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的手却停住了,他指着帕子问:“你说这是莲心绣的?”莲心,从出身开始就送到钮祜禄家当格格的钮祜禄莲心。
“你还给我装。”宋夫人没看见老爷那难看的脸色,俏生生的瞪了他一眼后才指着帕子道:“这绣完之后收线的纹路与旁人不同,这还是我教给女儿的呢。”
“没有旁人知道。”
可刚说完就看见老爷一屁股坐在榻上,脸色苍白。
她吓一跳赶紧上去,却听他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难怪是竹子,凌柱最爱的不就是竹子吗。
***
“小姐,小姐。”
宋西楼正与小绿苗说话,掌心的小苗长的快有半掌高了,听见人声之后她还没说就自己缩了起来。
“胆小鬼,”宋西楼宠溺的摸了摸掌心。
吴嬷嬷跑过来一脸的焦急,“小姐,老爷出事了。”
见她没回话,她又道:“小姐?你不知道,老爷好像是魔怔了,大夫来了好几个都说老爷这回是中了魔。”
宋西楼摸着窗边已经快枯萎的兰花,背对着吴嬷嬷脸上却是旁人没见过的表情:她当然知道宋老爷为什么魔怔,这么多年来一直背地里为人家兢兢业业的赚钱。
关键的是人家在暗处捅他一刀,他却没法撕破脸,毕竟他的宝贝女儿还在人手上,他还抱着女儿进入皇家后发扬宋氏的美梦呢。
手里的兰花只剩下一点生机,宋西楼准备拔掉的手却停住了。
有人在做着美梦,那就让他实现之后再毁灭吧。
在背后的吴嬷嬷看小姐没啥表情,心里却舒坦了。她是个奴婢这些年来宋家对小姐却像是捡来的一样,她是看在了眼里。
替他伤心多不值当,但她没说出来只笑着从怀里拿出个东西:“小姐,又是赵公子给你的。”
赵公子,赵文轩。宋家隔壁的一户真正大户人家,同是经商却与宋家不同的是他家沾了个皇字,也就是皇商。
算是唯一一个对宋西楼好的男人,上辈子也是这样,突然毫无条件的对自己好,可是最后却被人冤枉整个家族满门抄斩。
吴嬷嬷手上拿着是是个糖人,放在巴掌大的紫檀盒子里,里面的小人笑的一脸张扬,真是活灵活现,但是宋西楼从未记得自己这般张扬的笑过。
“小姐,你看,这糖人与你多么的像?”吴嬷嬷拿着盒子笑的一脸的温和,赵家是大户人家不假,但是赵家老爷夫人却是顶好的心肠,赵公子又对小姐有意。
要是小姐能嫁给赵公子,以后可就不用过这苦日子了。
“哐当”一声,手里的盒子被关上,宋西楼转过头:“嬷嬷,你拿去还给人家,以后若还是有东西送来一律不准接。”
“这……”吴嬷嬷收捧着盒子一脸的为难,还想劝:“这就是个糖人,不值几个钱。”
“嬷嬷——”还的是糖人吗?是那紫檀盒子,一看那雕工就是出自赵文轩之手,赵大师雕刻的东西都被人捧的比黄金还值钱。
见她生气,吴嬷嬷才不甘的捧着盒子出了门。
“嬷嬷,”还以为小姐是想通了,高兴的转过头。
“过两天要是有人来赎你,你就跟着去吧。”
吴嬷嬷在饥荒年代与家人走散了,后在宋家当了十几年的奴才,没儿没女的哪有人会来赎她?
但小姐这几日的老是出去,也不知在计划些什么,吴嬷嬷张张嘴但还是走了。
宋西楼揉揉眉心,想到那人就有些的头疼,她怎么知道当初给一锭银子后还会与她见面。
吴嬷嬷转眼就把小姐说的话忘记了,哪知道过两日后还真的有人来赎她,还说是她亲儿子,她手上的活计掉了下去,她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还来骗她这个老婆子。
青年大概二十来岁,长的浓眉大眼,浑身肌肉,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好惹的。到嘴的话拐了弯儿:“你,你认识我吗?”
