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隋炀帝恋爱的正确姿势——柯染
时间:2018-03-24 15:06:29

  正午的阳光十分刺眼,但对伤口来说是很有用的精华。
  贺盾因为控制不住眨了眨眼睛,恰好被路过的一个突厥士兵撞上了,紧接着她便看到五大三粗的草原汉子被吓得往后趔趄了两步,手指指着她眼里都是见鬼了一样的惊惧骇然。
  贺盾精神紧绷,眼睛再痒也不敢动了,他们把李崇的头砍下来,她能不能救李崇还是个未知数,若不能救,害得李崇没有完整的身体,她也是千古罪人。
  好在那士兵被前面带队的首领责令呵斥了几句,话也不敢说,慌手慌脚的爬起来跟过去了。
  突厥如蝗虫过境,纵使砂城并不富庶,却还是搜刮出不少吃的用的,连着城里的女子男子一起,一并掳掠走了。
  等突厥人走光,整个城池都安静下来,这才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树丛里钻出来。
  其中一个青衣的,看着这边脸上松弛的肌肉微微颤动,一点声音也无,却是步履蹒跚地朝这边来了,老泪纵横,嘴唇蠕动贺盾能看出将军两个字,踉跄着跌跪在地上,再坚持不住一般匍匐在尸体面前,双肩抖动,无声,贺盾却能看出他在嚎啕大哭,痛不欲生。
  青衣大多是家仆的着装,贺盾有点踌躇,生怕一开口吓着老人家,但他这么悲痛下去也不行,李崇受的伤太重,得需要尽快处理,她纵是自己能给自己开刀取箭,但也要有工具有药才行。
  贺盾开口嗓子都疼,“莫哭了。把我扶下来。”
  垂死梦中惊坐起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好在这老仆人是李崇的亲近之人,听他开口说话第一反应是惊喜,而后骇然,然后回过神,看着李崇满身是箭无处下手的模样,又欲嚎啕大哭,可毕竟是长者了,想是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又飞快胡乱地抹着脸,硬生生忍住了哭声,一边爬起来一边哽咽道,“长生感谢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感谢李家列祖列宗保佑!”
  长生是老仆人的名字。
  贺盾怕多说多错,便只拖着酸疼的脚步任由长生扶着往城里走,在街角找到一家药铺。
  大概是李崇命不该绝,太阳光火辣辣的光线充足,对伤口的恢复很有利。
  老人家慌忙着要去找医师,可这被突厥席卷过废弃的荒城哪里能找到医师。
  贺盾摆摆手制止了,说自己会治,又说他去了也白去,老人家狐疑不定,又无法,眼前的伤势要紧,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全全听贺盾的吩咐了。
  贺盾指挥着老人家把东西准备齐全了,自己能处理的自己处理好了,不能处理的请老人家帮忙一样一样做好了,折腾到天黑,过程中真是疼得她死去活来,有时候她就想像林婉生孩子那般大吼大叫,只好歹是记得李崇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大将军万箭穿心的疼都没皱一下眉头,她也咬牙硬撑着忍过去了,这点疼实在不算什么。
  长生是有很多话想说,不过贺盾默不作声,长生以为她没力气,便也只默默做事了。
  只到了晚上,贺盾要在外面院子里晒月亮,老仆人怕她着凉硬是不同意,最后贺盾拿出将军的威严下了命令,老人家这才作罢,帮她把床榻搬出来,又烧了许多火盆取暖,自个也取了个褥子搁在地上将就躺了。
