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隋炀帝恋爱的正确姿势——柯染
时间:2018-03-24 15:06:29

  战胜后杨素将俘获的人、畜,连带着先前被思力俟斤俘虏的西突厥部族如数奉还给了启民可汗。
  至此北疆安定,启民可汗上表感谢大隋,感恩戴德并俯首称臣,歌功颂德的奏表让皇帝看得龙心大悦。
  杨素已官至宰相,此次立了大功,杨坚封赏杨玄感为柱国,杨玄纵进封淮南公,杨家族人遍布朝野,弟弟杨约、叔父杨思文、杨文纪、族父杨异等人皆为尚书,位列公卿,儿子皆为柱国、刺史,内外亲戚和下属官员都在显要之职,杨素显贵,亘古未有之。
  诏令太子交还政务闭门思过的旨意传下来的时候,杨广正酒楼设宴为大胜而归的杨素接风洗尘。
  郭衍段达等人也在,接了旨意,几人都有些吃惊愕然,郭衍虽是未曾明说,但言语间颇有怨言。
  杨广心里不悦,却未显露在脸上,只喝着茶,心不在焉地想着他的太子妃终于把自己搞进大牢里去了,这时候蹲在大牢里,也不知被吓成了什么模样。
  杨素素来张扬惯了,听了郭衍抱怨太子妃不安于室,手里的酒樽重重搁在了案几上,盯着郭衍冷笑道,“且不说太子妃这些年诚心辅佐太子招揽人才,奔波种粮把并州江南变成了富庶之地,废立太子之事朝中多有将官支持偏帮太子妃功不可没,单说太子妃为你家老母亲治病诊脉、把人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这一点,郭大人你也没底对太子妃妄口巴舌,没道理太子妃为你家人的性命奔波劳累,轮到皇后这就是多管闲事了。”
  杨素目光鄙夷,郭衍脸色骤然涨得通红,立刻就要开口争执辩驳,杨广适时摆手劝道,“此事没什么关碍,往后各自小心行事便可,都散了罢。”
  郭衍论官位没有杨素高,论脾性不如杨素张扬不羁,杨广温言笑着安抚了两句,起身亲自把郭衍送出了门,郭衍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些,朝杨广拱手行礼,告罪道,“是郭某逾越失言了,还请太子勿怪。”
  杨广应了一声,等人走远了,脸上的神色才淡下来,厢房里便只剩了他与杨素两人。
  虽是同一阵营的幕僚,但杨素也不乐意与郭衍来往,等房间门关上了,杨素便朝杨广道,“契丹、突厥、吐谷浑、高句丽高元、百济新罗,连边边角角的林邑也派了使臣来,四方朝贺,给皇上带了顶圣人可汗的帽子,皇上正是天下承平普天同庆的时候,阿月碰在这年月说皇后有身体不虞的卦象,太医又探查不出来,阿月许是好心,但皇上定是会以为阿月和皇后是揪着仁寿宫的事不放,借题发挥了,这时候来给皇帝添堵,不吉利。”
  杨素将樽里的酒品完,接着道,“阿月虽是卜到了凶卦,但御医即是说暂且无碍,想来近来这几月应是没事的,这件事不若让她缓缓过后再说。”
  杨广未置可否。
  这些事贺盾岂会不知,她以往劝诫皇帝都知道要挑时机,捡着能说的时候说,每每都是言语斟酌,自己理不清楚没有把握不会轻易开口,这次顶着刺头上,是事情已经到了耽误不得非说不可的时候了。
  杨广目光暗沉,低声道,“太子妃的事,你们不便开口,各自做好自己的事便可,下头的人也嘱咐两句,莫要冒失。”
  杨素应了,杨广看了看远处,透过窗户能看见长安城边黑沉沉压顶的流云,半响朝杨素低声吩咐道,“近来安分一些,一切听皇上令做事便可,切记不可张扬,大摆宴席聚友会客都暂且停了,玄奖玄纵的亲事往后缓,待安稳为了再说。”
  若父亲肯听阿月一言,母亲或可如史万岁虞庆则一般,避过一劫,可惜了。
  国丧忌嫁娶,皇帝痛苦,做臣子的自是不能太高兴。
