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急匆匆跟过来道：“我去瞧瞧吕老大、吕老二媳妇。”
吕正的老伴在前年去世了。
吕老大、吕老二的媳妇是陈秀的晚辈，叫陈秀「伯娘」。
陈秀跟两个堂侄媳妇关系一般，但是毕竟是亲戚，看在吕老头的份上，也得在吕正家出事时去看看。
吕老头心疼老伴，道：“你别去了。”
朝三儿子吩咐道：“秋风，叫上你媳妇。”
吕秋风朝卧房喊了一嗓子。
很快，邓雨就从卧房里出来，没说一句不情愿的话，也没想拉着妯娌一起去。
几人快步走到吕正家，刚进院子，正如黑脸青年说的那样，一股酸臭味。
刚才黑脸青年吓坏了，没仔细看，现在跟着吕老头过来，有了主心骨，环视院子这才发现地上几瘫呕吐物，还有几泡排泄物……
吕正家的正房、卧房窗户紧闭，空气不流通，房里更是臭气熏天。
吕正、吕老大面色青白，坐在炕边，靠着土墙，双手捂着肚子，痛苦呻吟。
吕正道：“哎哟，肚子好疼。我要不行了。我熬不过今年，我要找你娘去了。”
臭气把吕老头熏的骂了两声，嗔怪道：“你们家又吃了什么腐败的东西闹肚子，还闹得这么厉害？把屋里、院子弄得这么恶心这么臭，人能住吗？”
金城这边的农村很穷，很多人把好的、贵的食物舍不得吃，就存起来送人，或是等过年过节再吃。
河东村年年都有人因为吃变质、腐败的食物闹肚子。
吕老头当了许多年村长，早就见怪不怪。
只是这回吕正家闹肚子闹得太厉害，全家人竟是到处随地排泄呕吐。
吕正十分难受又难过的哭道：“就是吃了些冻豆腐、玉米面糊糊，大冬天的，冻豆腐一直是在外面放着的……往年过年这么吃没事，只拉个两、三回就能止住，今年却止不住的拉，快把心肝肺肠子拉出来。哎哟……”
吕老头骂了一句，“非得把命丢在吃上不可。”见吕老大脸色不对劲，用皮肤粗糙的像石头一样的手摸了一下吕老大的额头，好烫，急道：“发热了，好烫！”
吕正这才想起来，长子已经好一会儿没叫唤难受了，原来发热了，完了，这可不得了，发热是会死人的。
难道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时，他深深后悔不该吃那块放了四个多月长了绿毛的冻豆腐。
隔壁的卧房，吕老大的媳妇躺在炕上，有气无力的哭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大过年的要把肠子拉出来啦。”
吕老大的九岁的儿子吕桩躺在旁边，小脸惨白，细声道：“娘，我身上好冷，肚子好疼。我会不会死？”
另一间卧房，吕老二一家四口躺在炕上发出哎哟的呻吟。
六岁的小梨子难受的道：“爹，小石头又拉裤子，好臭。呜。我不舒服，我吐了。”
小石头是小梨子的弟弟，今年四岁，此时小脸苍白，难受的哗哗落泪。
吕老头几人去吕正家的厨房瞧看，锅里空的，早饭都被吕正一家人吃光了。
木盆里的水里泡着一斤多生了绿毛的冻豆腐，吕老头凑近去闻，酸酸的腐败味道。
邓雨打开存放粮食的大瓦罐，掏出来一把玉米面，那玉米面黄绿相夹，竟是也生了霉。
吕老头家从不吃腐败的食物。
邓家那么穷，有时舍不得把食物丢掉，会吃腐败的不太厉害的食物。
但是像这种生了绿毛的冻豆腐、生霉的玉米面，已经腐败的很厉害，知道吃下去会闹出人命，也不敢吃。
邓雨忍不住内心看不起吕正一家人，啧啧嘴道：“坏到能吃死耗子的玉米面，叔叔家都舍不得丢掉，要吃进肚子呢。”
黑脸青年也摸摸头，震惊道：“吕叔家怎么连这些都吃？难怪拉的那么厉害吐的那么厉害！”
吕老头怕堂弟吕正家会死人，黑着脸返回正房，问道：“你们家要是不请郎中，只是这么硬抗着，会出人命。你若同意，我就让秋风拿着你家生绿毛的冻豆腐、生霉的玉米面去给镇里的郎中，让郎中带着药来再给你们瞧瞧？”
吕正一想到看郎中要花好多的钱，直摇头道：“死不了，最多我死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哎哟……”
吕老头气道：“你活够本，死就死了，你儿子孙子呢？你家老大都烧的脸色不对，你眼睛瞎没看到他病得很厉害！”
