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隋炀帝恋爱的正确姿势——柯染
时间:2018-03-24 15:06:29

  贺盾倒是朝高熲拜了一拜,“我们赶紧把这里的事情处理了,昭玄大哥能回去帮阿摩出谋划策。”
  高熲正待说话,先前派去打探四周情况的巡查兵急匆匆奔过来,面如土色的跌跪在高熲面前,急急禀报道,“启禀将军,我等沿河驻守的士兵被杀,后方和左侧有陈国士兵围堵,距离此地不到五里远。”
  贺盾听得心跳都不稳了,赣州哪里来的陈国士兵。
  高熲沉声问,“可探得约多少人?”
  士兵面无血色,“属下估摸算了,五千至六千不等。”
  又有士兵来报,他们是被四面围合了。
  这么多兵马混进了赣州,隋军竟是一无所觉,贺盾听得心里大骇,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高熲面色铁青,问清楚了情况,立即吩咐道,“扑灭火堆,立刻收拾好必要的东西,前后三列,分批往对面撤,往林子里突围。”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不到两千人对五千甚至更多,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这么多人,想来对岭南的地形地貌熟悉之极,他们则是摸着石头过河,除了撤别无它法。
  贺盾神色紧绷地从地上站起来,飞快的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她一身青色的男装,在夜里倒不是很显眼,贺盾摸了一把泥,把露在外头的皮肤都涂抹了一遍,觉得自己的双手黑漆漆的融入夜色里才安心些。
  高熲治军严格,这两千人都是跟着他南征北战的良将精兵,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安静有序的集结完毕,基本未发出声响,猫着身子过河往林子里撤退,贺盾趁机把未烧尽的柴火堆埋到坑里,撒了些果木香,希望能掩盖些烧火的气味。
  往回撤的兵力更薄弱,但很明显是个圈套,目的就是诱他们进埋伏。
  高熲头脑冷静,当机立断往里撤。
  对方许是当真没料到他们会走这个方向,兵力相当,但防守松懈,还没围上来便被第一列冲击散了,第二列出其不意突围了出去,闷不吭声杀了二三百人,算是赢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高熲低喝道,“全军往左走,五人一团,相互看顾。”
  林间草木深重,飞禽走兽四散而逃很容易便引起骚动,想完全遮掩行踪是完全不可能的,高熲随身带着司南,再加上对星象、月亮的观看,辨别的方向很准,贺盾能看出高熲是想往南,径直绕到尚未攻破的南康城背后。
  这几乎是唯一的出路。
  奔波一夜,半途高熲在山谷之间设伏,包饺子一般包了一小队反叛军,那对叛军许是慌乱逃窜了一阵,倒是没再追上来。
  二十个俘虏被捆绑押送来高熲面前。
  十人一列的跪在地上,有怒目而视挣扎着想起来的,也有面露不屑不惧生死的。
  高熲面色沉静,丝毫不见苦战一夜的疲倦和深入腹地的担忧,在俘虏面前走过了一回,示意他们身后看押的士兵解了第一人嘴上的束缚,沉声道,“本将有五个问题,你们二十号人有回答的机会和补充的机会,答得好尚且有求死的可能,从左到右开始,右边的便盼着前面的少说一些,你们才有补充的机会。”
  到现在还能跟着起势与大隋对抗的,都是被大浪逃过把脑袋别在腰上过日子的粗砂粒,并不好对付,贺盾知道高熲是想审出些事情,却并不抱希望能问出什么。
  高熲不紧不慢道,“第一,你们如何潜入的赣南。”
  排列第一的总是不怎么听话,开了口便破口大骂。
