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蓉疼的身子乱扭,额上都冒出细汗来,不过被揉按完之后小臂热.辣麻痒,倒是不那么疼了,燕绥见她疼的小脸惨白,又难免心疼起来,取了干净巾子沾了水帮她擦着额上的汗:“还疼不疼了?”
沈蓉白着脸点了点头:“疼。”
燕绥温柔问道;“还和不和人约黄昏后了?”
沈蓉:“...滚!”
燕绥又帮她把袖子放下了细心抚平:“不滚。”
沈蓉差点给他气笑,拧过身子不想搭理这无赖,这时就见冯表哥已经舔舐完伤口,骑马后面马车匆匆赶过来,看着燕绥还是有些别扭,整理了一下思绪才道:“昨晚多谢烨王出手相助,在下昨晚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您还肯出面救我,我心里感激不尽。”
燕绥看他还是不怎么顺眼,淡淡道:“既知道会给人添麻烦,安静找一处地方呆着就成,做什么要出来无事生非?”
冯炎尴尬道:“我以为自己的布置无人能察觉,没想到还是吃了算计...”他看了眼车里的沈蓉:“我有什么倒也罢了,若是牵连了表妹...”
燕绥的脸色才好看一点,被他这句说的又黑下来,沈蓉只得道:“表哥伤病未愈,不宜吹风,还是先回马车里歇着吧,等咱们回了蜀地再商议吧。”
冯炎叹了口气,策马又回了后面。
他这么一来两人才稍稍有些缓和的气氛又别扭起来,沈蓉只得主动打破僵局,掀起帘子往外瞧了眼:“咱们现在到哪里了?”
燕绥道:“古关,还有三天的路程到阳州。”他又淡淡道:“杨迟怕是已经知道信儿了,就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份斩草除根的狠劲儿,直接带兵来追击。”
他想了下,又讥诮地扬了下唇:“不过有那些锦衣卫蹿腾,他八成是要出兵的。”
沈蓉道:“这里可是杨迟的地盘,他能调遣的人马绝对比你带来的人马要多的多,你还那么淡定?“
燕绥在她脸上刮了刮:“怕什么?我也不是全无准备,你以为我这些天都是白忙活的?”他漫声道:“救护的人马过一会儿就会赶到。”
沈蓉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这才不说话了,他说的果然不差,马车又行了大半个时辰,拓跋清就带着人马追了上来,两边人马汇合。
拓跋清过来跟燕绥商议此事,仍是满脸的心有余悸:“杨迟真是疯了,昨晚上我前脚才踏出金筑,后脚他就命人封了城,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听说还派了大队兵马出来追截您,他真是铁了心要跟着朝廷混了?朝廷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燕绥对杨迟竟然很能理解:“他上了贼船就下不来,既然已经事败,我是肯定不会再留他这个有二心的,倒不如搏一把,兴许还能搏出生路来。”
拓跋清看局势可比杨迟明朗,摇了摇头:“朝廷如今已经...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了,西山的太阳,蹦跶不了几天了,这可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白占这么大块地方,脑子却不清楚。”她说完又问道:“王爷回去之后打算怎么处置这帮有二心的?”
燕绥垂眸道:“要是原来也能睁只眼闭只眼,如今这帮人绝不能再留。”
沈蓉没忍住在一边吐槽了句:“咱们安全回去再说成吗?屁股后面还有追兵呢,想的倒是长远。”
沈蓉在路上为了赶路方便,特地又换了一身男装,于是疑似脸盲的拓跋清拍胸脯保证道:“李公子放心,路上有我护着你,不会有事的。”
沈蓉都无力吐槽了,土司大姐你这眼神就让人很不放心好吗...
拓跋清不知想到什么似的,又转身冲着自己的下属打了个响指,高声道:“把人带上来。”
沈蓉一怔,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高壮汉子骑着马拎着一个袅娜女子走了过来,她定睛看了眼,发现那女子竟然是瑶娘,她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瑶娘她...”
