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花知道杜娘的脾气和对二丫的态度，她先把这事挑明了，看杜娘这反应便知道这二丫回来肯定是一顿收拾，而且杜娘也绝不会给二丫辩解的机会，这样二丫也就不会把他家顾大给供出来了，她给顾大说二丫活不过六岁的事也就算掩盖过去了，赶紧随便抱了一掐子蒲草绕着就出去了。
待吴春花脚步凌乱地踏出院门后，李锦娘便带着祈求的口气急急地对杜娘说道：“娘，我还是去找找二丫吧！总不能等着她出事不管吧？”
二丫她就是一个孩子，她找谁去算账能不吃亏？
“大丫，你非给我添乱是不是？我给你说多少回了，让你别管二丫、别管二丫，你咋这么犟呢？嗯？”杜娘对着李锦娘倒显出为人母的用心良苦来，“你现在是可以随便出门的身份吗？那成哥儿要是真中了秋闱，那你嫁过去可是正经做奶奶的，现在可不能这么随便地抛头露面。”
“娘......”李锦娘这一声可不光是着急了，还透着些无奈，在二丫这件事上，她辩不过杜娘，她能为二丫做的也就是为她偷偷塞口吃的，“可是，二丫她......”
“你还在这跟我二丫？二丫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你赶紧回屋忙你的事去。”杜娘已经起来了，直接把锦娘往屋里推。
三丫这个时候一般也只会静观其变，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能说话，比如此时，她就应该顺着杜娘的意思劝一句大姐姐。
“就是，娘说的对着呢，该回来她自然会回来，大姐姐在家等着便是了，再说了二丫就是进城回来了也不会回家的，她没有干完活儿她哪儿有脸回家？”三丫趾高气扬地喊道。
锦娘就这么被杜娘直接给推到了北屋西间里，任凭她如何的费心苦求，杜娘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大丫，听娘的话，娘还能害你不成？好好在屋绣你的东西，你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二丫的事以后不许管了，你要是再这样，今天晚上娘就不让她再跟着你睡这屋了，就让她睡棚子里，看把你都蛊惑成什么样子了......”
“娘......”锦娘娇娇颤颤地一声，便又没了下文，只急的自己眼泪都快要下来了，最后还不是全依着杜娘，她在她娘手心里攥着呢，怎么也不能翻出天去，总不能真让二丫去睡土棚子？
“吵什么？大哥儿睡觉呢不知道？一个个不省心的就知道在家里闲闹，吵了大哥儿，回头让柱子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正在床上楼着枕头睡觉的栓柱娘从床上探起半个身子冲着杜娘和锦娘憨着嗓子恶狠狠地说道，说完便又倒头拍哄着枕头睡下了。
这北屋有东西次间，东次间稍宽敞些，盘的大通铺住着李栓柱夫妻与三丫和小石头，这西次间则住着锦娘与二丫，还有她们痴傻的奶奶，东西靠墙各有一个土炕，东边住着老太太，西边锦娘与二丫住，这会儿正好把老太太给吵醒了，却谁也没有搭理她，知道她现在就是一个疯婆子，说什么都是闲说。
该说的杜娘刚才都给锦娘说过了，最后，给了她一记警告的眼光，便出去了。
锦娘在屋里急得心里是火急火燎的，却又怕惹得奶奶闹起来，坐在炕头，抓起一个没绣完的帕子，都快搅碎了，满脑子都是小乞丐会拿二丫怎么样？
她去城里倒也见过小乞丐两回，但是没有说过话，更不知道这神卦小乞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脾气秉性又是什么样？
可她上哪儿知道这些去？
顿时，一股子热血焦急涌到心口，只让锦娘觉得喘不过气来，可她却也只能坐在这里干着急。
锦娘想着小乞丐的样子，倒也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形象，听说也是读过书认字的，想来应该也不是莽撞粗人，就算二丫有所冲撞应该也不至于动手伤着二丫才对，这么些年也确实没有听说过小乞丐伤人什么的，应该不至于会把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样。
慢慢地如此想来，锦娘这口气也终于顺了下来，只恨自己是个女儿家，不能护着二丫，现在只盼着她能早点儿回来了。
谁知道这李兮玥当直是跟以前一样准时，太阳全落进了坡子山，天色也昏暗了下来，半坡村也开始袅袅升起了炊烟，李兮玥这才掐着点背着蒲草进了家门。
正坐在灶棚口哄小石头喝羊奶的三丫看到李兮玥一进院门，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娘，二丫回来了。”三丫从小就没有当她是个姐姐，都是直呼其名。
杜娘正做饭呢，一听二丫回来了，这憋了一下午的怒火便又噌的一下烧了起来，从灶间直接拎了一根柴火棍便狰狞着五官冲了出来。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蹄子，你还回来干什么？今天老娘非打死你不可......”
