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赵霍娶了她,一直耿耿于怀她是不是心里还念着赵佶,会不会拿赵佶与他作比较;赵佶篡位后,看似对她万般宠爱,却始终不能释怀她与他父亲的那段往事。
所以,与其让赵侑知道她也是重生的,知道她曾经有那么多属于别人的过去,不如让他以为,这一世他得到的,就是一个完完整整,只属于他一人的萧宓。
她深知赵侑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目前他对她任何怀疑,那么以后她便要更加谨慎,不能暴露了自己也是重生者的事实。
*
拟定了八月底的婚期,宫中便派了人来教导萧宓礼仪。
萧宓本就不是愚笨之人,但凡有心学什么东西都是很快的。那些嬷嬷是杨氏指派的,看起来是打算严厉些,为难她一番,不过萧宓学得好,前世本也有宫廷礼仪基础,怎么可能叫她们得逞。
于是后来,她们就换了个花样,对她的要求变得十分板正,要求她所有的行为举止都必须规矩端庄,甚至身为王妃,将来内帷之中要如何行事说做都有要求。
萧宓对此口上应是,背得熟溜甚至举一反三,心里却不时白眼。她不知道赵俣的王妃是不是也遭受了同样的待遇,只知道,若真像这些嬷嬷教的那样做,那就是个规矩礼教的牵线木偶,能得男人的喜爱就怪了。
“娘子,秦王殿下求见!”碧桃进来通报。
经过二十多天,萧宓已经对这些嬷嬷耐心告罄了,该教的已经教完,但她们就是要以尚未合格为由留在这里恶心她。
“去告诉秦王殿下,教规矩的嬷嬷们说了,未婚夫妻婚前见面,是不知廉耻。成亲前我不会再见他的!”
眼见那几个嬷嬷脸上一僵,虽然她们是说了这话,可萧宓也不能这么直接就把锅甩给她们啊。寻常未婚夫妻有感情基础的,耐不住相思婚前偷偷见一见也不是没有,大家心照不宣不揭破即可,如今这不是明摆着叫秦王恨上她们么。
碧桃不管嬷嬷们的阻拦领命而去,晚上悄悄告诉萧宓,赵侑听到这话脸色很黑。
第二日,不知那些嬷嬷们经历了什么,一来就跟萧宓请辞,说她的礼仪已经学得很好了,她们都要回宫去了。
萧宓心情极好地随意给了些赏钱,便打发她们走了。虽然那些嬷嬷不能为难她太多,但会打扰她正常作息和处理事务,因为她们在,她每日的锻炼和对萧家产业的管理都不得不暂停,二十多天过去,耽误太多事了。
更别说天天不论做什么,都有一些不熟悉的人守在旁边,不时指手画脚那种不自在感了。
要赶走这些嬷嬷,她并非不能自己想办法,让赵侑来做,只是想一点点增加他对杨氏的不满。
重活一世,除了保护家人,守住萧家产业,她还想自己能比前世活得更加舒心自在些。
对于时不时来膈应她一次的杨氏,萧宓先前容忍不过是因为顾忌着赵佶会成为最终赢家。而如今,赵侑的胜算更大,她可不愿意忍她一辈子。
就算将来赵侑能获得帝位,杨氏作为嫡母,依然会被尊为太后。但到底不是亲生的,若新帝对这个嫡母太后不满,那她便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了。
刚刚送走教导礼仪的嬷嬷,宫中的中秋例赏便下来了。
第二天上午,照例是由秦|王府的小厮星辉领头送来了秦|王府的节礼。
萧宓没有忘记三个月前端午节那来历有些蹊跷的月光纱,下午正严阵以待,便听碧桃来通报:
“娘子,秦|王府又送节礼来了。”
“还是端午节的那位?”
