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费他还琢磨着怎么给主上过个生辰乐和乐和呢,压根用不上。
铭心被糊了一脸的恩爱,顿觉形单影只,也不耐在府里待着,出府转了一圈,实在约不到小姑娘,只好又回了王府门口当门房了,说是闭门谢客,但明日是主上的生辰,来拜访的定然多,他在门房守着,也算是为晋王府耗尽最后一丝心血了。
来的人也不少,臣子幕僚,拎着酒的杨玄感和李靖,李百药,虞庆则大人家的公子虞仁孝。
晚间来的多是些年轻人,铭心跟他们也熟,并不掩藏,笑眯眯地说今晚不接来客,王爷要和王妃单独过生辰,看他们有的咂舌有的无语有的艳羡有的一脸我懂,看得津津有味,这一夜倒也不难捱。
天色渐晚,杨广先去沐浴更衣,换了身居家闲散的锦袍,去卧房寻自己的妻子。
贺盾正认真抄录着什么,杨广唤了一声,“贺前辈。”
贺盾自文籍上抬起头来,见是杨广回来了,察觉天色都暗了下来,便起身道,“晚膳可能是耽搁了,我去看看。”
杨广心情很好,走过去握了她的手道,“厨房里无人。”
贺盾愣然,随后便想起先前他说回来要给她做饭吃的承诺来,倒是笑了一声,“阿摩你来真的么?明日是你的生辰,我不擅长做饭,我们去外头吃罢。吃你喜欢吃的江南菜。”
杨广眯着眼睛看她,口里唤道,“贺前辈。”
贺盾应了一声。
杨广又唤,这次唇角都溢出笑来了,“贺前辈。”
贺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阿摩你最近挺奇怪的,是有什么事么?”往年过生辰也没见他这么高兴的。
一个人捂着这么个好消息不跟贺盾说,实在有点难,杨广听贺盾问了,心里乐开了花,上前搂她,含笑问,“贺前辈,本王今年几岁了?”
贺盾看他一张俊美如神的脸上因真实的笑意熠熠生辉,多看了好几眼,回道,“过了今晚便二十七了,阿摩你今日心情很好哇。”事实上这几日好像都不错。
杨广微微挑眉,“二十七,贺前辈,我比你大了。”
贺盾听了只觉可乐,仰头看他,眉开眼笑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而且算起来还是我比你大啊,哈哈。”
那怎么能一样。
想想当初她是如何用年纪拒绝他的,如何嫌弃他小的,他盼二十七岁盼了许多年,只恨不得一夕之间越过十多年去,杨广心情舒悦,将她的脑袋压来怀里,笑得亦如当年娶到她成亲的那一夜,“现在为夫比你大了,阿月你以后要听为夫的话好吗,为夫说往东,阿月你就不往西,夫唱妇随知道吗,嗯哼?”
感情她在这里这些年是白长的。
贺盾摸不清楚天才的逻辑,看他心情好,便也顺着他点点头,忍笑道,“好好好,我不往西,我往南往北,哈哈哈……”
“走罢,去厨房。”杨广拥着她出了卧房,边走还颇为怅然,“以后再不能唤你贺前辈,想想本王还颇为遗憾。”
贺盾好笑道,“你不加个老字,我就谢谢你了。”
他那不是被她气到了么。
杨广也不与她争辩,晋王府里的灶房不大,不过干净整洁,里头点了烛火油灯,很明亮,灶火烧得正好,案板上放着揉好的面团,洗好的青菜。
杨广巡视一番,很满意,手伸到贺盾面前,含笑道,“阿月,帮为夫卷卷袖子。”
真是稀奇死了。
贺盾看他一身宽袍广袖的清竹袍,高大俊挺却也风流雅致,卷起袖子来不伦不类的。
不过贺盾却做得很开心,不是那种普通的开心,是上辈子从未体验过的开心,这之前似乎也没有。
和自岭南出来看见他那时候的安心又有所不同。
感情这种东西,真是太复杂了。
贺盾一点点给他仔细卷上去了,心里有点想抱抱他,忍住了,见他去了另外一边,便跟过去问,“阿摩,你要做什么?”
杨广看妻子不自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眼里笑意一闪而过,“面汤,你记得么,有一年我们在外头吃的。”他二十几年没多少机会在那些小食肆用饭,是以印象很深。
贺盾看着他,点点头,“面汤……我喜欢面汤。”
杨广看她这样,心软得一塌糊涂,偏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声音低沉,含着笑听起来磁性好听,“放心罢,本王娶了你,自然能喂饱你。”
“我不挑食。”贺盾嘿笑了一声,旁边桶里舀了一瓢水,眉飞色舞道,“阿摩,我给你冲洗。”
细细的水流冲下去,落在池子里叮叮咚咚的很好听,贺盾眉开眼笑的,杨广看她的笑颜,挑眉笑道,“阿月你不是最常吃粥和大馒头么?”