“娘——”哪知刚刚还满脸凶光的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吴嬷嬷吓的后退了两步,却觉得这声娘真好听。
“娘,儿子不孝,这么晚才找到你,”没一会就哭的泪流满面的人还伸手抱住她的裤子。
吴嬷嬷刚想说我不是你娘,青年又道:“娘,儿子这就拿钱赎了你回去。”把她的话停在了嘴边上。
小姐说:“要是有人来赎你,你就跟她走。”吴嬷嬷复杂的看着跪在她脚边的人,点点头。
于是,十两银子吴嬷嬷就拿到了自己的卖身契,跟着她所谓的儿子出了宋家的大门。
宋西楼在知道吴嬷嬷走后才放下心来,她要走也要毫无顾虑的走,吴嬷嬷若是在宋家不知会被人蹉跎成什么样。
带走吴嬷嬷之后,她有些事情做起来才算是后顾无忧。
宋老爷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不知怎的突然想通了,爬起来把家里大部分的产业都变卖掉。
茶庄,布庄,酒楼,短时间内能卖掉的都换成现银,之后就开始四处的搜刮着粮食,显然是不打算与钮祜禄家撕破皮。
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第6章 杀人
宋家全部的家产,都用来换成了一车车的粮食,这回宋老爷可不敢大意,亲自盯着粮车往大门里进,堆的库房都是满的。
窗外的柳树迎着风在飞舞着,宋西楼看着外面出了神,不知过了多久低下头来,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雕刻好的木雕人偶,上面的人眉目精致,骑在一匹骏马上笑的张扬。
这是她,却又不是她,眉目是一个样子,但是宋西楼从来没有这样自信过,张扬过。
赵文轩说这是他梦中的她。
“大概只能在梦中。”摸着木雕上那飞扬的脸,宋西楼留恋的看了一眼后收到了袖子里。
***
宋老爷这回对粮食格外的看中,外面好多人都在说宋老爷魔怔了,好端端的买这么些粮食回去,留着够吃几辈子了。
仓库现在每晚都有人把守,领头的是个叫刘大的人,看着憨憨的却是个人精,几天下来看的库房四周连只野猫都没有。
但今个他却有些心不在焉,一起的护卫打趣道:“刘大这是屁股上生了疮?怎么坐都坐不住?”
“胡说什么。”刘大一个拳头假意的挥过去,一起的人都哈哈大笑。唯独刘大还是低着头一脸坐立不安的表情。
“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个时候大家都看出他的不对劲了,但倔嘴的人摇着头什么都不说。
“刘大哥。”这时仓库门口出现一阵呼叫声,刘大抬头一看便立马站了起来,憨憨的脸上带着害羞,挠着头道:“夏桃妹妹,你,你来了。”
夏桃看着害羞都不敢低头的人也是脸颊红扑扑,但还是鼓起胆子把手中的篮子往刘大怀里一塞:“给你的。”
见刘大一脸笑呵呵的表情,娇俏的剁着脚:“真是个呆子。”
等夏桃姑娘一走,身后的人立马的围了过来,一个个的大叫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还有人打趣道:“我算是知道他今天为什么心不在焉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刘大哥——”
刘大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与一群人打闹起来,哪知就这一会的功夫手里的篮子就被人抢了去,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两壶酒,还有些下酒菜。
“这——夏桃姑娘太体贴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一人就拿起酒壶就着嘴喝了起来。
刘大还来不及阻止,酒壶就轮了个遍,他怕意中人的心意糟蹋了,抢过酒壶杨起头对着嘴就倒了个干净。
这黑夜里风一吹实在是冷,喝点酒后人身子暖和多了,剩下的一壶刘大让几个人一人一口分着喝掉了,几口酒而已倒是不怕出事。
夜里值班也精神些。
可这天晚上,宋老爷却是被人从温柔乡里拉了出来。
先是粮食被盗,后又生病,他与宋夫人好久的都没在一起温存温存了。
今夜两人心情都好,宋夫人年过三十,这方面的需求本就大,红翻热浪之中床吱嘎吱嘎的摇了半响,可两人还没结束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什么事?”宋老爷随手一个枕头就扔过去,语气很是不好。
“老爷不好了,仓库着火了。”门外的人急得打转转,但夫人的门又不敢闯,急的冷汗直流。
里面的宋老爷先是惊的停住了,宋夫人在他下面感受到他没动双腿缠的更紧了,无言的催促他继续。
宋老爷才清醒过来,一把推开她的腿,屁滚尿流的从床上掉下去后爬了起来。
衣衫不整的冲出去,带着血丝的眼睛盯着小厮道:“你说什么?仓库怎么了。”
小厮还没回答,就看见在黑夜里都不能忽视的浓烟,那个方向——“我的粮。”
仓库的后门靠着的是个隐蔽的胡同,但浓烟太大宋府的人都惊醒了,还有婆子边救火边埋怨:“瞅瞅,老爷这买这么多粮食可都得打水漂了。”