李兮玥被这突然其来的风暴吓得一步也迈不动了，知道这是要挨揍的节奏，杜娘打她一向没有理由，她也不费劲心思想这又是为什么了，看着杜娘手里小孩子手臂一般粗的柴火棍，总要先逃了才是，可偏偏自己又身负重担，等她就地撂下蒲草已经被杜娘一把揪住了耳朵，直往屋里扯。
三丫把碗里的羊奶一口气喝完一抹嘴儿两手捞起小石头也跟了过去。
第10章 凭啥
李兮玥被杜娘揪着耳朵直接提溜进了东次间，疼得她直龇牙咧嘴地求饶，不管她有没有错，杜娘打她便就是她的错。
“娘，我再也不敢了......娘，饶了我吧.....娘，晚上罚我不吃饭......”
李锦娘也从西次间跟了过来，手足无措地急的在杜娘身后替二丫求情，“娘，你别再打二丫了......”声音显得很是苍白无奈。
李兮玥直觉得耳朵要掉了一般，终于被杜娘丢了手一个用力将她甩进了屋里，跌到炕沿上马上反应过来站稳垮着身子搓着小手继续弱声求饶。
“娘，我再也不敢偷懒了，我明天一定多割一捆回来，我背的这一捆比以前一捆半呢......”李兮玥显然不清楚杜娘到底是为什么动怒。
“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杜娘对着二丫捋胳膊挽袖子抡着柴火棍就要冲过去。
“娘，二丫吃肉了，你看她怀里是什么？”
三丫到底是个人精，在杜娘身后就闻到了肉味，而且这二丫什么时候吃饱过，那肚子从前都是瘪的像是凹进去了一样，可今天这肚子明显都鼓了起来，衣服也撑了起来，那怀里的东西便都暴漏了出来。
李兮玥一听三丫告状，下意识马上就将两个小胳膊抱在了胸前。
显然已经晚了，杜娘已经冲了过来，李兮玥知道这下完了.....
杜娘一手扯开李兮玥的胳膊就给她提了个双脚离地，另一手放下柴火棍扒开她的衣服一把就摸出了里边的玉米饼子和火折子。
“好啊，你个死蹄子，不光偷吃还学会从家偷东西了，我说今儿做饭怎么到处找不到火折子呢？”杜娘放下她，伸手就狞上了李兮玥瘦弱苍黄的小脸，咬着牙狠厉地问道：“说，你偷它做什么？”
“她去找神卦算账肯定是打算放火才偷的火折子，她不光放火了，肯定还偷了抢了，要不然她哪儿来的肉吃，娘，你看二丫那肚子撑的，连偷的饼子都吃不下又揣回来了......”
“三丫......三丫......”锦娘拦了又拦也没能拦下三丫那张快嘴，一口气替杜娘把事件分析了个明明白白。
锦娘看着杜娘恼怒狰狞的样子，心里也是怕的不行。
李兮玥那点薄脸皮都快被杜娘拧烂了一样，人都快被她又提起来了，疼的她是鬼哭儿狼嚎一般，“啊......娘，我不敢了，疼......我没有放火，我没有偷，没有抢，我不敢偷东西了，我再也不敢了，娘......啊......”
“娘，你别再拧了，饶了二丫这一回吧......”锦娘实在心疼不过了，只得伸手将杜娘的手拉开了。
只是她这刚把杜娘拦下，三丫却抱着小石头冲着她撞了过来，这一撞可把小石头吓哭了，三丫顺势就将小石头塞给了她，并且很是有些气恼地说道：“你在这给娘添什么乱，出去哄哄石头......”
锦娘慌乱中已经接下了小石头，总不能再丢出去吧，她也不敢，为难中也只得退一步先哄住小石头了。
“你没偷没抢哪儿来的肉吃？”三丫上前接茬便审起了李兮玥，小手掐着腰是有板有眼，她心里最惦记的自然是二丫哪儿来的肉吃，这些年三丫在家也是偷吃偷喝嘴馋的不得了。
这会儿，李兮玥缩在墙角，只顾捂着脸哭的是眼泪稀里哗啦，
“你还有脸哭？”杜娘看着她哭就来气，上前一把拉过来，抡起柴火棍照着屁股就是一通打，边打边恶狠狠地说：“我让你哭，让你哭......问你哪儿来的肉，你会不会说？说不说实话？说！”
屋子里又是李兮玥的一通鬼哭狼嚎，锦娘哄着小石头也真是有心无力，掉着眼泪转身出去了。
待杜娘停了手，三丫马上就又扬声补了一句：“你现在长能耐了，娘问你话你也敢不说。”
“老娘再问你一遍，你说不说？”杜娘扬着手里的柴火棍，被三丫这把小风扇的是火气更旺了。
李兮玥继续缩回墙角，这回双手改捂屁股了，那么粗的柴火棍那么狠地抡在她没有多少肉的屁股上，那真是一阵阵钻心的疼，她忍着哭声抽搭着，她知道三丫跟她娘一个鼻孔出气，就算这会儿恨不得撕吃了她，也只得先应付了眼前这一关，“我没偷也没抢，是小乞丐给我吃的......”
