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简介:世子爷,我又碰见鬼了!
☆、第058章
赵新林不肯撵了潘小桃出去,又不愿违背了母亲的遗愿,放弃了赵府的财产,然而赵府的大权又都握在父亲赵威的手里,他左右为难,于是只好装傻,打算过一日算一日。
然而赵威的眼里早就没有这个儿子了,那秦氏又不住口在他耳根子旁吹枕头风,赵威又哪里会饶得过赵新林去。过了两三天,赵威叫了小厮过来,问他听风苑里头那个新来的奶娘可还在。
小厮回答还在,赵威便怒了。叫人喊了管家进来,吩咐他领了几个壮实的大汉,去把听风苑里头,伺候二少爷的那个姓潘的奶娘给轰了出去。
彼时,潘小桃正抱着赵松,和秦月娥还有锦娘都坐在院子里笑闹。正是开心之际,门扇被人从外头重重拍响。
秦月娥听那声音粗重无礼,不禁大怒,同丫头道:“你去瞧瞧是哪个眼瞎的在敲门,看我不叫人打折了他的狗腿。”
那丫头方打开门,官家便示意那几个粗壮汉子推开门闯了进去。那丫头立在门处又是害怕,又是恼怒,尖声喊道:“你们这些瞎了眼的奴才,竟敢在大爷院子里放肆。”
秦月娥眼见院子里闯进来这么几个嚣张的奴才,不由得又羞又气,起身质问:“你们要作甚?”
官家走上前冲着秦月娥笑眯眯地作揖,然后道:“老爷交代了,把那个姓潘的奶娘给轰出去。大奶奶,这可是老爷的吩咐,且把那奶娘交出来,咱们这些子奴才,也好交差呀!”
秦月娥绷着面皮,羞怒地看着来人:“潘氏是二少爷的奶娘,她好端端的,又不曾犯了大错,凭甚轰了她出去?”
管家依旧笑道:“这个是老爷的命令,咱们是做下人的,自是主子说甚,便听甚。大奶奶若是有异议,自己个儿去找老爷理论便是。”说完瞬时退了笑意,喝道:“那把姓潘的奶娘找出来,然后轰出去!”
洪嬷嬷立时挡在潘小桃跟前儿,她既是怕吓着了赵松,又怕那潘小桃当真被轰了出去,自家奶奶在大爷那里不好交差。
秦月娥是个有恩必报的,赵新林绿云罩顶的情况下认下了松儿,能让松儿以后在人前能堂堂正正做人,只此一点,秦月娥便愿意得罪了赵府的真正当家人,护着潘小桃。
于是秦月娥也挡在了潘小桃身前,冷笑道:“你们只管轰她便是!”
管家一瞧这情景,却是迟疑了。好歹这是赵府的大奶奶,还是太太的娘家侄女,若是不管不顾起来,伤了她,他不过是赵府的一个奴才,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他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转过脸招呼来一个小厮,叫他去禀报给老爷听。
这边儿,洪嬷嬷也使眼色给一个丫头,那丫头得令,也悄默声从角门溜了出去,去寻赵新林报信。
于是半盏茶的功夫后,赵新林,赵威还有秦氏一起来了听风苑。
赵新林一见赵威也来了,晓得今个儿潘小桃势必是要被撵出府的。他心里极度不甘,可又无可奈何,腔内憋了一口气,心道,走便走,总是他呆在府里头再是劳心劳力,有父亲在一日,这赵府也不会分给他半两银子。
外头的生意虽是他操持,可要紧的地方还都是父亲把持着。他日日辛勤,也不过是为着旁人做了嫁衣裳。倒不如走了,自己个儿在外头好生闯荡一番,寻了好时机杀回来,到时候再仔细清算这里头的恩怨也不迟。
赵新林心里一定,面目上便冷笑起来:“父亲非要撵了潘氏离去,不过就是容不下我罢了,杀鸡给猴看,何必呢!直接张了口,我又不是腆着脸不肯走。”说完冲潘小桃道:“去收拾了包裹,带上锦娘,咱们走。”
潘小桃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赵府的两个当家人,竟致使他们如此容她不下。一个叫了她去便要打她板子,另一个连叫她也不叫,直接就派了人撵她。
她原是想不明白,只是瞧着如今这阵势,只怕真是和赵大哥说的那样子,这赵府容不下的并非是她,却是赵大哥。而她是赵大哥带进来的,赵大哥既待不下去,她又哪里能待下去?于是点点头道:“知道了。”把赵松给了洪嬷嬷抱,自己拉着锦娘,转身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院子里,赵威也不说话,只阴着脸,望着石桌。秦氏早就想把赵新林挤兑出府,有他在,赵新泽压根儿就不敢回府。如今心满意足,面容上就带了得逞的得意。
秦月娥却是看不惯,胸前几阵起伏,最后忍不住道:“大爷每日里为赵家的生意操持劳心,没有辛劳也有苦劳,他并无大错,凭甚撵了他出去?”