  高熲耐心听完,士兵捆上他的嘴,手起刀落,两刀切下左右臂,惨叫声被压在喉咙里喊不出来,却咕噜咕噜的显得更压抑凄厉,血流如入,高熲和后头的隋兵如若未见。
  贺盾脸色发白,俘虏双手双腿已断,血流如注,浑身因疼痛而抽搐,被随手扔到了前面的地上,没有顷刻毙命,大概是太疼了,想翻滚嚎叫却不能。
  贺盾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变化,对面被押送跪着这十九人,不镇定的已经挣扎嚎哭,涕泪纵横,镇定的眼里也掩藏不了的恐惧和瑟缩。
  如若说杨素领大隋士兵突破峡口,高坐舰首容貌雄伟,陈人以为江神望风披靡,那么高熲面不改色斩敌首尾便是索命的杀神阎罗。
  七尺的汉子竟是不由自主发出了呜咽声。
  士兵依次解开着,第二个颤颤巍巍说的一口断断续续的江南语,落得一样断臂残肢的下场。
  一人面前扔了些树枝,高熲沉静道,“说些本将军能听得懂的话。”
  接着便论道第三个了。
  这男子身形相对弱小,极度的紧张让他神志凌乱,一得开口便哭喊,语无伦次,“我说我说!求将军饶命!我们本是散兵,被湘州刺史岳阳王叔慎招揽起势,王叔慎事成后许我们高官厚禄,他与赣州太守本就是亲戚,送给太守大笔的财物,让我们伪装为流民百姓入的城,然后沿九河投毒,造成天罚的灾祸,方才是元帅刑牲见你们人少,又阻拦我们成事,就设伏截杀,计谋被识破,我等才追至此处的,我是个小兵,并不愿意和大隋为敌!”
  旁边两句尸体的血腥气引来蛇鼠虫蚁,啃咬吃食,又未曾气绝,赫赫的匍匐着想往前爬,想往两步外的树干边爬,却已经没有了力气,爬不过去,求死不能,痛苦之极。
  瘦小男子不住磕头,瘫坐在地上,不住磕头,“小的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只求将军让小的速死!”
  高熲一摆手,看押的士兵手气刀过,安安静静的倒在地上,好歹是留了个全尸。
  接下来便顺利了许多。
  基本都老老实实交代了。
  赣州太守表面上投诚了大隋,实际上暗自谋划,已经和衡阳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邬居业等人暗地联合,另外有晋陵鲍迁,无锡叶略等人参与其中,配合王叔慎起兵反隋。
  这些本只是底层卖命的士兵,能说出这么多,已经是求死欲之下的极限了。
  另外高熲问了些这一带的情况。
  情况不太好,崇山峻岭间多藏匿散兵,或是观望伺机以待,或是藏匿兵马,都是打算乘着天下大乱割据一方的。
  二十余人里有个不惧生死的,说他们进了这岭南的树林,也不会有出去的一天。
  大家都没把这名死士的话当真。
  贺盾却是听得心都沉到了谷底。
  历史上发生过的事很多,她不一定记得全,但作为一名文科生,大概的脉络和一些有名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会在脑子里留下点印象。
  比如说她记得史万岁的事。
  这位名将现在可能被杨素派出来平叛了,有可能在哪个他们不知道的山头上。
  历史记载史万岁自东阳而入,两千多人被迫翻山越岭,攻破溪洞无数,辗转数千里,历经七百余战。
  史万岁仅两千余众便能长驱直入,所遇的都是村落坞堡散兵游勇,规模不大,但每进一步,都要战斗,现在情况何其相似雷同。
  史万岁将消息传递出去,有杨素接应,才得以逃脱在山林间被围追堵截的困境,他们似乎更困难一些。
  现在他们人在哪里自己都也不知,无法传递消息,山川河道不齐聚,亦还未脱离追兵,要像史万岁那样用竹筒装着信顺流而下把消息传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可真是进退不得。
  失踪几日,阿摩估计要担心死了,贺盾心里有些发紧,想着他着急找她的模样,心脏就抽抽了两下,贺盾伸手揉了揉,并没有缓解,深呼了口气,心说她没病心脏都疼了。