  杨素听明白了杨广的话,震惊骇然,勉强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起身称是应了。
  杨广朝杨素点头示意过,自己独自下了酒楼,他走得极缓极慢,等到了大理寺,天彻底暗下来。
  先前太子妃惹怒皇帝,被打了一顿,过后皇帝又赏赐不断,罚俸了两个施刑的卫戍,连带跟在皇帝身边的亲信近臣王劭袁充都受到了牵连。
  天恩难测,是以贺盾虽是被关进了这公子贵族进来出去都得脱层皮的大理寺牢狱,却也没人为难她,一应都是毕恭毕敬的。
  更何况还有太子在。
  太子不在大理寺贺盾也有熟人。
  杨约领着大理寺卿的职务。
  贺盾还没进门他就在大理寺门外头等着了。
  现在杨约让狱卒搬了个摇椅来牢房外,自己双腿交叠舒舒服服地躺在上头,旁边小案几上搁着盘花生米,他一口一个扔进嘴里,连着蚕豆子吃得咯嘣咯嘣脆,看贺盾蹲在里头看着他,给她分了一把,嗤笑道,“你是不是傻?”
  一见面杨约就问你是不是傻,再有就是你是不是疯了。
  贺盾能理解,她实在是黔驴技穷,迫不得已才把独孤伽罗的寿数说出来的。
  不过似乎没起什么用,杨坚话里话外就是觉得她和独孤伽罗小家子气,揪着先前仁寿宫的事不放,非得要逼迫他。
  在男人眼里,大概觉得为这些事伤心她们是小题大做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妇人行径。
  贺盾蹲在这大牢里,真是觉得有心无力,杨坚被太平盛世八方来贺的喜悦蒙蔽了双眼,到了粉饰太平的份上,见不得听不得一丁点不好的事,也不肯好好看一看独孤伽罗,看不到独孤伽罗消瘦倦怠强打精神的模样,也理会不到独孤伽罗不再探查打听他的行踪、不再关心宫里伺候的宫女美丑不是想通了大度贤惠,而是哀莫大于心死意气消沉了。
  独孤伽罗身体暂且看着是没什么大碍,但郁结于心四个字,坏起来要人命要比病菌快得多,并且会让疾病变得无药可救。
  贺盾也不好怂恿杨约去劝诫皇帝,一来怂恿不动,二来杨坚现在的情形,上去说就得提着脑袋进出,她是有着这么多年的情分在,又借着阿摩的光,才会捅了这么大篓子还在这好吃好喝的。
  杨约见她没有闲聊的兴致,就在外头陪着她吃东西,末了道,“你身上不是有伤,蹲在这难受,去里头躺着睡罢,放心罢,这牢里刚打扫过,也没有蛇鼠虫蚁……我今晚当值,在这躺着也是一样的。”
  大理寺常常用来关押宗室亲戚,还有些嚣张跋扈的贵公子,审理阶段不确定罪行前,日子还是过得比较舒服的,贺盾这一间干净整洁,比那些屋有漏雨的穷苦人家好上好几倍了。
  只她现在哪里睡得着,贺盾摇摇头道,“我也睡不着,我在这等阿摩呢。”
  杨约点点头,低声道,“来看你的人多,都被我挡在外头了,听说今日替你求情的人也多,这不是好事,聪明的如李家一族,略略打听你还好便回去了,有不聪明着急的,直愣愣就要去找皇上说理求情,阿月你最好与阿摩提点一句,别让事情闹大了。”
  贺盾点点头,她身份是太子妃,与文臣武将有些交情皇帝不放在眼里,但若质疑皇帝的决议,那就是拉帮结派,太[子便有党羽遍布朝野的嫌疑。
  贺盾记下了,轻声道,“惠伯你回去歇息罢,不必管我。”杨约估计是担心她,否则守值也轮不到大理寺卿亲自来守的。
  杨约听外头有人行礼说见过太子殿下,便点头道,“好罢,太子来了,他陪你罢。”
  杨约交代了两句,说她冷了饿了渴了叫旁边的小狱卒便可。
  贺盾道了谢,杨约便走了。
  贺盾站起来,眼巴巴地望着通道那头,就等着太子殿下来探监了。
  杨广老远便察觉到了贺盾火辣的视线,地牢里烛火昏暗,杨广走过去便见他的妻子双手握着铁栅栏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头上蹭了些稻草渣沾着,身上衣裙皱巴巴的也不干净,看着真是有些好笑可怜。
