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杰羽听完,用鼻子哼一声:“就你这脑子,遇事不跟我说明白,还敢自己想?”
“有完没完,老是攻击我有意思啊?”
想到他什么都知道,自己还愁思苦想半天,刚刚还哭成那样,千元觉得有些尴尬。
“以后呢,遇到想不明白的事,一定不要自己听风就是雨,第一时间来找我商量,知道了吗?”杨杰羽替她擦干净眼泪,顺手捏住她的鼻子,“要是再这么生闷气,闹别扭,仔细我收拾你!”
“可是……”千元鼻子被捏住,瓮声瓮气地说。
杨杰羽听着她的鼻音笑笑,松开手问:“还可是什么?”
“我觉得杨伯父不是很喜欢我。”
“他连我都不喜欢。”杨杰羽示意千元不必担心,“我娘去世还没三天,他就带回来一个女人,后来我稍微懂事后,发现主屋里的女人越来越多。我哭闹着不喜欢,就让奶奶把我爹和那些女人赶走了。”
讲到这里他得意地笑笑,千元禁不住跟着一乐。
“所以啊,我爹和他的那些女人,都恨我着呢!”杨杰羽抱着千元在床边坐下,“明白了吧?他不是不喜欢你,他是讨厌我,你是被我连累的。”
千元知道不是这样的,但杨杰羽好心宽慰,她就装作相信的样子。
第64章 大家闺秀
晚上,千元跟杨杰羽说她想陪他一起守灵,杨杰羽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她。
“因为我还不是你的妻子,所以连这点事都不能做吗?”千元不明白,守灵又不需要特殊技能,难道他觉得自己做不了?
杨杰羽望着她瞪圆的眼睛,有些好笑,怕她误会忙耐心解释:“灵堂里点香焚纸,烟熏火燎的,我是不想你去受那个罪。再者,你胆子又小,虽说奶奶生前性子慈善,但总归是白事葬礼,我怕你吓到。晚上灵堂里可不比你白日里看到的那样,你脑子本来就不怎么好使,要是再一吓,只怕就彻底傻了。”
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对千元说完这些话,嘱咐身边的丫鬟晚上关好院门,起身就要走。
千元拽着他的胳膊,嘟嘴卖萌都没用。
再开口求,他就板起脸:“白天中暑,缓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才舒服些,又要折腾?我还想着等奶奶的事一结束,给你找个大夫好好看看,身子弱成这样,肯定是哪里缺点什么。到时候,不管是吃药调理还是加强锻炼,你一个都跑不脱。”
“你干脆直接说我缺心眼好了。”
一句话说得屋里人都笑起来。
千元松开手,在众人的笑声中悻悻地坐回椅子上。
白晨珠的身体确实娇弱,中午就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就中了暑气。回屋后休息好久,还一阵阵地头晕犯恶心。
看千元安静下来,杨杰羽笑着点点她的额头:“放心,你的孝心我会传达给奶奶的。她老人家在天有灵,会开心的。”
老早见识过杨杰羽讲段子,没想到还能见他贫嘴。
千元哼一声,赶他走:“别贫了,赶紧走吧。让人把点心和茶水都备着,后半夜要是饿了不至于着急。”
“知道,你早点睡。”
杨杰羽应声出去,千元送他出去。
她站在院门口望着他的背影远去时,被跟来的丫鬟好一阵笑:“小姐和少爷好像一对新婚夫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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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千元早早起床洗漱干净,换好衣服等杨杰羽来吃早饭。她心里记挂着今天出殡,料想肯定又是忙乱的一天。
杨杰羽进屋时,她正在布置碗筷,余光瞥到他长腿迈进来,千元放下筷子,接过丫鬟拧好的帕子递给他擦手:“时间定下没有,什么时候入殓?”
“吃过早饭,时间大概就差不多了。”杨杰羽擦擦手,将帕子放回盆里。
“那可得吃快点儿。”千元一想时间有些紧迫,忙拉他坐下吃饭。
“不急不急,”杨杰羽笑笑推开千元,走到门边说,“看看我带谁来了?”
