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人发现,她和他都完了!
想到这里,苏流萤吐出心中的浊气,趁着还没被人发现,她平心静气的劝道:“林炎,你放心,我已同宁贵妃谈好协议,只要我帮她找到谋害她小产的凶手,她不会再为难我,更不会再强迫我与于宝对食……我若是这样离开,一辈子都只能偷偷摸摸的活着,我不想这样……”
闻言,林炎微微一怔,仍然不死心道:“宁贵妃一案,一点线索都没有,你拿什么去找真凶?你好不容易抽中签出宫,若是再回去,哪里还有机会出来?这样的好机会不是时时有的……”
林炎还在说服苏流萤逃走,可是,她却在听到‘抽中签’三个字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当初帮她出宫的就林炎,但直到这一刻,她才恍悟,帮自己出宫的人并不是他!
若是他,他不会不知道,她并没有抽中签。
心思百转千回间,心口一阵窒闷——
难道,又是楼樾帮的她!?
也是,也只有楼樾这样的身份,才能让于泰听命如他。而林炎这样的小太医,只怕身为********的于泰并不会放在眼里,更不会为了他而去冒险得罪宁贵妃……
原以为经过上次还债后,自己不再欠他什么。原来,自己欠他的,早已数不清、也还不清了……
苏流萤蓦然有流泪的冲动,她突然很想冲到楼樾面前问他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帮她,为什么要在全世界都抛弃她时,偏偏是他一次一次的给予她希望和温暖……
“林炎,放我出去!”
一想到楼樾误会她逃跑了,她心里顿时焦虑起来,不管不顾的坐起身,双手拍打着箱壁,并用头去撞头顶的箱板。
听到响动,林炎怕她伤到自己,只得打开箱盖。
陡然见到光亮重获自由,苏流萤爬起身就往外走,被林炎一把扯住。
“我已在京郊为你备好庄院,以后你就住在那里……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让你衣食无忧的好好生活……”
林炎见她要走,心里生出无数的慌乱,再也顾不得羞怯,将心里的话和打算都说了出来,企图留下她。
脚下步子滞住,苏流萤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一脸通红的林炎,嘴唇哆嗦半天才艰难说道:“你……你……你是想让我当你的私妾吗?”
一辈子不见光,躲在小小的庄园里,一辈子只面对他一人,没有名分,什么都没有。说得好听是私妾,其实就像脔宠一样,依附着他卑贱的活着。
看着她眼神里无法遮掩的失望,林炎脸色变白,脑子里一片嗡鸣——
他太喜欢面前的女子了,从遇见她的第一眼起,他就被她吸引。
他曾多次向父亲提过想办法把她弄出宫,再娶她进门,可是,遭到了父亲狠厉的斥责,让他死了这条心,林家永远都不可能让一个永巷的宫女进门做儿媳。
林炎无法,他只能想出这个法子将她留在身边。
慌乱不堪下,他一把将苏流萤抱进怀里,喘着粗气道:“你放心,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一定会让你堂堂正正的过门……我答应你不再娶其他女人,只有你一个……”
认识林炎至今,苏流萤从没像现在这般对他失望过,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他的怀抱,痛心疾首道:“林炎,你可问过我愿意接受你这样的安排?你体会过我心里的感受吗?你凭什么一厢情愿的替我的人生做主!”
说到最后,苏流萤全身气得发抖,再也不想和他多说一句,夺门而出。
然而,刚走出营帐几步,前路被人拦住,她惶然抬头,拦住她出路的却是一脸得意的丽姝公主。
苏流萤瞬间失了神色,而跟着追出来的林炎也大惊失色。
寒冽北风中,丽姝公主的话震得人心惊肉跳——
“贱婢,从他那日帮你看诊,本公主就知道你们俩之间有奸情。果然,守了这么久,还是让我逮住了。”
看着震惊呆住的两人,丽姝公主脸上的得色越发的明显,一挥手,让手下的宫人上前抓了两人,满意笑道:“将奸夫****送到楼哥哥面前,让他亲眼看看,他一心想护住的婢女是怎样的下贱不堪!”
全身如坠冰窖瑟瑟发抖,苏流萤来不及说一句话,嘴巴已被堵上,被人押着往楼樾的营帐去了……
彼时,楼樾已从主营散席回来。
营帐里空荡荡,不见苏流萤的身影,南山将营帐里里外外都找遍了,都没见到她人。
想着白日里她去了宁贵妃的营帐,楼樾微微拧眉毛,正准备让南山去宁贵妃的营帐里探探,正在此时,营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门帘掀开,却是丽姝冒夜进来,后面还押解着两人。
只是一眼,楼樾就看到了苏流萤,好看的眉头不自觉的蹙起。
待看清与她一起被押的林炎时,深邃如墨的眸子里闪过冷芒。他缓缓从暖榻上坐起身子,冷冷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丽姝公主。
“不知四公主冒夜驾临有何贵干?”