赵新林眼见秦月娥此时此刻还护着他,不由得大为感激,瞥见秦氏登时漆黑的脸,有意恶心她,于是道:“多谢你的深情厚谊,只是不必再多言。容不下我,我走便是,只是可怜了松儿,以后再不能时常见得父亲的面了。”
秦月娥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感激,有了大爷当众的这番话,松儿的身份再不怕别人置喙,便是流言满天飞,也是不怕的。于是流了眼泪道:“大爷放心,我必定日日同他念叨大爷,不叫他忘了大爷。”
赵新林不肯认赵松,不许他的名字上族谱的时候,秦氏也是恨得牙根儿直痒痒,可如今赵新林当真认下了,看似感情还不错,秦氏心里却更是不好受起来。
这孩子明明是她儿子的种,做甚要把这个小杂种当爹。瞥见自家娘家侄女两眼泪汪汪地看着那小杂种的模样,秦氏气得胃疼。分明就是自己儿子的人了,一颗心不说为着她儿子着想,竟还敢惦记着野男人,真是淫.荡不知羞耻。
赵威却并不为赵新林的宽厚大量所感,见着小秦氏果如秦氏所言,对赵新林极是感激涕零,那赵新林又是一副依依惜别的模样,心里只觉自己这大儿子城府极深,心眼子贼多,于是更不愿他留在府里,冷冷道:“既是要走,赶紧走了便是,男人大丈夫,莫要言而无信!”
眼见父亲如此绝情,赵新林冷冷笑了两声:“赵老爷莫要担心,我必定不会言而无信,赖在赵府里头不走的。”
听见赵新林连父亲都不喊了,赵威心里恼怒,面上却愈发冷峻起来,道:“如此甚好。”
四个字,摧毁了赵新林对自己父亲的最后期待,他缓缓闭目,舒了两口气再睁开眼时,便瞧见廊下牵着锦娘慢慢走来的潘小桃。
赵新林瞅着潘小桃走近,上前接过她的包袱,温言道:“走吧!”
见他们真要走,秦月娥难过地道:“你们好好保重。”
赵潘二人皆点了点头,随即便离开了听风苑。
路过花园门口时候,潘小桃忽见一个穿着桃花红团花锦缎褙子的女子立在月亮门下,漆黑乌发挽成的发髻上,垂着两根明晃晃的金步摇。见着他们走来,脸上立时露出一抹笑,前行几步冲着赵新林甜甜喊了一声:“赵郎。”
这个称呼喊得是又甜又腻,潘小桃瞬时便觉察出了这女子和赵新林之间的不同寻常,不禁又去瞧了那女子两眼。
却见她的头发是挽起来的,俨然是嫁过人的。又是在赵府里头住着的女子,瞧着身上的打扮,不是赵老爷的妾侍,便应该是赵府二爷的女眷了。
正是疑惑着这女子的身份,却听赵新林小声道:“快些走!”