眼前，李兮玥也只能这么说了，反正就是那小乞丐先让她吃她才去拿的。
“你胡说，小乞丐凭啥给你吃肉？”
三丫这会儿遇到吃的可真是反应惊人，反倒让杜娘有些跟不上节奏了，神情恍惚地跟附了一句：“就是，人家凭啥给你吃肉？”
李兮玥心里对三丫恨得只咬牙，却也只能抽搭着马上回答：“那我哪儿知道，或许是可怜我？”她也当真觉得自己遇到这样的家里人真是可怜又可悲。
“你还不说实话，就算不是偷不是抢，肯定也是你讹诈的，娘，打她，看她还嘴硬不说实话。”三丫不光是想知道她哪儿来的肉吃，主要是恨，恨她竟然能吃肉吃的把肚子撑成那样。
杜娘这会儿脑子虽跟不上趟了，可手却跟的上，立马又过去拉住李兮玥又是一顿狠打。
屋里一阵鬼哭狼嚎刚刚响起，外边，李栓柱就进了院门。
锦娘抱着小石头正在屋门口隐隐绰绰地哭呢，看到李栓柱回来了，忙哭着迎了上去。
“爹，你别让娘再打二丫了，二丫上次摔着头以后，这些日子都变得胆小不爱说话了，再这样打下去，会把二丫打坏的......”锦娘是哭着说着，小石头也在一声接一声的嚎。
李栓柱一张脸本来就黑，这下便更黑了。
“这一天天的就没有安生的时候。”李栓柱没好气地嘟囔一句，拧着一字眉放下手里干活的家伙式儿便向北屋走去，他自然不是生杜娘的气，而是寻思着二丫这是又干什么了。
李栓柱还没进屋呢，三丫听到动静已经出来了，拦到他跟前急慌慌地说道：“爹，你可回来了，可了不得了，二丫今天偷偷进城了，不知道从哪儿偷的还是抢的肉吃，都吃撑着了，她还从家里偷了火折子要放火烧小乞丐，把我娘气得......”
三丫话还没说完，李栓柱一听二丫进城放火去了，一把扯开三丫就冲进了屋里。
李锦娘跟在后边抱着小石头也狠狠地瞪了三丫一眼，生气道：“三丫，你就胡说吧！”
这会儿三丫才没空搭理她呢！
“二丫，你去放火啦？”李栓柱进屋就喊上了。
李兮玥这刚受完一通打，正疼得跟什么似的，泪流满面却也不敢哭出声音，被李栓柱这突然的一声喝问吓得是浑身一哆嗦，顾不得屁股忙摇头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放火......”
“那你偷火折子干什么？”李栓柱又问，肉不肉的先放一边，放火可是大事儿，必须得问清楚审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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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闹肉
李兮玥被李栓柱这么一问她偷拿火折子的事，脑子里便马上想到那十四个野鸡蛋，肯定不能说，说了那就没有了，看她爹娘今天这架势恐怕她又要几天得不到好脸了，她得好好长身体才能有在这好好生存下去的本钱，不能没有那十四个鸡蛋的营养。
反正她也看出来了，她娘之所以看到她一进家门便抄起了柴火棍，是因为她去找小乞丐了，看来顾家那傻小子出卖了她，既然这件事已经赖不掉了，倒不如就这么认下，打都打了，再丢了野鸡蛋，那就是两头都落了空，好在她又没有放火。
“我就是想威胁一下小乞丐，我真没有放火，小乞丐还好好的，真的没有放火......”
李兮玥神态上虽有些慌张惧怕，但语气却透着肯定，她是真的真的没有放火，这点很重要，如果爹爹不能相信她，那他打起人来可比她娘还狠。
虽然李栓柱不像杜娘一样天天拿巴掌招呼李兮玥，但他毕竟是个男人，那双手又因为常年的干力气活儿而布满了硬硬的老茧，李兮玥可是领教过，打起人来别提多疼了。
这会儿，李兮玥瞅着眼前怒气升腾的爹娘，还有那蛇蝎心肠的小野狼，很是悲催地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豺狼虎豹四面堵截的小白兔，随时都能被猎杀了一样。
虽然她一再强调她没有放火，但李栓柱听到她拿火折子就是为了威胁小乞丐，他这心头的火便烧到了头顶，他可是个老实本份的人，从来没有干过欺乡邻凌弱小的事，没想到二丫这小小的年纪竟然会有这样恶劣的行径，这在他看来就是心术不正，就是恶毒。
很不幸，李兮玥说的再诚恳，爹爹这顿打还是挨上了。
直接将李兮玥提溜到炕沿上一手按好了，另一只如铁砂掌一般的巴掌拍在本就受伤的屁股上，真是一阵火辣辣......
这已经是第三波鬼哭狼嚎与训责求饶混声一片了。
“我让你不学好，我让你放火吓唬人......”
“爹，你别再打二丫了......”
“大丫你别管，就得让你爹好好收拾她......”
“爹，她还讹要了小乞丐肉吃呢，把我们家脸都丢尽了......”
“......啊......爹，我不敢了，再也不敢提放火了，饶了我吧......哎呀，屁股打烂啦......啊......我没讹，是小乞丐让我吃的......以后不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