丽姝亲自上前将苏流萤往楼樾面前一推,痛心疾首道:“楼哥哥,这个贱婢与她的情郎私通,被我抓了个正着……”
闻言,苏流萤慌乱而绝望——
这样的事,要如何辩解?何况,她确实在半夜与林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只怕,没人会相信她的清白……
☆、第50章 娴吟宫宴
“私通?”
楼樾的目光凉凉的从押解的两人划过,最后,落在一脸惨白的苏流萤脸上,见她双眼涨得通红,眸光里一片惶然害怕,口被封住不能言,只是一个劲的向他无助的摇着头。
心里一片冰凉,面上,楼樾淡然笑道:“姝儿是不是弄错了,是我让她问林太医要药包泡澡。这中间,只怕有误会。”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让苏流萤又重新活了过来,却让丽姝公主脸上失了颜色。
“楼哥哥,我想弄错的是你才对……”
原想着抓了两人来楼樾面前邀功,顺便让他后悔当初那般维护苏流萤。可楼樾非但不相信她的话,还站出为他们辟谣,着实将丽姝公主气坏了。
一生气,她就急燥起来,指着两人对楼樾道:“既然你说她是去拿药包,为何身上不见药包的影子,还急忙慌乱的从他的营帐里跑出来,一看就有问题……”
说罢,气恼不已的一把扯了苏流萤口里的棉布,喝道:“你自己说,你和他在里面偷偷摸摸干了什么?既是拿药包,为何不见东西还急慌的往外跑?可是做贼心虚了?”
面对丽姝迭声的质问,苏流萤头脑里一片空白——
打死她也不会将林炎让她逃跑的事说出来,但面对丽姝公主的质问,她却是一下子不知道要如何圆谎?
慌乱之下,她不由自主的抬眸看向楼樾,后者同样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待看清她眸子里的慌乱无措,他长眸微睇,眸光从一旁的红泥小炉上不经意的扫过。
红泥小炉上正温着苏流萤给他熬好的醒酒汤,回来时他已自顾喝了小半碗,如今,汤盅里还剩着半盅,正‘滋滋’的冒着热气。
苏流萤随着他的目光看到醒酒汤,瞬间反应过来,一脸着急道:“请四公主明鉴,奴婢去拿药包时,忘记火炉上还烧着醒酒汤。去了林太医那里后才想起,奴婢担心醒酒汤熬干了,才着急跑回来,没想到,还是熬干了小半碗……”
顺着她的话,丽姝狐疑的转身去看一边的汤盅,果然如她所说,不由面色一沉。
她隐隐察觉到那里不对劲,却是一时找不到破绽,正恼羞成怒不知如何收场时,一旁的楼樾已披上大氅,走到她面前温声道:“夜深了,楼哥哥送你回去休息,明早还得早起出发赶路。可别到时起不了床被人笑话是嗑睡虫。”
他平时说话一贯冷冰冰,突然温柔下来,就像寒冷冬日突然消散,明媚春光降临,让人顿时如沐春风!
丽姝一肚子的火气随风消散,羞红的脸娇声道了句‘楼哥哥尽笑话我!’就欢喜不尽的倚在他身边,一同回营去了。
人走空后,营帐里只剩下苏流萤和林炎,后者一脸的愧疚,正要开口说什么,苏流萤已抢在他前面冷冷道:“你走吧……今晚的事,我只当没发生过。”
林炎无地自容,嘴唇翕动,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白着脸悄悄的走了。
送完丽姝返回,进营前,南山已将林炎营帐内的事情调查清楚禀告给他。听后,楼樾阴沉的脸越发阴郁。
掀帘进去,只见苏流萤局促不安的站着,一见到他,脸色微微一滞,神情闪过一丝愧疚。
楼樾仿佛没有看见她,赶在她伸手之前,自行脱了身上的大氅,合衣到床上躺下,始终不发一言。
他越是这般,苏流萤心里越是惶然愧疚。
方才,若不是他替她遮掩过去,还耐着性子哄走丽姝公主,只怕现在她早就被当作奸夫****被乱棍打死了……
她想向他解释清楚与林炎的事,但事关重大,一不小心就会要了林炎的性命,所以,到了最后,默默在楼樾床边站了半晌,苏流萤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闭目假寐的楼樾心中确实有许多疑问。
譬如,她早上主动去找宁贵妃是了什么?
她之前一心想离开皇宫,为何林炎要带她走,她又执意留下?