拓跋清忙解释道:“她说她是从土司府里偷跑出来的,她无意中听到了一个锦衣千户和杨迟的对话,心里十分害怕,所以就趁着杨迟调兵忙乱的当口换了衣裳跑了出来,不留神跟我撞上了,我瞧她相貌和李公子有颇为相似,就当她和你有什么亲戚关系,所以带兵出城的时候也把她给带上了,没想到她这般经不起折腾,路上颠簸了会儿就晕过去了。”
虽然拓跋清推论的过程很奇怪,但是结果大抵是没错的,沈蓉一开始对瑶娘没什么好感,不过昨天听说她硬是被朝廷搅黄了亲事送到黔地给异族土司为妾,心里难免也起了些同情,伸手把她扶住:“罢了,先把她交给我吧,等会儿她醒了我就让冯表兄照料。”
拓跋清点头应了,又跟燕绥商议了几句,才纵马后退整合两路人马,让自己的人马加入烨王亲卫之中。
马车足够宽大,就是坐三个人也绰绰有余,燕绥却主动下了马车改为骑马,她怔道:“你下去做什么?”
燕绥瞧了瑶娘一眼,微微哼了声:“我虽没成婚,也知道避嫌的道理,未婚男女共处一室传出去难免让人误会。”
虽然这话是表忠心,但是沈蓉还是听出了一股打脸的意味,不过她现在也没功夫跟他吵,翻着白眼送燕绥下了马车,又给手上沾了点凉水,伸手拍了拍瑶娘的脸颊。
瑶娘被凉水一激就悠悠转醒了,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是谁,搂着沈蓉哀婉哭道:“表妹,我的命好苦啊。”
沈蓉给她哭的都升起了些怜悯之心,就听她下一句便是:“王爷呢?”还左顾右盼了几下。
沈蓉立刻就把那同情心蒸一蒸喂狗吃了,皮笑肉不笑地道:“王爷不在。”
瑶娘脸上有些讪讪的,沈蓉问道:“杨迟虽说生了二心,但也不至于气量狭小到为难你一个侍妾,你这般不管不顾地跑出来怕才是九死一生吧?”
瑶娘脸色发苦:“要不是察觉不好,我也不会冒死跑出来。我昨日才赴宴回来就听见他和人商议反水刺杀之事,要只是如此还罢了,我还隐约听到他此次事败和四哥有关,我也是姓冯的,杨土司又不是什么大气量之人,只怕一回过神来就要杀我出气,我还不如趁乱先逃了再说。”
她说的四哥指的是冯炎,沈蓉一想也有道理,没想到她还有这般勇气,多少人宁愿装鸵鸟被整死也不愿意想法奋力一搏,她道:“冯炎表兄就在后面的车上,你去后面找他吧,你们是同宗的堂兄妹,也方便相互照料...”