这么大的火,怎么会救的回来,宋老爷站在门口身子都快支撑不住,只抖着手哆嗦着:“救……救火。”
他的粮啊!宋家全部的财产可都在这了。
可是火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整个宋家的小厮与丫鬟们都在泼水,可还是架不住火势的蔓延,宋老爷推开扶着自己的小厮自己靠在了柱子上:“咳咳,不要管我 ,快去救火。”
“爹。”浓烟呛的人睁不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看见来的人是宋西楼,他现在没空与她周旋,满脸的不耐烦不加掩饰。
“你来干什么。”
宋西楼笑了,上前:“爹,我来看看你。”停顿了几下又道:“还有我们宋家的粮食,烧的怎么样了。”
她这话无疑戳到宋老爷的心窝窝,大吼:“没事就滚回去。”
宋西楼却笑,还是那个看好戏的表情:“我刚刚可是看见有一群黑衣人进了宋家的院子,怎么没过一会仓库就失火了呢。”
宋老爷一脸的吃惊,宋西楼却继续上前道:“好像是哪个大户人家,随行的人喊大人呢。”歪着头疑惑道:“爹,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宋老爷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一股子说不清的邪恶感从深处一直冲到脑门,他抬起头对面的人笑脸盈盈,身后是一大片的火光仿佛能吞没一切。
宋西楼假装没有看见他垂着的蠢蠢欲动的手,笑着加了把火:“宋家这些年来兢兢业业,若是得罪了官家可真不得了。”
“得罪了官家……”
宋老爷猛的抬起头,一把拽住宋西楼的手臂,拖着上前几步之后指着大火道:“你要是再说,我就把你推进去你信不信。”
哪知宋西楼却是不怕,眯了眯眼睛上前,头靠在宋老爷的耳边轻声道:“我信。”
她笑了起来,印着身后的火光像是眼里有火在燃烧,随后一把的抓住宋老爷的手,给了他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
“啊——”
一声女子的呼叫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随着呼叫声找去只见自家小姐宋西楼大叫一声之后倒进大火之中,而宋老爷的手还保持着那个推人的姿势。
“咚。”这是吓坏的人木桶掉下来的声音。
宋家老爷要杀人了,还是自己的亲闺女。
***
宋西楼被推进大火之中后,门梁上一根烧着的柱子就掉了下来,有人想上去救她可是外面的火却越发的大了。
“小姐——”丫鬟小厮都隔着大火在大喊着,可是伸出来的手却都悄悄的收了回去,刚刚还良心未灭的人都没了那热血的心肠,门梁上的柱子掉下来等于阻挡了生的路。
人进去了,肯定就是个灰飞烟灭,毫无生还的可能了。
没有谁会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生命,再说了就算现在有人冒死进去又能怎么样呢?小姐是被老爷推进去的,救回来恐怕也得不到一个好。
大火烧的看不见里面的样子,宋西楼一直往仓库里面跑去,要是有人看见的话就会发现仓库大门到里面有一段路是没有火的,在外面只看到火势大倒是没有人发现。
四周像是被人清理过一般,没有易燃的物品,宋西楼走过去把沿路没有烧着的粮食都收进掌心的空间里,庆幸的是仓库后面的粮食都没有烧着。
一直走到仓库后方才隐约的听见到有人在呼喊,随着声音找去就见连着墙壁的地方被砸开一个洞,因是用粮食堵着没有人发现。
宋西楼随着呼声,扒开粮食之后便看见那仅供一人穿过的洞口,外面呼叫声一直在继续着,见洞打开后声音停了一下,随后一张脸伸了过来: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伸出头的是个外形粗壮的大汉,此时正双手把自己的胸口拍的啪啪作响,配合他那一脸凶光的脸与吓到扭曲的表情实在是引人发笑。
宋西楼憋了憋,可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笑着道:“冬柳哥,快拉我出去。”
汉子大喊一声好,伸出手来轻轻一拉就把宋西楼从着火的仓库里拉了出来。此时他们站的地方是宋家仓库后方的一个小巷里,平日里外面来来往往的无论多么热闹,这里却安静的非常。
冬柳是上次骗宋西楼的那个女乞丐的哥哥,当时宋西楼心软给了她一锭银子。哪知后来她倒是缠上她了,每次出去都跟着她笑嘻嘻的说:“小姐,我叫冬芽。”
冬柳冬芽兄妹两个一个在前方乞讨一个在后街行骗,但宋西楼调查过都不是坏人,再加上那时着急让吴嬷嬷赎身于是就认下这兄妹两。
没想到吴嬷嬷这件事冬柳干的十分漂亮,宋西楼思考许久便让冬柳在仓库后方砸了一个洞,溜进来收拾出一条道儿。
冬柳个子高,肌肉多,力气自然的大,没一会就收拾好一条不易燃烧的空地,上面再洒上宋西楼早就准备好的沙子。
这才成全了宋西楼逃出宋家的魔爪。
坐在马车上冬芽一脸的兴奋,叽叽喳喳的吵人的厉害,宋西楼被吵的揉揉眉心叹了口气。
见她好像不高兴,冬芽眼睛咕噜一转:“小姐,你叫我去把夏桃姐姐的酒换了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