这些疑问,一直盘亘在楼樾的心里。回京的路上同南山说起,南山不由打趣道:“她同宁贵妃说了什么奴才猜不到,但她不愿意同林太医走,奴才猜摸着,只怕是舍不得爷。”
见他回宫的路上一直郁郁寡欢,南山本意是想让他开心,没想到,听到他的话后,楼樾心里越发的冰凉,想起她听到大司马时眼眶里蓄着的泪水,凉凉道:“她永远不会为了我而留下……”
大半个月后,众人顺利回京,众臣送慧成帝至承天门前分别。
人群中,苏流萤静静的站在最角落里,看着楼樾与慧成帝道别。
在回京的路程里,他坐在奢华舒适的马车里,而她却是和一行宫人冒雪步行,两人终是没有再见过面。好像云岭一场,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梦醒了,她仍然是永巷中永不见天日的卑贱宫女。而他,还是那个耀眼瞩目的大庸朝第一世子。
手不禁碰到腰间的东西,那是他送与她护身的匕首,连着包裹里小心收起来的白狐披风,又在告诉她,云岭的一切,并不是梦……
与其他臣子恭送圣驾离开,楼樾的目光却落在众宫人中一个单薄的身影上——
她肩上背着包袱,低头疾步走着,一身蓝灰色粗布宫装,与其他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相比,显得犹为卑贱可怜……
楼樾的心情莫名的烦闷,回身冷冷道:“回府吧!”
……
重新回宫,苏流萤的心境平和了许多。
暂时没了对食的担忧,如今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查案!
查清宁贵妃小产一案,查清阿爹当年自杀之谜。
回到永巷,她并急着拆开包袄整理行李,而是静静等待。
果然,不一会儿就接到通知,说是临近年节,宫里宴席众多,司设局缺人,调一批宫女去司设局帮忙,苏流萤也在其中。
宁贵妃到底还是选择相信她,并依她所言,将她调去了司设局。
害宁贵妃小产的仍是麝香,这也是全案唯一的线索,而司设局专门掌管宫里的铺设洒扫、各宫各殿的摆设以及香料炭火。苏流萤进入司设局,才能不引人注目的进入各宫各殿,搜查麝香的源头和出处……
而最主要的是,苏流萤是想借着在司设局当差,能去到存放宗卷档案的龙图阁……
苏流萤与其他宫女一起去司设局领差。管事姑姑让她们负责清扫。并特意嘱咐,近来雪天不断,一定要将宫里各处路上的积雪扫除干净,免得摔着了贵人。
扫雪的差事虽然辛苦,但相比在浣衣局每日双手泡在刺骨的冰水里,却是好上许多,所以,大家都没有怨言,干得很起劲。
扫雪的工作都是两人一组,一人在前面将积雪扫成团,一人在后面拿着铲子将成团的积雪铲到角落或沟里。与苏流萤搭档做事的是一名叫穗儿的宫女,与苏流萤同岁,长相娟秀。
穗儿在见到苏流萤的第一眼起,眼中就露出了惊讶,惊叹道:“一直听闻浣衣局里有位天仙似的美人,没想到今日亲自见了,才相信是真的。难怪于福公公一直念念不忘……”
话一出口,她连忙捂住嘴巴,愧疚不安的看着明显色变的苏流萤,迭声道:“对不住,我一向说话口快,还请你不要见外……”
苏流萤拿着扫帚自顾扫着地,脸色漠然。
连日来,她们早出晚归的忙碌。虽然不比浣衣局辛苦,但双手每日在寒风里冻着,也是红肿乌紫长满冻疮。
日子久了,大家免不得埋怨,只有苏流萤不叫一声苦,默默的一边干活,一边暗中找机会接近龙图阁。
但龙图阁乃朝廷存放档案宗卷的重地,戒备森严,里面一应事务都有专人负责,苏流萤试了几次,别说进内,连边都近不了。
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年关越来越近,宁贵妃悄悄派人来问了她几次可有线索和发现。苏流萤知道宁贵妃着急了,只得先放下阿爹的案子,专门探查起宁贵妃小产一案来。
可是,在倘大的后宫找出麝香的源头比大海捞针还难,纵使苏流萤绞破脑汁,也没能找到一丝线索。
这一日起来,苏流萤腹痛难忍,去了趟恭房才发现是来月事了。
苏流萤每次来月事都会腹痛难忍,特别是前面两日。
而这次,不知为何,更是痛得直不起身。脸色惨白如纸,全身冷得直打哆嗦。
但差事还是要做的,何况昨晚又降了一整晚的大雪,刚扫干净的路面上又铺了厚厚一层积雪,她们必须在天亮前打扫干净。
苏流萤将全部棉衣都穿在身上,还是全身冰凉,双手就像外面的冰疙瘩。
打扫时,扫帚上不一会就结上一层薄薄的冰霜,拿在手里格外的冻骨。她痛得直不起身子,全身如浸泡在冰冷的冰水里,却还得咬牙一下一下的扫着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