瑶娘大概是觉着她坐的这辆马车更安全,一把搂住沈蓉胳膊,颤声道:“我等会儿去跟四哥打个招呼就成,我想跟表妹呆在一处。”
这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呢?沈蓉无语道:“...随你吧。”
其实她觉得所有人的危险系数都是一样的,追兵还会管你是谁?肯定都要一概杀之,反倒是她这个王爷的准王妃身份危险系数更大。
她见瑶娘一身尘土,于是取了件干净的男装递给她:“你先换上这个吧。”瑶娘这回倒是没再出幺蛾子,接过衣服乖乖换上了,只是仍旧缩在沈蓉的马车里不挪窝,一副赖定她的架势。
燕绥带着一行人,在拓跋清和护卫的护送下,一路快马加鞭地往阳州赶,竟把原本五六天的路程生生压缩到三天半,等到第二日下午已经离阳州很近了,但是就在这时候,众人终于被杨迟带兵追上了。
这两天不光燕绥日夜兼程,就连杨迟也披星戴月地带兵追击,他虽然一开始是想当根墙头草,所以中了朝廷的挑拨算计,但是现在他也明白不能善了的道理,两边已经是水火不容。
只要燕绥活着回去,绝对不会放过他,他要是想活命,只能杀了燕绥,倒不是他愚蠢非得听薛斌的话,只不过是形势所迫,为了自保而已,因此不用薛斌再次洗脑,他自己就卖命地带兵去追击。
燕绥为了隐蔽行踪走的都是些山间小道,给杨迟的追击增加了不少难度,不过幸好他也不是省油的灯,终于在下午的时候发现了燕绥的踪迹。
杨迟兴奋难耐,沉声喝道;“动手!把他们围住,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他手下的众人立刻呈半圆形将烨王等人围住,杨迟估摸着也清楚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半个字都不多说,直接一抬手让底下人放火箭,就见一只只尾端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箭矢疾射过去,马匹和骑手尚且能灵活躲闪,但马车就远没有马匹躲闪起来那么方便了。
瑶娘蹲在沈蓉车里吓得吱哇乱叫,沈蓉心里也颇为紧张,又怕她太过恐惧生出事端:“你先稳住别慌,咱们的马车都是精铁铸造的,比寻常战车也不差什么了,防火防水防滚石,你的呆在车里绝对比外面安全。”
她说完禁不住往外看了眼,就见燕绥骑在马上镇定指挥,神色颇为从容,他不知是不是感觉到她的注视,竟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两人对视一瞬,她顿时觉得心里定了不少,坐在马车里竭力稳住身形。
瑶娘可没有收到王爷爱的鼓舞,见着马车外飞来飞去的火箭已经十分不淡定了,此时恰好一只火箭的尾部从拉车马儿的眼睛边上擦了过去,马儿慌得蹦跳起来,马车里动摇西晃,差点没把车里的两人给甩下去。
沈蓉紧紧扒着车窗保持平衡,瑶娘已经害怕的按捺不住,竟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此时兵荒马乱的,也没人顾得上拉她一把,倒是站在杨迟跟前的薛斌见有个女子从马车里跳出来,大喜过望,连忙道:“快,想法把那女子擒过来!”
他身后的锦衣卫得令,一人扔出一个铁索分别缠住瑶娘的大腿和手臂,奋力一拉竟把她拉了过来。
薛斌也没仔细看过沈蓉,况且瑶娘满面尘土,乍一看眉眼和沈蓉更为相似,他一把把瑶娘扯起来,横刀在他脖颈上,大声喝道:“烨王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你的王妃不想要了吗?!”
沈蓉:“...”
瑶娘:“...”
燕绥:“...”
他看了眼瑶娘,淡定嗯了声:“不要了。”
第82章 第 82章
薛斌:“...”
要不要这么猥琐这么无耻这么没下限, 你好歹装也装一下啊!他有一瞬间都同情起‘沈蓉’所托非人了。
他转念一想说不准燕绥是为了救她所以故作无意, 顿时把手上的长刀握的紧了紧, 瑶娘白嫩的脖子都给割开了一道口子:“好, 王爷果然是大丈夫, 为了自己活命竟然可以罔顾未婚妻性命,那也好, 就劳烦烨王妃先行一步了。”
燕绥已经不再看他:“随意。”
然后就转过头从容自若地布阵指挥,跟要死的不是他老婆似的...虽然要死的确实不是他老婆。
沈蓉在东摇西晃的马车里忍不住想要扶额, 朝廷选锦衣卫是看哪个智商低吗?这眼瘸程度跟拓跋清有的一比了, 就是这样的智商把他们一行人逼得这般狼狈, 简直是没眼看了。
瑶娘被薛斌拎在手里瑟瑟发抖,她现在也不敢大喊一声我不是准烨王妃, 万一薛斌见她没用直接把她一刀捅死该怎么办?
