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花——米团子
时间:2018-03-25 15:01:26

  苏流萤苦涩一笑,叹息道:“既是买醉,果酒又如何醉得了。今日就陪世子爷一醉方休罢!”
  说罢,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喝完。
  火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心里,苏流萤重重喘了口粗气,自行倒满第二杯喝下。
  相比她的一口一杯的喝,楼樾倒是喝得很斯文,等她喝到第四杯,他终是抬手拦下她的酒杯,冷声道:“慢些喝,别糟蹋了好酒。”
  四杯酒下肚,苏流萤头脑已经有些昏沉,她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正准备休憩一会,突然,楼下的大厅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紧接着,熟悉又陌生的乐曲响起,欢快的笛声合着激动人心的鼓点,铜钹也随之响起,整个镜花水榭的大楼里都沉浸在了一片欢快激荡的乐曲声中。
  时隔四年再听到这熟悉的旋律,苏流萤全身一震,酒意瞬间全醒,怔愣片刻后,终是迟疑的推开了临楼的窗户。
  楼下中间的高台上,红烛摇曳,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面覆薄纱,只露出一双水亮的眸子,身着大红衣裙翩翩舞蹈,像一朵开在高台的艳丽红梅。
  随着鼓点的激进,笛子也是越发的婉转悠扬,而那女子随着伴奏,足尖点地,曼妙的身子急速的旋转起来,红裙衣带袂飞翩迁,像要飞升的红衣仙子,瞬间就迷乱了众人的眼睛。
  一时间,叫好声惊呼声响彻整个大楼,楼里的恩客们免不得惊叹议论道:“曾有人出百金让红袖姑娘跳这一支胡旋舞都没有如愿,今日却是大放异彩,实在是难得!”
  “是啊,今日不知是哪位贵人出重金请动了红袖姑娘,连带着我们尔等也饱了眼福。”
  “话说四年前苏家之女苏流萤在云梦台的那一舞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但可惜尔等小民是没有此等眼福,如今看看红袖姑娘的天姿也是不错的了……”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苏流萤怔怔的看着高台上那个艳丽的身影,嘴角不觉溢出了一丝难言的苦笑,正要默默关了窗户继续喝酒,却发现楼樾也来到了窗前,正静静的看着下面的高台。
  见此,她缩回关窗的手,正要回到桌边去。楼樾突然出声问道:“觉得她如何?”
  苏流萤回头看了一眼台上的女子,淡淡笑道:“翩若惊鸿,很美很好。”
  闻言,楼樾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却是掉头看着楼下高台上的身影,蹙眉冷嗤道:“不及万分之一!”
  说罢,抬手将窗户关上,将那欢快的乐曲声和那抹艳丽的身影一并摒除在外。
  苏流萤不确定他嘴里的万分之一,是不是拿红袖与当年的自己做比,但还是红了脸,默默的又灌下一杯酒。
  楼樾也闷声喝起了酒,一时间整个屋子里一片静寂。
  不一会儿,楼下的响动也静了下来,苏流萤正想开口回刑部,这么晚了,进宫是不可能了,今晚只能去刑部睡一晚。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楼樾眉头微拧,冷声道:“何事?”
  一个如黄莺出谷的娇脆声音轻柔响起,“回世子爷,奴家给世子爷送酒来了。”
  楼樾看了眼快空了的酒壶,冷冷道:“进来。”
  话音一落,房门被轻轻推开。
  隔着屏风,未见到来人,却是先闻到了一股奇异独特的异香……
 
  ☆、第59章 真假真凶
 
  汴州虽是边关小城,但却是大庸连接各国的要塞,各国互通的商人云集于此,当中不泛做香料生意的商人,所以,生在长在汴州的苏流萤见识过各种奇异的香料,但此时鼻间闻到的这种,却是她从未闻过的。
  所以,她倒是对屏风后面的身影感觉到了几分好奇。
  一道红色的身影由远至近,等跨过屏风出现在两人面前时,苏流萤才惊觉送酒的女子竟是方才在楼下高台上跳舞的红袖姑娘。
  她一袭红裙光脚踩着地毯来到楼樾面前,脸上薄纱尚未取下,一双妙目深情又惊喜的看了眼正襟端坐的楼樾,眼光在看到坐在他对面的苏流萤后,眸光一滞。
  下一瞬,她垂下眸子,恭敬在楼樾脚边跪下,深深拜下。
  “奴家红袖,见过世子爷与姑娘。”
  等她走近,方才那股奇异的香味越发的清晰浓郁,却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再抬头时,红袖轻轻扬手取下脸上的面纱,却是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美丽脸庞来。
  恍然一看,竟与苏流萤有五分相似。
  苏流萤一直盯着她看,乍然见到她的真容,不觉惊了一下,迟疑的看向对面的楼樾。
  从红袖进来开始,楼樾一直自顾喝着自己的酒,眼皮都未抬起一下。
  红袖直起身子,纤手执壶为楼樾斟酒,抑止住心里的激动,轻声软语道:“这是奴家亲自酿下的百花纯酿,请世子爷品一品。”
  雪白如玉的纤手将盛满莹亮佳酿的酒杯递送至楼樾的手边。他眼也未眨一下,更未抬手去接红袖手中的酒杯,启唇冷冷道:“出去!”