吕老大呻吟道：“伯伯，救救我，我想活。”
吕老头是看着吕老大长大的，这孩子小时候很羡慕吕春风兄弟，老说“我要是伯伯家的孩子就好了。”
吕老头正要开口，吕正哭道：“我那棺材能抵几个钱，把棺材卖了请郎中。”
吕老头心情很沉重很心酸，他的堂弟已经穷到给儿子请郎中看病要卖掉棺材的地步，道：“别哭，不卖棺材。英杰的媳妇玉雪会些医术……”
吕英杰心里也是想着救急不救穷，但是有些话要说在前面，别到时好心办了坏事。坦言道：“我媳妇只是略懂医术，没听她说过会治发热的病。”
吕老大用尽全身的力气乞求道：“英杰弟弟，求求你，救救我。”
吕英杰道：“我去叫我媳妇。你坚持一下。”
这时，外面传来吕秋风焦急的声音，“快，快，大树哥额头烧得烫手，要不行了。”
然后是陈秀关切的声音，“玉雪，小心点别踩着屎。”
第25章
家庭食物中毒
李玉雪嫁到河东村后，这是第一次去别人家。
看到吕正家的破木头大门、破旧的茅草屋，嗅到院子里令人呕吐的臭味，再想到刚才吕秋杰描述吕正家吃的腐败食物，吕正家的贫穷已经超出她的想象。
吕英杰从正房跑出来相迎，急匆匆叫了陈秀一声娘，便跟李玉雪道：“我正要回家找你过来给叔叔一家人瞧病。”
吕正可是吕老头的堂弟，就是吕英杰的堂叔。
两家关系挺好的。
以前，吕英杰小时候还跟着吕老大、吕老二上山砍柴。
李玉雪肌肤粉白的脸，大眼睛目光担忧，道：“三哥喊我过来，娘就陪我一起来。英杰，我先看病情最重的病人。”
吕英杰知道李玉雪是河东村最爱干净的人，道：“就在这间屋里，里面有些脏，你忍着些。”
李玉雪点头。
吕英杰见李玉雪提了一个柳木制的小木箱，好奇小木箱里装的什么。
李玉雪进了屋后，眉头紧蹙，迅速环视，吩咐道：“立即把窗户打开，用柴灰把污秽清理了，去厨房煮一锅开水。”
她说话时，表情严肃，语气不容质疑，气质变得有些清冷。
吕英杰第一次见到胖媳妇的这一面。
刚才吕老头几人只是发愁难受，都不知道怎么办好，现在有人拿主意了。
吕老头叫道：“赶快，听英杰媳妇的话。”
吕英杰跑去打开窗户。
黑脸青年去院子拿柴灰、笤帚清理正房的污秽。
吕秋风去厨房烧开水。
李玉雪把小木箱放在桌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自制的口罩，一副棉布做的手套，戴好后，先给吕老大检查，然后是吕正。
吕老头担忧的问道：“大树情况怎么样？”
吕老大的名字叫吕大树。
陈秀看了李玉雪戴的口罩好几眼，心道：这是个啥东西，问道：“大树的发热能降吗？”
李玉雪坦言道：“还没确诊，稍等。”
而后跟吕正父子问道：“什么时候吃的早饭？”
吕正答道：“一个时辰前。”
李玉雪继续问道：“吃完早饭后多久有了不良反应？”
吕正答道：“一刻钟后，就不行了……肚子疼死，就是那种绞痛，吃的全吐，拉肚子，止不住的拉稀，拉水，难受的想死在马桶上。”
他们一家八口肚子疼的要死，平均每个人吐了三次、拉了八次，正房、卧房都只有一个马桶，人多抢不到马桶，茅房太远，就拉到了院子里，甚至来不及就拉到了房里、裤子里。
这种体验简直痛不欲生！
下次打死都不敢吃长毛的冻豆腐！
李玉雪又问了几个问题，就去另外两个卧房连着看了六个病人，然后去厨房看令吕正一家人上吐下泻的冻豆腐、玉米面。
做完以上这一切，确诊吕正一家人是：家庭食物中毒。
家庭食物中毒一般都因为进食了一些变霉、变质，或者不洁食物而引起来的，要求尽可能要促进食物的排出然后再对症治疗，如果进食在两个小时以内，可以尽可能用催吐的方法来将食物排出。（摘自网络）
眼下吕正一家人家庭食物中毒在两个小时之内，不用催吐，已经把食物排出，李玉雪就可以直接对他们进行治疗。
邓雨尖叫道：“小梨子晕了！小梨子晕了啊！”
李玉雪站在已经被黑脸青年清扫干净的院子，朝邓雨所在的卧房道：“三嫂，我知道了。”
然后朝厨房大声问道：“水煮开没有？”
厨房里传来吕秋风的声音，“马上就开！”
李玉雪快步走进厨房，问道：“他们家有盐吗？要是没有，糖也行，哦，他们家这个境况应该没有糖。”
