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花点点头,跳下了凳子,便往外头奔了去。
然而走到村口,还不曾跑去后山,便见一群妇人结伴往村里头走去,边走边大声地议论着。小云花竖耳一听,那些妇人竟是在说,那被掩埋在后山的尸体,竟是不翼而飞了。
一妇人满脸胆怯,扯着另一个妇人尖着嗓子道:“你说这事儿可不是怪得很,听那差役说,瞧那脚印子,倒似那死人从地里头爬了出来,自己个儿走了呢!”
小云花听了不觉悚然一惊,心惊肉跳起来。竟还有死人从坟坑里头爬出来的吗?想要跑走,又觉莫非是这些妇人瞎掰乱造的不成?便绷紧了唇儿,疾步往村外头走去。没走几步,迎头走来了几个汉子,自然也是跟着去瞧了热闹,如今往村里头回的。
小云花忙支起耳朵去听,便听得一人道:“这可真是怪了,瞧那地上的印子,还真是从土坑里头,自己个儿爬出来的呢!”
另一人怪叫道:“莫非诈尸不成?”
有人接道:“依我说,怕是那王家的老大害人的时候太害怕了,竟把活人看做了死人,那人八成没死,便被埋进了土里。后头醒了,自是要从土坑里头爬出来的。”
☆、第046章(修)
第046章修
小云花立在那里,听着村民越说越玄乎,终于按捺不住,掉转头跑回了崔家。潘小桃听了小云花带回来的消息,纤眉拧成一团,心思那女人倒是命大,那樊氏都死了,她竟还活着。
然而此时此刻,潘小桃却顾不得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如今第一紧要的便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她必须要生下来,这也是如今唯一一件,她能为长生哥哥做的事情了。
因着有了崔长生这回子事,叶明海便又逗留了两日,才说有件要紧的急事需要去办,告辞一番,就收拾了包裹骑了马离了王家庄。
姜昀就继续留在崔家养身子,每日里瞧着潘小桃挺着大肚子去灵堂给死去的崔长生烧纸哭灵,又想起自己便是死了,只怕也不会有人替他真心诚意地哭上一声,心里倒是对那骤然惨死的农家小子生出了羡慕来。于是连着好几日,嘴里翻来覆去低估的,都是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虽是知晓这事儿到底也怪不到潘晓的头上,说到根儿上,这事儿其实是怨她自己,可潘小桃本就不待见那潘晓,如今更是瞧不得那潘晓的模样,每每见了潘晓,便要忍不住发火。
赵新林晓得她难受,便私底下交代了潘晓,叫他无事便躲在屋子里莫要出去,等着这边儿崔长生的丧事了了,便带了他离了王家庄。
只是潘晓思前想后,总觉得是自己身带霉运,才连累了长生哥哥,害得他没了性命,便一心想着要为崔长生做点什么。一日,见得赵新林拿了钱袋子,换了衣服,好似要出门去,便拦住了赵新林。
“赵大哥,你要出门?”
赵新林点点头:“是,在城里定下的棺材花圈今个儿要去取回家来。”
潘晓忙道:“赵大哥,叫我去吧!”
因着崔长生的骤然离去,长生爹前几日还能强撑着,这两天却因着过度伤心,已经躺下了。潘小桃又大着肚子,如今都指望着赵新林操办丧事,本就忙碌,听得潘晓自告奋勇,赵新林便同意了。
潘晓拿了当日下定金时候开的条子,便急匆匆去了城里。本是心里头憋着一股劲儿,想着总算是为着长生哥哥的丧事儿出了点力,却是走到半路上,就碰上了大难不死的柳如眉。
领着几个混混儿模样的男人,瞧见他便撇了嘴冷笑:“我还想着怎么才能想个法儿将你骗出门来,不想你自己倒送上了门。”说着一挥手臂:“他就是你们大哥要的人,抓回去吧!”