  杨广伸手在她额头上重重弹了一下,无奈道,“说了几遍长辈的事你莫要插手,就是不听为夫的,现在好了,搞来地牢里蹲着了。”
  她也知道插手失礼,但她是当真希望独孤伽罗能好好的,贺盾朝杨广道,“阿摩,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杨广把她头上的稻种渣拿掉,应道,“我知道了。”他同样希望皇后能长命百岁,但事已至此,无人能改变,包括他和贺盾在内,皇后存了心结,覆水难收,死结,解不了的。
  贺盾看得出杨广心情也不好,在牢里面的稻草地上坐下来,黯然道,“父亲心里还带着气呢,认为母亲贪心不足……我其实很想问问他,要是母亲碰了旁的男子,他大不大气得起来。”
  杨广听得蹙眉,随她坐下来,在她额头上又重重弹了一下,“哪里来的疯念头,你胆敢起这样的心思,我打断你的腿。”
  “我就是设想一下。”这里就没有平等可言,除却妻子之外,其余的女子在他们眼里和物件差不多,想玩玩一玩,不想玩扔在一边,或者跟别人交换点什么东西都可以……
  杨坚抱有这样的思想,便觉得独孤伽罗计较这些不可理喻恃宠而骄,就算看出独孤伽罗心情不好,也打算晾着她不理会,可能是想着过段时间就好了,也可能是因为有恃无恐,所以便非得要依着自己的喜好脾性来……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卖,时光也不会倒流,如此是两败俱伤。
  伤了独孤伽罗,他余生也要在悔恨中渡过。
  贺盾揉了揉脑门道,“而且父亲是试着试着来,别国的使臣给他献上来些美女,他也不像以往那样拒绝得干脆爽快了……”
  杨广道,“你都在这里蹲着了,琢磨这些也无用,不若趁机好好养养伤。”
  这也没什么想不通的,如果换了他,若前头躲躲藏藏碰了一个女子,被妻子揪出来打死了,心里自然不快,惧内的名声又上了一个台阶,使臣这时候献上美人来,朝内朝上,各国使节看着,无论喜不喜欢,设身处地,他大概也开不出口拒绝的,不但不拒绝,兴许还会大大方方把人收下。
  皇帝以帝后夫妻恩爱为傲,但未必不想前拥后簇,为妻子忍受克制这么多年,总有不想忍耐的一日。
  这一日迟早要来,杨广并不意外,却并不是很能理解皇后的想法和做法。
  毕竟他的妻子非比寻常,若按年纪推算,贺盾比他还年长两岁,但就像当年清月公主说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一般,贺盾现在三十几岁的人,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他信了她可长生,年岁愈长,不由自主也会设想有一日他若亡故了,她是不是另择他人,是不是会爱上其他男子,或是被旁的男子觊觎美色云云,诸如此类。
  无论哪一样,光是设想一下便让他暴躁烦闷,他也不能想象旁的男子碰她,与她亲密无间,相爱相知,拿走她所有的一切,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会选择活着,活得长一些,这样可以霸占她霸占得久一些。
  杨广伸手碰了碰贺盾的侧脸,缱绻流连,半响低声道,“父亲正在气头上,谁劝也没用,你安生在这这里待着,我去劝一劝母亲。”劝得动则罢,劝不动这就是他们的命数,感情之事多是两人的事,不是谁能插手的。
  贺盾点点头,叮嘱道,“那阿摩你自己小心,还有朝中若有朋友替我求情,阿摩你拦一拦,免得他们惹上杀身之祸……再有就是随时让太医看顾着点母亲的身体……”
  杨广点头应了,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低声嘱咐道,“打点过了,你若无聊,可传冯小怜来与你说话。”