吕英杰始终陪在李玉雪身旁，现在去灶台前与吕秋风一起找，自语道：“有盐。刚才我还看见盐罐。”
邓雨跑了进来，带着哭腔叫道：“六弟妹，你快去瞧瞧小梨子，她晕了，她会不会死？”
李玉雪语气淡定，道：“不会死。她是太缺水的缘故。”
吕英杰找到了盐，李玉雪把盐和一些药粉放进半锅开水里，然后盛出八碗水，道：“每个病人喝一碗水，半个时辰后，煮些面条给她们吃。”
她放的药粉有两种，都是在未成亲前在李家用药材制的，一种是用来止泄，一种是止发热。
吕正一家人得补水、止泄、止发热，然后慢慢养身体。
邓雨有些语无伦次的问道：“小梨子晕了，怎么办，她都晕了，喝不了水，怎么办啊？”
邓雨小时候好几次生病差点死了，每次都是自己扛过来，没有吃过药，对生病特别恐惧。
邓雨看到小梨子就想到小时候的自己。
邓雨很同情小梨子。
“我来给她喂水。”李玉雪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邓雨紧跟其后。
一会儿，吕正家八人都喝完药水。
吕英杰把李玉雪送回家，又返回与吕秋风夫妻、黑脸青年一起清扫吕正家里家外。
黑脸青年是外人，都能在这个时候留下来帮忙，何况吕英杰这个亲戚。
又过了一会儿，吕正家房内房外就都收拾干净。
吕英杰按照李玉雪的嘱咐把窗户关上，把炕火烧旺些。
吕老头时不时的摸一下吕老大的额头，可能是心理作用，吕老大的额头没那么烫手了，道：“英杰，你来摸摸，烧不烧？”
吕英杰摸了吕老大额头几下，道：“没刚才那么烧了。”又去取热水给吕正、吕老大擦一下。
那边陈秀、邓雨也不嫌弃吕老大、吕老二的媳妇、女儿脏，打热水给她们擦干净。
邓雨还给吕老二的儿子换了带屎的裤子，把裤子给洗了。
吕正一家八口人都有力气能够坐起来，也吃了吕秋风、邓雨做的清汤面条。
当然，面条是用吕正家的黑面粉做的。
正房的吕正跟吕老头夫妻解释道：“玉米面没有坏，没有坏，只有冻豆腐是坏的，我把冻豆腐用水浸泡，把上面的毛切掉。”
卧房的吕老二媳妇吃完面条恢复些力气，就跟邓雨哭诉道：“我做饭时，清楚的记得家里的玉米面都是好的没有坏，昨天轮到大嫂做饭，我一喝玉米糊糊就觉得味道不对。”
第26章
没有偷换玉米面
邓雨知道吕老二媳妇与吕老大媳妇关系不好。
以前吕正的媳妇在世时，还能压着这两个儿媳妇，前年去世后，就没有人能管得住这两个儿媳妇。
如今，两个儿媳妇每天都吵架，偶尔动手打架。
吕正家穷成这样，两个儿媳妇还闹分家呢。
把吕正气得经常跟村民们说想跟着媳妇一起去了得了。
吕老二媳妇见邓雨没有搭话，便继续道：“昨晚我就有些拉肚子，你们说我们家厨房的玉米面都是坏的，我一下子想到肯定是大嫂把玉米面偷换成坏的。”
邓雨疑惑道：坏的玉米面，你大嫂也吃了。难道你大嫂自己害自己吗？
吕老二媳妇笃定道：“大嫂肯定把好的玉米面偷换成坏的，她要把好的玉米面送给她娘家。”
前两年，别的村有个妇人偷玉米面给了娘家，不到三十斤，被婆家发现，婆家竟是把妇人卖掉，妇人的娘家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偷换比偷玉米面多一个字，但是也是偷，特别是吕正家的人因为吃了偷换的玉米面上吐下泻差点闹出人命。
若是真的，吕老大媳妇绝对没有好下场。
邓雨总算聪明了一回，没确定事情的真假，没有吭声。
吕老二媳妇气道：“二树，你看看大嫂，为了她娘家人，要把我们这么大家人害死。你快去跟爹、伯伯说这事。”
吕老二的名字叫吕二树，生得一张马脸，性格内向，是个闷葫芦。
平时，媳妇生气骂人，吕老二一律不吭声。
今日，吕老二身上还难受的很，却开口道：“你莫乱说话。”
吕老二媳妇踢了吕老二一脚。
邓雨见吕老二媳妇都有力气踢人，看来病情好转，就打了声招呼，去了正房，准备拉着陈秀一起回家。
哪知，吕老大要吕秋风把他背去他的卧房，要当面质问他媳妇，为什么好好的玉米面变成腐败的玉米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