碧桃点头,萧宓道:“走吧,出去看看。”
萧宓在正堂上坐定,屋内只留了碧桃和几个心腹护卫,那送礼的小厮被带了进来。
“拜见萧娘子!不知萧娘子唤小人来有何吩咐?”那年约二十的小厮很恭敬地向萧宓询问道。
“你是何人派来的?”萧宓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萧娘子,小人当然是秦王殿下派来的,小人不是已经与贵府打过多番交道了么?”小厮一脸茫然地道。
“我已经跟秦|王府管事确认过了,你不是秦|王府的人!”萧宓一句话戳穿了那小厮的谎言。
“萧娘子说笑了!小人怎么可能不是秦|王府的人呢!”小厮手中有些冒汗,他想不明白,前几次明明都很顺利,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
“老实交代吧,不要让我将你送去秦|王府。”萧宓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
事实上,这只是吓唬而已,这件事她根本不想让赵侑知道,所以为防万一,屋内留下的都是她的心腹之人。她能够感觉得到,送礼之人对她并无恶意,所以她不可能严刑拷打对方的下人。
那小厮就是不肯说,萧宓无法,只得让人将这几次下午收到的节礼全部整理出来,和那小厮一起,放在了萧宅后门外——这里相对不那么惹人注意。
小厮在萧府门外垂头丧气,差事办砸了。
“回去吧,替我带话给你主人,以后别再如此了。”
直到天黑时,小厮依然没有走。他恐怕是担心萧宓派人跟踪他,然后暴露他幕后的主人。
双方僵持着,萧宅所发生的一切,却早就传回了秦|王府。
“备马,去郑王府!”赵侑吩咐道。
萧宓能发现那节礼的蹊跷,并且态度坚定地拒绝,这让赵侑十分满意,也让他终于有了底气,与自己亲弟弟谈一谈。
有人冒充秦|王府给萧宓送礼,他放在萧宅的眼线早就发现了,并且追查到了节礼的来源。之所以迟迟不出手,主要是因为赵侑不想让萧宓知晓他在萧宅依然有眼线,而这送礼之人,冒充秦|王府名义,很明显已经算十分安分。他想等对方主动放弃。
只是,离他与萧宓的婚礼不过半个月,对方还是照常送礼,他觉得还是需要让对方知道,他已经得知此事了。
而且,与赵信的关系一直僵持着,他心中也很不好受。
来到郑王府门口,与自家主人一模一样的外表让守门的侍卫明显地愣了愣,然后意识到了赵侑的身份,忙将他迎进了府里。
赵信往日大多数时候都在军营,今日在府里,只为等一个回音而已。
萧宓已经被赐婚给了兄长,他满心伤痛,除了那一晚不顾一切登门相问,他再也没做过其他越轨之事。
爱她,便不愿做出伤她毁她之事,他很清楚,自己若依然上门纠缠,对她的名声不好。
兄长多疑,他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萧宓的婚后生活。
那些礼物,只是出于一种惯性。
先前他为了讨好萧宓,特意打听了女子的喜好,因此,一见到女孩子们可能喜欢的东西,他总是忍不住搜罗起来。在得知圣旨赐婚前,已经积累了好些东西,原本是打算作为年礼送到萧宅。
当时赵信消沉了几天,看到那堆东西触景生情,便叫人以秦|王府的名义送到了萧宅——留着以后再也派不上用场,送给她才算是不埋没了当初的精心收集。
他换了个送礼的人,萧宓并没生疑直接收下了,他派去的人见到了萧宓,并顺便带回了萧宓的反应,她对其中一种香料很喜欢。
这让赵信受到了鼓舞,不能得到她,可她会用到他收集的东西,便也成了一种慰藉。
这成了她与他唯一的联系。
没有人发现,他便纵容了自己这一行为,每次都选在秦|王府送礼之后,再次送上他的礼物。
但今日,派去送礼的小厮迟迟未归,他已派人去萧宅附近察看了,很明显,被识破了。
刚收到回信,便接到了通报:
“秦王殿下来了!”
是兴师问罪来了么?赵信心里有些凄凉地想着。可谁让他如今就有这个资格呢!
兄弟二人已经许久没有私下相聚了,赵侑打量着赵信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那面上已经没有了往日明朗的笑意,无论在朝上还是偶然遇见,他都是如此。
“阿信,我很抱歉,让你如此受伤。”
时隔大半年,他终于将自己的道歉说出了口。
在请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是什么后果,借着出征,逃避了几个月,如今他终于鼓起勇气来面对这个至亲之人。
不是预想中的兴师问罪。
看着兄长满怀愧疚与关切的神情,赵信满心酸楚,这是他最亲近最信赖的人,兄弟两人曾经相濡以沫的温情涌上心头。
说是他一直对兄长包容退让,可兄长又何尝不是一直在为他筹谋打算,为他遮风挡雨。两人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关心着对方。
他们今后真的要形同陌路么?
因为对兄长的怨怒,他这大半年以来一直对赵侑的示好视若无睹。
这一声迟来的道歉,让他有些动摇了。
“擅自请旨是我不对,无论你要什么补偿,我都愿意给,即使你要这江山,我也可为你谋来,只希望能求得你原谅。”
赵侑声音沙哑,目光中有些微湿意。
他是真心诚意说出这话的,即使是江山,他也愿意让给弟弟。他要夺得江山的初衷本就是为了萧宓,如今既然能够实现,那要不要江山有什么关系。
由自己的亲弟弟来掌握天下至高无上的权柄,与他自己掌握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安全。他一直是如此信赖着他。
赵信一直知道自己兄长的打算,如今,他竟说出要将一直以来所筹谋的东西让给自己的话来,只为求得他的原谅。
被兄长所背叛的那一部分伤痛在沉默中被抚平了。
他露出了大半年来的第一个笑容,轻捶了下赵侑的肩膀,眼中也有些湿意:
“我不过是个武夫,要江山做什么!”