  比起达奚长儒那一次,这次的事就比较麻烦,她着急回去,但李崇这里身体不恢复到一定程度,她走开就白费力气了,再想回去也只能等一等,好在砂城离赵郡不远,她到时候走去那附近,就能回身体里去了。
  只是想到杨广贺盾就有些头皮发麻。
  贺盾躺在床榻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想东想西,在心里盘算陛下忙完是什么时候。
  这一战以后边塞的少数民族都来投靠大隋,陛下现在是边塞级别最高的将领,又是皇子,处理安置这些事都需要他出面,左右要忙好一段时间的……
  贺盾轻轻舒了口气,她不怎么担心回不去身体的事,也不怕疼,就是怕陛下发现了这件事,那她就完蛋了……
  最好老天爷能再帮帮她,让这个时间完美的衔接上罢。
 
 
第56章 困了么,快睡罢
  砂城里横尸遍野,又荒无人烟,追随李崇的伤兵离离散散的汇集起来总共有二百余人,贺盾走后李崇的身体也需要医师随时照看,她和长生商议一番,决定留了几个伤势轻微的士兵守在这等着隋军,领着余下伤势严重的,在砂城和赵郡之间找了个城镇住下来,寻了医师,各自养伤治伤。
  暗十一等人路上请医师给贺盾诊脉,都只是说身体没什么大碍,加之上次贺盾也昏睡过好几日,暗十一暗七等人都知道,一开始便也没太大惊小怪,只听吩咐去了赵郡,可贺盾一直不醒,十几日过去整个人以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暗十一等人才着了急,先是重金请医师,最后连晋王晋王妃晋王府小世子的名头都拿出来了,依然不管用,恰逢暗七从砂城回来,几人知道这么下去不行,商定过后便打算先带着贺盾赶往博陵,见到主上再说。
  一来一回大半个月的时间,贺盾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还是暗卫,简直是惊喜了,虔诚的感谢了老天爷几回,没赶上风口浪尖,给她个缓冲的余地,她能想出一个陛下不会阻止她救人的理由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行人已经到了博陵城外。
  见她醒来,暗十一等人都是如释重负,贺盾本是想找个地方先洗漱一番,但身体实在难受,头疼欲裂得实在没精力,也就罢了,她知道自己接下来一旦晕过去,可能要昏睡好几天不醒,便一直强撑着精神,要见过阿摩了才行。
  博陵有临时的府邸。
  贺盾回去的时候杨广正与李雄等人议事,铭心领着她回了房间,说这几日忙着收尾,可能还要好一会儿的。
  贺盾点头应了,强撑着用了些米粥,等不得他来,便只拿笔墨留了张条子,就是说她会昏睡几日,让他不要担心云云。
  贺盾把杨坚的旧物林林总总有七八样全部铺排在被褥上,躺下去舒舒服服睡着了。
  杨广这段时间忙于政务,便是有火也只能硬压着,听暗十一回禀说贺盾来了,把政务处理完,送走了李雄等人,这才回了房间。
  杨广进去便见贺盾搂着一个玉枕睡得昏天暗地,他有事想问她,便想叫醒她,只近到床榻边,看到她的模样,又没动了。
  两人分开还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她却整个人瘦了两圈,原先肉肉的脸消瘦下去,下颌也尖尖的,跟去牢里吃苦受罪回来一样.
  杨广呼吸凝滞,憋着的火发不出来,拿过桌子上的条子看了,深吸了口气打算先忍耐忍耐,复又关上门出去了,吩咐在外头守着的婢女准备水给她沐浴洗漱,叮嘱了不要进去打扰她,径直回了书房。
  她不在也好,他脑子清醒一些,更容易理清一些事。
  杨广让暗一进来,问道,“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画像拿到了么?”
