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嗯了一声,叹道,“说句好听的是癔症,若是民间的说法,那就是疯癫了,一个疯子,什么事做不出来?真是可惜,她好好的,去产房凑什么热闹呢!这女人生孩子,自己不觉得有什么,看别人非得吓个半死!她原本身子就弱,产房血腥多重,她还望跟前凑,真是自找的灾祸……”
看来太后也认定张恩珠因为疯了才对小世子下手,可静瑶明知事情并非那样,张恩珠动手在先,经自己惊吓后才变疯,明明就是有意要害那个小婴孩,事情根本不是宗正寺查到的那样。
但她当然不能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只好又问道:“那,郡王妃为何会忽然早产,可有说法吗?”
太后道:“太医院禀报说,是前一天误食了凫葵,这府上的膳房管事也该整治,主子有孕在身,还准备凫葵做什么?这幸亏没出人命,也是这母子俩造化大!”
静瑶听完,心中顿时一凉,看来张恩珠早就有所准备,硬是没叫人查到蛛丝马迹,后面阴差阳错被自己吓疯,竟把此事就此糊弄过去了!
可她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
呵,如此有所准备,叫人根本查不到什么,看来张恩珠定是受了指使。
至于是谁,还用说吗?
张恩珠已经贵为王妃,还有谁能指使她做这种事呢!
而至于宇文铭又为何要害安康郡王的的妻儿,她的确该好好想想。
太后信不过她,她同样也信不过太后,所以纵然明明有很多疑点,她也并不打算说出来,只是又问道:“太后说的是,只是不是郡王妃及小世子现在如何了?奴婢一天没见,还有些挂念他们。”
太后道:“邱氏的确是个福气大的,经历血崩这种九死一生的险情,居然也能转圜回来,听说今日已经好多了,托你的福,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看来邱氏是彻底脱险了,如此就好,静瑶稍稍放了心。
只是想起张恩珠……她试探着又问道:“太医院有这么多神医,想来惠王妃的病也不是没有转圜吧,细心调理一下,应该还能恢复正常。”
太后叹口气,“没听过谁家的疯子还能治好的,她原本身子就弱,这事难说。”说着又沉吟道,“这惠王也是不走运,年前才没了个侧妃,如今正妃也成了这个样子,后院人手不济,是时候该进些新人了!”
静瑶闻言心中忽然一顿。
是啊,张恩珠如若真是疯了,恐怕这王妃的日子也就到了尽头,她想起自己上辈子死的时候,当时宇文铭原本打算杀的就是张恩珠,如此一来,自己阴差阳错,竟成全了他吗!
不过……如此一来,当初的谜题是不是就有希望可以解开了?她只需静候,看看宇文铭接下来会怎么做,大约就能知道,当初自己身死的根本原因了……
她正在心底暗暗想着,就听太后发话道:“罢了,时候不早,哀家要去佛堂了,你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太后说着就要从座榻上起身,静瑶主动道:“奴婢伺候太后去佛堂。”
太后淡声回绝道:“不必了,你也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还有,既已晋了主子就无需再自称奴婢,没得让人笑话。”
静瑶垂首道是,随太后一起出了殿门。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封号——
皇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静瑶:……惊喜是惊喜,但请问你能不能先搞定你妈?
皇桑:……妈,你能不能省点油啊!
第五十章
今早折腾完没能好好休息, 方才又在福宁宫紧张的应太后, 静瑶此时可算是累坏了, 懒懒倚在轿中,打算回棠梨宫好好休息一番。
到了棠梨宫门外,还没等落轿,却远远的瞧见了熟人, 福寿领着倚波,正在门口等她呢。
等轿辇停下,眼见她从上面迈了下来, 福寿与倚波立刻迎到面前跟她行礼, “给贵仪娘娘请安。”
见到倚波,心里当然高兴, 但碍于周遭闲杂人等,她面上只是淡淡含笑, 道,“不必见外, 快些请起吧, 二位等了很久么?”
倚波是福寿领过来的,自然该福寿先答话, 福寿躬身道,“回贵仪娘娘, 奴才也不过才来了两盏茶的功夫,没有多久。”
两盏茶还没多久,福寿可真会说话, 静瑶有些抱歉,忙解释道,“方才陛下离开,我便去了福宁宫,没料到被太后留着问话,到现在才回来,没二总管办事麻利,竟让你们等了这么久,是我的疏忽,快进去吃碗茶吧!”
福寿哪里敢吃她的茶,忙笑道:“贵仪娘娘要折煞奴才了,御前恐怕还有事,奴才这就回去。倚波姑娘给您带过来了,尚宫局那边也已经交代好了,往后安心在这边当差便是。”
倚波没接触过乾明宫的人,在她心里,福鼎福寿一类的管事太监,向来都是高不可攀,此时见福寿这样说,忙低眉顺眼的道了声是。
静瑶也笑着跟他道了声谢,示意宵雨给了些赏,福寿乐呵呵的接过,又谢了恩。静瑶想起一件事,趁他离开之前,赶紧问道:“对了二总管,不知现下谁在御前奉茶?”