于是到了暮色将垂,潘晓还不曾转回崔家去,赵新林忙完了手上的事儿,想起潘晓,心里便泛起了嘀咕,交代了潘小桃几句,便出门去找潘晓。
在崔家门外埋伏许久的柳如眉见得此人出了门,登时大喜。
上回子她冒冒失失去了崔家,不成想儿子没认到,倒是跌了个大跤,差点就没了性命。若非老天保佑,那该死的王如春或是因着头回子杀人心慌意乱,竟是不曾真正捂死了她,如今她早就成了孤魂野鬼。这次她回来报仇,早就打听好了,知道这崔家死了那年轻汉子,上年纪的老头儿也病了,如今家里头便只有这个姓赵的住客,还有她那白眼狼儿子。
那儿子虽不和她一条心,和外人一起坑她害她,可好在他那张脸长得好,虽是额上留了浅浅的疤,可如今收留她的那男人,却是不嫌弃他,一看她画出来的画像,便答应她,若是拿了那孩子回去,便给她一百两银子。
本还觉得棘手,不知怎的才能把那小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引逗出来,却不曾想,竟是路上碰个正着。真真是好运道。如今这人既是出门去,家里头哪里还有健壮的男子,可不是她报仇的好时机。
柳如眉一想起潘小桃那小贱人,就恨得牙痒痒。她不是怀着身子嘛,嘿嘿,这就叫她一尸两命。于是溜到了后墙那里,寻了几块砖垫脚,扒着墙头儿,便慢慢翻墙进了院子里头。
潘小桃正守在灵堂里,坐在小凳子上给崔长生烧纸钱。这守一日便少一日,她的长生哥哥,等着钉了棺埋进了黄土里,便再也见不得面了。一想起这个,潘小桃就忍不住拿袖子捂住了口唇,呜呜哭了起来。
正哭着,忽听身后有人冷声尖笑道:“真是好报应,若不是你当初要害我,你这傻丈夫也不会一命归西。如今我还活着,他却死了,真真是老天有眼。”
潘小桃听见那声音便觉不好,一扭头,竟真是柳如眉那贱人。眼神立时凌厉起来,扶着一旁专门搁着的靠椅,潘小桃慢慢站起身,冷冷看着柳如眉:“你这贱人,命倒大得很。”
柳如眉嘿嘿冷笑了两声:“可不是,我命大,便是有人害我,也能死里逃生。可你这小命,今个儿便要不保了呢!”说着就慢慢抬起手来,手心里头,正握着一把亮闪闪的刀刃,唇角一勾,冷笑着就扑了过去。
潘小桃立时尖声喊了起来,一面又迅速挪动着身子,躲避开那柳如眉的攻击。
长生爹倒是听到了,虽是听不清楚在喊什么,可那声音他却是知道,是自己那儿媳妇的。那声音听起来又急,长生爹便慌了起来,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穿鞋子。可是眼前一黑,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脑门磕在了地上,登时鼓起了包,人也跟着昏了过去。
那边儿潘小桃毕竟身怀有孕,哪里比得上柳如眉手脚利索,很快便被柳如眉扯住了衣袖。见得这女人一手拽住自己,一手握住一柄尖刀,恶狠狠地朝自己扎来,潘小桃心惊肉跳,想也不曾想,伸手便握住了那柳如眉拿刀的手。
潘小桃手劲儿大,柳如眉一时间奈何不得,气急败坏地冷笑了几声,忽的伸出腿来,照着潘小桃的小腿便踢了过去。
潘小桃的注意力全都在那刀柄上,没防备被重重踢了一脚,手上的劲儿便不受控制地减了几分,被柳如眉趁着机会,顺势将那刀深深地扎进了潘小桃的肩头。
撕心裂肺的痛激地潘小桃瞳孔一缩,立时掉转头,狠狠咬在了柳如眉的手腕上。柳如眉吃痛,马上大叫起来。想要缩回手去,却发觉手上那块儿肉正被潘小桃那小贱人死死咬住,根本抽不回来,便用另一只手去揪潘小桃的头发,使劲儿往后拽。
潘小桃本就疼得厉害,又被扯住了头发,那女人也是下了死手,头皮被揪得极疼,几乎下一刻便有脱落的趋势。眼泪在眼眶里头打转,潘小桃满身的神经都在紧绷着,忽的一瞬间,腹中传来尖利的一点痛意。潘小桃开始害怕了,她害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事儿,若是孩子有了事儿,她还不如此时此刻,就拼着一死,和这贱妇同归于尽。
正是危急,大门处忽的一响,便听赵新林在外头喊道:“小桃,潘晓可曾回来?”