薛斌见他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也不觉懵逼了一瞬,还是杨迟瞧出不对来了, 低头仔细看了几眼瑶娘,怔道:“这,这好像不是烨王那位未婚妻。”
薛斌一怔, 杨迟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把人拉起来细看,瑶娘反应也算及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锋利的簪子来,重重扎入杨迟虎口处, 他吃痛捂住手腕, 大骂一声‘贱人!’, 抬腿便踹了瑶娘一脚,她吃痛闷哼了声,正好所站的地方是一处山坡,她顺着杨迟踹她的力道,从山坡下就势一滚,堪堪脱离了险境。
一番利落活动就连沈蓉都叹为观止。
杨迟本来想要追过去的,不过被薛斌一把拉住了:“正事要紧,那女子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杨迟暗骂一声晦气,用力甩了甩险些被扎穿的手掌,厉声喝道:“进攻!戌时之前务必拿下他们!”
沈蓉坐的马车马儿还在发疯,事实证明就算是精铁铸造的马车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在外间负责驾车的车夫高声喊道:“姑娘,马车快驾驭不住了,我数一二三在外搀着,您立刻往外跳!”
沈蓉在马车里也被晃荡的够呛,背上肩上都不知道磕青了几块,闻言重重应了声,听到‘三’的时候一脚踹开车门跳出了马车,脚还给崴了一下。
那边薛斌见到马车上又跳出一人,知道这个才是正主,一挥手就要用铁索依样画葫芦再把真正的烨王妃给套过来,幸好沈蓉脚崴了一下,踉跄着跳开几步,勉强躲开了他们甩过来的铁索,嘴上不饶人地骂道:“你们对妇孺下手,算什么男人!”
薛斌呵呵两声,也不回答,又是一挥手,这次直接甩过来四条绳索要把人勾过来,沈蓉心头一凉,猫着腰勉强左右闪躲,燕绥不知何时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把她拦腰搂到马上,挥剑斩断了那四根铁索。
沈蓉躲在他怀里才勉强松了口气,一抬头脸色就大变了,燕绥方才本来被亲卫中的几个高手护着,一般箭矢也伤不着他,他为了救沈蓉猛地冲出来,转眼五六只长箭就冲他招呼过来了。
他一手护着沈蓉,抬手打落了三只,又搂着她侧身避过一只,最后一只却在他不曾察觉的时候就近了身,她脸色大变,猛地推了燕绥一把,把他推的身子一歪,却不防手臂暴露在外,被箭矢狠狠地刮了过去。
燕绥慌忙问道:“阿笑你怎么了?没事吧?”
沈蓉一开始还没觉着什么,甚至连疼都没觉得,不过伤口很快麻胀起来,麻胀的感觉又从伤口扩向四肢,连舌尖甚至都麻木起来:“箭,箭上好像淬了毒。”
她说完就身子一软,靠在燕绥怀里不能动弹了,虽然还隐隐约约有些知觉,但是身子仿佛不受控制了一般。
燕绥见她软软倒在自己怀里,指尖不觉颤抖起来,拿着马缰的手几乎软的拿捏不住:“阿笑?”
沈蓉说不出话来,只能颤了颤眼皮子表示自己还没狗带,燕绥探了探她鼻息,倒还算平稳,不过他心里仍旧提着,正好阿李这时候匆匆赶过来,满脸惊喜地压低了声音:“王爷,李参将带人赶到了!”
这步棋也是燕绥为了以防万一埋下的,他一手紧紧搂着沈蓉,厉声道:“传消息让他们立刻过来!”
阿李立刻摸出一把精铁哨子里,三长一短地吹了三遍,哨子声遥遥地传了出去。
薛斌和杨迟脸色大变,杨迟更是惊慌起来:“难道烨王还有援兵,不应该啊,这里又不是蜀地,他从哪里调来的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