福寿回道:“娘娘去乾明宫前,一直是司膳的春雨在料理,现如今便又叫他顶了起来。”
既是从前的老人儿,那便还好些,静瑶点点头,“我知道了,皇上平素忙起来,常常顾不得休息,还得烦劳二总管常在旁边操着些心才好。”
福寿忙应道:“娘娘放心,这是奴才份内之事,定要竭尽全力。”
她和缓笑了笑,福寿见她再没什么吩咐,便躬身退出了棠梨宫。
福寿一走,倚波顿时松了口气,看静瑶的眼神里都透着欣喜。静瑶也高兴,只是当着自己宫里的下人们,不能松懈,直到把倚波领进殿中,关上门,这才放心笑了起来。
倚波就差蹦起来了,拉着她的手兴奋道:“太好了阿淳,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瞧,你穿这样的衣裳真好看,哪位娘娘能比得上你啊……啧啧,皇上真大方,一出手就是贵仪呢……”
倚波高兴到语无伦次,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问题,忙收敛神色,给她行了个礼,“奴婢参见贵仪娘娘。”
静瑶忍不住笑出声来,问道:“你这转的也太快了,做什么这个样子啊?”
见倚波小心瞧她,她又忙道:“人前咱们得做样子,没人的时候还像以前那样就成了,你这么拘谨,我看着难受。”
倚波这才放下心来,重又嘻嘻笑道:“我就知道你没变,阿淳你现在真好看!”
宫女子不准上妆,加之原本她也是刻意素净,现在却不同,妃嫔的衣裳原本就精致,她只需稍稍用些心思,自然就光彩耀人了。
静瑶不客气的笑道:“谢谢你的夸奖,我也觉得还好。”
这样一说,就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时候,倚波心里高兴,跟她叙了会儿旧,忽然觉得奇怪,问道,“上回你跟我提的时候,不是说陛下只许了昭仪的位子吗?怎么直接就成了贵仪?”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前日去了安康王府料理郡王妃生子的事,昨日早晨才回来,回禀完陛下又去了福宁宫,回来才补了会儿觉,等醒过来诏书就已经等在门外了,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贵仪,皇上提前没有交代,我也觉得奇怪呢。”
倚波想了想,忽然眼中放光,“陛下定是想给你个惊喜,所以事先瞒着你呢,你昨晚见到陛下也没问问?陛下怎么说的?”
昨晚?
静瑶脸悄悄红了起来,昨晚确实想问他来着,可他实在着急,还没说几句话就……早上起来又折腾一回,后来就把事情给忘干净了。
她含糊道:“我……忘了。”
倚波虽还未嫁人,但好歹也是大姑娘了,眼见她这幅娇羞模样,岂会想不明白?忙笑道:“忘了就忘了吧,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问,再说,听说诏书都是陛下亲手写的,那定是陛下有意安排的,既是恩赐,你安心接着便是。”
静瑶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既然已经走到了这条路,那万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得打起精神来应对。
好在这个开始还是不错的,皇帝于她,总算还是放了些心思的。
同倚波说了一会儿话,静瑶提起正事,“这宫里的人都是昨日才过来的,我都不熟,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从今天起提你为棠梨宫掌事,你比我自由些,反正以后宫里宫外,多替我留心。”
倚波当即点头,拍着胸脯道,“你放心,以后不管刀山火海,我一定护着你,不遗余力!”
这话说得静瑶忍不住扑哧一声,“哪里就这么严重了,还刀山火海!你不能盼我些好啊!”
倚波恍然过来,忙呸道:“是我失言了,我们阿淳从今往后风调雨顺,一路坦途!”
语罢两人都忍俊不禁,一起笑了起来。
同倚波说好了,静瑶又把春萍与宵雨叫了进来,给她们介绍了倚波,并叫她们同外面的宫人们传了话,至此,倚波就算再棠梨宫正式落脚了。虽分开几个月,但好姐妹重又相聚,且可以日日陪在一起,叫人舒心。
午膳过后,司衣处将剩余的新衣送了过来,吉服常服共二十套,内含蟒衣,罗衣,纱裙等等,皆为春日所需,待到入夏,还会提前另做,中间倘若太后皇帝等人有赏,也可以随时置办。
司衣处的人刚走,司珍处又来了人,是特意来给她送头钗首饰的。司珍处送来的首饰头面精美无比,且数量惊人,远超过她贵仪的身份,静瑶不由得诧异起来,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可是弄错了?”