  这件事要从半月前说起,那时候埋伏完处罗侯,清理完突厥兵没几日,达奚长儒率领军队追缴散落的突厥兵,与李雄汇合,因着先前驰援弘化解了突厥之围,达奚长儒路过此地,便上门拜谒感谢他,他见达奚长儒身上有父亲的旧物,知道对贺盾有用,便吩咐了暗一暗中跟着人,把东西拿回来。
  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好几回,暗一虽是诧异,却也没多说什么,听令便去了。
  东西是拿回来了,暗一却吞吞吐吐说了些事,云里雾里似乎跟贺盾有关。
  他虽是心里烦乱,但当时战事方歇,很多政务亟待解决,分身乏术,便也暂且压下了,只让暗一去查,现在人回来,是有结果了,杨广沉声道,“说罢,都查到了什么。”
  暗一行礼,也不敢看他,只埋头回道,“去年弘化出事,这位将军身受重伤,这一年来都在府里修养身体,只突然就迷上了画艺,修养期间除了关注边关战事,其余的时间都花在绘画上了,还特意请了名师来教,这件事一时间还成了奇谈,他作画也不与旁人看,属下去取东西,是在他书房的暗格里发现的画像。”
  杨广脸色阴沉,“画像拿上来。”
  暗一奉上了几卷画像,回禀道,“画中女子还是闺阁少女,将军许是画的清月公主。”
  杨广一打开绢布看见里面女子的模样,心里压制的怒火就控制不住翻腾起来,她这模样打扮他再熟悉不过,发饰简单,一身浅蓝色的衣裙,或是沉静从容,或是秀眉微蹙,目光清湛坚定,可不是闺阁少女么,她第一次穿女子衣裙站在他面前的模样。
  杨广面色冰寒,书房里气氛沉闷压抑,暗十一喘气都不敢出声,但他与贺盾亲近,关系好,听着事情不对劲,当下便站出来行礼道,“主上,原先达奚长儒病重的时候,主母曾去给他看过病,大概是感念主母救命之恩,又不知是谁,只好画些画像了。”
  杨广听了就笑了一声,那日她穿得灰头土脸做男子装扮,达奚长儒是好眼力,能一眼看到她两年前的模样……一年多这一笔一划都在描摹她的模样,他就想知道这位战神一般的传奇将军,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可真是好啊,真好啊!
  暗十一骇得打了个哆嗦,听杨广问这段时间贺盾的一言一行,不敢隐瞒,倒豆子似的全部都说了,说完想起贺盾嗜睡的事,又道,“主母先前说她怀了小宝宝,这才嗜睡的,可沿途属下们找了医师给主母看,说没有这回事,主母身体要紧,主上还是先请旁的医师给主母看看罢。”
  他都不能近她的身,当然不可能有孩子了!
  杨广心里又是一阵针扎的难受,她这么说,不过是想遮掩她昏睡不醒的真正原因,这么看来她兴许背着他做了不少事,也许这只是其中之一。
  铭心不知里面说什么,但叩门进来不自觉声音就低了两分,“主上,幽州总管李崇求见。”
  李崇。
  杨广把这两个字念了一遍。
  舍生取义却得奇迹生还的名将,他听说砂城的事还赞他英武非凡,骁勇过人,军功赫赫,是不亚于达奚长儒的战将,这时候便来了。
  其实他们这些威名赫赫的战神名将,又都是朝中贵胄门阀子弟,连父亲都要礼让三分,是素来不把他们这些藩王弟子放在眼里的,这时候身负重伤却来拜谒,他面子可真够大了。
  主上喜怒不辨一言不发,铭心心惊胆战的站了一会儿,进退不是,朝旁边暗七等人看了看没得回应,心里越发不安,嘀咕这是突厥人又来犯事啦?