千元往门口看去,见一对中年夫妻携手走进来,怔愣半晌才出声:“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虽然没见过白父白母,但两人一齐出现的瞬间,千元脑子里稍加反应再算上那份无法言说的熟悉感,她很快就做出了大胆的推测。
事实证明,她这份神速的反应是对的。
白父穿着一件灰色长袍,瘦长的脸上架一副黑框圆眼镜,黑色的卷发整齐地向后梳起,神情严肃。白母身穿一件灰色短袖旗袍,黑发挽髻,一脸怜爱地看着千元。
“说什么呢!出这么大的事,我和你爹不来像话吗?”白母听到千元的问题,白她一眼,过来拉着她的手,把她从头到脚看一遍,“怎么感觉你瘦了?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哎呀,我一天不管你都不行!跟你说多少遍,你不胖,不需要减肥!脸圆圆的多讨喜,瘦得尖嘴猴腮有什么好……你还笑!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哇,原来被妈妈念叨的感觉是这样的啊,千元知道自己不该笑,但她就是憋不住想翘起嘴角。
“哎哟,什么时候了,你还唠叨这个!”白父一脸不忍直视,“你娘俩要说体己什么时候不行啊?这……人孩子还在这儿呢!别叫人看笑话。”
白母听完,刚想反击白父,回头看见杨杰羽长袍上罩的黑纱,忙住了嘴:“我是看见这丫头不省心就来气,你别见怪。”
杨杰羽躬身笑道:“不碍事,这么多天没见,伯母挂念,也是人之常情。”
千元看他在长辈面前一脸正经的乖巧样子,觉得既戳心又窝心。
他的母亲早亡,所以没享过一天母爱;父亲健在,不得其宠爱,因此也没享过一天父爱。
据说,他的兄弟姐妹倒是不少,却没有一个是玩得来的。
自小只有奶奶这个至亲的人陪伴,如今还去了。
难怪他早前称白父白母为爹娘,心里也是想有个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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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白母的讲述,杨杰羽在奶奶去世的那晚就派车去江南接他们夫妇了。因为着急,他们一路昼夜不分地赶路,还好赶上了出殡。
千元蛮诧异的,她以为悲痛欲绝的杨杰羽无暇去想别的事,没想到他居然一边有条不紊地操持家里的葬礼,还一边分出心思去接白父白母。
杨杰羽听到她的感慨,戳着她的脑门说:“还要分神照顾你这个不省心的!”
杨杰羽的父辈叔伯虽然很少,但他的父亲大人身强力壮,愣是给他带来了许多的兄弟姐妹。
所以,在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里,年轻人占了多半,甚至还有几个半大的小孩子。
小孩子不喜规矩约束,即使被叮嘱不许乱来,还是忍不住在人群里跑来跑去,扰得队伍几经停下整顿。
杨杰羽气在心头,第三次停下的时候,他黑着脸叫人逮住那几个小子,劈头盖脸一通呵斥。
杨父在旁劝解,说些都是自家兄弟,孩子还小之类的话。
杨杰羽气得仰天吐气,他对上杨父平静的脸,不由怀疑这几个野人一样的兄弟是杨父故意安排进送丧队伍的。
憋着一肚子气出殡回来,杨杰羽一头扎进房间,倒头就睡。
千元知道他这几天实在是撑到极限了,便带上门打发丫鬟们都出去,自己去找白父白母。
一进门,千元看见白母正在收拾行李,她有些惊讶:“娘,您收拾东西做什么?”
白父在一旁的椅子上喝茶,见她进来,紧张兮兮地问:“你俩……难道同房了?”
千元被问住,她是住在杨杰羽的房间,但严格意义上讲,不算同房吧?
“没有没有没有,”她见白父的脸上写满紧张,连连摆手,“我只是住他院里而已,这几日他也没在院里住,一直守灵来着。”
白父松口气,白母走过来没好气地对千元说:“你就是记吃不记打!上次的教训还不够?非要闹出点气死我和你爹的事,你就满意了?”