  贺盾现在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哪里有心情说话,只她不愿杨广为她忧心,便也点头应了。
  杨广想了想,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亲,嘱咐道,“我近来忙,不能常来看你,你安心在这儿待着,大朝会一过我便捞你出来。”
 
 
第135章 衣冠礼乐尽在此
  杨广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 确实觉得皇后有些不一样了。
  苍老得厉害, 待人处事虽是同以往一样, 笑容也依然平和端庄, 但垂手端坐在那里,无端的倦意一层层透露出来, 像是摆了个空壳子, 死气沉沉,带着个面具浑浑度日罢了。
  身体是没有大碍, 但心灰意懒。
  她大概掩藏得太好,如此鲜明的变化,皇帝竟是一丝一毫也未察觉出来,在他面前露出了这一面, 兴许是因为阿月的缘故,在他面前藏不住了。
  杨广自小便带着个面具与父亲母亲相处,这时候要说这些,几十年以来还是头一次。
  但他确实希望独孤伽罗能好好的,不单单是因为阿月的缘故。
  杨广默然半响,方道,“母亲灰心是因为父亲未曾兑现诺言,也因为父亲碰了旁的女子, 但母亲若不振作起来, 他日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如了旁人的意。”
  杨广几乎可以预料,若当真是这样的结局, 皇帝伤心一日两日,三月五月,总会再度被鲜活貌美的女子所惑,她若当真亡故了,倒真是把皇帝拱手让人了,如此这般,得不偿失。
  独孤伽罗一笑,本是不欲多话,看着杨广却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终是苦笑道,“阿月是个好孩子,阿摩,你听母亲的,你好生对阿月,若你肯发自内心一心一意对她,尊重爱护她那便好,若你想要齐人之福,趁早放了她。”
  放了贺盾是不可能的,绝无可能。
  杨广想不出他为何不是一心一意对贺盾,他被她占满了心神,旁的女子连看也没心思多看一眼。
  杨广便摇头回道,“儿臣只认阿月,旁的女子儿臣看不上眼,也没有兴趣。”
  独孤伽罗就笑,疲惫不堪,亦失落失望,只勉力提着精神叮嘱了一句,“阿月是个好孩子,你娶到她是福份,你该惜福才是,阿摩,你听我的,便是偶尔走了神,也好好控制自己,莫要行差踏错,到头来追悔莫及,阿月不是我,她自有天地,你若对不起她,定是要自己吃苦头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种事说是说不通的,独孤伽罗心里忧虑,又别无它法,这世间谁又能懂她们呢……
  独孤伽罗并不想听劝,杨广知晓劝不动,便也没再废无用的口舌,转而说了些杨昭的事,想让她宽心些。
  独孤伽罗闲聊问了几个兄弟的事,未再提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话头,只让杨广回去与阿月说,莫要担心,她很好。
  杨广带了个信给贺盾,说皇后很好,没什么大碍。
  只像是命定了一般,盛夏的八月,他四弟刚刚不情不愿的到了长安城,皇后便染病在身卧床不起了。
  起先御医们并没有在意,按照着凉的风寒症温养着,只不过两日的光景,皇后的病情便严重得水米不进了,御医们慌慌张张报到了皇帝那里,皇帝惊慌失措,想起还关在大牢里的太子妃来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