潘小桃不禁起疑,这女子分明是在等他,怎的赵大哥的模样倒好似不乐意理会她呢?然而她也只是这般想了一回,便拉着锦娘大步走了起来。
那女子见着自己等着的人压根不理会她,几步上前拦在三人面前,眼圈儿泛红,纤指抬起,指着潘小桃道:“赵郎如今不理会我,莫非是移情到这个奶娘身上不成?”挑剔且厌恶地看了潘小桃两眼:“不过长得稍显狐媚些,赵郎原先不是这般喜好颜色的,怎如今也变成了这幅模样?”
赵新林再不成想过,当年倾心喜欢的女子,如今竟成了这幅模样。
他当初身中剧毒,并不曾有闲暇时间去查清楚这个女子和赵新泽之间的事情。
但是自打他重新回府,断断续续的,也是听到了不少关于这个二奶奶的谣传。这才知道,当初竟是她主动诱惑了那赵新泽。而赵新泽起先要娶的妻室,却是他如今名分上的妻子,秦月娥。
如今再看着这女人一副被辜负的楚楚姿态,赵新林不禁怒了:“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小桃面相狐媚,可我却知,她是个贞节可敬的好女子。却不比那些面相清纯,私底下却是不为人齿的女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这却是指桑骂槐讥讽她不成?
赵二奶奶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自己的脸,她的长相她清楚,用着二爷赵新泽的话,不过是清汤挂面略有些楚楚姿态罢了。登时气得面色绯红,恼怒道:“你当初可是赞我濯而不妖,清淡似画的。不想才过了这么些时日,你便换了副心肠,竟是变得好色起来。”
赵新林见此女俨然汹汹之态,面目上毫无羞耻内疚,竟是一门心思还指望着他痴心一片,爱恋着她这个琵琶别抱,凉薄水性的女子,登时觉得可笑至极,冷冷呵笑两声,道:“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今个儿才明白所言非虚。”转过头对潘小桃道:“走了。”说完推开了那挡在路上的赵二奶奶,背着包裹,带着潘小桃和锦娘继续往外走。
赵二奶奶气不过,还要去撵,却听身后有人唤她:“二奶奶,太太寻你,叫你快些去堂屋见她。”
一听是秦氏找她,秦二奶奶立时皱起眉头来。那老女人向来不喜欢她,以为是她坏了赵新泽的好姻缘,却也不想想,一个巴掌拍不响,那种事情,怎能都怪到她一个弱女子身上。
立在原处看着遥遥远去的赵新林,心里又忿忿起来。
当初以为这个男人中了毒肯定是活不下去的,这才耍了心眼和那赵新泽暗地里好了,如今这人却又好了,想着赵新泽的花心,再想一想当初这人的痴心,秦二奶奶心里愈发不顺起来。朝着潘小桃的背影狠瞪了几眼,嘴里嘣出了两个字:“贱人!”
☆、第059章
出了赵府,潘小桃问赵新林:“赵大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这般被逐出家门,也不曾收拾了行囊,带足了银两,以后可要怎么办?于是想起自己攒下的银子,心想着银子搁在她这儿也不会生崽儿,不如给了赵大哥叫他去做生意,想着便说道:“我这里攒了两百两银子,赵大哥寻思寻思,看能做个什么样的小生意?”
赵新林立在门前正在回首张望,想着自己母亲心心念念的,再想着父亲待自己的冷漠无情,只觉可悲又可笑。
正是心灰意冷之际,忽听得潘小桃的话,转过头见得潘小桃抱着锦娘,正担心地看着他,不由得心里一暖,唇角就带了笑,温声道:“莫要害怕,我在外头置办的有田产家舍,便是自此不劳作,一辈子吃穿也是不愁的。”
见潘小桃面带惊讶,赵新林笑道:“好歹我管了家里的生意这么些日子,就是再傻,只瞧着父亲待我的情分,也晓得暗地里给自己置办些私产。”于是带着潘小桃和锦娘去了他私底下买下的庄园。
庄园在县城近郊,并不大,但胜在精致。
潘小桃牵着锦娘顺着长廊一路去了后花园,赵新林跟在后头含笑地看着锦娘新奇地左看右看,不时发出惊叹的叫声。
彼时正值八月,园中种了一片金桂,花开似海,香气怡人。锦娘用力耸了耸鼻尖,然后娇声娇气地同潘小桃道:“娘亲,我们以后是要住在这里吗?”