“我怎么了?”千元一头雾水。
“就算你俩有婚约,那不也还没正式行礼吗?你急吼吼和人那么亲密,让人家心里怎么想?”白母坐下喝口茶,看着千元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和你爹知道你是性子单纯,不在这些事上计较,但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轻浮呐!”
“你说这些干什么呀?”白父皱眉。
白母啧一声:“你刚问那话不就这个意思吗!”
白父咳一声,不再和白母拌嘴,示意千元坐下听他说:“你把东西简单收拾收拾,明儿个我会和督军辞行,咱们回家去。”
“为什么?”千元见白父一脸坚决,知道此事无可转圜,有些着急,“好好的,总有个理由吧?刚来就走,这算什么呢?”
“你还问为什么?我让你办的事,你没办成,现在老夫人下世,我问你,如今杨家肯承认你们婚事的长辈可还有?”白父端着茶杯冷笑。
“您让我办什么事?”千元满头雾水。
见女儿眼神迷茫,白父叹息一声,白母也长吁短叹:“你是不是放得太隐蔽,孩子根本没看见?”
“不应该啊,我塞在她的胭脂盒子里,每天都用的东西,怎么可能没看见呢?”白父侧头和白母说。
胭脂盒子?千元皱眉苦想,她仗着白晨珠天生丽质,已经很久没用过这些化妆品了。她隐约记得胭脂盒子是个红色的小木盒,但自饭店那次之后,她就没见过了。
“算了,反正明天我们就走。”白父想起下午杨父那爱答不理的一张脸,心里气闷,要怪女儿不争气,看着她的脸又不忍。
“您说回家,我没有意见,但至少得让我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啊?”
白母见她着急,起身伸手往她嘴里塞一块点心:“还能怎么回事,你爹要退婚。”一面说,一面伸手拍着她的背,“珠儿,我看的出来,那孩子对你是实心的,不过他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家大业大、又重面子的上流家庭,他们容不下你的。”
千元愣住,她想过一堆的阻力,却没想过最大的阻力来自亲爹亲娘。
“那件事,虽说我们不在意,但这里是哪儿?这里是北平,遍地豪门世家,你在这儿能过得好吗?你在家,我和你爹没给过你一点气受,这里的人谁认谁呢?”白母摸摸女儿的头发,“与其嫁进来受罪,不如和我们回家去。
你爹的一个同学,在云南开了间学堂,邀你爹去讲课,你不是一直想去云南玩吗?我和你爹盘算着,干脆趁这个机会,把江南的房子卖掉,咱们搬到云南去。这样,你也不用听镇上的人嚼舌头了。”
当初白母同意女儿进京还有一个原因,镇上的流言甚嚣尘上,这孩子心眼实,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她担心女儿总这样闷在屋里,回头再给闷出病来,这才半劝半哄地让她上了来北平的车。
第65章 大家闺秀
夏天的夜风吹在脸上很凉爽,千元坐在院中央的石凳上,趴在冰凉的石桌上瞪着天空出神。
白母刚告诉自己,出行前,白父曾往女儿的胭脂盒里塞了一封信。
他在信中嘱咐女儿若遇到杨家人因私奔流言之事刁难,切不可与人争执。自己做错事在先,被长辈训斥理所应当,须得低头虔心认错。
按理说,退婚之事本该由白家提出,但杨家高门大户,遇到这种事本就受了委屈,若再被女方退婚,心里肯定不舒服。
白父想着,不如趁杨家来接人的机会,让女儿去老夫人跟前好好赔罪,日后再由杨家主动解除婚约,想来他们可以稍解些心中的怨恨。
本来,养不教父之过,此事少不得该由自己陪着老脸去说一说。
但白父转头又想,女儿这么些年也实在被惯养得太不像话,眼看着就成年了,于人情道理上竟还不通,做事只凭自己喜恶,不知责任为何物。
违背先人定下的婚约虽让他羞愧,但若能借此一事,让女儿去亲尝自己错行的恶果以示教训,日后如果能成长起来,就转祸为福了。
“福不福的我不知道,但瞅你还是这副傻样,就知道你什么教训都没得了。”