  还是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了,她照顾好自己,让自己好好的,等见到了,阿摩也不会着急生气了。
  事已至此,瞻前顾后也无益处,一步步走好,总会走到头的。
  贺盾摇了摇头,也不去看远处的士兵掩埋遍地的尸体。
  高熲把清水递给贺盾,目光看向林子深处,苦笑道,“也不知阿摩如何做到谈笑风生的,我学来反倒不伦不类。”
  贺盾方才受了很大的冲击,这时候脑袋都还是木的,就没太听懂高熲的话,只把水接过来,喝了一小口还给了他,方才的事对她来说,心里需要缓缓的。
  高熲观她神色,先是一愣,便也未再提这件事了,转而道,“阿月你放心,你与我家有恩,也与大隋士兵百姓有恩,我誓死也会把你安全送出去。”
  自她嫁给阿摩以后,先前唤她为阿月的比如高熲李德林王轨等人,都只称呼她王妃了,唤她阿月的就只剩那几人了。
  贺盾又想起杨广来,尤其方才发生了这么恐怖的事,她其实刚刚差点没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虽说是事急从权,这么做能节省时间,效用最大化,但毕竟超出了贺盾的所见所闻,头一次见这些,她挺着没有吐,全赖精神力强大的缘故。
  贺盾摇摇头,并没有问多久能出去,或者出不出得去,会不会有危险什么的,只摇头道,“昭玄大哥你对岭南这一带很熟么?”好在她身份未曾泄露,一直以贺盾的名义在活动,否则当真被抓到,那可真是难办了。
  高熲道,“先前阿摩给了我一副岭南舆图,舆图绘得细致,再加上还有详细的解说,看完心里也知个大概了,岭南这一片地方势力很琐碎混杂,有大有小,那士兵说走出去难,五五分真假。”
  贺盾心里有底,但对战术决策上十个加起来也比不过高熲一个,是以她只需要保护好自己不成为拖累就好了。
  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他们带着的米粮不够五日,追兵很快便跟上来了,且战且退,离来时的路便越来越远了。
  敌军打退一波,时不时又会遇上另外一波,有时一日数十战,晚上也不得歇息,精疲力尽。
  山林间确实藏着不少溪洞的武装组织,遇上便打,粮食清水能抢便抢,抢不到就靠贺盾识别一些能食用的野菜果物果腹,若非当年阿摩听她的建议当真让人改进了北齐版火柴,现在只怕钻木取火都用上了。
  蓬头垢面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境况,贺盾每每遇到很难突围或者是危险得她觉得很难保持生命的时候,就很想他,等她开始没日没夜的做噩梦,梦魇没有尽头的时候,就更想了。
  大雨倾盆连着下了几天几夜,倒像是老天留给他们的一线生机。
  一千四百多人聚集在巨大的溶洞里,轮番守卫和歇息,有了个喘息修养的时间。
  贺盾实战得多了,医术也越发精进,南方自古都是动植物的王国,盛夏的季节常见的伤药解毒药基本都能找到,士兵专门给她编织了个背篓,一路看见就摘下来备用。
  如果不打仗的话,真是一次不错的旅行,当然有阿摩在身边陪着更好了,贺盾边走边想。
  几个月下来,这一千多人里,就没有没被贺盾治过的,她与这些士兵的关系也很熟稔了。
  贺盾端着熬好的药送进去给一个被蛇咬了的士兵。
  这士兵名叫东来,性子大咧,很讲义气,毒发的时候正巧是对战撤退的时候,跟不上队伍便让兄弟把他砍死免得落在敌军手里,不过被贺盾硬驮着飞奔跑了,经此一役,贺盾瘦弱的形象就高大起来。
  尤其是来东,佩服的五体投地,把药接过去一口喝干了,哈哈笑道,“小贺你真是牛,后头这两个月连追兵都追死了好几波,小贺你还是精神头最足的那一个,跑得飞快,你身形瘦小压根就看不出来,而且你从来没被砍过,光是这一点就很牛了,还救了我们这么多人的性命。”