  盼了三年才得以再次见到他一面,红袖一颗心激动得无以言表,而方才那一舞,更是她苦练三年的成果,就盼着他来楼里跳给他看。所以,方才一听说楼樾来了楼里,她拼尽全力一舞,只盼着能留住他片刻的目光……
  然而,花尽心力的接近他,他却连正眼都未看她一下就让她出去,红袖心里如何甘愿?
  可再不甘愿又如何,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自己却是低入尘埃的清楼妓子,是天与地的距离……
  她颤抖着起身,终是没有勇气再多说一个字,目光最后眷恋的看了楼樾一眼。
  当目光扫到一旁的苏流萤脸上时,眸光死寂灰暗,默默的退下。
  红袖一走,屋内再次沉寂下来。
  “三年前,有人特意将她送到我面前。”
  楼樾突然开口,却是主动与苏流萤说起了红袖的事来。
  从方才见到红袖的面容开始,苏流萤心里就闪过一丝疑虑,但她想,世上相像之人并不算怪事,也就没有将红袖放在心里,只是有些诧异她对楼樾的一片深情。
  如今听到楼樾的话,她心里一紧,才恍悟这个红袖竟与楼樾之间有这样一番渊源。
  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梨木桌面,楼樾半敛眼睑缓缓道:“从容貌到舞技她都刻意模仿。但——画虎画皮难画骨,她模仿再像,我也知道她不是你。”
  说到最后,楼樾抬眸静静的看着脸上浮起醉红的苏流萤,迷朦如雾的深眸里难掩柔情。
  脸上越发的滚烫起来,苏流萤这才明白他之前说的那句‘不及万分之一’竟说的是这个。
  而楼樾毫不遮掩的坦露对她的情意更是让她慌乱起来。
  她躲闪着他眸光里的深意,埋头又喝了一口酒,闷声道:“夜深了,我得回刑部了。世子爷也早些回府歇息吧,只怕明天一早还得处理刺客一案。”
  说罢,她起身朝外走去。
  走不了两步,她的脑子昏沉起来,脚下的步子也虚晃起来。
  楼樾从后面扶住她,冷冷道:“你这个样子如何回刑部?我送你一起回刑部。”
  不容苏流萤推辞,楼樾拉着她重新上马,驾马往刑部赶去。
  城西的刺杀再次惊动了慧成帝,所以,刑部的官员都连夜查案,连刑部尚书李志都亲自出面了。
  李志父子二人走出刑部大门,正准备坐马车回府,却恰好看见楼樾带着苏流萤回来。
  看到苏流萤与楼樾同骑一乘,李修本就憔悴的俊脸越发的苍白,等目光落在苏流萤娇艳红润的脸庞上,更是全身滞住,眸光里难掩伤痛。
  一旁的李志见了,缓缓放下车帘,冷冷道:“为父早就说过,这些日子她成天与这楼世子在刑部出双入对,你却是不相信为父的话。如今你亲眼所见可会有假?所以,不要再对她记挂不下,静下心来好好迎娶荣清公主才是正经。”
  李修的心紧紧揪紧成一团,苍白的脸上不见半点血色,清亮的眸子里也失去了最后的神采,麻木又绝望的开口,“父亲放心……儿子谨遵父亲一切安排。”
  昨晚想着包裹的事一晚没睡,今天又劳累奔波了一整日,已有七分醉的苏流萤上了马后,被夜风一吹,竟倒在楼樾的怀里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的缘故,这一觉苏流萤睡得特别香甜……
  楼樾一宿未归,苏诗语得府里老夫人的指示,带了他换洗的衣物天未亮就送到刑部,被刑部的差役领到了楼樾的房间。
  想着又有小半个月未见过楼樾的面,进门前苏诗语心情忍不住有点小雀跃。
  敲门之前,她紧张的回头问贴身丫鬟杏雨,自己的妆容可有不妥当的地方。
  看着自家主子小心翼翼的样子,杏雨心里为她感到难过。
  自家小姐容貌人品皆是一流,对姑爷更是痴心一片,奈何姑爷却半点心思都未放在小姐身上,却一心惦记着那个消失了四年的苏流萤……
  而这四年里,姑爷从未在小姐的院子里留宿过,就连踏进梨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心里为自家小姐不值,面上杏雨却笑道:“小姐美上天了,呆会世子爷见了肯定喜欢。”
  苏诗语听了,这才放心的转身去敲门。
  屋内,楼樾听到敲门声,拧着眉头压低声音道:“进来!”