  杨广眼里奇异的光一闪而过,声音平静得出奇,开口道,“你们都下去,把人请进来。”他就看看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暗七等人都退了出去,不一会儿铭心便引着一个一身铠甲、高大英武的男子进来了。
  杨广对他也不陌生。
  李崇是李穆的侄子,百年的战将世家,出身高贵,并且自身本事过硬,军功和地位都是靠自己用命打拼来的,忠臣良将战功赫赫,和达奚长儒一般,都是四十出头的男子,英武非凡,那种时间和阅历沉淀堆砌出来的沉着大气,不经意间从容不迫的阳刚英武,是他身上没有的。
  阳光照进来十分刺眼,李崇拱手行礼,“李崇见过王爷。”
  杨广微微眯了眯眼睛,起身下了台阶,温声道,“将军身负重伤,不必多礼。”
  李崇抬头,并未言语,只言简意赅三两句话说明了来意,说路过此地,前来拜谒,并且谢过晋王爷赶赴砂城,说话的工夫还没有沉默的时候多。
  李崇话说完便告辞了。
  杨广让铭心把李崇送出府,心里堆积的郁气愤怒冲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暴躁的杀意无处宣泄,却也给他硬生生压得蛰伏了回去,自个在窗户边站了好一会儿,天要黑不黑,这才回了卧房。
  婢女想是才给她洗漱过,这时候正半跪在床榻边给她擦头发,卧房里掌了灯,香气馥馨,他的妻子正趴在被褥里睡得不知人间世事,发丝柔软的铺散开来,宁静又隽永,他心里喜欢透了她的模样,无论是什么打扮,什么情态。
  杨广低声吩咐婢女下去,自己拿过巾帕给她擦头发,看着她娇娇小小的身体,精致漂亮的眉目,心说李崇今日多半是来见她的,没见到,与他无话可说,连寒暄都省了,径直回去了。
  一名武将拿起朱笔挥毫泼墨,大概是常年驻守边关抵御外敌,没见过清月明月这一对双生公主的缘故,李崇就不一样了,他先前是京官,又是世家贵族,当年尉迟迥司马消难王谦平定三方的大功臣,他不怎么注意,但婚礼那日想必也是来了的。
  他带着妻子来了幽州这件事,只有父亲、身边的暗卫还有李雄几人知晓,这就有意思了。
  李崇过府来拜谒,不知是想碰碰运气看是否能对着救命恩人拜谢一番,还是来看看,他这救命恩人的夫君,配不配得上他的救命恩人。
  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可有旁的男子觊觎她这件事,一样让他暴躁得想杀人。
  还有让人难堪的嫉妒,他嫉妒得发狂,他的妻子为别的男人耗尽心神,旁的男子看见了她灵魂的模样。
  杨广被心里刀刮蚀骨的疼逼得呼吸困难,平喘了两口气,微微闭了闭眼,半响摆袖挥下了帷帐,扬声唤了一句,“暗一,出来。”
  窗户有些微响动,暗一应声而入,叩首道,“主上。”
  杨广哑声问道,“你们十五人,找机会截杀达奚长儒,李崇二人,有无胜算。”
  暗一惊愕地抬头,对上杨广看不出情绪暗沉沉的目光,又飞快地埋头道,“达奚长儒将军武艺高超,属下十五人联手,勉强能将其制服,李崇如今身负重伤,截杀他并不吃力。”
  暗一答完也不待杨广发话,飞快叩首,低声道,“还请主上听属下一言,属下虽不懂朝堂之事,但此次突厥兵败,普天同庆,尤其两位不死战神的事迹传得神乎其神,天下人津津乐道,突厥人闻风丧胆,尤其是李崇,现在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他,我们若在这风口浪尖上动了这二人,皇上震怒是必然的,势必要追查到底,无论查不查得到,对我们都很不利,还望主上三思。”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
  杨广心里翻腾的愤怒再压制不住,抬脚便将面前装着凉水的铜盆踢了出去,现在杀不了这二人,他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杨广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双目亦泛起一层赤红,手上不自觉用了力道,忽地听见帷帐里贺盾迷迷糊糊吃痛的哼声,猛地又回过神,松了手,喘了口气,挥袖示意暗一出去,低声吩咐道,“此事莫要再与第二人提起。”
  暗一应声称是,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
  杨广松了揪着她发丝的手,回头见她迷瞪瞪睁着眼睛看着他,心里一阵软接着一阵疼,耐下心来温声问,“阿月,你是不是脱离了身体,附身救了达奚长儒和李崇。”当年她在他面前治好了一只濒危的柴犬,一只中毒的鹦鹉鸟,李崇与达奚长儒的事,真是猜都不用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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