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的春天——烟半根
时间:2018-03-29 15:15:38

  程诺出了店,宗朗就关了灯拉下卷闸门。顿时没了光亮。程诺忙拿出手机,竟然没电了。
  她后悔极了,早知道小卖店没有姨妈巾,就不来了。现在怎么办,黑漆麻乌,路都看不清,怎么回去?
  宗朗锁好门,问她:“不走?”
  程诺说:“哦,走……你住哪儿?”
  宗朗指了个和她来时路相反的方向。程诺更失望了,望着漆黑的路,咬牙,往回走。
  没走几步,却发现有一束光照亮了她面前的路。回头看,宗朗正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的应该是只电筒。
  “你不是住那边吗?”她奇怪地问。
  宗朗说是啊,“太早睡不着,散散步。”带着笑腔。
  程诺想,这么黑,散什么步啊?
  这么巧的,宗朗散步的路线,和程诺回家的路线一致。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着,直到回到房子,程诺才顿悟,他应该是故意送她回来的。
  “谢谢你。”她对宗朗道。
  宗朗问:“谢什么?”
  “谢谢你送我回来。”
  宗朗笑了一声,“进去吧,等你拴好门我再走。”
  程诺又说了声谢谢,才开门进去。身后的光束一直在,让她安心。进了门,从里面拴上。她才听见宗朗离开的脚步声。
  回到房间,她站在窗边往外看,那道光慢慢走远。
  直到再看不见那束光,程诺才想起自己的烦恼,没办法,只能先用纸巾凑合一晚上了。把手机充了电,开机,定了五点的闹钟。
  睡在床上,却总不安生,怕弄脏了床单,过一会就要爬起来检查一下。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强迫症了。
  索性拿了本书看。书看了十来页,眼睛终于有些疲累。她滑进被窝,让自己顺势睡过去。迷迷糊糊中却听见有敲门的声音,但又不像。那声音好像就近在耳边。‘嘭嘭嘭’沉闷又响亮,似乎还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猛的惊醒过来,“谁!”
  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宗朗。”
  “宗朗?”程诺看了眼放在枕边的手机,已经十点,他现在来干什么。
  “你有什么事吗?”她没动,有些紧张。
  “给你带了点东西,挂在窗上,我先走了。”
  说完,程诺便听见有离开的脚步声。她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大晚上,他给她带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不到明天再给她。
  带着戒备下了床,靠近窗口,将大衣掀了一角,看到前面的小路上,有一束光正渐行渐远。
  窗户上,挂着一只黑色的方便袋,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她奇怪地开了窗,把袋子拿进来,打开看。差点叫出声来。
  竟然是两包姨妈巾!
  程诺瞪大着眼,又掀开大衣,看着已经离开很远的那束光。
  天啊!他为什么会、会给她送来姨妈巾?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从哪拿来的?小卖店里明明没有啊。
  程诺脑子都乱了,整个人处于空白状态,脸上暴红。
  最终,她还是用了那两包姨妈巾。
  躺在床上,脸仍然红得可以滴出血来。怎么办?明天见到他要说什么?越想越烦恼,将被子踢得飞起来。
  “啊!他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啊,简直、简直莫名其妙!”
  搬进老房子以来,程诺头一次,失眠了,直到天边泛了白才睡过去。早上,闹钟响了N遍才将她叫醒,抓起手机一看,已经六点半
  宗朗说过七点钟就会带人来的,她忙从床上跳起来,急吼吼地换衣服洗漱,刚弄好,前院就有了动静。
  程诺跑去看,宗朗、罗叔、刘叔和吴伯,都已经来了。
  她和老年施工队一一打了招呼,到宗朗时,喉咙突然塞住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宗朗微微笑着,对她点头招呼,脸上没有一点异样。
  他对刘叔说:“刘叔,你不是算了开工吉时吗,几点?”
  刘叔的历书似乎是不离身的,翻着书指给宗朗看,“七点十八分!就几分钟了,来来,先把鞭炮摆开。”
  程诺这才看到,他们还带了一挂极长的鞭炮来。
  刘叔笑着告诉程诺,“开工放鞭炮,图吉利!”