贺盾被他看得脸红了红,她方才是不是撒谎了,其实她真是没怎么吃过面汤的,不过她从现在开始喜欢了,贺盾摆摆袖子,嘿笑了一声,“我从现在开始喜欢了。”
杨广目光微微一动,眼里笑意更浓,“原来阿月你是喜欢为夫做的。”
应该是的,贺盾点点头,也随他洗干净了手,打算一起做。
杨广喉咙滚动,手臂揽了揽她,声音低哑,“好阿月。”
若非时候不对,他当真想好好亲亲她。
杨广亲得很克制,“阿月,你看着,这点事难不倒你夫君。”
贺盾嗯了一声,在旁边看他一双手被面粉染成了白色,拿着菜刀把面片切成了条,贺盾捞起来一看,顿时哇了一声,“阿摩,基本等宽,厉害。”
他一个习武用剑的人,这点事还难不倒他,杨广嗯哼应了一声,把面扔到汤锅里,依着记忆把汤料也准备好了,贺盾在旁边插不上手,只能给杨大厨当个下首,递递勺子,递递盐什么的。
面这种东西,只要不走神做糊了,味道不会差,这是杨广去长安的路上学来的,是以不一会儿厨房里都飘起了香气,贺盾原本就错过了饭店,这时候看着就很饿。
杨广正盯着面的形状变化,认真专注,像是在看地图一样,烛火下贺盾见他脸上沾了点面粉,鬼使神差就凑上前去舔了一下,回过神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见杨广偏头看了看她,高深莫测,登时脸热无比在,咳咳笑道,“阿摩,是你脸上沾染了面粉,我肚子又饿了。”
是明晃晃的勾引没错了。
晚上再收拾你。
现在还是面要紧,事关一世英名。
杨广转而看向锅里的面,用勺子捞起来,煮熟的青菜摆好,料汁浇上去,热气腾腾,搭配得当,看起来就很好看,是一碗成功的面饼汤,贺盾心里激动高兴,就像这面自己做的似的。
杨广尝了尝味道,笑道,“和那百年店铺比,也没差多大一截了。”
贺盾要了大一点的那碗,吃一口就想赞一句,只老夫老妻怪不好意思的,把汤也喝了个干净,就这么坐在桌子对面看杨广吃得慢条斯理,等他吃完,也净了口,便伸手去拉他,“阿摩,我们去逛街罢,我给你买礼物。”
“外头天冷。”杨广摇头,他今晚一个闲杂人都不想看见。
天地间唯独有他和她。
杨广想着,自己倒是乐了一声,“我们去后面花园逛逛,给你消消食。”
第116章 留下这万世骂名
每年到杨广的生辰, 杨广便缠着她索要各种福利。
每年到贺盾的生辰, 杨广便腻着她要给各种福利。
总之翻来覆去的折腾就是了。
两人在花园里闹够了, 去沐浴从浴池厮磨到了卧房, 如此贺盾也不知是谁在过生辰了,总之是要荒唐好一阵的。
她翻来覆去被折腾, 被拆开, 又被重组,身体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贺盾趴在凌乱的被褥上, 连动都动不得了,咫尺间杨广眉眼俊挺,右手曲起支着额头,斜靠在床榻上, 丝白的中衣还半开着,看得见里面内敛隐有张力的胸膛和肌肤……
整个人看起来虽是懒洋洋的,但依然风流大气。
另外一只手随意搭在她肩背上,似是安抚似是把玩,贺盾往上瞟了他一眼,往外挪了挪,窝在他腰腹下的位置,舒舒服服闭上了眼睛。
杨广低低笑了一声, 低头在她赤[裸的肩头亲吻了一下, 看这具属于他的身体沾满了他的气息,感受着她的身体因为情动变得温热无比,瓷白的脸上还挂着一层薄薄的绯红艳色, 像水一样,眸光湿润润的,漂亮之极。
杨广掌心自她肩颈滑到她脸侧,指腹微动,眷恋流连,他喜欢她脸上这层漂亮的颜色,他给她的。
杨广在她耳边低笑,“阿月你头发真好,柔软,顺滑。”
床榻上放着的玉佩紫气缭绕,贺盾把玉佩拿过来压在头底下,舒舒服服呼了口气,偏头在他的掌心啄吻了吻,笑道,“天亮了,阿摩,快起来。”
声音也还带着些鼻音,潮潮的带着些不经意的柔软缠绵,跟撒娇一样,杨广身随意动,只做没听见她的话,凑过去吻她。
发丝垂落纠缠,贺盾怕痒,笑着偏头要躲,“阿摩别闹我了,一会儿真起不来了。”
“又有何妨,起不来我抱你。”杨广搂着她的腰,爱不释手,“阿月,你腰真软,柔韧。”
贺盾就笑,看了他一眼道,“女子骨骼天生与男子不同,天下的女子大多都这样的。”
杨广知道昨夜累着了她,倒也没想再折腾她,只腻着她玩,舍不得起床罢了。
“睡罢。”杨广低声道,“等用膳的时候我再叫你。”
贺盾应了,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杨广等她睡熟了,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起来穿好衣衫,给贺盾穿上里衣穿得他心潮浮动。