潘小桃登时大喜,松了嘴,立时尖声喊道:“赵大哥,快来救我。”
赵新林一听这音不对劲儿,大门也顾不得关,就忙往屋子里跑。
柳如眉登时大慌,心急如焚间手劲儿竟是忽的就大了起来,将那潘小桃狠狠推到在地,见她身子猛地一颤,捂着肚子开始低声呻.吟,心里登时窃喜起来。可转眼便看到了疾步奔进的赵新林,立时跑去了椅子的后头。
赵新林眼见潘小桃躺在地上全身都在发颤,哪里还能顾得上那柳如眉,只吓得魂不守舍,奔过去抱住潘小桃,一叠声喊道:“小桃,小桃……”
柳如眉趁机便要跑,可刚跑到门处,却被闻声赶来的姜昀抓了个正着。
潘小桃疼得满头大汗,瞥见那贱人竟是被抓住了,嘶哑着嗓子喊道:“不要让她跑了,把她绑起来。”
赵新林一把将潘小桃抱起来,雪白着一张脸将她抱去了卧房。他不敢想象,若非是他及时赶了回来,怀里头的这个女子,是不是就会就此殒命。若她死了,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赵新林忍不住打起了冷战,这个想法太可怕,他不能再想了。
看了眼捂着肚子弓着腰正连声喊叫的潘小桃,赵新林登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转过身奔到门口,就见姜昀拿着一根葱绿色腰带,正将那女人反手绑着。
赵新林哑着嗓子喊道:“你在这里盯着,我去找人,我去找人……”说着就往门外头奔了去。
姜昀瞅了那惊得魂不守舍,青白着脸颊的男子,又听屋里头那女人低一声高一声的喊叫,垂下眼眸,把那腰带又狠狠紧了紧。
柳如眉只觉手腕就要被勒断了,她不知这忽的出现,将她抓住的男人是哪个,却觉这人满面贵气,浑身上下都冒着说不出的雍容。虽是这般情形下,心里却登时沉醉了。又心思若能迷惑了这人去,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她便能咸鱼翻身,逃脱升天去。
于是将眉眼弯了一弯,眼角带着涟涟媚意,丢了个媚眼儿过去,娇滴滴道:“这位大爷,你也是这崔家的人吗?”
☆、第047章
姜昀颇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对他频频抛媚眼儿,卖弄风情的女人。
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美丽的女人,可惜徒有其表,骨子里头漏出来的,却是粗俗。更何况,他爱妇人,却不爱水性杨花的妇人。这女人,不合他的心意。
于是笑道:“我不是崔家人,只是不必对我示弱求救,我是不会对你心软的。你害死了我的救命恩人,你早就该死了。”说着将手中的腰带打了个死结,起身拍拍手,听得屋里头的女人愈发叫得凄惨,不禁也心生出焦虑来,立在门前头,不断往外头张望。
赵新林很快地找来了接生的稳婆,又把守在家中的叶不忘也叫了来。听得是早产,稳婆忙问:“如今几个月了?”