赵侑也跟着眼中带了些笑意:“别的什么也可以,但凡你想要的!”
“那好,我想要阿兄如常对我!我希望我们以后还是从前那样的好兄弟!”赵信大声而郑重地道。
“嗯!”赵侑激动地点头。两人因萧宓而产生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也希望阿兄能好好珍惜和守护她,不让她伤心,不让她遇险!”
“你放心,一定会的!”赵侑承诺道。
看着一向沉稳内敛的兄长因与自己和好而喜形于色,赵信心中对自己有些唾弃。
他提出这个要求,竟含着一些卑鄙的期待:
和兄长的关系恢复,那么他将来就可以自由出入秦|王府了,也可以经常见到作为女主人的萧宓。
哪怕是作为嫂子呢,能看到她,能与她说话,而不是从此再无交集。多么难以拒绝的诱惑。
第78章 大婚
晚上郑王府来了人,将那送礼的小厮和礼物都领回去了。
萧宓想,既然肯收回送的礼物,那么应该是死心了吧,遂也不再派人跟踪那些人的去向。已经有这样的结果,是否确定心中的猜想都不那么要紧了。
再者,离大婚不足半个月,她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中秋节刚过,宫里的嫁衣便送来了。
五月底定下婚期,尚服局便派人来给萧宓量了身,经过近三个月的精心赶制,如今已经制成,送来给萧宓试穿是否合身。
屋内站着七八个尚服局的宫女,手中托盘里是嫁衣的各个组成部分。
屏风后,萧宓从容地由自己的贴身侍女和两名尚服局宫女服侍着宽衣,穿衣。
为首的尚服局女官见萧宓的表现,不由在心中暗自赞叹,难怪秦王不顾身份差距一定要求娶这位娘子为正妃,她历经两朝,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却没有哪一个及得上这位萧娘子七八分,这全身上下简直堪称无一处不完美。
不光是容貌,这通身的气度就是顶尖的大家娘子也不遑多让,举手投足间的风仪更是撩人心弦。
能得这样一个绝色尤物,秦王殿下真是艳福不浅。
萧宓穿好华丽反复的嫁衣,从屏风后转出,引得众人一致赞叹。
因为苦夏,萧宓比先前量身时瘦了些,腰上要收一些,尚服局量定了修改尺度便带着衣服回去了,大婚前三天才送来。这次便每一处都合适了。
很快便到了大婚前一天晚上,萧宓半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人事安排的小册子,她出嫁带了一部分萧家的人陪嫁,正在思量着她走后,萧宅的人事安排是否有疏漏,便听得外间传来开门的声音。
过得片刻,萧氏进来了,身后也没其他人,看见萧宓手上的册子,有些埋怨地道:
“还操心这些做什么,明天都要出嫁了!”
“出嫁了阿娘就当我是外人了么?”萧宓嘟着嘴撒娇。
这不过是耍嘴皮子,萧宓心里很清楚,即使成了亲,她也不可能丢下萧家事务不管,母亲担不起这个重担,妹妹和弟弟又都还太小,远不到能独立理事的年纪。再者,萧家也是她的后盾,她不可能对萧家的发展放任自流。
“该打,净说傻话!”萧氏佯怒道。
母女两玩笑了几句,萧氏这才有些扭捏地开口道:
“有些事你是第一回 经历,没经验,为娘少不得要跟你说说……宓儿你别害臊,好生听着……”
萧宓听她前头的铺垫,心里大概明白是要说什么了,不由有些尴尬。
萧氏显然也是头一遭做这样的事,恐怕比萧宓更不自在,描述十分含蓄委婉,若非萧宓早已被穿越前与前世的各种理论实践熏陶多年,只怕是不知所云了。
“宓儿你懂了么?”萧氏说完,脸上也是绯红。
萧宓赶紧点头。
萧氏想想有些不放心,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小书:“这个你再好生看看,明日若还有不懂的,就和秦王殿下一起研究研究。”
赵家的家风她是知道的,婚前不兴放什么通房,正妻就是赵家儿郎的第一个女人。如今虽然已经开国,这方面的规矩却还没改。也不像前朝那样兴什么教导人事的宫女,前头赵佶赵俣都没有,算是对正妻的尊重。
赵侑府上,她悄悄派人打听过,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子。
所以,两个新手,萧氏还真担心明晚的洞房不能成事,因此有这一嘱咐。
“知道了,知道了,阿娘你快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呢。”萧宓收下小册子赶紧将萧氏打发走了。
听得外头房门关上,萧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奇心作祟,翻开了那册子,然后满脸囧然。
这些线条人也太抽象了,真正的生手能看懂才有鬼。遂丢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