  下一刻,房门已被打开,苏诗语款步进来,正要上前给楼樾请安,眼光却瞟到了他身后榻上的女子,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苏诗语进屋时,楼樾尚未从榻边起身。
  而他身后榻上睡着之人正是苏流萤。
  苏流萤在马背上睡着后,楼樾直接将她抱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将她安置在他平时休憩的长榻上,而他自己为了防着苏流萤梦魇,从昨晚开始一直坐在榻边握着她的手,哪怕后来他疲累睡着了,握着她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过……
  所以,苏诗语进门后看到榻上睡着的妹妹,而楼梯的手还一直握着她的手,顷刻间,犹如五道惊雷在头顶轰过,震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楼樾淡淡看了她一眼,这才将握着苏流萤的手收回,将她的手收进被褥里,道:“你怎么来了?”
  一颗心如坠冰窖,又像放在火中煎烤着,苏诗语心里痛苦万分,面上却极力抑止伤痛颤声道:“世子爷一宿未归,老夫人让妾身给爷送来换洗的衣物。”
  说罢,将手中的包裹轻轻放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楼樾点头,淡然道:“老夫人身子可还好?你回去告诉她,待我进宫见过皇上交完差事就回府去给她老人家请安,让她不必挂念我。你且先回去吧。”
  见面说不到两句话他就开口让她走,这本是楼樾与苏诗语相处的日常习惯,他平时也是这般冷淡的对她,她也素来毫无怨言。
  可今日,看着床榻上自己的妹妹,看着楼樾一直紧握不放的手,苏诗语的心仿佛被无数根钢针狠狠扎着,扎得千疮百孔鲜血横流……
  满心欢喜的来见自己的夫君,他却与自己的妹妹孤男寡女共处一晚,让她如何甘愿就此离开?!
  足下的步子仿佛有千斤之重,她一步都挪不开,咬牙抑住声音的哆嗦,嘴唇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关切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这个时辰还没醒,可是病了?要不要叫大夫?”
  说罢,不等楼樾出声阻拦,已上前摇着苏流萤的身子唤道:“妹妹,醒醒,可是那里不舒服,姐姐帮你叫大夫。”
  睡得香甜的苏流萤被突然叫醒,睁开眼懵懂的看着眼前的苏诗语,醉酒后的脑子有点钝,竟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姐姐?”她坐起身迟疑的唤了一声,等眸光看光屋内的景象,还有坐在一边的楼樾时,她蓦然惊醒过来,怔怔的看着身上盖着的男子衣物,那么眼熟,一眼就认出是楼樾的。
  而她所在的房间也是楼樾的屋子。她脑子‘嗡嗡’的响,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睡在这里?
  不等她想明白,抬眸看到苏诗语苍白无血的小脸还有微微哆嗦的嘴唇,心里猛然一震——
  姐姐定是误会了。
  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任谁,只怕都会误会的!
  苏流萤急忙从长榻上下来,正要拉着苏诗语到一旁好好解释,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南山一脸欢喜的进来,道:“爷,方才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宁贵妃已揪出了幕后指使清慧谋害皇子的凶手了。”
  闻言,苏流萤与楼樾都惊住了。
  自从刺客被灭口后,苏流萤与楼樾心情都是无比的沉闷挫败,不但是因为无法向皇上贵妃交差,更是因为藏在幕后的黑手,像根尖针扎在眼睛里,一日不除一日难以安生。
  如今陡然听到宫里传来的好消息,楼樾与苏流萤同时舒了一口气,但心里也是各自涌上疑惑——
  他们苦寻线索不得,宁贵妃又是如何揪出真凶的?
  苏流萤悬在心头的大石放下,而她最关心的却是,这个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为何她的手中会有与阿娘相同的佛珠?
  她迫切的问道:“南山,可知那人是谁?”
  南山道:“据说是咸福宫的陈昭仪。”
  闻言,苏流萤眉头不自觉的拧紧,心里有些迟疑,不由问道:“怎么会是她?宁贵妃是如何揪出她的?”
  南山看了眼站在一旁白着脸的苏妃,迟疑的看向楼樾。
  宫闱之事,很多时候都不能和外人言,虽然苏诗语是楼樾的侧妃,但还是应该避讳。
  楼樾对苏诗语道:“我们马上要进宫去,你回去吧。”
  苏诗语眸光从楼樾面上缓缓划过,脸上带着淡然得体的浅笑,屈身向他行礼后,默默从屋内退出。
  房间关上的那一刻,苏诗语脸上的笑意顷刻间化做沉重的伤痛,眼泪抑止不住滚滚的落下。
  杏雨心痛不已,也跟着红了眼眶,愤恨道:“这二小姐怎么可以这样?她当年拒婚不肯嫁与姑爷,如今却与姑父不清不楚的纠缠着。之前听人说她整天与姑爷在这刑部私混小姐还不愿意相信,如今,竟是两人住在一间屋子来了……”
  “别说了!”
  苏诗语的心一直针扎般的痛着,全身都痛得麻木了。
  她哽咽道:“我相信萤妹妹不会骗我,更相信……更相信她会遵守誓言不会与世子爷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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