但使美人在,君王不早朝。
杨广失笑了一声,拉过薄被给她盖好,自己出了卧房,往前厅去了。
生辰这种事,对晋王来说是和下属幕僚同饮同乐的时机,他再是无事,今日也要露面的。
铭心见到人,府里也恢复了原样,开始准备晚上宴会的事了。
主上开心,铭心自然也高兴,忙前忙后,询问要特意接什么人,杨广便道,“冼夫人我亲自去接,其余准备些饭食给高僧道侣们品用,一应以节俭为主,礼数到位便可。”
铭心领命,下去安排了。
杨广先去了署宅,召集张衡等人议事。
今年是个多事之秋,除却羌族人叛乱之外,突厥有了新的格局和动向。
皇帝原先便打算要大义公主的命,当年撤了公主的名号,本是想着大义公主没了公主名头的庇佑,很容易对付,只因为突厥的可贺敦身份与大隋女子不同,地位非凡,加之大义公主与都兰感情不差,长孙晟在突厥,一时之间也不能耐她如何。
大义公主对突厥和大隋的两国邦交来说,是个不稳定的心腹大患,必须尽快剔除。
恰逢统治突厥北面的突利可汗暗中向大隋求娶公主,皇帝趁机许诺突利可汗若能设计杀死大义公主,便立即许婚。
突利大喜,这几日传回来消息,大义公主已经被都兰可汗杀死了。
这件事突利斡旋其中,杨广看得出皇帝是想扶持突利,以对抗都兰。分而治之。
郭衍眼里精光一闪而过,轻声道,“此时若都兰察觉是大隋和突利合起来戏耍蒙蔽他,定然恼羞成怒,都兰此人极为自负,一旦与大隋断交,势必发兵侵扰,介时皇上和太子都顾不上江南这边了。”
郭衍有此一言,是因为太子往江南送了一封信,确切的是送来杨广这里的,询问他是不是有意太子之位。
信里的内容杨广也不想多说什么,总体看下来连质问都算不上,厚厚的一沓,前头气冲冲的,写到后头说着说着又如往常一般,给他报信他儿子杨昭如何如何,每日喝几次奶有多重会不会吐泡泡,连抱着的时候被尿了几次都啰啰嗦嗦了一通。
看得出杨勇是真心喜爱杨昭。
信里面只说有人说,谁人说没有指名道姓,但杨广岂会猜不出是高熲。
高熲是太子的姻亲,又自持正统,是长安城头一个绊脚石。
这信在这杨广这石沉大海风平浪静,打在这一群谋臣面前就不是这样了,身上披着的皮被扒下来,谋逆之行昭然即现,张衡等人还好,郭衍几夜都没睡好,眼下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了。
杨广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郭衍,一笔便在心里打上了个此人不可用的记号。
杨广压下心里翻腾起的杀意,脸上未露出分毫,朝郭衍温声道,“这件事倒也没什么好瞒的,端看太子如何做,他出了声,我们才抓得到错处。”郭衍无疑是高宝宁高绍义之流,为内斗分权引狼入室,实在该死。
他虽有狼子野心,但倘若突厥有异动,必定得与父亲齐心,先御外敌。
他要这皇位能做许多事,打败突厥高句丽是他自小便存着的念想,若用了郭衍的计谋,当真是本末倒置,愚不可及不说,还得留下万世骂名,郭衍倒是敢说。
郭衍未有察觉,听杨广说要完,便拂须点头道,“如此也好,高熲谨小慎微,抓不出什么错处,从太子这里起头,倒是容易得多。”
其余人附议,又说了些朝堂政事,几人退下了,杨广便又召见了李彻等人,随他一道去接智顗大师。
智顗先到的江陵,自江陵入的扬州城,只依然不肯进驻慧日道场,在城外的禅众寺里入住下来。
智顗的固执劲杨广这些年深有体会,倒也没怎么意外,转而请智顗传授佛法。
杨广与贺盾提起这件事,无奈道,“这位大师道行高深,我与之来往这么些年,别的不说,心性倒是提高不少。”
贺盾点点头,智顗是高僧,崇尚自由,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的,他不愿自己的思想被政治的枷锁束缚,自然是十分抗拒杨广的邀约的,杨广对什么事束手无策是很少见的。
贺盾想了想便道,“阿摩,你若当真想成为佛界顶尖的领袖,便得再大方一些,让智顗能随心所欲,智顗大师愿意来江都,就代表着他愿意为你讲经传法,但不是专为你一个人,阿摩你让大师来去自由,他心存感激,自然会馈赠于你,你现在累书延请,一步接着一步不停歇,会让大师很紧张。”
说到底大概是因为杨广对智顗抱有政治目的,不是专心求学,智顗清楚这一点,誓死都会保住最后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