赵新林急道:“七个多月了。”
稳婆便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来:“莫要担心,常言说七活八不活,不怕。”
叶不忘也在一侧接腔道:“就是这么个说法。再者崔家大嫂养得好,又每日里常在院里行走,身子骨也健壮,必定会逢凶化吉,母子平安的。”
几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脚下却是不停歇,很快便到了崔家。
这厢潘小桃自己个儿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两只手死死揪住了床单子,几乎要把床单子给抓破了。
稳婆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不急不缓地安排了赵新林去灶间烧水,自己撸起袖子,就往卧房里头去了。
赵新林立在灶间,听得上房里头潘小桃凄厉的叫喊声接连不断地传来,手直打哆嗦,拿着打火石怎的也引燃不了稻草。被叶不忘一把推开了去,夺过打火石,很快烧起了火。灶眼儿里火苗烧得旺,很快水便开了。
叶不忘舀了一盆子热水,递给赵新林道:“你可小心着点,洒了热水,烫了你不要紧,崔家大嫂可是着急着用呢!”
赵新林面上紧绷,冷汗直落,接过水扯出一抹笑,看得叶不忘直打寒战,笑话他:“你可别笑了,那脸皮子绷得死紧,瞧着皮笑肉不笑的,甚是可怖。”
姜昀本坐在敞厅里看着柳如眉,可到了后半夜,便挺不住了,连推带拖的把柳如眉带到了灶间,对赵新林道:“我要去睡,这女人你瞧着办吧!”
赵新林瞧着柳如眉便会想起不该死去的崔长生,又听潘小桃在屋里头短一声长一声地叫疼,想到这孩子本不该七个月就出生,便是这女人害的,也不知以后可能养得好,会不会落下不足之症来。怒上心头,手里头本就拿着拨火的火钳,没控制住,朝着柳如眉的腿上便是一下。
这火钳是铁打的,打在腿上本就疼,更遑论那火钳还被火苗烧得滚烫,柳如眉登时大叫起来。
叶不忘正忙着舀水,听得这凄惨一叫,吓得差点把盆儿给扔了,皱眉道:“要打拉出去打,堵上嘴最好,里头那个就叫得我心里直发颤,再添上这个,等明个睡觉我就该做恶梦了。”
赵新林便扔了火钳,拉扯着柳如眉,将她拽进了灶间,又寻了麻绳,将她五花大绑后,塞住了嘴,扔在了地上。
潘小桃生了一个晚上,等着翌日凌晨时分,终于生出了一个女儿来。因着不足月,哭声倒似猫儿一般,被稳婆用热水洗了身子,拿小褥子包了起来。
赵新林听见里头生了,顿时兴高采烈起来,手舞足蹈地要去给长生爹报喜信儿。没留神,上石阶的时候摔了一跤。
叶不忘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赵新林也不恼,捂着膝盖一瘸一拐进了里屋。这才发现了躺在地上,额头上还起着一个大包的长生爹。立时慌了神儿,趴在门框上大叫着叶不忘的名字。
长生爹身子骨本就不是很健壮,因着长生的事儿,激怒攻心,悲痛不绝,如今又在地上躺了一夜,人虽是醒了,可躺在那里却是下不得床来。听得潘小桃生了个女儿,虽是不足月,但却是健健康康齐齐整整的,不由得心里大慰,忍不住就淌起了泪来。
赵新林见他喜极而泣,又是欢喜,又是心酸,想要说上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叹了一句:“都会好起来的。”
潘小桃下奶很快,如今头上绑着红布条,躺在床上,正抱着女儿吃奶。看着女儿小小的脸蛋,小小的手掌,小小的脚丫,又是喜欢,又是愤恨。那该死的女人,这次绝不能放了她去。
可赵新林看她看得紧,不许她下床,更不许她出屋子。她晓得他是一番好意,怕她落了病根子。可她实在等不得,夜长梦多,上次若是她快刀斩乱麻,一刀杀了那贼妇,此时此刻,她又怎么成了寡妇,怀里的孩子,好端端的,又怎能成了遗腹子?
于是等着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潘小桃就去了灶间,打开橱柜拿出一包老鼠药,倒进碗里,注水进去,拿了根筷子把药粉搅拌融化,便端着碗往地窖里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