住的,虽然略扫了几眼发现家具各类齐全,但到底没烟火味。
“算是。”少年这话说得逸辰安有些云里雾里,什么叫算是?
“无意闯入,实在冒犯,还请见谅。”逸辰安拱手,打算告辞,却不料被少年拦住了。
这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状况,人家非要怀疑你也无可厚非,何况还是在这么个诡异的院子里。
“你只要把玉佩交出来,我就让你走。”少年开口了,他其实不是那么在乎逸辰安到底“来者何意”,重要的是他要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玉佩?莫不成是上面镌有“流离”二字那块?怎么人人都想要它?
“你说的可是它?”逸辰安说着就把玉佩掏了出来,少年一把就夺了过去,转身就走。
“且慢!”逸辰安叫到,虽然这东西本就不是他的,现在给了谁他也不在乎,他只是特别好奇,这玉佩到底什么来头,人人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