  程诺哦了一声,直点头,目光不经意又看向宗朗。他正撕开了鞭炮的包装,将鞭炮摆在院子中央。因为太长,绕了好几圈的圆。
  她犹豫着,昨晚的事要不要提。提吧,觉得丢人,而且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她不是小姑娘了,不认为他的那一举动,只是因为心地善良,热情帮助新来的邻居。帮也不是那样帮的,那么私密的事。
  她对他那一举动背后的心思,有些害怕。
  不提呢?事情毕竟是发生了,不管他出于什么心思,表面来说,她说声谢谢是应该的。毕竟从今天起,他们俩会一直有接触。如果不提,反而像是故意将那件事当成了秘密,他们两个人的秘密,隐讳不可明说,又的的确确发生过,带着暧昧气息的秘密。
  程诺不想那样。
  她想起昨天在轮渡上听到他和朋友说的那句话:不是我的菜。
  她不是他的菜,他却还要做这种暧昧不明的事。可见不是什么好人。
  她又看向宗朗,他正和罗叔对着房子指点,似乎在讨论从哪里开始着手。
  穿衣邋遢,胡子不剃,在小卖店拿烟不给钱,斤斤计较装个插座都要收她一百块,做暧昧不明的让她难堪的事……
  程诺发现自己能列出他一百个缺点出来,足以将自己之前那一丁点的荡漾抹杀得一干二净。
  好,挺好的!
  她回房间,拿了二十块钱,当着罗叔的面,把钱递给宗朗。
  “这是昨晚买东西的钱,真是太麻烦你了,谢谢你。”
  程诺尽量让自己脸上浮着客套的笑,真诚又明朗。
  宗朗盯着那张钱,好半天,视线转向她的眼睛。说道:“差五块。”
  “呃?什么?”
  他接过那张二十的钱,揣进裤子的后袋,没再看她。“买东西花了二十五块钱,差五块。”
  程诺回过神来,“哦、哦!我去拿。”
  她极快地跑进房,在钱包里翻找,没有五块的纸币,拿了五枚硬币,再出来时,罗叔已经不在,宗朗独自站在那里,正在点烟。
  程诺把硬币递给他,他接过,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去找刘叔。
  程诺听到他问刘叔。
  “刘叔,到吉时了吗?”
  七点十八分,鞭炮准时响起来,噼里叭啦,炸了一地的红纸屑。
  太阳已经升起来,照在那一地红纸屑上,给这座安静的老房子,添了一笔色彩。
  老房子用的木梁,里面有四根承重的木柱。罗叔说要拆了左面那道有裂缝的墙,所以要先将左边房顶做好支撑,防止屋顶塌了。
  工具都是之前宗朗已经运过来的,做支撑却要用到木料。罗叔说他家有,于是所有人,都先去罗叔家里,把木料搬过来。
  体力活,程诺帮不上忙,她的力气,远不如六十多岁的吴伯。于是便将左边房间里,能搬的动的杂物先搬出来,堆在前院,防止拆墙的时候被砸坏。
  里面堆的都是用不上的老物件,上了锈的农具,脱了色的樟木箱子,缺了腿的椅子,甚至还有一台石磨,杂七杂八什么都有。程诺捡自己能搬动的东西先搬了出来,暂时堆在前院。
  还有一张竹制的凉床,一米来宽,两米来长,仍是完好的。程诺想这个好,夏天可以摆在院子里乘凉。试了几次,一个人也搬不出去。
  “程诺姐,我来了!”
  院子里,响起白源的声音。
  程诺忙喊他进来,“白源,快进来!”
  白源忙不跌跑进屋,程诺指着竹床,对他道:“帮我把这个搬出去!”
  白源一看,说:“这东西还在呢,我小时候一到夏天就睡这个,凉快。”
  边说边搬,有白源这个劳动力在,屋里的东西都搬了出去。程诺拿出手机,帮这堆杂物也拍了几张。
  宗朗那边,木料也都搬完了。准备开始搭支撑。白源过去帮忙。
  罗叔是老木匠,这事些他最懂。刘叔年轻的时候是做过瓦匠的,两人搭手,指挥宗朗和白源两个劳动力,吴伯则是打下手,递东西。
  程诺也跑去,拍了几张。罗叔嫌她挡事,哄她走。
  程诺便去准备做午饭。又跑去小卖店,把寄存在那里的肉类拿了一些回来。她昨天买了好多五花肉,今天的大菜,就准备做红烧肉。
 
 
第14章 借宿
  打了水,把肉洗干净,放在冷水里浸着。然后去升火,烧了半锅开水。等着水开的空档,将五花肉切成五厘米见方的块。因为人多,怕不够吃,足足切了一大盆。
  切完了,水正好开,将肉放进去,稍氽了氽,去了血水,就起锅,放在一旁沥水。再将锅里的水舀了,烧热,倒油。
  趁着热油,放了糖、生抽、老抽,慢慢熬。直到熬的起泡泡了,放进一些葱段姜片,再倒些料酒,一直翻炒,炒出香味来,才将沥干水的肉倒进锅。继续炒,让每一块肉都沾上了色,再炒到肉里的油脂都被煸出来。红亮的汤色非常诱人,没忍住,拿出手机,又照了几张。
  程诺把多余的油用碗盛了起来。油太多,就腻了。
  加了水,没过肉块,添了些八角桂皮,放盐,接下来,就只要小火慢慢炖就行。她去灶下,将火拔小了些。却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柴不够了!