潘小桃只要瞧见锦娘的小脸儿心里就软成了一团棉,见她如此娇声浅语,不禁笑了起来,暖暖地望着她道:“是呀,以后我们就住在这儿。”
锦娘高兴坏了,挣脱了潘小桃的手,围着一棵金桂拍着手绕着圈儿,嘴里嘀嘀咕咕念着新近才学来的歌谣,欢快极了。
赵新林眼见锦娘毫不吝啬地冲他展颜欢笑,那笑容诚挚而纯真,是从心里深处溢出来的,从出府便一直氤氲在心头的冰冷,一点一点的慢慢消退,又转眼瞧见潘小桃满是温馨笑意的面孔,忽觉心头一跳,情不自禁地就生出了丝丝缕缕的贪恋之意。
潘小桃和锦娘就此在锦绣庄园住了下来,赵新林每日里早出晚归,操持着外头的生意。起先生意还不错,赵新林日日都欢欢喜喜的,每日里归了家,都要给锦娘捎些市面上的小玩意儿,逗得锦娘很是开心。
潘小桃见着锦娘高兴,不觉对赵新林也渐渐生出了依赖之意,白日里陪着锦娘玩耍,将近落日时分,便也会不由自主地翘首以盼,等着赵新林归家。
只是好景不长,赵新林的生意却是出了问题。这问题的始作俑者也并非旁人,正是赵新林的生父,赵老爷赵威。
原是那赵威经营已久,生意早已扎根在城中各处。且他与城中官绅相交甚好,见得赵新林另立炉灶,生意还颇为不错,便生了恼意,故意授意别人去打压赵新林。赵新林本就底子薄,一番较量,就被打压地溃不成军。
潘小桃知道赵新林心情不好,每日里归家甚晚,可仍旧叫下人布置了简单菜肴,摆上几壶酒,喝到大半夜。她有次不放心,夜半披了衣服偷偷去看他,就见他醉醺醺地趴在小几上,又是哭又是喊,她细听了两句,好似是在和谁赔不是,说自己无能什么的。
她有心相劝,可到底是孤男寡女的,远远儿瞧了两眼,便又转过身回了屋。
只是赵新林呆在庄园里的日子越发的少了,白日里经常的看不见人影,便是偶尔呆在庄园不曾出去,也是灰败着一张脸不愿意说话,若不然,便是神色严峻地望着某一处出神。
潘小桃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慢慢生出了怜惜之意。只可惜她一介女流,又碍于男女之别,竟是连软言细语的安慰,都不能宣之于口。
这日又是深夜,潘小桃立在锦汀小筑的庭院内,听一墙之隔的陶然居里,赵新林又喝得醉醺醺的,在那里哭喊着叫娘。
彼时寒风料峭,已是入了初冬。潘小桃听他哭得凄惨,不禁心生怜悯。踟蹰片刻,往屋里头换了衣服,提了小灯往陶然居行去。
桌面上的菜肴早已变得冷却,有几盘上头还结了薄薄一层白色油脂。赵新林手执银质小酒壶,正坐在地上,靠着绣墩,在那里仰头灌酒。
他已有几分醉意,握住酒壶的手不住的乱抖,把那白酒洒得满襟都是,湿漉漉的一片,瞧过去很是落魄的模样。
潘小桃看不下去,上前夺了那酒壶,责备道:“赵大哥便如此毫不吝惜地糟践自己的身子骨吗?”
赵新林醉醺醺地摇晃着脑袋,迷瞪瞪抬起眼皮,盯着潘小桃看了好一会儿,忽而一笑:“哦,原是小,小桃啊!”说着挣扎着起身,踉跄着站好,哈哈笑了两声:“你,你来看我啦?难得,难得这世上还有,还有一个人愿意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