来送首饰的宫女解释道:“禀贵仪娘娘,这其中有几样是上元节后陛下交代为您做的,因是定制,所以费了些时候,陛下交代说,等您晋封时一并送来。”
原来是宇文泓特意安排的。
静瑶忽然想起,上元夜出宫时,他问起自己为何带那么多银钱,是她自己撒谎说为了买首饰,原来他当时就记下了,一回来就命司珍处去办的。
她从前以为,他的心思都在国家大事上,从未想过,他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她拿起一柄赤金梅花簪,细细触摸簪头红色的花瓣,司珍处的宫女见她喜爱,特地介绍道:“娘娘真有眼光,这簪头乃是红玉雕成,红玉本是稀罕物,这等通透的更是少之又少,去年宫中一共就得了两块而已,能做成首饰戴在头上的,仅贵仪娘娘一人。”
东西本就好,这话说得更加好听,殿中的春萍宵雨连同倚波都不由得眼中一亮,心里也为之一振。
静瑶适度笑了笑,道:“陛下错爱,真是让我甚为惶恐,司珍处也有心了,请替我谢谢那些工匠们。”
那宫女笑着说了些恭维话,见差事办好,也不多逗留,跟她告退了。
院外春意正浓,午后的阳光透过菱花窗,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叫人不由得慵懒起来,春萍将衣物与首饰俱都悉心收好,宵雨则赶紧上前伺候她更衣,趁着时间不晚,她赶紧去榻上补了一会儿觉。
等到歇晌起来,日头已经微微西移,她去院子里赏了会儿景,忽然就瞧见春旺笑呵呵的过来了,跟她行过礼后道:“请贵仪娘娘预备,一会儿陛下过来用晚膳。”
这也是早上说好的,看来今儿前朝不忙,他回来的还算早,她赶紧应了声,待春旺一走,棠梨宫便忙活开了。
昨晚只是来过夜,可今天却是来用膳,要提前好一阵子呢,倚波指挥着外头的宫人赶紧收整庭院,来回检查了好几次,生怕有什么疏漏入了皇帝的眼,叫主子失了面子。
屋里头春萍与宵雨则开始着手替她梳妆,为她特意换上司衣处才送来的春裙。
梳头的时候,宵雨将珠宝匣子打开,问道:“娘娘今日要带哪件发钗?”
她想了想,拿起那根红玉梅花簪来,说,“就它吧,配衣裳挺合适。”
宵雨道了声是,为了搭配这根发簪,特意为她梳了个愁来髻。
倚波在外面忙活完,进屋的时候,正碰见她妆容初完工的样子,粉霞锦绶藕丝长裙,乌发挽就娇媚的愁来髻,头上那根梅花簪正是点睛之笔,叫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倚波被惊艳的不行,但因有旁人在场,不能太放肆,只是忍不住夸赞道:“主子可真是好看。”
宵雨与春萍也一起附和,甚为赞同。她笑了笑,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也觉得甚为满意。
忙活完这些,暮色已经染透了门前,料想时候已是不早,皇帝该来了,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了院外头的通传,福鼎拖着长长的尾音唱到:“陛下驾到。”
静瑶不敢怠慢,忙亲自出去迎接。
于是宇文泓一打御辇上下来,就见到了美人。
她浅浅的笑,给他蹲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一个白天没见到她的人,宇文泓心里想的不行,且见她的打扮亮眼,知道她是精心准备的,心情不由的大好起来,忙伸手扶她一把,缓声道:“平身吧,无需多礼。”
静瑶谢恩起身,随他进到殿中。
尚膳监似乎掐准了时间,圣驾前脚刚到,晚膳就竟跟着送了过来,眼花缭乱的摆满了一桌,静瑶伺候宇文泓净了手,在桌边坐了下来。
既来了棠梨宫,就用不着春雨侍膳了,倚波作为掌事宫女,义不容辞的担起了这个任务。
倚波头一回离皇帝如此近的距离,简直怕得喘不过气来,凭着毅力才硬是叫自己没抖如筛糠。然而她从未为皇帝侍过膳,根本不晓得皇帝的口味。
幸好静瑶还算了解,与倚波也算有默契,凭着眼神示意,倚波便知道该布什么菜给皇帝了,一顿饭吃下来,宇文泓吃的很是舒服,大手一挥道:“赏!”
倚波简直又惊又喜,忙叩谢皇恩,心里激动的难以言喻,天哪,她居然领到了人生之中的第一份赏,而且还是来自皇帝!
眼看着用过了晚膳,宫人们将盘碟都撤了出去,倚波并春雨秋萍眼见皇帝身边的福大总管都撤去了门外候着,便也识趣的一并撤了出来,且自觉为主子关上了殿门。
于是殿中便只剩下两个人了。
没了外人在,宇文泓终于不必再端着架子,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拥着,柔声问,“一天没见了,可想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