  程诺只得出去,在院子里找,看有没有没用的木板之类,拿来当柴火。
  院墙边上倒是丢了几块小木板,像是没用的。她捡起来,还没拿稳,就听罗叔吼道:“你干什么?”
  程诺吓得连忙丢掉,“没、没干什么,就是,就是帮忙收拾起来。”
  “别乱动。”罗叔道,“都是有用的,少一块你这房子就修不起来!”
  程诺连忙说知道了。
  她是真怕罗叔,总觉得他像小时候在庙里看到过的关公,眉毛倒竖着,眼瞪得老大,看谁谁怕。
  白源跑过来问她,“怎么了姐?”
  程诺拿手遮着,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没柴啦。”
  “那怎么办?”白源也傻眼,没有柴就做不了饭,做不了饭他还怎么吃程诺做的菜。
  “要不我去砍一些吧。”他提议。
  程诺说,“你会吗?”
  白源瘪嘴,他长这么大也没砍过柴啊,真是拿不准自己能不能砍回柴来。目光瞥见往这边看来的宗朗,顿时眉笑眼开。
  “姐你等着,我去找朗哥!”
  在白源眼里,不管大事小事,就没有朗哥解决不了的事。
  程诺都来不及拽住他,就看他跑过去,跟宗朗说了什么。宗朗往她这边看了眼,然后点点头,出去了。
  白源又跑回来,对她说:“放心吧姐,朗哥去借了,保准管够!”
  “啊?”借柴火,借来以后,她拿什么还啊?
  柴很快借来了。宗朗不知从哪弄了辆手推车,推了整整一车柴火来。都是剁得整整齐齐,捆扎好的。程诺又摸出手机拍了两张。
  他把柴码进厨房里,程诺自然不能干看着,拍完照也去搬。搬完了,他问宗朗:“这是在哪借的?”
  宗朗说:“李大爷家。”
  李大爷,程诺不认识。又问:“我可以折成钱还他吗?”
  柴烧了就没了,又买不到,她没得还。所以想着,如果能折成钱还就最好了。
  宗朗停下动作,问道:“你觉得,折成多少钱合适?”
  程诺不知道,“你说多少合适,我就还多少。”
  宗朗道:“李大爷七十多了,用不惯液化汽,所以一直烧土灶。柴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因为他腿脚不便,这些柴是他儿子每个月回来一趟,替他砍的。借给你这么多,他这个月就不够用。你觉得,你折成多少钱合适?”
  程诺张了张嘴,再说不出要折钱的话来。
  宗朗搬完柴,出去了。临走前,意味深长地对程诺说了句:“不要以为,付了钱就可以两清了。这世上有许多东西,是用钱算不清的。”
  可能这句话太有针对性,程诺只想到,她付给他二十五块姨妈巾的钱。
  什么意思?她有些恼。可是很快这恼意就被怎么还李大爷的柴的烦恼所代替。
  她想,实在不行,就只能自己去砍柴了。反正小时候也不是没砍过。
  摇摇头,继续做饭。锅里的红烧肉已经溢出香味,程诺揭盖翻炒了几下,香味飘出厨房,勾来了白源。
  “哇,红烧肉!”
  他馋道,“我最爱吃这个!”
  程诺揭破他,“你上次不是还说喜欢吃粉蒸肉么?”
  白源不好意思地笑,“只要是肉,我都爱吃。”
  程诺说:“放心,今天的红烧肉,管够。”
  趁着肉还没炖好,她把蔬菜都洗切好。之前在大棚里摘的黄瓜,还剩许多。程诺拿了几根,做了酸爽的拍黄瓜。青椒切丝,和肉丝一起炒,最下饭。西红柿鸡蛋加几颗嫩白菜做汤。
  做好菜,在锅里焖上米饭,正好快十二点。支撑的柱子已经搭得差不多了,程诺把菜端到堂屋的四方桌子上,招呼他们吃饭。
  想起刘叔喜欢喝点酒。家里的那瓶已经空了,就跑去小卖店,拿了两瓶白酒,再摸口袋,竟然又忘了带钱。只能去记帐。
  写下白酒两瓶和价格,标明未付,落了自己的名字。
  记账的人其实并不多,上一条,还是她之前替宗朗写的那包烟。现在已经被划掉了,后面写着:店主欠他钱,不用付。再后面,竟然画了个哭脸。
  笔迹和上次写‘找回五块’的笔迹是一样的,应该出自店主。程诺笑起来,莫名觉得这位未曾谋面的店主,很有趣。
  不过,原来宗朗是在这店里拿东西抵债的吗?看来她是多管闲事了。
  拿了酒和装肉的袋子,出了门,眼角却瞥见摆纸品的那节柜台上,有一样熟悉的东西。她愣了愣,跑过去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