  那是因为她的身体吸收了一点点日月精华。
  很少,微不足道,即用即消,但是很有用的东西。
  不过她也是强弩之末,没有紫气,她原先晃荡个两三个月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了,现在还有精神头,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心有牵挂,想活着出去,所以有条件就尽量让自己睡一会儿,只是用药辅助也越来越不管用了。
  阿摩阿摩阿摩,通常把这两个字念上三遍,她会蓄积起一点力气,他为了找她,只怕操碎心焦头烂额了,现在连高熲都摸不清楚他们在哪里,她就更不知道了。
 
 
第88章 心药
  大雨过后又是高温高热的天气,这地界里的邬壁势力许是有专门的来往方式,这几日搜寻和进攻越发密集了,军队往南康的计划彻底破裂。
  时刻需要突围活命的情况下,能活一日算一日。
  秋风吹过,林间树叶一点点染上了黄色,身边士兵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草木枯萎,能吃的东西渐渐变少了,贺盾梦魇缠身,有时候几日也不见得能真正合上眼,撑满四个月以后还未看见能出去的可能,她又精神恍惚,头疼欲裂,身体出现很明显的病痛反应,是真的开始考量生死的事了。
  六百二十人靠在密林间歇息,连月以来不得停歇的厮杀和逃窜,已经耗尽了大家的体力,士兵们再也不复初初那般精力充沛信心十足的模样了。
  失去兄弟亲人的痛苦和前路难明举步维艰的困境把人折磨得疲倦无力。
  眼下歇在这,是因为刚刚与一队两千人的邬壁势力厮杀过。
  反复的冲击围剿,斩杀对方数百人,打得敌军退出五里远,这算是一场小胜利,但无人高兴得起来,士兵握着剑的手在发抖,贺盾强撑着精神给他们包扎上药,弄完起身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被高熲扶了一把才堪堪站定,天旋地转的,恶心想吐,脑袋里面一阵接着一阵尖锐的疼,这样的病症出现在她身上,意味着身体早已经到了极限,走到末路了。
  她素来不怎么怕疼,但惜命,通常留有一口气在则万事皆安,现在保不住这口气了。
  周遭的声音远一阵近一阵的,高熲似是问她可还好。
  贺盾等这一阵缓过去,眼前清晰起来已是一身的虚汗,贺盾摇摇头表示无碍,自己在旁边靠着树干坐下来,不用看她都知道自己脸色定是蜡黄惨白,糟糕极了。
  因为没有回到那块石头里的条件和精力,她这次身体亡故后,定是会直接脱离出来,这山林间草木灵盛,她可能会寄居在什么石头灵木里,也可能没有契合的载体能容纳她,她过几日便自行消散了。
  她牵挂的东西本就不多,林林总总都是和一人有关,眼下生死不明,就越发突出清晰了。
  阿摩。
  心如刀绞。
  贺盾伸手揉了揉抽疼的心脏,手背上有水滴润湿,察觉自己竟是想一想他便掉下泪来,又飞快地抹干净了,坐直了些暗自吸口气告诫自己不能这样。
  大家的情绪都处在了崩溃的边缘,有些还受着战伤的折磨,她这一落泪,很容易便成了最后那一根稻草,引得大家卸了那口强撑着的气,这时候任何负面的情绪都能让这群强弩之末彻底崩塌。
  好在她是背着背篓在前头坐着,倒也无人注意她这点小异样。
  能坚持一日算一日。
  贺盾起身,朝高熲道,“将军我方才看见林子里有食物,在前面不远处,让来东他们几个跟我过去一下。”被追兵围剿,一路逃亡,这两日动辄数十战,路上也没有可吃的,接连两日滴水未进,贺盾知道他们很饿很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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